第51章 讨厌 “帮帮阿宁。”
谢瑾宁瞳孔放大, 推拒的手骤然垂落。
他再度栽回严弋肩头。
精雕玉琢的白嫩藕节浸上粉意,猛兽误入藕荷深处,惊起一池春水, 荡出层层令人目眩的白浪。
谢瑾宁感觉自己正在融化。
“呜,好奇怪……”
“我问过邓老, 此药油有畅通气血, 加速运行之效。”严弋稍稍用力压住他胡乱挣扎的身躯,道, “身为男子,血气激荡之下如此,实属正常。”
正常吗?
原来不是他太奇怪吗?
心头疑窦暂消,抓挠着严弋小臂的双手缓缓垂落, 盈满羞与惧的心神松动后, 各处异样顿时一拥而上。
谢瑾宁逐渐软了身子。
烛光映出交叠身影。
……
分神不过半息, 软玉愈润。
却不止是药油。
非汗, 似水,又非水, 润湿掌心。
举起一闻,再熟悉不过了
颅内轰地一声,那根名为克制的弦猛然崩裂。
“!”
严弋愣在原地。
薄棉布料被油与汗浸湿得透明, 紧贴在肌肤间, 完完全全透出纹理与颜色。升高的体温让他整个身体呈现出可口的晕粉, 淡青血脉如雪原间的柔软蔓枝, 一路向内蔓延。
纤秾合度的肌骨自发吸附,在掌沿挤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
少年掀开朦胧泪眼,乖巧环住他的肩背。
被热气熏得饱满润红的唇张开,呼出盈满信任与依赖的潮雾。
“阿宁不会……”
“严哥, 帮帮阿宁。”
乖巧将自己交予年长之人掌控。
……
暮色愈浓。
只剩一半的烛上,豆大火苗将熄未熄,岌岌可危,终究是在“噼啪”一声火星爆开后,光亮锐减,堪堪罩住两人,影影绰绰。
屋里下了些雨。
绵软的,细弱的,丝丝缕缕,断断续续。
严弋有一双好手。
指节修长,掌心宽厚,还带着极强的力量,干得农活,猎得野兽,伤得恶人。
也能将那一扯就破的脆弱布料,浆洗得干干净净。
掌心的厚茧是他千般磨砺的证明,此时却成了另一人的折磨。
层层堆积之中,参杂着无法忽视的,细密的疼。
自幼被小心温养的软玉何曾受过匠人这般粗砺对待,却又长不出翅膀来逃脱,只能被迫承受。
渐渐的,也在这打磨中生出些趣。
于是抗拒成了催促……
攀在男人肩头的巴掌小脸泪痕斑驳,从眼眉到双颊皆是潮红一片,似朵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玉面海棠,散发出惊人的、勾魂夺魄的昳丽。
严弋的双眸也在这股混合着甜腥的馥郁浓香中,被烧得通红。
他几乎控制不住去寻谢瑾宁的唇,想用那香甜蜜液解喉间干渴,却又在即将贴上之际,被他呼出的气息唤回些许清明。
“可得忍住了。”
邓悯鸿的声音如一块巨冰,狠狠砸入脑中沸池,热度骤降。
他是来给阿宁上药的,不是趁人之危,来满足自己私阴的。
*得发疼的停下了。
还剩十次,得尽快按完才是。
握住的手缓缓松开,抽离,涂抹好药油后重新探入,摸索着找寻关元穴的方位。
但空间本就狭小,肌肤又被水液浸得滑腻,一时不慎打滑,粗茧擦过。
“!”
药油顺着软玉顶端的小孔向内渗去,如火烧过,瞬间激起要命的灼烫。
瞳孔缩成针尖状,谢瑾宁几欲尖叫出声,张着的唇却只发出了几道嗬嗬气音。
“要,要……”
要被烫坏了。
他浑身紧绷,腰肢弓起,却被严弋牢牢堵住。
“再忍忍,还剩十下,很快。”
十下,不过几息的功夫,而对于此刻的谢瑾宁来说,每一瞬变得格外漫长。
在打磨下越来越纤薄的玉璧,本就敏感,经不起粗糙的触碰,内里的玉髓又被拦住,硬生生留在其中,不上不下。
这叫他如何能忍?
谢瑾宁刚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溢,他手指用力,在严弋脖颈上抓出几道血痕,不住哭叫:
“不要,松手,让我出去。”
“严哥,求求你了,别……”
“严弋!”
似是怕被听到,连发怒都细声细气,哑着嗓子,抖得不停。
惹人怜惜。
严弋也同样不好受。
热汗滴入眼中,泛起刺痛,他却连眼都未眨。
一手堵着,一手按住怀中人乱颤的腰,实在没了多余的手去按穴位。
情急之下,他甚至想到用口舌去代替砂纸。
但那是比手更为亲密的动作,他无法再用“帮助”的借口解释。
只得按下不表。
接着,无论眼前人是蹙着眉哀求,还是瞪圆眼怒骂,铁石心肠的严弋都牢牢将其堵住,未有任何一丝松懈。
热汗频落,面部肌肉绷得太久,已僵硬到麻木,本就冷峻严厉的五官显得愈发冷硬。
怜、悔、爱、欲。
却在瞳眸中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想尽各种办法也得不到满足的谢瑾宁彻底失去理智,开始更为剧烈的挣扎,胡乱挥手之时,清脆的一声“啪”。
抽在他侧脸。
严弋瞳孔骤缩。
口腔不知何时被咬破,尝到满口血气,他冷沉的眉眼间不自觉也染上血色,额角青筋直突,像极了被激怒的猛兽。
实则却是大脑空白。
并不疼,像是被蚊子叮了下,最先感受到的,反而是扑面而来的香气。
在谢瑾宁膝头的物什被挑衅似地跳动,几欲顶破布料。
而打人者先一步攥住他的衣襟,崩溃大哭:
“严弋,我讨厌你!”
哭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如断了的珠串般簌簌直落,憋红的小脸皱成一团,偶尔抽抽几下,可怜又可爱。
严弋的心顷刻软得一塌糊涂,他低下头去,无数个吻落在谢瑾宁的发顶,眉心,鼻尖,带着不加掩饰的深情。
他细细啄吻着少年柔嫩的脸庞,澎湃心潮近乎溢出。
而似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神智不清的谢瑾宁竟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颤着被情泪黏成簇状的鸦黑羽睫,将脸贴在严弋脖颈讨好地蹭,一个劲儿地喊。
“严弋,严弋……”
夹杂鼻音的泣声一道比一道软糯,如融化的蜜糖,快要拉出丝来,“严哥,难受,阿宁好难受。”
“手疼不疼?”
隔了好半晌,迷迷糊糊的谢瑾宁委屈巴巴地瘪着唇道:“疼。”
“是我不好。”又一吻印在他额角,严弋道,“阿宁听话,再坚持一下,等结束了,只要你歇气,想怎么打我都行,成吗?”
不知谢瑾宁能否听进去,但最直观的,便是掌中物的状况。
无法解放,又无持续的动作刺激,热潮暂褪,他的状态也趋于平稳,只是仍在小声抽噎。
趁此,严弋迅速揉完最后十下穴位,这才彻底结束,他长长舒了口气。
怀中人浑身湿淋,像从池中被人揉碎,捞出后捧在掌心的月,遍布齿痕的唇瓣张合,贝齿软舌若隐若现,好似在嗫嚅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严弋俯耳凑近。
显然是还未缓过神来,不明呓语中,参杂着“坏掉”“难受”“讨厌你”等字眼,破碎不成句。
比起愤怒谴责,像是幼童赌气的嘟囔,一时让严弋哭笑不得。
手臂从腋下穿过,他轻抚着谢瑾宁的肩背,哄小孩儿似的安慰,“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
“不会坏掉的。”
慢慢拽下,两条捂得粉白的()()间,软玉憋得通红,萎靡的,可怜地半直着。
果然可爱。
“阿宁。”
严弋再度将其把握,“有些隐秘之事,很早之前便想告诉阿宁,却一直未讲。”
娇嫩的猎物呜咽一声,高高仰起头颅,将细白脆弱的脖颈将送到猛兽齿边。
“在今夜,我慢慢告诉你,可好?”
除了呜咽,其他的,谢瑾宁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若非腰身还被搂着,他早已栽倒。
发尾次次扫过腰窝,深入骨髓的痒,痒得谢瑾宁快要发狂。
手足在汹涌潮浪中紧紧蜷起。
似抵御,也似沉沦。
没过几息,()跳动,却并未如严弋预想那般顺利被打磨得完美无瑕,恍若真如谢瑾宁所言。
要坏掉了。
呼吸近乎停滞,严弋用砂纸小心覆住,缓缓施加力度,来回打磨,被雕刻成嫩蕊状的顶端才有了涌出玉髓的前兆。
却只有一缕浅淡雾气,像是遭到了某种透明屏障的阻碍,一点点地往外散逸。
谢瑾宁难受得直哼,攥着严弋胸口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似苍白的、失去生命力的花枝,下一瞬就会被折断,软玉却愈发红了,簌簌发抖。
怎会如此?
严弋一惊,只得先咽下涌到唇边的剖白。
他自责不已,恨不得回到半柱香前,给鬼迷心窍,在按摩结束之前先一步握住,才造成这种局面的自己当头一棒。
此时的情况却又来不及让他过多歉悔。
本应极快的过程,被无止尽地延伸,使得少年如初生的,刚从胎衣中剥离的羊羔,弱不经风,不堪触碰。
连鼻息拂过,都会激起他的阵阵颤栗。
眉间皱痕深刻,薄唇紧抿成一道锐利直线,严弋掌心缓缓向下,但刚开始盘动,少年顿如被狼叼住后颈的兔子,浑身颤抖,发出濒死前的泣血哀鸣。
“别揉,唔啊——”
严弋眼疾手快,捏住谢瑾宁的下巴吻了上去。
微张着的唇缝成了准许进入的证明,叫他轻而易举侵入那方令人魂牵梦绕之地。
乍一进入,长舌便如鱼得水,自发缠住软颤舌尖,将剩余声响,与涎液一同吞咽。
但起初的那半声,仍是引起了些注意。
耳廓微动,捕捉到远处木门吱呀的严弋倏地抬眸,摸索到床榻间的瓶塞,手腕轻动,屋内顿时陷入昏黑。
脚步声愈近。
离房门还有十步,厚舌丝毫未离,反而进得更深,在那幽香檀口中作乱,搅出啧啧水声。
五步,药香混着苍术香,在两人紧贴的肌肤间蒸腾。
三步,圈住根部的手指蓦然收紧。
“瑾宁?”
浸透关切的呼唤穿透门扉,惊散满室热雾,也驱散些许颅中雾蒙。
谁在叫我?
清泪沿着湿红眼尾滑落,谢瑾宁喉头咕哝一声,试图将侵入者推出。
可舌根已被吮得酸软,微弱的反击像是迎合,被卷入更深层次的勾缠。
后颈也被包住,阻断后撤的可能。
“严,唔”
汗湿胸膛隔着麻衣厮磨,椒果愈发红艳,酥麻在体内各处流窜,被堵在喉间的呜咽化作热气,尽数渡进对方唇齿。
他又亲我。
好过分。
可是,又好舒服……
“叩叩。”
极轻的两下敲动如警钟,猛地撞击在谢瑾宁即将溃散的心神间。
“!”
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爹在叫他。
“阿宁,你睡了吗?”
问讯再度响起,口中之物仍在肆虐,谢瑾宁用尽全力闭合牙关,颤着手将人推开。
分离的肿红双唇拉出一道夹杂血色的银丝,他却顾不得去看严弋,死死盯着木门,生怕谢农推门而入,撞见这不堪一幕。
心脏几乎快从喉咙里蹦出来,过于紧张,谢瑾宁甚至忽视了身体的异样,直到仍盘在严弋腰间的腿侧与那处,同时被不轻不重地一捏。
湿热吐息游走在耳际,“放松些,否则更出不来了。”
“你怎么还……”
谢瑾宁转头,尾音瞬间淹没在更深重的吻里。
“可是魇着了?”
迎着月光,垂眸姿态叫他看清了那搭在男人腰间的濡湿亵裤,和被汗津津的手掌握住之处。
大脑轰地一下,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大片更为艳丽的桃花汛却从脖颈漫开。睁大的眸中,秋水被野兽闯入,波澜不止。
爹还在外面呢!
长驱而入的舌压住舌根,胸口闷痛之际,严弋突然加速上移,带着粗茧的指腹精准地、重重地碾过玉蕊。
“唔——!”
骤然炸开的酸麻直冲天灵盖,少年眼眸上翻,绷成满月的腰肢在男人臂弯里折出惊心动魄的弧。
门外脚步声终于远去。
严弋缓缓直起身子。
心神与外力的双重刺激,效果更是立竿见影,仍在抽搐痉挛的小腹,腿根,和麻衣间的如絮团般的玉髓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仍处于余韵中的少年瞳孔涣散,意识像是随着玉髓一同出了躯壳。
严弋抚摸着他的脸颊,屈起的指节将被带出小半的红软送回唇间,擦掉他唇角晶莹,又托住腰.-臀让他坐起,靠在自己胸口。
流泻的青丝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从严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靡红微张的唇,和印着浅浅指印的下巴。
“你受罪了。”
雕刻过程中的匠人需屏息凝神,严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热汗,大脑突突胀得发疼,却不敢再用粗糙砂纸触碰。
不知回过神来的谢瑾宁会如何反应,也不敢深思,但已至这一步,他于情于理,也该担起责任。
手一下下拂过脊背,直到掌下紧绷的躯干再度软绵。
“其实……”
喉间滚着灼烫岩浆,严弋抬眸看向远方,哑声道:“今夜是我有错在先,也存了不该有的私心……不,也不只是今夜。”
“我骗了阿宁,不止一次。”
“不知穴道是假,拭泪是假,那日在麦田,以为梦中也是假是我想看你,想吻你,与你日日在一处,交颈而眠,亲密无间。是我,心存妄念,罪孽深重。”
“想做你兄长,是假。想对你好,却是真。”
拇指无意识摩挲颈后凸起,感受着他的颤抖与无力,“现在想想,许是在你被抱着回村当夜,越过门槛被角滑落之时……”
声音顿住,严弋深深吸气:“便种下了果。”
“……”
怒也好,恨也好,终归是他该承受的情绪。
可为何是沉默呢?
谢瑾宁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用力抓挠,也只是在他侧颈留下几道浅浅血痕,将将破了皮。
却在听不到回应之时,化作尖刃刺穿皮肉,将他的脏腑割得鲜血淋漓。
太阳穴突跳,严弋闭上眼,道:“是我辜负你的信任,心存妄念,做出那些混账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可若重来……
他喉结重重一滚,“我大抵还是忍不住的。”
窗外忽地吹进冷风,严弋扯过中衣,覆上那如霜脊背。
“我也怨过。”
头颅垂下,鼻尖埋进散着浓香的青丝,“我怨那日冲动伤了你,害你发热,怨没能及时赶到,才让你陷入危险境地,再度受伤”
尾音碎在颤抖的喘息里,掌心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疤,竟也崩裂开来。丝丝缕缕的血液像是从掌心钻出的红绳,要将谢瑾宁一圈圈缠绕。
“阿宁,我想你也应该有所察觉,那时才会忽地对我冷淡。”
只是冷淡,对他视而不见,严弋的心脏便阵阵抽痛。
那若是……
恨呢?
恨他心怀不轨,以兄长之名,行龌龊之事。
钻心剜骨的疼痛在体内爆开,严弋咬着牙,沉沉喘息几声。
他双眼赤红:“如今想想,被你厌恶,竟是比死还难受的滋味。”
窗外倏地狂风大作,吹得枝叶扑簌,落叶甚至沿着缝隙飘进屋内,颓败着坠落。
一片冷寂之中,严弋忽地低笑出声。
“……我明白了。”
却比哭还难听,“来得急,我未带匕首,容我去取。阿宁,等你缓神,要杀要剐……”
“我都受得住。”
他环住谢瑾宁肩背,微微用力让人直起身子,想将他放于床上平躺。
怎料刚一分离,少年便发出细碎呓语,又靠了回去
严弋蓦地僵住。
良久,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他缓缓低眸,指尖挑起几缕长发。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凝着春华桃灼的玉面。
还噙着泪的眸子紧阖,似是觉得冷了,春色还为未褪的眉眼间,秀眉微微蹙着,嘤咛着往他怀中又钻了钻,本能地寻找热源。
颊肉在挤压下堆起,眉心却渐渐松缓了,呼吸清浅,看着竟像是睡熟过去。
“……”
过了半晌,又是一声长叹。
似是不甘,又似如释重负。
“睡吧。”
……
【if线加字ing】
【如果谢瑾宁没有被换,那他就是河田村土生土长的小村姑一枚。幼时生了场大病,身体不算好,谢农周芳宠他得紧,也不让他下地做农活,谢瑾宁便养出了一身与其余村人不同的雪白皮肉。李老太也喜欢他,给他做了不少漂亮衣服,打扮起来就更好看了,是远近闻名的村花。
某天去河边玩水,意外发现一个大块头倒在河边,小村姑宁宁吓了一跳,怕那是个死人不敢靠近,在远处拿树枝戳戳。那人轻轻动了一下,又被吓得撒手就跑,好半天才含着包泪回来了,鼓起勇气去扯,想把人弄起来。
结果那人太重,宁宁力气又不大,抱着只胳膊努力半天,除了把自己衣服打湿大半,又累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以外,那大块头半点都没给他扯起来。
后来还是那大块头自己清醒了,黑沉沉的眸子盯了宁宁半天,才在他“去我家上些药吧”的邀请下点点头。
结果就是引狼入室,当晚就被这大块头在神志不清时欺负了,把他搂在怀里,任他怎么挣扎,用脚踹用牙咬都不松开,反倒被堵住了嘴,一点求救声都发不出去。】
】
第52章 亲近 秋后算账?
融融日光中, 谢瑾宁悠悠苏醒。
意识还有些混沌,他撑起身子时眼仍微阖着,慢吞吞伸了个懒腰。
日光带着暖意透过窗棂, 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更添温软柔和, 抬手时, 敛在中衣内的腰线隐隐可见,纤细内收, 仿佛一手就能牢牢握住。
呆坐了好一会儿,谢瑾宁才掀开眸子,氤氲着水汽的漂亮琥珀瞳仍清澈,如一汪潋滟秋水, 仔细看去, 眼尾眉梢间却多了些微妙的变化。
水面恍若飘着朵朵被风吹落的春花, 叫人移不开眼。
感官逐渐复苏, 未感觉到起身时胸口憋闷,谢瑾宁才想起, 体内的瘀血已经彻底散尽。
捏着棉被的指尖一颤,熟悉的药油香气忽地钻入鼻腔,昨夜的幕幕不受控制浮现在眼前——
【删删删还不行吗我真服了一句啥都没有的话锁我五六七八遍要怎样?】
差点还被爹撞见了。
呜。
热度攀升, 谢瑾宁猛地拉起被褥, 缩成小团将自己埋了进去。
尖叫尽数闷在被枕, 直到呼吸困难, 他才顶着头乱毛慢慢爬出。
他跪坐着,腰身微微弓起,腮颊和耳际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尾也是绯红一片, 似画着两道上扬的朱砂弧。
心跳加速,谢瑾宁忽地攥紧拳头,用力锤了几下床,闷响也遮不住紊乱的呼吸声。
门外之人陡然睁开了眼。
床榻间的少年一头凌乱乌发,腰带也在睡眠中被扯散,领口歪斜,露出大半莹白肌肤,胸中,肩头红痕若隐若现。
屋内实在简陋,他却带着一身素净中衣都掩盖不住的矜贵气度。
又咬着唇,辅以朦胧泪眼,不明之人见了,怕会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被人强掳至此轻薄,醒来后羞愤欲绝。
但只有谢瑾宁自己知道,他羞的不是严弋亲他,也不是严弋用手帮他。
而是……
如今回想起来,他仍觉得有一股酥麻在骨子里流淌,甚至想重新钻回严弋怀中,让他再多摸摸自己。
严弋身上总是热热的,有些硬,但在他怀里时,就像是厚重山峦化作只属于他一人的巢穴,是从身到心的安全。
被摸头也很舒服,背也好舒服,麻酥酥的,他会忍不住发出咕哝声。
还有那里……
谢瑾宁眼睫颤了颤。
虽然中途有些难受,但那种极致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又融化成一滩水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令他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回味。
从小到大谢瑾宁一向是这般,吃到好吃的,便会忍不住一直用,直到吃腻,新奇顽具也会抱在手中时时把玩,直到通晓其中关窍,彻底失去兴趣。
而昨夜,他尝到了更为新奇的滋味。
【省】
“呜……”
*****,铺了满枕的青丝如墨,随着脊背的颤抖流动。
但他到底不得章法,【省】除了把自己弄得更难受以外,什么都没尝出来。
什么嘛,一点都不舒服。
谢瑾宁蹬着腿小声哼哼,还是中断了**。
用布巾擦净指腹沾着的湿漉微光时,他倏地又想到,睡过去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留在严弋衣服上的***。
还把人衣服弄脏了。
谢瑾宁的脸又红了。
他用另一只没碰那处的手揉揉脸,想,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帮他按摩,安慰他,帮他纾*,昨夜他出了那么多汗,这会儿却浑身干爽,还穿着身干净中衣。
至于亲他……
指尖轻轻移动,摸到被他咬出的凹陷齿痕时,谢瑾宁仍有些赧然。
意识不清时,他也记不住自己有没有发出更难为情的声音,现在想想,可能严弋也是在腾不出手的情况下,一时情急,才选择用嘴帮他堵住吧。
逃避的,刻意模糊细节的谢瑾宁点点头一脸笃定,余光瞥见桌上瓷瓶,他还是没忍住鼓起脸,气冲冲地甩了枚眼刀过去。
害得他出丑,早知如此,他就不只看在味道好闻就选它了。
真是,好可恶的一瓶药,他再也不要用了。
谢瑾宁翻身下床,一把抓住那瓷瓶,准备往衣柜深处塞。
怎料指尖刚触及瓶身,他就被那浸了一夜寒凉的瓶身冷得一抖,触及处恰好有未擦净的药油,手一滑,瓷瓶直直坠落。
足面被飞溅银星滑过,谢瑾宁吃痛后退,腿弯撞上木凳,绊倒瞬间,天光骤亮。
“当心——”
后腰被掌心托住,蒸腾的浓香热雾中,他瞧见一双赤红的眸。
像是彻夜未眠,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爬满可怖血丝,便生又眉眼锋利,沉眉下压时更是凶戾。
谢瑾宁被骤然蹿进屋的严弋吓了一大跳,瞳孔一缩,本能地垂下眼。
而在严弋眼中,他眼眶泛红,移开视线,又一言不发的模样,像极了无声拒绝。
喉结动了动,压下翻涌的苦涩,严弋问:“怎的不穿鞋?”
目光扫过他踩着自己靴面的赤足,和一地碎瓷间晕开的琥珀药油,竟像一汪泪池。
是气急,所以才连外袍都没披,就将这东西摔得粉碎么?
药油尚且如此,那他呢?
千刀万剐,够吗?
想起守在门外时听到的崩溃呜咽,闷响,昨夜令人头晕脑胀的浓香,如今吸入肺腑,却像是穿肠毒药,灼得他五脏六腑俱焚。
谢瑾宁浑然不知严弋心中所念。
被带回床边坐下,看着半跪在地上为自己宽衣穿袜的男人,谢瑾宁眨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目光顺势偏移,落在他颈侧。
那处有几道红痕,很浅,又是在麦色皮肤上,不注意看几乎瞧不分明。
好像是他挠的,谢瑾宁的指尖蜷了蜷。
顺着锋利下颌往上看,是一片淡青胡茬,肉眼可见的短粗黑硬。
一夜之间冒了头。
“阿宁,你——”
下颌忽地传来轻柔触感,极纤细的一截玉,将剩余的话卡在喉头。
“你胡子又冒出来啦。”
谢瑾宁俯身靠近,轻轻摩挲。
温热呼吸洒在侧颈,却如扼住猛兽的项圈,严弋瞳孔剧颤,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指腹被扎得有些痒,他又收回手,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遗憾道:“怎么你们都长这么快,但我就不长呢?”
像是在撒娇。
不是埋怨,不是冷淡,不是恨。
是他一夜未睡,呆坐至天明,也从未想过的。
亲近。
这一刹,严弋几乎以为谢瑾宁接受了他的心意,几欲暴起,直到见他眼中一如既往的纯然,才按耐着,小心开了口。
“阿宁,昨夜之事,你记得多少?”
被严弋直直盯着,谢瑾宁一愣:“啊?”
昨夜出来后,他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就像是泡在温水中,被安心的气味密匝匝包裹着,他心神松懈,自然而然便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沉,耳边絮语不断,还带着情绪起伏,应该是严弋在跟他说些什么,他却一点都没听清。
难道是有要紧事?
还有,那药油有加快血气运行的功效,他都这样了,更何况本就比旁人更具力量感,周身血气充盈的严弋,他的反应定然更为剧烈。
坐在他身上时,好像的确有很烫,很硌人的东西在戳他的腿。
好像就是严弋的……
那他舒服完就直接睡着了,也没管其他的,严弋肯定也难受极了,这会儿看着也像是憋了一夜的样子。
所以,是来找他算账了吗?
谢瑾宁后脑一麻,往床里挪了挪,含糊道:“都,都记得啊。”
他往后退,拉开些许距离,严弋却膝行着拉回。
男人跪在他双腿之间,俯身时投下的阴影将谢瑾宁全然笼罩。
“原来阿宁都记着。”严弋极轻地笑了下,金光落在他高挺眉骨,却照不亮那双晦深似海的眸。
骨节分明的手掌圈住谢瑾宁抬起的脚踝,隔着袜摩挲着清癯踝骨,用力一扯,谢瑾宁便被拉了回去,腿根撞上他别在腰间的东西。
是那把匕首。
“那阿宁,是如何想的?”
他取出匕首,硬柄划过时,谢瑾宁的腿心不受控制地抽动一瞬。
还不等他回答,握着的掌心就被一根根掰开,塞入。
“若是觉着难受……”严弋包住他的手掌,牵引着,将匕首举起,“往这儿刺的话,阿宁会好受些吗?”
寒刃直指之处,赫然是心脏。
“你做什么?!”
谢瑾宁骇了一大跳,想把掌心的东西甩开,指缝却被强势插//入,握得更紧。
匕首柄铬得他又麻又痛,更让他感到难受的,却是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的态度。
眼看寒刃逼近,刀尖即将触及胸口布料,恍若真的要戳进去,血光四溅。
谢瑾宁害怕得浑身直抖,忍不住颤着嗓子骂:“严弋你个大混蛋!”
滴答,滴答。
滚烫水滴落在大腿,晕开斑斑湿痕。
严弋顿住,手掌却先一步松开了,去接谢瑾宁落下的泪。
谢瑾宁忙不迭将匕首扔离,于空中划出寒芒,在朦胧视线中失去痕迹。
“哐啷”一声坠地。
指缝还残存着被分开又包紧的温热触感,掌心的圆润窄印却迅速发红充血,皮肉滚烫。
“你个疯子,走开,不要你擦!”
他一把拍开严弋要为他拭泪的手,皮肉碰撞发出清脆响动,手背也蹿红。
惊吓和疼痛化作十分的委屈,谢瑾宁道:“不就是要我帮你吗,你说就是了,干嘛又拿那个吓我,你讨厌死了。”
“我,我真不是想吓你,阿宁,我……”
几息前还颇具气势的严弋瞬间蔫了,他无措地手忙脚乱,想去拭泪,谢瑾宁却不让他碰,想去捡回匕首,又被一脚踩住大腿,不让他走。
他便只能放低重心,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手却又不那么老实地,圈住脚踝,攀爬至裤管上滑露出的那截莹白细腻的小腿。
“我只是想着,你若是听到了那些话,恨我怨我,尽数朝我发泄便是,切莫憋着伤了身子。我皮糙肉厚,只要不直击要害,无论多少刀,都是能受住的。”
那些话是哪些话?
可明明是他帮了我,为什么他要说,自己会恨他?
谢瑾宁都被他弄迷糊了,眸中的水汽还来不及化成珠,就逐渐隐没。
不管了,手好痛,就是严弋的错。
腿痒痒的,像是有虫在爬,他下意识地蹬了蹬腿,踹出一声闷哼。
“你皮糙肉厚怎么了?”谢瑾宁吸吸鼻子,“不也是血肉之躯吗,不也是会痛的吗?寻常人对刀剑都避之不及,唯你独一无二,刀剑不侵是不是,你多厉害啊!”
“还是说难道换做是我持刃,你便会坦然接受,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了?”
“严弋!”说着说着,谢瑾宁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我又为何非要伤你?你把我谢瑾宁当做什么,你又把你自己当做什么!”
“你好可怕啊。”他侧过头,“严弋,你心底,还有半分对伤痛,对死亡的恐惧吗?”
带着哭腔的几句诘问,却重如千钧,问得严弋哑口无言,大脑空白。
是的,从河田村醒来之时,他没了记忆,竟也不觉恐慌。因为这副身躯中蕴含的力量,便是他的依仗。
砍树,建房,杀野猪,砍头狼,伤恶人……他能用其谋生,能够解决一切的困难。
偶然深夜,他也会摩挲着身上的旧疤,想象是如何产生,观其伤口走向,有些甚至是他主动迎上的。
为何会如此?
萦绕于心的疑惑终在今日被解开。
而如今,他更是有了解决不了之事。
那便是谢瑾宁的眼泪。
恍然间,身躯各处旧疤似是被激活,血肉涌动着,长出新芽。
很痛。
但,恍若新生。
挽弓一柱香都半分不颤的手,此刻抖得抓不住谢瑾宁的指尖:“我……”
谢瑾宁抽回手,将脸埋进掌心,他情绪未散,肩头仍在轻轻颤着,闷声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别!”严弋慌了,低声下气地求饶:“我知错了,阿宁,我真的知道错了。”
“出去。”
“那,那我巳时再来?”
“……不要。”
“那午时?”
不等回应,严弋将头靠在谢瑾宁的膝盖,“好阿宁,看在我从昨夜饿到如今的份上,就大发慈悲,让我与你一同用午饭吧。”
明明是四人一起,怎么说得像他俩单独吃一样?
“你——”
谢瑾宁没忍住,抬起脸瞪严弋。
“饿死你得了。”
他鼻尖微红,朱砂弯似的眼尾蓄着清亮水痕,是被水汽浸染的芙蓉。
似嗔似怒的一眼飞来时,更是好看得紧,严弋喉头滚动,恨不得咬上一口那鼓起的饱满颊肉。
晦暗的眸中逐渐染上热意。
谢瑾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拿起枕头砸了过去。
“快点出去啦!”
第53章 求饶 一唱一和
谢瑾宁的脾气来得快, 去得也快,用过谢农给他留的早饭后,他便消了气。
只是仍不愿同严弋讲话。
一直到了午时, 连谢农都看出他俩之间不对劲了。实在是过于明显——
严弋夹菜谢瑾宁移碗,严弋靠近, 他一句话不说, 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谢农倒没多问谢瑾宁, 直接将严弋叫了出去。
不知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回来时,严弋低眉耷眼的,身上多了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全程看热闹的邓悯鸿乐不可支, 嘴角就没下来过。
谢瑾宁坐在树下, 余光扫过时, 也没忍住, 用书挡着脸闷笑几声。
活该。
谁叫严弋动不动就拿匕首吓人,走之前还忘了把那东西拿走, 他路过时眼尾闪过银光,转头去望,险些又被吓一跳。
最后, 那把匕首被他捡起, 用棉布缠好, 才扔回严弋怀里。
那人却接都没接住, 还着急地去牵谢瑾宁的手,问他伤到没有。
当然没!
谢瑾宁愤愤地又瞪了眼严弋。
他哪儿有那么笨啊!
……
午后,院内有人在打井,叮叮当当的, 谢瑾宁就回了房,练了会儿字,又翻开疡科治要温习。
在看到膻中,气海与关元三处时,眼睫停滞片刻,下唇传来轻微刺痛,发觉自己又在想严弋的谢瑾宁懊恼地甩了甩脑袋。
高高竖起的发尾拍在脸上,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挠,倏地又想起男人脖颈上被他挠出的红痕。
“呜……”
谢瑾宁泄了气,弯下腰将额头靠在木桌,懊恼地磕了磕。
他怎么这么烦啊。
“叩叩。”
窗外传来轻响,谢瑾宁转头。
木窗其实只是糊上了层薄薄的油布,无论昼夜,都能透过其看到窗外之物的轮廓,不过平日对着后院墙面,没什么看头就是了。
而如今,一只麦色大掌从窗底缓缓升起,朝他的方向挥了挥,似是在向他问好。
只有截手掌,乍眼看去还有几分惊悚,谢瑾宁却差点笑出声,但他还记着维持自己“仍在气头上”的状态,轻哼一声,敛眸翻开书页,就当没看见。
又是两声轻敲。
这一次,手掌握成拳挥了挥,忽地又沿着开着的窗缝钻入,留下一物后迅速撤离。
什么东西?谢瑾宁好奇地侧过身,拉长脖子去看。
是个黄绿色的物体,并不大,中央鼓鼓的,两侧却又歪歪扭扭,支起的腿也一长一短。
谢瑾宁看了半晌,才认出这是个蚂蚱。
他故意开口:“这什么东西,长得怪怪的。”
窗外还在挥动的手一滞,长直指节弯了弯。
分明只是个没眼没鼻的手掌,却能让人瞧见其传递出的低落。
谢瑾宁得意地弯起唇角。
接着,只见其缓缓沉了下去,又攥着一物钻进窗内。
这回,是个蜻蜓。
编得依旧歪歪扭扭,但比上一个好多了,至少能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不好看。”
那只手颓然地下去了。
第三枚,是个蝴蝶。
“一点都不像。”
螳螂。
“这多吓人啊。”
蝉。
“怎么没有翅膀?”
似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半晌,也不见那只手升起。
没了?还是说,走了?
谢瑾宁屏住呼吸,悄悄站起身。
草编不仅要有一双巧手,更是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将平平无奇的草叶,编成精巧的物体。
蚂蚱时明显能看出是个生手,蜻蜓和蝴蝶就好了不少,到螳螂和最后的蝉时,更是能称一句精巧。
虽比不上在街头售卖的手艺人,但半日内能编到如此程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谢瑾宁就是故意,才半句好话都没说的。
正当他走近几步,伸手去拿之时,那只大手又缓缓升起。
这次,只举起了两根手指。
食指与中指倒着立在窗沿,还没看明白严弋这是在做什么,那俩指节忽地一弯,扣在窗面,摆成了个跪地的姿势。
“小人真的知错了,心地善良的瑾宁大人,谢夫子,小宁大夫,求求您,就饶小人一命吧。”
男人的嗓音本就低沉,极具辨识度,夹着嗓子刻意放柔听着反倒更是古怪,像是个执意要套上窄小女子裙裾的壮汉,这耍宝作怪的模样听得谢瑾宁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止不住想笑。
他捂着唇,憋得小脸粉扑扑的,却没开口,直到听着严弋又求饶几句,他才清清嗓子,“免礼。”
“多谢大……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就被接连不断的呛咳打断,伴随着胸腔的闷响,难以自抑的,听上去难受极了。
谢瑾宁连忙推开窗,握住手指,“你没事吧?”
他没怎么用力,蹲着的严弋却轻而易举被他拉起。
这人咳得满脸通红,看着他的眼中却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像是在说:我就知道阿宁会关心我。
手心的两根手指开始发烫,谢瑾宁忙不迭松开,却被严弋反手握住。
“咳咳,没事,只是,一时呛住了。”
严弋咳得嗓音沙哑,漆黑的眸却一眨不眨盯着谢瑾宁。
从眼,到唇,似是工笔细细描绘,要将他的每一处都刻在心头。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肌肤相贴处传递而来,很快就让他微凉的手暖和起来,谢瑾宁指尖蜷了蜷,到底有些眷恋着这份炽热,并未挣开。
他抿抿唇,低低“哦”了声。
倏地一阵秋风呼啸。
男人靠近,坚实身躯将窗口挡住大半,只有些许沿着缝隙窜入,吹起少年鬓边的碎发。
丝丝凉意抚过面颊,往衣襟里钻,谢瑾宁却半点不觉冰冷。
在漫天落叶和掌心炽暖中,他听到严弋问。
“阿宁,还生气么?”
早就不气了,谢瑾宁心想。
他本来就没想把严弋怎么样,甚至在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前,他想的还是帮严弋解决……
结果最后是他先耍起了小脾气,严弋是求饶,又是费尽心思编这些小玩意来讨他开心。
谢瑾宁含糊道:“反正……你以后不准这样了。”
“这样是怎样?”
拳头被轻轻掰开,似一朵纯白的,瓣尖粉嫩的花,在土壤间绽放。
知道他已经原谅自己的严弋开始有恃无恐。
“是被我握着手,还是”
掌心一暖,软肉间还未消的红印被人碰了碰,吐息湿热,触感粗糙。
是严弋的唇。
只碰了一下,他便撤开了,抬眸勾唇:“亲你?”
痒意滋生出的微弱电流顺着掌心脉络流动,从指尖,到整条被抬起的手臂都开始发麻。
谢瑾宁呼吸一乱,红润的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股令他头皮发麻的诡异氛围。
好乱。
指尖一颤,触碰到严弋重新变得光滑的下巴,想要收回的手,不知怎的又贴了上去。
就像是,他主动将手心送上,任严弋亲吻似的。
“不,不准再用匕首吓我。”发出的命令微弱得不像话,“否则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威胁也是。
像幼猫嗷嗷。
埋在他掌心的男人深深吸了馥郁馨香的嫩肉,从胸腔传出满足的,松缓的笑意。
“好,再也不会了。”
……
谢家院内。
一盆盆混合着沙石的泥水被带着泼向院外,直到冒出的井水变得清澈,严弋才停下了缆绳的手。
“好了。”
谢农凑近去看井里缓缓上升的清澈井水,道:“好啊,这下取水就更方便了。”
不必大老远提着桶来回跑,也不必计算着水量,用得紧巴巴的。
他道:“阿宁,以后想你用多少水就用多少,就算是天天沐浴都成。”
谢瑾宁的心神却没在井身上,捏着布巾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点点头,“哦哦,好。”
“在想什么?”
带着水汽的滚烫体温靠近。
严弋身上的单薄短打被打湿大半,紧贴在腰腹间,在气温骤降的秋日里,穿着湿衣多少有些凉,他却不甚在意,径直走到谢瑾宁身旁。
“这簪子用着,可还习惯?”
谢瑾宁下意识抬手去摸头顶的簪子。
很简单的一枚素面簪,周身无纹饰,打磨光滑,只在簪首别出心裁,是一弯月牙。
素静却又不失灵动,簪身在日光下泛着柔和冷光 ,温润而不张扬,与谢瑾宁干净,纯粹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是午后严弋取出,说是那几只草编虫子不好看,用着个跟他赔罪换回。
但簪子被他用木盒装着,又小心放在怀中,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谢瑾宁岂会被他骗到,通通没收了去。
“还是不好。”
过于简朴了,在他头上,应该戴的是赤金,是珠玉,是是一切华贵之物,而不是这价值不过十两的银簪。
“我觉着挺好的了。”
谢瑾宁转移话题,将手中的布巾递过去,“你别着凉了,风寒很难受的。”
“并不冷,无妨。”
又清洗井壁又是提水,反复数次,不亚于打了半套拳法,严弋不但不冷,看着谢瑾宁开合的湿红唇瓣,甚至还有些热。
“也擦擦吧,你脸上都是水。”
布巾仍未被接过,谢瑾宁干脆踮起脚,搭住他的肩膀保持平稳,从下颌开始慢慢往上,最后擦到眉心。
被水汽模糊的眉眼少了几分锐利,又在擦拭后重回,像一柄被拭去浮尘的利刃,仿佛随时都会将人割伤。
但谢瑾宁知道,严弋不会伤到自己。
隔着层布,也能感受到男人额角抽动一瞬,还未收回的手被圈住,严弋道:“多谢阿宁。”
谢瑾宁骨架小,四肢纤细,手腕也比寻常男子细上不少,抬手时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牛乳般的嫩白皓腕。
此时被圈住摩挲,冷玉般的小巧骨珠渐渐浮上薄红。
好似从昨夜过后,严弋对他的肢体触碰就更多了起来,谢瑾宁暗忖。
不过,之前也挺多的。
他与严弋二人,从一开始,便超出了异姓兄弟应有的距离,如今更是从隔着衣物,变成了这般赤、裸裸的肌肤相贴。
胭云爬上侧颊,耳际,唇有些干了,谢瑾宁不自觉舔了舔。
艳红舌尖似一条小蛇,从狭窄闭合的洞穴中钻出头,巡视一圈,查探到外界的风险后,又迅速缩回,只留下一道莹润湿痕。
“你看什么呢!”
唇心一烫,敏锐捕捉到他眸中的异样,谢瑾宁慌乱而羞怯地垂下眼,又恰好瞥见那湿透腰腹紧实有力、刀刻斧凿般的肌群。
那团白絮又浮现在眼前,骨子里的酥软似瞬间被激活,谢瑾宁踮起的脚尖不稳地晃了晃。
严弋伸手。
谢农给完工钱回院,恰好撞见这兄友弟恭的一面,“哟,这是和好啦?”
谢瑾宁立刻将严弋往后一推,甩甩手,假装拍身上的灰尘。严弋仍保持握着的姿势,手心却是一空,抬起的手臂失望地缓缓垂落。
并未察觉到两人诡异气氛的谢农径直走近:“小严说惹你生气了,我就寻思定是他犯了罪过,还把他教训了一顿哩。”
他又对严弋笑笑,憨厚的黑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小严啊,你知道的,我是个急性子,就……”
“确实是我惹阿宁不快在先。”严弋接过话头,道,“谢叔教训的是。”
本来就怪他。
谢瑾宁也跟着哼哼:“爹你教训的对。”
两人一唱一和的,瞧着,又是对亲密哥俩儿了。
“反正把话说开,误会解决了就行。”谢农笑眯眯道,“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并不想跟谢瑾宁做兄弟的严弋没吭声。
等谢农出了门,谢瑾宁还在摸下巴寻思。
刚才那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第54章 醋意 身出同源?
学堂建得极快, 不过两日便建好大半
而谢瑾宁是在众目睽睽下吐了血,又是伤在心神,村里学堂的开放时间也相应往后顺延, 他却也没闲着。
整日除了温书备课,翻阅疡科治要, 还得应付前来探望的父老乡亲。
谢瑾宁表示不收束脩, 但经李东生与村民协商,最后仍定在每人三十文的价格, 或以同等价位的物品代替交至他处,待收齐后再一同交予谢瑾宁。
谢瑾宁推拒不成,便收下了,交给谢农时还有些愉悦, 心头暗道:这下, 他也是能挣钱补贴家用的了。
而这两日来谢家的村民, 也不仅是抱着和李泳一般心态, 带幼童来露个面让谢瑾宁多担待些,还有年龄不符合要求, 求他宽容宽容的。
前者,谢瑾宁一律收下心意,让他们带走礼物, 表示自己定会一视同仁。
而后者, 谢瑾宁犹豫再三, 仍是选择按照规定办事。
毕竟十二十三岁的少年少女, 心性已然定型,强行让他们待在学堂,跟幼童一同识字算数,恐怕不但难以学成, 还会适得其反。
还有就是……
情窦初开是好,但为何有些还会在被他软言拒绝后,还指着他,说要跟他成亲,做不了师生就做夫妻啊!
每次听到这种话,谢瑾宁都臊得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背过脸用红彤彤的耳尖送客,严弋更是直接黑了脸。
被他视线扫过者都齐齐打了个寒颤,提上礼品忙不迭离开。
也有不服来闹事之徒,都不用村长出面,严弋往院眼前一站,那人也就偃旗息鼓,夹着尾巴溜了。
来的人实在太多,还不仅是河田村的,谢家院子从早到晚都热闹极了,谢瑾宁白日根本无法静心温书。
眼看离邓悯鸿要求的考核日越来越近,他也不免有些急切,开始挑灯夜读。
谢瑾宁有正事要忙,严弋更不好在此时,以私欲扰乱他的心神,也帮不了他什么,便只能做些小事。
更合胃口的饭菜,深夜时的安神汤药,跟邓悯鸿学了些更有效的肩腰按摩功夫,帮他揉摁。
直到人安稳睡下,他再拿走换下的衣物,翻墙回屋。
但谢瑾宁到底先天孱弱,精气不抵旁人充沛,睡眠不足,白日便也打不起精神。
更何况他从前懒散惯了,从未这般紧密过,又正是坐不住的年纪,只得凝心聚力,莽足了劲儿学。
两日下来,他连说话都恹恹的,有气无力。
眼见人好不容易圆润些的脸颊肉又瘦了回去,严弋心急如焚,干脆将院内所有的陌生面庞都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放话,冷言道谢瑾宁得专心准备教书的内容,学堂开启之前一律不见客。
有这么一尊凶神坐镇,门口众人顿时如鸟兽散,谢家这才彻底清净下来。
屋内,谢瑾宁捂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水汽积攒太多,径直从微红眼眶滑落,在侧颊留下一道晶莹湿痕。眼睑处的浅浅青紫似薄釉,又似被揉碎的鸢尾,叫人疑心那睫毛扇动掀起的波澜,都会将其吹散。
谢瑾宁拿出疡科治要,正欲翻阅,却被去而复返的严弋一把从桌前抱起。
他来不及惊呼,身下便是一软,严弋迅速褪下衣鞋,将他塞进被窝。
“睡。”
语气冷硬,手上动作却未停,仔仔细细给谢瑾宁掖好被角,连一丝风都钻不进去。
刚沾到枕头,谢瑾宁的眼皮便不受控制地闭了闭,他强撑着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早呢,睡什么呀?”
后日就要考核,他才背至第十二页呢。
语罢,谢瑾宁就要掀被坐起,却被严弋牢牢按在被褥与床榻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腰肢徒劳地挺起,又坠回,青丝漾出秾香,谢瑾宁道:“你做什么,我不困,你快放我起来,我还得看书呢。”
“都累哭了,还说不困?”
谢瑾宁微微瞪大眼反驳:“我没哭。”
眼尾倏地一烫,指腹掠过,带走那滴困泪,“原来这是屋顶漏的雨。”
“啊,下雨了?”
谢瑾宁努力睁着眼,侧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
他撅起嘴,“严弋,你好烦啊。”
“书里的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休息好了再看就是。”
“可是……”
严弋索性踢了靴子上床,不由分说将谢瑾宁连人带被搂入怀中。
“睡会儿吧。”
“那你呢?”
“我陪你。”
“好吧……”
绵软尾音被吞没,薄薄的眼皮紧闭,被蒙在被中的半张苍白小脸逐渐染上血色。
等他呼吸平稳,严弋紧锁的眉头舒展,将头凑近,目光凝在那近在咫尺的秀美脸庞上。
少年身上的香气伴随着温热吐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萦绕在脏腑之间,严弋的郁躁却渐渐平静下来。
距离极近,隔着被褥也能感受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衣襟松乱,那抹朱砂随着呼吸在视线中起起伏伏,旖旎遐思顿生,又被他压回。
指腹轻轻拭过被浸湿的羽睫,他张唇无声:“阿宁。”
“嗯?”
从鼻腔溢出的一声让严弋的手陡然僵直,险些以为自己说出了口,将他吵醒。
直到怀中人翻过身,哼唧着往他怀里钻,他才长舒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
在他眉心印下一记轻吻,严弋道:“睡吧。”
……
再醒来已是夕食。
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把前两日没睡够的都给补了回来,谢瑾宁神清气爽,起床时脸蛋都是粉扑扑的。
他摸摸身侧被压出的折痕,还有些许温度,许是没走多久。
只是他睡得太香,竟无半分印象。
隔着被子睡都这么热乎,那若是掀开来,一定更暖和。
这些天气温骤凉,入秋都这么冷了,遑论冬日。这让谢瑾宁更加坚定了届时要和严弋一起睡的决心。
他推门而出,谢农道:“瑾宁,准备吃饭了。”
“严哥呢?”
“好像是去田那边了,我去唤他。”
“爹,我去吧。”谢瑾宁道,“正好身子骨睡酥了,我走动走动,就当锻炼。”
“行。”
家家户户此刻都忙着准备晚饭,路上倒没多少人,慢悠悠走至村口,刚踏出几步,谢瑾宁忽地被一袭粉影拦住。
“请问……您是谢夫子吗?”
闪身而出的女子身量娇小,一袭粉裙,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发间别着的几朵野花衬得那双眸子多了些娇艳。
却是张极为陌生的面容。
谢瑾宁道:“我是。”
见他颔首,女子眼眸一亮,带着些许慌乱与惊喜之色福了福身,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开口唤他:“奴家王阿桃见过谢夫子。”
她的面容被厚重脂粉掩盖大半,只能从眼眉辨出年龄并非打扮的这般成熟,发间的鲜花蔫嗒嗒的,裙角还沾了灰土,显然是在此等待了不短的时间。
而她不但未直接找去谢家,还选择在村口等待,若他不是一时兴起出来寻严弋,否则怕是等到天黑也等不到。
许是有要事相求,于她自身却颇为为难,才踌躇至今。
谢瑾宁先后退拉开距离,回了一礼,“桃姑娘,请问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阿桃咬住被花汁染红的唇瓣:“奴家的确有一事相求。”
闻言,谢瑾宁心里也有了成算。
他暗叹了声,收敛神情,在女子开口之前先道:“若是为了家中不适龄的兄弟所求,那桃姑娘请回吧。”
王阿桃一怔,似乎并未想到,谢瑾宁已读到她心中所想,她本就紧张,这下手心攥着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碎。
眼前的少年瞧着甚至比自己还小些,眉目如画,干净纯然,举止还温和有礼,被他看着,王阿桃不免有些耳热。
但看见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瞳孔倒映出的影子,是一身令人作呕的艳俗,又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王阿桃胸中突地涌起一股浓烈的羞愧与自厌。
她忍不住想拔腿就跑,那两张掩面哭泣,指缝间却爬满名为逼迫纹路的老脸,和王富贵那嚣张的威胁,却硬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哎哟我老王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你要是不去求那谢夫子,你弟弟读不上书,那他这辈子就完了啊!”
“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爹娘你上次生病是装的,就是为了赶走媒人……”
王阿桃咬紧的牙关间渗出血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倏地向谢瑾宁逼近,去握他的手。
“求求谢夫子,让我家小弟进学堂吧,他年方十四载,机灵得很,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眼尾脂粉晕开,滑下一滴浑浊的泪,她俯下身,“只要您能答应,让奴家做牛做马,奴家也是愿意的。”
“你——”谢瑾宁慌张后退避开,侧过脸,“桃姑娘,你我男女有别,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但一眼,也让谢瑾宁看清了她藏在袖口中的那双手。
与艳丽白面极为相反的是,她关节粗大,掌心虎口皆布满了茧,还有几道像是反复皲裂又愈合、与周围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疤痕。
是一双经历过风吹日晒,做惯劳苦活的手。
扑了个空,王阿桃终究按捺不住内心悲愤,抱膝痛哭。
“奴家,奴,呜……”
呜咽被风声裹挟着传入耳中,半侧身对着她的谢瑾宁顿时愣住。
田家姐妹在他眼中皆是幼童,他将两人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才能在哭泣时以怀抱安慰。
而眼前的人,却实实在在是名女子,谢瑾宁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开口时,他也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你,你别哭啊。”
谢瑾宁往怀中一摸,摸了个空,更无措了,“桃姑娘,有话好好说便是,你,你先冷静,哎呀……”
他真没想欺负人啊!
还好村口人家不多,王阿桃哭泣的声音也大半闷在膝头打转,这才没引起什么注意,否则谢瑾宁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谢瑾宁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喝水,这会儿口都说干了,也没能让王阿桃止住哭泣。
他急得走来走去,脸皱成一团,也想哭了。
听着谢瑾宁笨拙的安慰与焦急的脚步声,王阿桃情绪也渐渐平歇,随之而上的便是赧然。
不用看也知自己如今的脸定是一片狼狈,王阿桃虽向来不甚在意容颜,但此刻也更不愿抬头了。
又蹲了会儿,听到小声叹气,她才抬起头,小心翼翼问:“谢夫子,真的……没办法了么?”
泪水将她脸上的脂粉冲刷,露出本身略暗的肤色,她五官清秀,带着田家女子的自然清新,也别有一番气质。
谢瑾宁摇摇头,“抱歉。”
先不说她口中的弟弟已超出最大年龄四载,就凭其家人竟放心让她一女流独自来求情,足以见得其余之人的品行。
要知道,最近的村落离这也有二三十里呢!
王阿桃张口欲说,但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眸光也就寸寸暗了下去。
她缓缓起身,涩然道:“奴…阿桃知道了,今日…打扰谢夫子了。”
语罢,不等谢瑾宁客气,她转身就走,却未注意到地上的石块,趔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小心!”
王阿桃稳住身型,抬袖抹了把黏腻的脸,手臂还未放下,她又是一僵。
果不其然,在箱底压了三年未舍得穿的衣裙,如今袖口粉粉黑黑,一塌糊涂。
也不知能不能洗得净。
罢了。
王阿桃叹了口气,不再刻意后,迈开的步子更大了些。
这会走快些,还能在天黑之前到家,不过,怕是又得饿肚子了。
身后陡然传来少年清润的呼喊。
“桃姑娘,请留步!”
……
待村口那条小道响起车轮滚滚声时,已是酉时三刻。
熟悉的身影出现于视野中,谢瑾宁立刻起身,还不等牛车驶近,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严弋翻身下车,握着绳走近。
“如何?”
跑得有些急,谢瑾宁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晕红。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映在他面上,衬得眼尾那层天生素就的桃花痕更为秾醴,总是水润润的杏眸中,满是他一人的身影。
带着好奇与急切,谢瑾宁问:“平安送到了么?她父母可有为难?”
严弋将他跑乱的鬓发捋至耳后,淡淡嗯了声。
“?”
谢瑾宁瞪圆眼,“嗯是什么意思?为难了?这么可恶,那你帮她了么?彻底解决了么?”
一连串问题如连珠炮,从他殷红姣好的唇中吐出,严弋强忍住用唇堵上去的冲动,问:“可用了晚食?”
“没啊。”
严弋眉心刚往内拢,谢瑾宁便摇摇头,仰起脸。
自然的,尾音上扬的,亲昵的。
“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他眉宇间的黑气渐渐散了。
那女子突然出现在阿宁身边,阿宁不仅对其十分关切,还主动开口,让他将她护送回村。
严弋这一路脑子都乱得很,全是从远处看去格外登对的身影,一身低气压根本藏不住,也不愿隐藏。
但此刻,心底微妙的不虞和醋意霎时烟消云散,滚了滚发痒的喉咙,严弋道:“那我们快些回去。”
谢瑾宁着急地扯住他的衣角,“严哥,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嘛。”
“哞——”
被忽略的老黄牛不满地发出一声悠长鸣叫,它动动鼻子,想去蹭那带着好闻香味的少年,却被他旁边的大黑块头攥住绳扯了回去。
老黄牛打了个醒鼻,不情不愿地停在原地。
“上车吧,我慢慢告诉你。”
严弋一路埋头赶车,而王阿桃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沉默无言。
牛车才行至一半,小道上赫然出现一道人影,在看到王阿桃时径直朝牛车跑来。
是她王家三叔,气喘吁吁道:“小桃啊,总算是把你等来了,你家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王阿桃第一反应便是顽劣的王富贵又惹出了什么事儿,被人找上门来,但王三叔却说,是有几人抬着像是聘礼的东西,将王家围了起来,叫嚷着让他家人交出王阿桃,否则就将王家砸了。
那群人一个二个看着凶神恶煞得很,王家三人吓得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其他村民了,没一个敢去触霉头的。
硬生生等了一下午,还是王三叔怕形势不对,想起晨间听到她爹说让她打扮好,去求什么谢夫子,这才在此等到了人。
听完,王阿桃顿时脸色煞白。
王三叔还以为是上次王家腆着脸把给媒人的钱都要了回来才惹的祸,长吁短叹了会儿,又说起了王阿桃。
说别的女子这个年纪都成婚有孕了,而她也不知为何,几次三番拒绝婚事,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个老姑娘。
这次人更是指名道姓要她嫁,都堵到家门口要挟了,怕是躲不过了。
听完,一直没吭声的严弋攥停牛车,淡声问:“逃?”
王阿桃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攥着拳好一会儿,才扯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罢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她颤声道:“走吧。”
“人都堵家门口了她还回去干嘛?”谢瑾宁气得嗓子差点劈了,“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义愤填膺地一拍大腿,唰地站起身,却忘了自己还在牛车上。车轮压过凹陷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还好被严弋接住。
“掉头掉头,快回去救桃姑娘啊!”
谢瑾宁一巴掌拍在无动于衷的男人肩上,焦急道:“堵家门要人,他们这不是打算强娶吗,不行——”
严弋将扑腾的人紧紧搂在怀中,暗暗吸了口馥郁香气,他才慢条斯理道:“阿宁,我还未说完。”
“快点……啊?”
半跪在严弋大腿上的谢瑾宁一顿,抬起的手尴尬地放下,在严弋肩膀上戳了戳,“那你快说嘛!”
原是王阿桃曾与同村的王大树私定终身,两人青梅竹马,王阿桃父母却嫌王大树家中只有一多病寡母,又家贫,拿不出他们想要的聘礼,便迟迟不肯开口同意。
后来王大树主动参加征兵,约定一年后,便带着军饷和功名回来,正大光明迎娶王阿桃。
怎料他这一走,便是三年半未归。
之前每隔三月便有人按时送信钱,交于王大树之母。其母体弱,在王大树走后,皆是王阿桃时不时去照顾,自然将她当作儿媳看待,差人读信时也会让她在房中听。
王大树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从不说苦楚,信中记载的尽数是喜事儿:何日训练又得了一等;军中伙食好,他顿顿都能吃好几个白面馒头;何时被提拔为小旗,后又立了功,成了总旗,百户……
还有,说对不起他阿娘和王阿桃。
之前是他莽着劲儿想往上冲,走到更高的位置,便将回家一事一放再放。而后却是军中事务繁忙,他更无法脱身,便只能将军饷都寄了回来,尽可能让两人的日子能好过些。
王阿桃就这样等了他两年,有信件,有温柔的王家大娘陪伴,倒也不觉难拗。
王家父母偏心幼弟,王阿桃在家中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只有在王大树家,与王家大娘一起时才有片刻清净。
王家大娘也待她极好,就算不与王大树成婚,王阿桃内心也早就把她当做了另一个娘看待。
直到两人突然与王大树断了联系。
最后一封信,是去年春。
信中,王大树说他入了镇北军,要跟着定威将军去打北戎蛮夷,说等这次结束,他一定能回来让两人都过上好日子。
在那之后,却是彻底失去了消息,任王家大娘和王阿桃如何差人询问,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连是死是活,都成了未知。
孤儿寡母,无论在哪里都是备受排挤的存在,从前王大树在,倒不会将此事搬到明面上,后来隔三差五有人来送钱送东西,见她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又有村人上赶着巴结。
而这下,王家的顶梁柱失去了音讯,时间一长,村民也从一开始的艳羡恭维,到了冷眼旁观。
有的甚至大摇大摆跑到王大树家门口,说隔壁哪个村也有人的儿子死在战场上了,就差没指名道姓,说王大树多半也是没了。
王家大娘性情温和,硬生生被气得一病不起,王阿桃也气不过,赶了几次,却被呛回去,说她还没过门就上赶着讨好婆婆,这下好,送上门当寡妇了。
王家夫妻也从一开始的默许,到了反对,再也不准王阿桃去看王家大娘。说她名声坏了可以,但不能影响他弟弟的名声,他弟弟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王阿桃只能偷偷去,被抓住几次后,自己在王家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迟迟没有消息,出门还会面临冷嘲热讽,王家大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又得了心病,存下的要给王阿桃当聘礼的钱,也一点点花净了。
最终,还是在得知镇北军打败后,于一深夜撒手人寰。
王阿桃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锁在家中,王家父母急着要将她嫁出去,她便只能像个货物一般,被上门来的媒婆挑选。
但,于二八年华生生耗了三年,又沾了些不好的名声,能相中王阿桃的,不是二婚鳏夫,就是些身体有缺的。
更有的,还打算让她去当妾。
王阿桃想尽各种办法躲了过去,而这次,则是王家父母威胁,说若是她不去求谢夫子收下王富贵,就要将她嫁给镇上的钱老三当第七房小妾,说是连日子都看好了。
王阿桃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而她最终选择回去,也是打算跟王家父母彻底做个了断。
要将她带走就带走吧,从此之后,她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
“原来是这样。”
谢瑾宁的眼眶又红了,搭在严弋肩头的手指将衣服攥出皱褶,他垂下眼,羽睫在眼睑投下低落的扇影,“那我是不是,不该拒绝她啊?让他弟弟来读书,她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了?”
“也未必。”严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过还好,王大树回来了。”
“什么?!”谢瑾宁惊喜地抬眸,“你的意思是,堵在她家门口的是王大树?”
见严弋点头,他才长舒一口气,露出笑颜,“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谢瑾宁道,“王大树几年未归,回来又发现母亲因村人的刁难去世,他还……”
会对王阿桃如从前一般好吗?
严弋明白谢瑾宁的顾虑,想到那远远一瞥,站在院中的断臂男人面容坚毅,眉宇间萦绕的沉痛与血性在看向王阿桃时又悄然隐没,化作如水柔情。
同他看谢瑾宁的眼神别无二致。
他轻声道:“会的。”
谢瑾宁蹙起眉头,又戳了戳他的肩膀,轻声哼了句:“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嘛?”
严弋没吭声,伸手将小猫爪握住,思绪却再此飘远。
还有。
跟着王大树来的几个人也是如此,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处,有的伤了眼,有的断了腿,也有的面部有损……
明明从未见过,可为何,会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就好似,身出同源?
脑中呼之欲出的答案被一阵咕噜声搅散,眼前人的耳根寸寸漫上绯色,僵硬地躲开他的视线。
严弋弯弯唇角:“坐稳了,我们回家。”
第55章 定亲? “不要也罢。”
谢农发觉, 最近严弋来谢家的频率太勤了些。
原先仅是提着猎物来家中同食,吃完就回隔壁去,虽也时有帮忙, 但总而言之,仍是互不干扰。
而这段时日, 每当他做完农活推开院门, 总能看到严弋的身影。
或是在劈柴,或是在清扫, 连做饭的活计也接了过去。若非偶尔还要外出打猎,看严弋那架势,是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刻都不想离开了。
回家“无所事事”, 被迫闲下来的谢农颇不自在, 也就在外多脱几个时辰的粒, 争取早日晒完好装袋去镇上卖。
又一次在严弋清洗的衣物中看到自己儿子的衣裳后, 谢农还是没忍住,把正在院中温书的谢瑾宁拉至一旁。
他悄声道:“瑾宁啊, 小厉再怎么好心帮咱家的忙,也不好让人洗衣裳吧,这多耽误他时间呐, 爹不是说过吗, 你的衣裳拿给爹洗就好了。”
谢瑾宁赧然地抿抿唇。
怕谢农担心, 谢瑾宁从田家回来后, 便隐瞒了自己还受了外伤之事。这些天擦药喝药,他的衣衫上沾了不少药味,就更不好拿给他洗了。
他也是打算自己洗的,没曾想严弋每晚离开时, 都会顺手带走他换下的衣物,等洗净晾晒好后才给他换回来。
谢瑾宁拒绝过,严弋坚持,他也就没再多说,只是被谢农这么一提,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
“爹,我……”
严弋早就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扬声回应之时,手上晾晒衣物的动作仍未停:“一些小事而已,不耽误。”
早把自己放在某位置上的男人自然甘之若饴,何况,他也并非未收取报酬……
谢瑾宁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是啊爹,反正这些事严哥都做习惯了。”
“小严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真觉着麻烦的话也不会做得如此积极嘛,谢瑾宁暗暗想着,颊肉鼓起一边,似粉白将熟的桃。
“小严的手艺也是要比我好些,做的菜你更爱吃。”
谢农瞧着,再开口时,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他看了眼严弋,心头莫名有些不爽。
若非瑾宁是个男娃,他还真怀疑,严弋这幅做派,是想当他上门女婿呢。
这念头来得猝不及防,如疾风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农一顿,晃了晃脑袋,挑着扁担出门了。
午时。
严弋于山中猎到了两只野鸡,一只拿菌子炖了,一只用叶子包着裹上泥,埋进土里烤,还烧了盘野猪肉。
今日格外丰盛,谢瑾宁便叫上李老太一块儿来吃,五人围桌而坐,乍眼看去,真如一家人一般和谐。
只是邓悯鸿的兴致看着没那么高,他一会儿瞅瞅严弋,一会儿瞅瞅谢瑾宁,摇头叹气,连最爱吃的鸡肉都没怎么动筷。
谢瑾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毫不犹豫,他将堆满剔好鸡腿肉的碗递了过去。
“师父,你吃吧。”
“阿宁,你还在补身子,得多用些。”严弋又将他碗推了回去,“邓老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用些猪肉正合适。”
李老太也道:“平时是得多注意些,这年纪愈大啊,毛病也都出来了,我这牙嚼着,也觉着没以前得劲儿。”
谢瑾宁顺势将那盘猪肉移到两人面前:“这肉烧得软烂,极好入口,李奶奶,您也多吃些。”
他还不忘夹一块大的给谢农,眉眼弯弯,“爹,你也吃。”
“哎!”
严弋默不作声,却将手中端着的碗放下了。
谢瑾宁立刻会意,也夹了一块过去,软声道:“辛苦啦。”
院中一派其乐融融,而邓悯鸿吃着并不爱吃的猪肉,暗暗瞪着眉目微柔,仿佛嘴里的不是肉,而是一大口蜜的严弋。
他牙口明明好得很!
还笑,就看你小子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谢农吃得快,酒足饭饱后,便停了筷。想到脱粒时其余村民的揶揄,他忽地开口:“阿宁,你可知晓,你娘在你这个年纪时,腹中已经有了你。”
提起周芳,他落在谢瑾宁身上的视线变得遥远,怀念而温柔。
来了!
邓悯鸿眉心一抽,幸灾乐祸地朝严弋瘪瘪嘴,胡乱想了个理由,便拉着李老太离开谢家。
谢瑾宁咽下口中物,用手帕擦擦唇角:“爹,你又想娘了?那午后我们一起去看娘吧。”
严弋慢慢拧起眉。
“我是在想,瑾宁你如今已是十六,也该考虑成家一事了。”
不知想到什么,谢农眉眼浮起笑意,“寻常男子这般大,也开始相看人家了,我们这边还有更早的,十三十四岁就能定亲了。”
定亲?
谢瑾宁一愣,不解谢农为何突然提到此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啪嗒”一声。
身旁,严弋的筷子掉在桌面,夹着的肉块掉回盘中,溅起的赤色酱汁飞至谢瑾宁的手背,似雪地间滴下的血。
他的手臂仍僵在半空,却是面色骤变,像被人一拳打翻了染料,青红交加。
被这声响打断,谢农的话题也顺势转到了严弋头上:“对了小严,我记着之前,咱村不是也有几个女娃跟你塞过荷包,说相中你了么?后来咋样了?”
这下像是被严弋传染,谢瑾宁也莫名不高兴起来,他收回视线,敛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
“……”
院中的气氛逐渐降至冰点。
谢农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一拍脑门:“哦!上上月才吃过她们的喜酒来着,我都给忙忘了。”
“害,小严啊,你也别嫌谢叔我啰嗦,你说你多好一小伙儿,又能打猎又有力气,不管在村里还是哪儿,都受欢迎得很嘛。你要是主动些,我看明年这个时候,你娃娃都能落地咯。”
“结果你呢?”谢农恨铁不成钢,“成天摆着个冷脸,人女娃都凑到你跟前了,也不跟人多说几句话。人家再怎么主动,也是些面皮薄的娃娃嘛,结果这下好了,适龄的不是都定了亲,就是嫁出去了。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
“谢叔!”严弋倏地起身,僵硬打断,“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阿宁你别听——”
他咬牙咽下,腮侧肌肉紧如硬石,吐息颤了颤,“等我慢慢向你解释。”
严弋走了。
谢瑾宁头也未抬,望着碗中不知不觉被他戳得细碎的肉块,也没了再吃下去的兴致。
沉默片刻,他轻声呢喃:“跟我解释做甚?”
“什么?”
“没事。”谢瑾宁抿唇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爹,我还不打算考虑这个。”
“害,现在只剩咱父子俩了,还有啥话不好说的?”
突然想到些什么,谢农的声音弱了下去,“难不成……你在京城时就有了心仪的姑娘?是哪家小姐?还是以前的那什么,大户人家都有的,那个通,通?”
他通了半天,也没通出个名堂来,谢瑾宁默默叹了口气,补充道:“通房。”
“对,就是这个,通房!”谢农小心翼翼地问,“真是啊?啥时候的事儿?那,那丫头,额,你们如今……”
哪儿来的丫头,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瑾宁哭笑不得:“不是!没有,爹,你别乱想了,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这个心思。”
他拖着木凳坐到谢农身侧,弯腰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上,道:“爹,我现在要把学堂办好,还要跟着师父学医,哪来的心思成亲啊。”
“那也能慢慢看着嘛,村里的不行,咱就看镇上的,镇里的不行,爹再努努力,咱搬到县……”
“爹!”谢瑾宁蹙眉,“再说了,娶了媳妇可是要分家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赶瑾宁走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出口瞬间,不仅是谢农,连谢瑾宁自己也吓了一跳。
委屈与酸涩感从胸口直冲鼻腔,他眼眶发红,哽声道:“我以前没能在你和娘身边长大,如今还想在家多待几年,多陪陪你们,不好么?”
这番言语下,再刚硬的男子也会软了心神,更不用说是敦实朴素的农家汉子。
“唉,好,好。”谢农眼中闪起泪光,“是爹错了,爹不催你了,我们不提这个了。”
等谢农彻底打消这个念头,谢瑾宁才长舒一口气。
重新靠回谢农肩头,感受着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肩背安慰,眸中水汽渐消,谢瑾宁的心思却又飞远了。
娶妻生子……
有谢擎与林锦华珠玉在前,谢瑾宁并非未幻想过,自己以后也会如他们那般,与人共度此生,至死不渝。
而如今到了河田村,这些幻想唰地一下,跟他不仅隔着从此处到京城的距离,也有着整个心境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天堑。
他的生活才刚充实起来,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考虑这些。
只是,严哥为何会如此失态?
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按捺住想去问个明白的念头,谢瑾宁转身回了屋。
算了,他说了会来跟他解释的。
……
整个下午,谢瑾宁都没等到严弋。
枯坐几个时辰,腰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谢瑾宁起身活动,脊骨传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手指三阴,从脏走手……”
在屋中边走边默背口诀,一转眼,又到了该吃饭的时辰。
谢瑾宁转头望了眼木窗,依旧是熟悉的院墙,他垂下睫羽,揉了揉脸,“来了。”
严弋没在。
邓悯鸿说他午后又出去了,但具体去了哪儿,去做什么都没告诉他——严弋一向也不会告知邓悯鸿行踪。
他问谢瑾宁,少年也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连谢瑾宁都不知,这下是彻底失去了踪迹。
“严哥不是说他身子不舒服吗,师父你可把过脉象,到底是何病症?”
“害,那小子身子骨好着呢。”根本没摸到人的邓悯鸿慢条斯理地啃着谢瑾宁给他夹的鸡翅,“我看啊,他是心里出了毛病。”
“心里?”
谢瑾宁惊得瞳孔溜圆,“可严重?用过药吗?”
“可大可小。”邓悯鸿道,“没事儿,你吃你的别管他,等他自己想通,说不定立马就好了。”
“哦……”
他咬了口鸡肉,只嚼两下就有些吃不下去。明明跟午时用的出自同一锅,甚至复热后,鸡肉的油脂与菌菇的鲜美融合得更甚,他却觉得食不知味。
他埋头吃完,回房喝了好几杯温水,舌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
谢瑾宁吐出舌尖,拿出一颗杏脯试探性地舔了舔,被酸得呲牙咧嘴,漂亮小脸皱成一团。
他舌头也没坏啊。
等啊等,戌时一刻传来敲门声,还以为是严弋,结果是端着碗桂花圆子的谢农,说见他晚上没怎么用,这会儿多半是饿了。
清甜软糯,极大抚平了谢瑾宁胃中的空虚,用完,他继续温书等待,直至亥时,仍是没能等到人来。
主动去隔壁找,严弋的屋子却始终是黑的,空无一人。
从来没被放过鸽子的谢瑾宁耐心彻底耗尽,他磨了磨牙,一把摘下头上的簪子。
青丝流泻而下,在昏黄烛火中闪烁着上好绸缎般的微光,那玉琢的指节粉白雪亮,甚至比银月簪更像是饰品。
谢瑾宁想往地上砸,手刚举起,却有有些不忍——这可是他身边最值钱的首饰了。越想越烦,最后干脆将其扔到一旁,拿笔在草纸上画了个大王八,写上严弋的名字,又用朱砂一左一右画了个叉。
仍不解气,他将其揉成团,从窗口狠狠扔了出去。
“说话不算数的大混蛋!”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没了挑灯夜读的兴致,谢瑾宁吹灭蜡烛上了床,将学过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在心底骂严弋几句,气鼓鼓地准备入睡。
闭上眼,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怒气竟一点点消弭,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严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说过会来解释,就一定会来的。这么晚了都没回,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还是说遇到了危险?
不对啊,他这么厉害,河田村的人都打不过他,连野兽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脚步?
胡思乱想之际,时间一点点流逝,闭眼躺了半晌,谢瑾宁却连半分睡意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谢瑾宁掀开眸子,刚想起身,又想起自己白白等待数久的委屈。
眼睑下方的扇影颤动不已,他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睡着”。
脚步声愈近,在窗台处停下,却未如往常一般打开翻入,而是静静立在外。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睡了吗?”
谢瑾宁没吭声。
“阿宁?”
“……”
“若是睡了,那我明日再……”
“我睡了!”
可是睡着的人怎么会回答呢?
几乎是出口瞬间,谢瑾宁就恼怒地涨红了脸,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脑袋盖住。
“抱歉。”
声音隔了几层才传入谢瑾宁耳中,然后便再没了回音。
一下午加一整晚,等到的居然是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未散尽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唰地窜上脑海。
谢瑾宁掀开被子坐起,怒道:“又是道歉又是道歉,你就没其他的话说吗!”
银月不知何时躲进了昏黑云层中,夜色更加深沉,透过窗,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两道身影隔窗相望。
严弋何尝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怒火,垂在身侧的双臂攥紧,指甲死死陷入掌心的疼痛,却不抵他心口半分。
自从听了饭桌上谢农那一席话,他脑中便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谢瑾宁身穿喜服,在众人的欢呼与祝福下,与另外一名披着盖头的女子拜堂成亲,进入洞房的画面。
任他如何驱散,都挥之不去。
又自虐地想到谢瑾宁会牵着新娘的手,与她共饮合卺酒,耳鬓厮磨,甚至做些更为亲密之事。那曾在他掌下颤抖不已的身躯,也会为另一人染上情潮,严弋的心脏顿时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又酸又胀,痛得他脸色惨白,呼吸几度停滞。
“抱歉……”他深深呼吸,也无法咽下喉间的阻塞,那颗种子不知何时钻出心脏,带着尖刺的藤蔓牢牢堵住他的肺腑,每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尖锐刺痛。
他涩然道:“阿宁,太晚了,你既然已经睡下,那就先休息吧,我们……等明日再谈。”
“明日什么明日,现在就讲。”
严弋顿住。
“你要是不想解释,那就永远别说了!”
烛火已熄,叫严弋看不清屋内人的轮廓,却能想到那双因恼怒而瞪圆,却依旧水光粼粼的眸子。
从王家村回来后,在院墙边枯坐几个时辰也未能厘清的思绪再度缠成一团乱麻,在狂风中也能屹立不动的躯体,却在一缕连枯叶都吹不落的轻微寒流下,摇晃了瞬。
“解释,对,我是来解释的。”
他低低重复了遍,道,“阿宁,我未收过荷包,也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瓜葛,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谢瑾宁眸光微滞。
严弋比他年长七岁,若说成婚,急的应该是他才是。他踏实可靠,又能力突出,若是有心,门槛怕是早就被媒人踏破了。
而如今他却说,他以后也不会。
世事多变,遑论未来,但严弋就是如此笃定,此事绝不会发生。
竟又是他许下的一个诺言。
“哦……”
这下,心乱如麻的也不只是严弋了。
默然片刻,谢瑾宁问:“就,没了吗?”
当然有。
那些谢瑾宁未曾听见的真情流露,严弋恨不得在其耳畔说上千万遍,好让谢瑾宁明白他的心思。
灼热的,诚挚的,难以自抑的。
也是龃龉的,有违常论、令人不齿的。
到了嘴边,成了一句。
“没了。”
困于胸腔中的巨兽好不容易挣脱牢笼冲破海平面,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起,扔于深坑,又被一座厚重山峦压住。
“我解释完了。”他道,“没能早归,让你久等确实是我之过,我……是哥对不起你。”
未尽之意随着叹息溢出唇齿,平淡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恍若真的是一对寻常兄弟,但对谢瑾宁来说,却是十足的陌生。
不对。
哪里都不对。
他翻身下床。
“你想说的分明不是这个。”
关得紧紧的窗户被一把推开,矜贵的小少爷脸上没有半分睡意,只有因情绪激荡而泛红的双颊,那秀气的眉头拧着,眼尾也是红的,花瓣似的软唇几乎抿成一条细线。
“严弋,你又在骗我!”
他乌发披散,一身雪白中衣,露在外的脖颈却比布料还要白出几分,被包裹的肩颈线流畅优美,胸口起伏,那颗埋在幽谷与衣襟下的丹朱也若隐若现,叫人移不开眼。
他的阿宁,浑身上下无处不是精琢而成,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也好看的紧。
严弋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双爬满血丝的猩红瞳眸再度隐回黑暗之中。
“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对着我的眼睛说?”
因为他问心有愧。
他垂下头,一副拒绝回应的姿态,任谢瑾宁如何问询,都一声不吭。
谢瑾宁一口银牙险些被咬碎,视线被水汽模糊,他也愈发口不择言。
“你这般欺瞒幼弟、令其伤心难过的兄长,我宁可不要!”
夹杂着哽咽的小声怒吼将脑中好不容易接上的弦崩裂。
“呵……”
严弋蓦地嗤笑出声,“不要也罢。”
谢瑾宁显然未想到他是这般回答,不可置信的泪水滚落,红润面颊一寸寸黯淡,玉瓷褪成灰白,“什,什么?”
“谢瑾宁,我从来就不想做你的什么兄长,哥哥。”男人缓缓抬眸,唇角竟勾着抹邪异癫狂的弧度,“因为……”
“没有兄长,会对着弟弟的身子起反应,会拿走他的贴身衣物自//渎,看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脑中想的却都是将他压在榻间,日夜欢.//好,叫他肚皮鼓起,沦为只会对我摇臀求欢的淫.//兽。”
第56章 心悦 “我好恨你。”
惊雷在耳边炸响, 将谢瑾宁劈得三魂七魄散了大半,他瞳孔剧颤,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
“你……”
倒映在严弋眸中的身影似一只落入血淤的羔羊, 怔愣地,惊慌地, 无助地被陷没, 沾染一身脏污。
失去血色的唇依旧是肉眼可见的柔软,唇心却已干涸, 仿佛一朵即将枯萎,颤抖着从枝头坠落的海棠。
被亲近之人如此对待,好无助,好可怜。
我给过你机会了, 阿宁, 是你非要问出个答案。
那就怪不得我了。
严弋惨然一笑, 翻窗而入, 连双臂一同搂过腰肢,将谢瑾宁困在怀抱与窗棂形成的狭小空间内。
滚烫身躯贴上瞬间, 两人皆是一颤,谢瑾宁下意识放松腰背,后脑抵住坚实胸膛。
他从床上爬起时只身着中衣, 对峙数久, 好不容易捂出的热气尽褪, 从指尖到脚心皆是冷透。
前身被夜风吹得冰冷, 背心的寒凉却在此刻通过贴紧的躯体,被霸道地,一点点驱逐出体内。
冷热交替,谢瑾宁险些以为自己再度发起热来, 恍惚的心神却被臀腿处愈发鲜明的的炙硬触感强硬拉回,警告着他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
是严弋亲口所言。
“没错,我就是这般心存恶念之徒。”
被撕扯成两半的男人低下头颅,灼热吐息如蛇信,舔过的粉白耳廓,后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细小疙瘩,密密麻麻,似怀中人的无声抗拒。
手臂陡然收紧,将细微的拒绝截断,浓烈的爱,yu,痛,悔……在这一瞬,竟通通转化成了恨。
严弋的眼猩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张唇,叼住后颈那块包裹着骨珠的皮肉。
研磨,啃咬,那一小处块肌肤被吮得泛红充血,湿漉一片。
另一只手压住舌根,不断向里。
“不,咕嗯……”
谢瑾宁嗓子眼小,喉咙又浅,吃粗粝的玉米窝头都会呛到,更别说手指。
谢瑾宁难受极了,泪水奔涌而出,却抬不起手挣扎,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些含糊咕哝,与鼻腔的断续哼鸣。
呼吸愈发困难,谢瑾宁仰头,不住躲闪的湿软小舌试图将那作乱的异物驱赶而出,却被猎人捉住,狎./昵地打着圈按揉……
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顺着手指,唇角滑落,敏.//感的上颚被屈起的指节顶磨,阵阵电流蔓延开来,顺着筋脉流窜至全身。(在清洁口腔谢谢)
后颈的啃咬逐渐往前,来到颈侧,斑斑点点的红梅在雪原间绽放,鲜妍旖旎,惊心动魄。
腰软得站不住,谢瑾宁眸光迷蒙,身形晃动一瞬,又被那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固定……
耳边令他羞愤不止的下.//流昏/话仍在继续。
“我每夜都是如此,将你搂在怀中,压在身下。梦中你会乖乖地抱住我的脖子,任我肆意妄为,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也只会呜咽着让我轻些。”
不该如此的。
“而白日,你也这般容我靠近,对我百般亲昵,毫无防备。”
别说了。
【省略】
“阿宁……你可知,我想幻梦成真,想得都快疯了。”
他明明能够忍住的。
“呃——”
谢瑾宁浑身僵直,心底漫上的恐慌与惊惶愈来盛,无法忽视。
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身后之人不再是那个宠他护他的外姓兄长,而是对他抱有邪念的男人。
这也不是一场徐徐图之的密疗,而是肆意狂乱,乃至疯魔的侵袭。
不堪入耳的句句如黏稠黑泥将谢瑾宁包裹,他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即晕过去,大脑却不随他的愿,格外清明地接收着严弋带给他的所有。
他想要逃,想弓起腰背缩成一团,钻进被窝将自己蒙住,好找回熟悉的安全感。
可近在咫尺的床榻却又远在天边,谢瑾宁只能瑟瑟发抖着,被禁锢在严弋怀中,无法移动分毫。
虚虚挂在足尖的鞋掉下,绷成的两弯白玉桥蹬在身后的小腿,他用了十足的力,也只不过在裤管间留下道道褶痕,脚心反而被那粗麻面料磨得又麻又痒。
“谢瑾宁,你是真迟钝不喑世事,还是说……”
声调陡然加重。
……,两人的距离拉近到极致,几乎融为一体。
“其实是你蓄意引诱?”
“故意让我心生妄念,让我日夜煎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谢瑾宁……”
每一个字,都是从喉间撕裂血肉而出,喑哑的,痛苦的,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浴火与锈气。
“我好恨你。”
不
后颈骤痛,雾蒙的琥珀瞳孔赫然缩紧。
不加掩饰的恨怨残忍地淌下毒汁,又似一记重槌,谢瑾宁大脑一片空白,耳膜嗡鸣。
拥抱、亲吻、皮肉相触,抵足而眠,过往的百般亲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在此刻,竟都成了呈堂证供。
一笔又一笔,为罪名添上浓墨。
原来都是他的错。
是自己太过亲近依赖,凡事都想让他代劳,才会让本就未稳固的边界一次次模糊,变质,横生的妄念凝结成网,将他捆住,收紧,让他痛不欲生。
男人一向沉稳冷肃,而如今这副失去理智的癫狂模样,原是他一手促成。痛苦与挣扎浇灌出的恶果,又被他吞下。
落得如此地步,也许是他罪有应得。
浑身力气顿失,不停蹬动的双腿垂落,所有的挣扎都停下了。
寒风被屋内粘稠得仿佛化作实质的热雾吞噬,窗前人影相叠,恍若一对爱侣在月下交颈,缠绵而缱绻。
仔细看去,却无丝毫温情与暧昧可言。
被牢牢锁在男人怀中的少年下颌高高仰起,雪白脖颈绷出献祭般的脆弱弧度。含着两根麦色指节的红唇微肿,无法闭合,水液顺着指缝唇角滑落,在颈侧蜿蜒出道道湿痕。
颊边流泄的青丝在起起落落,荡出银./靡的弧度,晴色非凡,但他眸中空芒,失去焦距,真成为一尊失去灵魂,被人抱在怀中肆意狎/玩的玉偶。
丝丝缕缕粘在颊颈的鸦黑发丝成了裂纹,用力一碰,便会碎在掌中,化作一捧随风而逝的细砂。
可惜那失去理智之人不知怜惜为何物,牙关深深嵌进皮肉,*****。
【省略】
紧贴着脊骨的胸腔传出长长一声叹,尖锐铮鸣后,是断弦的嗡响,久久不绝。
啃噬着猎物的猛兽缓缓抬起头颅,深陷在馥香皮肉的犬齿拔出,血珠渗出,滚落,在视线中烙出刺目的红。
神魂还未归位,敏锐感官先一步捕捉到那微不可闻的迎合,血液中流动着的凶性瞬间被激发。
腹中依旧空荡,不止餍足为何物的野兽再度张开獠牙,却是僵在原地——
他……
怀中人如一尾离水白鱼,不住颤抖……
搂在细窄腰身间的手臂下移,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本该干燥柔软的布料,被莫名的湿黏代替。
“……”
僵直的手指从檀口抽离,晶莹水丝随着距离拉远而断裂,一如严弋脑中那根彻底无法再重塑的弦。
将话说到这份上,又在谢瑾宁清醒之时犯下恶劣罪行,严弋心知肚明,他已走上无法挽回的绝路。
千刀万剐已是不够,怕是真要以死谢罪。
那不如让他做个饱死鬼。
于是恶魂占据躯体。
没曾想,却是绝处逢生?
严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后退半步,“阿宁,你……”
甫一分离,大口喘息着的少年没了支撑,瘫软的身子向下栽去,严弋只能再度将人接住。
却只是虚虚搂着,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像是灌了铅,抬不起,也放不下。沾染温热的指腹发着烫,幽火烧透皮肉,灼至森森白骨。
严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谢瑾宁竟也会被他这堪称残暴的发泄勾起欲望。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恐惧。
他都做了些什么……
严弋应该逃的,可双脚生了根,他被硬生生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逐渐缓过神来,撑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型。
后颈被乌发掩住,弓着的单薄背脊间,凸起的肩胛如翩跹的蝶,欲飞远,最终却心甘情愿落回牢门大敞的囚笼。
转身相对。
谢瑾宁的肌肤莹白薄嫩,无论是情绪翻涌,还是外力所致,都极易留下痕迹。
哭后的眼尾连着双颊、鼻尖泛起瑰丽的红,白颈,乌发,丹唇,眉眼未褪的春潮姝艳秾丽,似只被人欺负透了的艳鬼,漂亮得摄人心魄。
粘湿的长睫掀起,目光相接,那双掺杂着烟雨的朦胧水眸弯了弯,眼尾轻轻滑落一滴泪。
“这样说,这样做了,你就会好过些吗?”
清润的嗓音因着折磨而沙哑,微微蹙起的眉不是厌恶,也不是抗拒。
而是忧心,是关切,是超脱年龄,体型,力量差异的,能够抚平一切躁动的温柔与沉静。
乌云散开,银白月芒流泻,秀美轮廓镀上一层银白光晕,恍若谪仙降世,圣洁得不可方物。
心跳与呼吸停滞,石化,目光却悄然痴迷。
映在谢瑾宁眼中的呆滞身影被无限缩小,大他七载的男人,在此刻,成了个不足七岁的,做错事的幼童。
口是心非,竖起尖刺将他刺痛,自己也遍体鳞伤。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被娇惯长大,谢瑾宁受尽宠爱,身边尽是他唾手可得,不需去分辨的善意,如沐浴春风细雨。他习惯于别人对他好,久而久之,对情感的变化逐渐迟钝。
如今直面的暴戾如狂风骤雨,带着要摧毁世间万物的疯狂,劈头盖脸而来,将他砸至空白。恐惧、难过、自责、歉疚随之而上,叫他无所适从,干脆放任严弋发泄,又被卷入绝望与欢谕交替的浪潮。
但当潮浪平息,他凝神细细体会,才发觉将他包裹住的湖水,从始至终都是恰好的温度。
看过那么多话本,缠绵,圆满,遗憾,嗔痴怨愤。谢瑾宁为旁人的爱恨情仇赞过,叹过,也泣过,却未曾想有朝一日轮到自身,他竟无知无觉。
不,也并非全然不觉。
谢瑾宁不会纯然到对所有人交付信任,也不会因着有人对他好,便会习惯他的靠近,会贪恋那炽暖怀抱,会面红耳赤,会茶饭不思,会在提起定亲时,下意识地抵触……
严弋说,恨他。
但哪有无缘由的恨呢,抽丝剥茧,不过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浓烈的,喷涌而出。
浅淡的,萌芽生长。
原来他们都一样。
“我听见了。”
耳根爬上灼红,谢瑾宁抬手,仍有些发颤的指尖抚上严弋那几乎看不见起伏的胸口,“你说谎的时候,它也在哭呢。”
刻意屏住的呼吸紊乱,凸起的喉结滚动,严弋艰难开口,“你又怎知……我说的不是实话?”
重如千钧的厚重山峦被这只轻柔手掌缓缓移开,奄奄一息的巨兽被寸寸天光唤醒,小心爬起,却不敢跳出深坑,生怕眼前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谢瑾宁站直身子,另一只手贴上心口,“这里告诉我的呀。”
纯稚而认真。
“严弋。”
谢瑾宁唤他,这一次,他唇角委屈地下撇,“我再问你一次,你还要再骗我吗?”
他还有机会吗?
从田家出来时,严弋曾说过,甚至对天发誓,再也不会让谢瑾宁受伤,到头来,竟是他自己先张开利齿,留下狰狞印记。
但在眼前这仿佛一切罪行都能被原谅的温柔眸光,与一如既往亲昵的娇嗔下,呆滞神色化作惊愕,打成死结的眉心肌肉抽动,紧缩的瞳孔震晃。
“我……”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摆手,目光惶惶,好不容易吐出字节,又被蠢笨的口舌哽住。
严弋语无伦次:“不是,我,呃…也是,我鬼迷心窍,我不想故意,我道歉,刚是,阿宁,其实我……”
他越急,就越说不出口,满头大汗脸色胀红,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狼狈至极。
谢瑾宁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掌心有规律地抚着他的胸口,白皙的侧脸线条柔和娴静,严弋便在这奇异的安心感中,一点点镇静。
“那些……”他深深呼吸,涩然道,“欺你辱你,非我本愿,况且你无错,不过是我邪念频生,口出妄言。”
“我也的确说了谎。”他敛眸长叹,冷峻眉宇布满痛与愧,“我怎会恨你呢。”
胸前轻抚的柔荑仍未停,似鼓励,也似对他迟来诚实的奖赏。
谢瑾宁眨眨眼,卷翘睫尾勾出些俏皮的弧度,似是在说:我就知道。
严弋被这把素白软刃剖开,那被压抑、绝望与煎熬的黑泥吞没的灰白脏器重新注入生机,逐渐恢复鲜红,随即迸出滚烫岩浆,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望着谢瑾宁,一眨不眨,晦暗如墨的瞳孔再次浮现出谢瑾宁熟悉又陌生的,曾让他红着脸闪躲的目光,却更为炽热。
“但……不愿再做你兄长,想与你h好,也的确是我心中所想。”
他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欲望,甚至在此刻,严弋的仍未消,嚣张地袒露着他对眼前人的渴望。
谢瑾宁动作一滞——
严弋贴上他手背,微微用力按在心口,让他感受那澎湃的搏动,汹涌的心潮。
谢瑾宁被震得掌心发麻,体温攀升,双颊生晕,恍然间,他听到男人的声音从体内传出。
“阿宁,其实我想说的,自始至终,不过只有一件事。”
隐瞒,退缩,痴狂,惊惧,今日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心悦你。”
第57章 意乱 “你得补偿。”
虽已有准备, 在亲耳听到之时,谢瑾宁还是怔住了。
这是他十六年里从未触及过的禁忌。
春雾朦胧的眸中氤氲起水汽,长睫轻颤, 凝结出的水珠悬在泛红眼眶,将落未落。
“我……”
他唇瓣嗫嚅, 被炽热真心烫到的指尖下意识蜷缩, 想要收回,又生生忍住, “可是,你我皆是男子,这,这是不对的啊。”
这下, 结巴的又换成了他。
“情爱之事本就出于本心, 无边无界, 又何分男女, 对错?”
顺着指缝挤./入,严弋扣住谢瑾宁的手背, 看着他的无措,不安与犹豫,心头又喜又怜。
可他并未立刻将人搂入怀中轻哄, 而是几乎瞬间就做出决定, 要趁他心神松动, 趁热打铁。
严弋低叹:“我对你有情, 难以自抑,便无法做到再隐瞒,无法甘心只做你的兄长,看你与他人成婚, 看你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光是这般想着,我便如同死了一次。”
“同样是需爱你护你,那为何站在你身边的不能是我?就因为我是男子吗?”
“阿宁,这不公平。”
谢瑾宁哑然,酸胀心绪化为潮湿雾气,在胸中横冲直撞,他张了张唇,眼泪却先一步而出。
在今夜之前,谢瑾宁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严弋对自己的好,刻意忽视所有异样,将其尽数归因于那轻飘飘的二字上。
兄弟。
但若他是严弋,被心悦之人以兄弟之名束缚,定早已难受得死掉。
这的确不公平。
眼前一暗,轻柔触感落在谢瑾宁的面上,温暖的,带着些潮气的,吻走了他眼角的泪滴。
谢瑾宁怔怔地看着他,喃喃:“严弋,你待我这般好,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这对你来说太坏了。”
“是啊。”严弋举起谢瑾宁的手,将唇贴在他掌心,“所以阿宁,你得补偿我。”
手心是喷洒着热气的鼻唇,手背是火热的麦色大掌,被前后夹击,谢瑾宁只觉得越来越热,“怎,怎么补偿?”
他手心软肉细腻莹白,还有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正如那碗热气腾腾的桂花圆子,清甜软糯,让人食欲大增。
严弋忍不住用唇含住,轻轻吸s,又松开,周而复始。
掌心一湿,谢瑾宁往后缩了缩:“别……”
他立刻抬起头:“讨厌这样吗?”
那下抑的眉尾是肉眼可见的委屈与失落,怕他再误会,谢瑾宁立即摇头:“不讨厌,就是……有些痒。”
这就是补偿吗?他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那我继续了。”
猎物已自投罗网,男人眸光骤亮,扣住手背的手指下移,圈住他的腕骨,带着茧的粗砺指腹细细厮磨。
脸又埋回了谢瑾宁掌心,得了准许的舌尖一下下舔过最m感的那处软肉,似是在品尝着某种珍馐。
深深嗅闻,含s,t舐,水声啧啧。
太痒了,仿佛有无数只蚂蚁从掌心钻出,爬来爬去,谢瑾宁整只手臂都在发颤。
也不只是痒,半柱香前的狂乱如影附上,灼烫电流如游鱼入水,在他体内疾速流窜。
双腿悄然并了并,隐藏在洇湿布料中的漂亮肌肉绷紧,又在意识到不需加住某物时松缓。谢瑾宁双颊被胭云染透,耳垂得像是熟透的胭果,殷红诱人。
瘙痒感堆积,他实在无法忍受,颤声打断:“别……别舔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严弋就听话地停下了,谢瑾宁轻轻挣动便脱身而出,他反手一看,掌心已红了大半,又湿又烫。
以前在谢家,德宝就爱偷跑进锦苑舔他的手,但也不会舔成这样。
谢瑾宁指尖都在发颤,没好气地嗔了正舔着唇,显然还未尽兴的男人一眼:“你怎么比德宝还过分……”
话刚出口,他便懊恼地抿起唇。
德宝是狗啊,他怎么能把严弋跟德宝比呢?
严弋神色一滞:“德宝是谁?”
“什么德宝,你听错了。”谢瑾宁僵硬地转移话题,忙问:“这样够补偿了吗?”
严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条斯理从衣襟中抽出手帕,擦去谢瑾宁面上残留的涎泪。
“不够。”
“还不够啊?”谢瑾宁仰起脸,小声嘟囔,“可你刚刚咬得我脖子好痛,腰痛,大腿也痛。”
不提还好,身下布料前后具浸透,沉甸甸的,许是轻轻一抖,便会坠落在地。黏在腿根,逐渐冰凉的**极大缓和了被抹出的细密疼痛,叫他不那么难捱,但一想起那是何物,谢瑾宁只觉哪哪儿都不舒服。
“都怪你。”他心生薄怒,踢踢严弋的小腿,抱怨道:“我裤子都被你弄脏了。”
擦拭掌心的手用力,谢瑾宁便被他拉入怀中,长发挑起,露出的那截皮肉本应雪白无暇,如霜凝脂,如今却被烙下斑斑印记。
镶嵌在红痕间的齿印是他暴行的证明,也是野蛮宣告占有的主权。
饶是失控,严弋也收敛了力度,细看后颈那处形容可怖,也只是破了些皮,血珠滚了几滴就尽了,留下两处镶嵌在凹痕间的鲜红小点。
“还痛吗?”
温热气流拂过,谢瑾宁肩头一颤,头皮发麻,咬住的唇齿间不自觉溢出声轻哼。
如幼猫唤春,周遭空气瞬间变得黏稠。
他看不见严弋的表情,但后颈处若有似无的触感,腰侧收紧的手臂,低眸撞见的可怖弧度都在告知,拥住他之人熊熊燃烧的欲望。
也是因为他。
如此强大的男人,却因他而喜,因他而悲,因他生y,情绪尽数被他牵动。
谢瑾宁内心升起一抹隐秘的快意,他伸出双臂,主动搭上严弋的肩头。
“阿宁好痛,所以不……唔!”
天旋地转,谢瑾宁没说完的话化为惊呼——他被严弋猛地托住臀抱起,又轻轻放在床榻。
脊背陷入柔软被窝,下身倏地一凉,脏污x裤坠地发出的闷响被凌乱呼吸掩盖。
严弋欺身而上,阴影将谢瑾宁笼罩,握着腿的手掌微微收紧,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向两侧打开。
跪在谢瑾宁腿间的男人低眸俯视,目光沉沉。
他穿戴齐整,谢瑾宁望去时,竟有几分肃然,而他自己门户大开,被下摆将将遮住的那处若隐若现,两条长腿尽数暴露在空气中,叫人一览无余。
这无疑是个极其危险的姿势,谢瑾宁后背发毛,挣扎着并起些,又被轻而易举分开。
包住小巧膝骨的手掌一点点往上,最后停在大腿内侧。
那处柔嫩丰腴,软肉还带着些许潮意,严弋还未用力,绵软便自发吸附而上。
麦色指节陷入如云莹白,从指缝中溢出的弧度是肉眼可见的细腻,吹弹可破,稍不留神就会留下指痕。
此刻严弋再度意识到,他的阿宁虽还年幼青涩,却已经有了一副令人口舌生津的玲珑酮体。随着年华渐长,定会散发出更为诱人的风华。
还好……
谢瑾宁羞得满脸通红,搭在被单间的手指紧紧攥住棉被一角,骨节用力到泛白,可被严弋膝盖压住,他用尽全力也没能扯过,反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往下拽着衣摆,尽力将自己遮住。
被抬起的腿侧传来一阵细密刺痒,是粗砺指腹抵上发红处,轻轻摩挲。
“这里也还痛吗?”
谢瑾宁心跳空了一拍,忙不迭点头:“也痛!”
“是我太过粗鲁,抱歉。”
但那愈发喑哑的嗓音听不出半点歉意,只有即将而至的风暴。
下一瞬,腰身骤然悬空,腿被抬着架上对方肩头。
眼看就要暴露,谢瑾宁手臂抻到极致,才没让衣摆下滑。
肩,颈,腰三处绷成一道弯月似的优美弧线,攥着衣摆的粉白拳拢在腿间,是遮掩,却像是邀请,勾着人的视线不住往里。
“你做什么?”挣扎的赤足向下胡乱踢着严弋的背,“你,你也知道你粗鲁,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他尽力遮掩,但严弋身居高位,又是俯视,轻而易举将旖旎风光尽收眼底。
犬齿发痒,侧眸靠近,鼻息浇在那被粗暴对待后殷红一片的软肉处,顷刻察觉到他的颤栗。
“呜……”谢瑾宁咬着唇抑制呜咽,“你看就看,别靠这么近。”
“不靠近些,怎能看清伤得是否严重?”
严弋凝视着谢瑾宁面上的每一处变化,看那因难为情而蹙起的秀致眉宇,闪着水光的湿漉的眼眸,被咬得靡红的下唇,眸中暗色翻滚,“阿宁这处太过娇嫩,险些叫我磨破了,怎么办才好?”
“破了?”
怪不得火辣辣的,伤在屁股走路都痛,更别说伤在腿根了,谢瑾宁紧张地瞪圆眼,“那你快给我上药啊!”
“遵命。”
严弋轻笑,“但在上药前,我先给阿宁消消毒。”
……
不比谢瑾宁那如香培玉琢,精致得不似男子的容貌,严弋则是标准的,刀削斧凿般的英俊。
他眉飞入鬓鼻若悬胆,骨相深邃而锋利,不加掩饰时,便会透露出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威严与煞气。
谢瑾宁从小被人夸到大,但大多都是些“明眸皓齿”“颜如舜华”“容色比院中繁花还美上几分”等,还从未听过有人夸他一句俊朗。
他不会因此感到不虞,却也知自己先天条件不足,这辈子也无法如其他男子一般孔武有力,心头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后来回到河田村,遇到似是从话本中走出的大侠一般,有着健壮体魄与强大力量的严弋后,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被吸引,暗暗艳羡他那高挺的鼻梁,与遒劲有力的肌肉。
而此刻,那宽厚有力的手掌正握着他的大腿,充血肌肉将袖管撑起,似乎下一瞬就会撕裂布料。
随着头颅的移动,鼻尖一下下,将软肉戳得凹陷。
涎液的确能够消毒,谢瑾宁想,但他怎么觉得腿更烫了?
这到底是在消毒,还是在伤上加伤啊?
谢瑾宁的腰软得绷不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死死攥着下摆的手也无力滑落,绕着圈青红勒痕的纤腰越来越低,严弋顺势俯身,眼疾手快抽过枕头垫在谢瑾宁腰下。
筋肉拉扯的酸胀感褪去些许,谢瑾宁齿关一松,发出的低声吟哦又让他松散的神经再度绷紧。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雾蒙散去的刹那,他惊诧地发现,眼前正埋头舔着他伤处的男人,鼻梁离他已半起那处不过一寸。
“不,不准看……”
布满齿痕的红唇张开,细若蚊蚋的命令被舔舐声掩盖,手臂刚抬起,就被不经意蹭过玉球的鼻尖打断,再度坠回被面。
谢瑾宁难耐地并起腿,这次,竟很轻易地合上了。
只是他忘了严弋的脑袋还在他腿间,动的这下恰好将他的脖子夹住,小腿胡乱踢在他后背,只一下,男人就跪不住似地一个趔趄,脸直直撞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谢瑾宁的大脑骤然空白,腿却应激地收紧。
严弋的发如其人,又黑又硬,谢瑾宁被他鬓角的碎发扎得眼泪直流,又被灼热的吐息烫得直哆嗦,刚擦净的脸,转眼又成了湿淋淋的一张小猫脸。
这幅身子好像已经不是他的,根本不受他控制,腰越来越软,腿却越缠越紧。
想让严弋起来,嘴一张开,吐出的却是夹杂着泣声的哼吟。
谢瑾宁攥着被单,晕晕乎乎地想,他后悔了,还不如让严弋继续舔他手呢。
但是……
好舒服。
第58章 情迷 幻梦成真。
隔着布料的软嫩, 如今直直贴在他颊边,还有那只用目与掌寸量过的软玉。
无需吸入,带着甜x的馥郁香气便自发朝他鼻腔钻去, 严弋头晕目眩,几乎溺死在这温柔乡内。
口中津液不断分泌, 被“强行”贴紧的唇瓣微动, 便能听到……严弋z得发疼,体内的炎炎烈火高涨, 叫嚣着要……
但不行。
雄性生物的本能让严弋即使从未涉及,也依稀知晓男子间的法子,而他的阿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不娇嫩,即使有脂膏, 也不可避免地会伤到。
况且, 那么细窄一截腰, 全然侵占, 怕是会直顶胃脘,不亚于将人从中劈开。
严弋瞬间将此念抛至九霄云外。
他手臂用力, 使了些巧劲儿,让自己挣脱而出。
眼前人已近乎不着寸缕,衣摆堆至胸肋间, 露在外的粉白肌肤蒙上了层薄汗, 乌发也被汗湿, 凌乱地贴在额前颈边。被他放下后, 腰身还下意识的扭了扭,眼神迷蒙地望来。
幻梦真已成真,月下的谪仙被他拉入床榻,染上情潮。
充斥胸腔的满足与兴奋将严弋填满, 逗弄的坏心思却奋起,他道:“阿宁,是我伤了你,理应负责到底。”
记忆重叠,说出口时他还有些恍然,转念一想,那时他情窦未开,却已然存下了要与谢瑾宁亲近的心思。
只是当时不懂,以为只是愧歉,和对比他年少,又突遭变故的小少爷的照顾。
“但若是怪我,不想让我帮忙消毒,阿宁大可以直说。”未经抚尉的**愉悦地跳大,他却做出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模样,拧眉重重喘了几口气,“何必要将我憋死。”
谢瑾宁怎会听不出他的揶揄,他含着泪,气鼓鼓地瞪着这个状似正经,实则又在欺负他的男人,在被单间蹬蹭的小腿踢了他一脚,“你故意的!”
刚刚他怎么扯都扯不动被子,又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跪得好好的大块头给踢倒?
严弋圈住他的脚踝,笑得连带着谢瑾宁整条腿都在震,指腹沿着细腻肌理向上,他眉头一挑,意有所指道:“但阿宁不也很喜欢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谢瑾宁面上绯色愈盛,又踹了他好几脚,“都怪你,非要那儿,离这么近,我,我也是男子嘛,怎么会……”
他抬手挡住自己潮红的脸,说不下去了。
大坏蛋!
仗着自己也有些喜欢他就为所欲为,严弋真是坏透了!
他还没说要答应他呢!
耳边愉悦的闷笑让谢瑾宁又羞又恼,心底却悄然迸出些隐秘的欢喜,似糖点的最后一口,似杏脯的回甘,也似那碗桂花圆子。
早在看到严弋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他做的,容色恍惚成那样,怕是自己都没发现身上还沾着糯米粉呢。
明明那么明显,谢瑾宁哼哼几声。
笨死了。
身躯燥热,但没了布料的包裹,凉意缓缓爬上肌肤,谢瑾宁瑟缩了下,严弋立刻抬膝拉住被子,将两人一同拢住。
秋夜的寒凉被棉被阻隔在外,被内,那狭小晦暗、密不透风的空间中,两双眼眸对望。
谢瑾宁听到急促的呼吸,听到加速流动的血液,听到怦怦心跳。
来自严弋,也来自他。
被中实在黑沉,只有棉花略微稀疏的被沿透出丝缕微光,谢瑾宁不是在夜间也能清晰视物,如履平地的严弋,他努力睁大眼,也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许是怕压到他,严弋手臂撑在他身侧,上身微微抬起,肩背与棉被一同制造出了个幽闭却温暖的小小巢穴。
谢瑾宁能感受到他炽暖的体温,混杂着些许浊腥的气味如炙阳晒过暴雨将歇的土壤。不难闻,也不算好闻,谢瑾宁却忍不住吸吸鼻子,越闻越迷糊了。
“冷?”
低哑嗓音在狭小空间内无限放大,似从四面八方而来,打在锁骨间的呼吸激起阵阵酥麻,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奇异的安心感将他包裹。
谢瑾宁面上的温度就没降过,蜷了蜷指尖,瓮声道:“还……还好。”
他倏地闷哼一声——
压迫感剧增,滚烫的唇印上他耳根,一串细密亲吻后,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吮了吮。
严弋贴在他耳畔:“阿宁冰肌玉骨,身上总是凉的,我得想些法子让阿宁热起来才是。”
被棉被从头到脚盖住,又有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热气的大热炉,没一会儿谢瑾宁就又开始冒汗。
已经好热了,谢瑾宁暗暗想,推拒的手臂不知何时环住了身上人的脖颈,任由他沿着下颌亲吻,最后落在唇角。
“可以吗?”
太热太晕,谢瑾宁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像只沾了酒又窝进暖暖被褥的狸奴,他蹭蹭被亲得发痒的脸,从喉间滚出声舒适而含糊的咕哝。
黑暗中,男人薄烫的唇精准地贴了上来。
之前的两次亲吻都是急切地撬开齿关侵入,卷住小舌勾缠,恨不得将其和口中蜜液一同吞入腹中,让他无法呼吸。
忆起知觉,谢瑾宁从后颈到头皮都麻了,主动张开条细缝等待,男人却显露出初次亲到心上人的纯情与青涩,只是轻轻触着,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四唇相贴,随着胸膛的起伏幅度极小地摩擦,呼出的气息洒在彼此鼻唇间,带着对方的气味,又被吸入肺腑。
吐息交融。
丝缕情丝从相贴的胸口处钻进,缠绕,纤罗如网,将他们包围。
两人的心跳都在失控。
被体内暗火烘得干燥的唇像是块粗绒布,谢瑾宁忍不住侧过脸,笑出了声:“好痒哦。”
严弋警告似地捏了捏破坏气氛的小猫后颈,也跟着笑:“喉咙还难受吗?”
先前是有些火辣辣的,缓了会儿就好上不少,谢瑾宁清清嗓子,除了被指腹喉口还有些痒之外,更多的是舌根残留的些许酸软,与涎水流失太多的口干。
“不难受。”他道,带着些娇俏的鼻音,“渴了。”
“壶里的水凉了,我去烧些。”
语罢,撑在谢瑾宁身侧的手臂用力,竟是要起身离开。
谢瑾宁的手臂还挂在他脖子上,猝不及防被带着离开枕面,冷风顺着缝隙灌进,两条柔练般的手臂便受惊地收紧。
倒像是舍不得他离开。
严弋顺势搂过谢瑾宁的腰,亲亲他额角:“阿宁乖,先松手。”
身下人却搂得更紧,哼哼唧唧:“不想喝。”
比起喝水,此刻,谢瑾宁更想让严弋继续抱着他。还有,这会儿去伙房烧水,万一被爹爹撞见怎么办?他怎么解释严弋这么晚还在他房里,还
谢瑾宁羞得眼睫乱颤,那双水汪汪的杏眸波光粼粼,玉面桃腮,是昏沉光线也无法春意盎然,却没想过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这番话落到刚刚亲吻过他的男人耳中,无疑是某种隐晦而旖旎的邀请。
眸中闪过猛兽面对唾手可得猎物时的贪婪与热切,严弋移开垫在谢瑾宁腰下的枕头,以手臂代替,俯身下压。
“那,我们待会儿再喝。”
……
严弋在品尝他,谢瑾宁晕晕沉沉地想。
下唇成了块滑冻,被小心含吮,犬齿轻咬,探进的舌划过齿列,上颚,细致而温吞地舔过唇内的每一寸,偶尔划过不自觉躲闪的小舌,也只是轻轻卷住又松开,给足了谢瑾宁时间适应。
谢瑾宁便在这格外温暖与缠绵的吻中融化。
他忍住心头羞赧,颤颤巍巍地勾起,主动回应。
干涩的舌根开始自发分泌,谢瑾宁咕咚几口,混合着另一人气息的水液半分不解渴,反而让他更渴了,他只能更努力地配合。
而那带着珍重与浓郁爱意的亲吻半点不凶,浅尝辄止,甚至会在察觉到谢瑾宁喘不过气时分开,掀起一角替换被内的浊闷,等他缓缓再继续。
又一次主动撤离时,小舌追随而出,在泛着水光的艳红唇瓣间微动,要将离开者拉回。
严弋将他黏在额间的发拨至两侧,碰了碰他潮红的脸:“别憋气,呼吸。”
得不到支撑的舌尖无力地耷拉在唇外,像是被亲痴了,好半晌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被热雾沾湿的羽睫扇了扇,小巧鼻翼翕动,汲取着新鲜生气。
好乖。
严弋拉下被子,只露出两人的脑袋和一双胳膊,其余之处依旧盖得严严实实。
滚烫面颊被秋寒一激,带来片刻清明,谢瑾宁慢吞吞地收回舌头,“怎么……停?”
被亲得软乎乎的谢瑾宁就是块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年糕,嗓音能拉出丝来,不满也似在撒娇。
“舒服吗?”
谢瑾宁点点头,又摇摇,唇刚抿起,很快就松开,小口小口吸着气。
不知是痛了,还是在用凉气给自己降温。
唇肉也嫩得不像话,平时用些热烫亦或是稍辣的菜肴都会肿起,更别说被反复吮吸。靡红的唇心微微颤抖,似朵在雨露滋润下,更显娇艳欲滴的红妆海棠。
花瓣缓缓开放:“还,还要亲。”
严弋自然应允。
而这次,少年竟发出更大胆直接的命令,“呜,重,要重些……”
渴求着更多雨露的滋润。
但若是真亲得太重,他又会呜咽着落泪,用拳头砸严弋的后背。
“太……太凶了。”
娇贵狸奴即使自愿被饲养,嗔喜无定的本性也会时不时冒出。
于是温吞与激烈交替,如起伏潮浪,绵延不绝,彻底将这只情状多端的幼兽毛发理顺。
等严弋松开他时,谢瑾宁已化成了一滩春水,眼眸虚焦,搂得极紧的手臂如今虚虚搭着,微风就足以吹落。
将他唇角的银丝拂去,严弋爱怜地碰了碰他的眉心,低声诱哄:“还想更舒服些吗?”
更舒服?
谢瑾宁慢半拍地眨眼。
早在细密亲吻之时,不仅是颈后,被压住的被单也已悄然洇s。
不只是汗。
……
“想……”
双臂忽地被放下,谢瑾宁手指无助地抓了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眼前的脑袋和垫在后腰的手臂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握住他胯g的滚烫手掌。
“呃——”
谢瑾宁猛地一颤,虚阖的双眸瞪得溜圆,烧红眼尾滑落两滴惊泪,他神经绷紧,死死捂住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严弋居然!!
第59章 出息 “德宝是谁?”
是不同于辰口舌交缠的晕眩, 也不同于粗糙指腹磨过的些微痛麻,过于直接而强烈的裹缠感,让谢瑾宁陡然生出自己正在被某种软体怪物吞进肚子里的幻觉。
尖叫卡在嗓子眼, 腰肢下意识弓起,谢瑾宁想逃, 被压住的月夸骨却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腰背绷成弦, 流泻的青丝在胡乱摇头之时荡起层层波澜,可他实在气力不支, 不过几息,便软回被他攥出道道皱褶的床榻间。
只能任由怪物探出长舌,将他缠住。
“不要……”谢瑾宁咬着唇呜咽,“唔, 别吃我!”
【省略省略省略省略省略n字】
不过屈指可数的触碰, 少年便连脚趾都蜷起。
盈满情泪的双眸紧闭, 湿濡密睫紧张地颤着, 准备迎接最终,被送往极乐的结局。
没曾想, 那贪婪的怪物竟大发慈悲将他吐出,放下。
他再次被止住。
药油渗入的烧灼渐消,取而代之的却是莫大的空虚, 谢瑾宁忍不住追逐, 仍是扑空。
“严弋……”
没了动静, 也听不见回应, 恍惚间,谢瑾宁甚至识别不出严弋是否还在。
他费力撕开被泪水粘黏的眼皮,茫然望去,视线里还是那片朦胧的黑, 直到费力移动些许的脚踝撞上那副滚烫躯体,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严弋不知为何停了所有动作,剩下沉闷的呼吸。
谢瑾宁的唇角难以自抑地压了压,陡然受到冷落,又正是身心脆弱之时,接踵而至的便是成倍的委屈与难耐。
“不要……”足心在被面来回蹬动,“难受,呜,我好难受……”
一阵窸窣摩擦声,缓缓爬出的高大人影覆上他的身躯,谢瑾宁撞入那双沉黑如墨,极具压迫性的眼眸中。
脸颊传来些微刺痛,是在为他擦泪,谢瑾宁抬手握住严弋的手掌,将脸贴上去蹭蹭,真如一只乖顺讨饶的狸奴。
被咬得一塌糊涂的红唇张合:“再摸摸阿宁好不好?”
严弋的舌尖死死抵住侧腮,遒劲手臂间的血管暴起,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浑身血液加速向下流动的声音。
盯着谢瑾宁那张泫然欲泣,好不可怜的俏脸,严弋低声道:“好啊。”
他应下了,却出尔反尔,并未依言给谢瑾宁想要的触碰。他愤愤地甩开严弋的手,刚要往被中伸以自求解脱,又被拦下扣住,放到唇边轻吻。
“阿宁还没回答我。”
咬住他指尖的犬齿微微用力,些许刺痛让谢瑾宁不敢再用力挣扎,茫然道:“回答什么?”
“刚刚我说,”严弋转移阵地,用唇摩挲他耳后那块嫩肉,“我心悦阿宁。”
谢瑾宁噙着泪嗔他,“那你还不,快点继续。”
“不急。”又是一枚炽热的吻落在耳垂,“阿宁呢?”
谢瑾宁并不吝啬感情的流露,他需要爱意滋养,自然也会以同等的情绪反哺。
在明白自己也对严弋有意后,便也想宣之于口,只是严弋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让他头脑发晕,只来得及张嘴s吟了。
如今他又故态复萌,这般恶劣地折磨他,真的太坏了!
谢瑾宁心里的小人鼓着脸,气恼地跺了几下脚。
他就不讲,等严弋把他伺候舒服了再说吧。
“我知道了呀。”
他的糊弄显而易见,一声无奈的轻笑后,腿根被掐住,不容抗拒地分开,羽毛般的触感自上而下蔓延。
胸脯,小腹,腿心。
带出的酥麻电流织成细网,将谢瑾宁笼罩。
“好痒,别,别挠了。”
谢瑾宁抖着嗓子讨饶,可那被春色盈满的琥珀瞳中流露出的,分明是渴望,甚至不用与他对视便能察觉——
指腹刚拭过之处,转眼又被所求不满的珠泪覆盖,源源不断,连成小串滑落。
他挺起胸脯,“那里,也要。”
“阿宁这样看我,可怜得紧,倒让我不忍心了。”
话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仍未歇,痒得谢瑾宁泪水涟涟,不断扭腰寻求摆脱。
虚浮飘着的云团在这微弱而持续的气流下逐渐攀升,重回高高天际,却始终无法从云化雨,降下甘霖润泽被心火炙烤得干裂的土壤。
迎合不成,也逃无可逃,被逼到极致,在严弋的小臂上挠出几道白痕。
“你坏!”
严弋近乎愉悦地挑起眉头。
不知怎的,在其余处见谢瑾宁落泪,他心疼不已,恨不得将天地一切惹他烦心悲戚之事通通除净。
但在此事上,谢瑾宁越是乖巧顺意,任他掌控,他反而越想将他拢在掌心好生欺负。
舒服了会流泪,得不到满足也哭,简直是块水豆腐做的。
又纯又烧。
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经得住这般的诱惑。
“这句话,阿宁怕是在心里骂了我不下数次。”严弋轻叹,作乱的手指停住,“可我怎么觉着,阿宁才是最坏的那个?”
他坏?
谢瑾宁不可置信地瞪圆眼,脱口而出:“你胡说!”
晕乎乎的大脑不容他过多思考,费劲想出的反驳话语,在手被带着伸入被中时忘了个彻底。
再一张嘴,只剩下哼哼了。
实在滑腻,谢瑾宁险些脱手而出,他小心握住,本能地试图移动,男人好心的帮助却成了阻碍,叫他动弹不得。
严弋轻轻叹了口气:“阿宁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却故意不说,叫我的期待落了空,这不坏么?”
理亏的谢瑾宁别过脸。”别躲,看着我。”
谢瑾宁气鼓鼓地转过头,垂下睫毛还是不看他。
他又羞又恼,骨头里那股火烧得他难受极了,严弋还非要逼他现在表态,真的很讨厌!
但是……很快将自己哄好的谢瑾宁眼珠转了转,奋力支起脖颈,凑上前主动啾了他一口,软着嗓子撒娇:“我说错了嘛,严哥,你一点都不坏,你可好了。”
“不过嘛……”他拖长尾音。
严弋似笑非笑:“嗯?”
“要是能动一动就更好了。”
“是这样动么?”猝不及防地一捏让谢瑾宁浑身一颤,险些跳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撅起嘴,快速地动了动唇。
“什么?”
严弋皱眉疑惑,仿佛真没听清他所言,谢瑾宁张嘴欲再道,目光下移,瞧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什么啊,明明就听见了,又来捉弄他。
谢瑾宁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自己还被握住了,就想把这得寸进尺的男人推出被窝。
手刚抬起,眼前再次闪过方才严弋那满是不安、落寞、摇摇欲坠的癫狂模样,与他此时眉宇间暗藏的紧张与忐忑重合。
谢瑾宁还是心软了。
他舒了口气,印着道小小凹陷的指腹触上男人浓黑的眉。
“不要害怕。”谢瑾宁一字一句,盈满春潮的眸与严弋对望,柔软而认真,“我再说一次,吾与君同。”
滴答。
一滴水落在他眼尾。
严弋那忍得青筋暴起的额间早已布满细汗,谢瑾宁亦是如此,那滴水甫一坠下,便迅速与他面上的潮汗与情泪混合,不分彼此。
溅入眸的零星水点让谢瑾宁不受控制地阖上眼,感受到指下的眉心抽动,撑在他右侧的手臂肌肉暴起,打在他颈侧的呼吸开始紊乱。
“无论……我是何身份么?”
沙哑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闭着眼的谢瑾宁怔愣一瞬,“什么身份?”
不等回应,他弯唇浅笑:“严弋,就是严弋啊。”
赤红眼底最后一丝怔惶终是烟消云散,得偿所愿的欣喜将他淹没,严弋胸口重重起伏,拥住谢瑾宁,将脸埋在他耳后,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
“阿宁,阿宁……”
虔诚如信徒,又一声比一声浓,一声比一声重,爱意便在这声声呼唤中不断叠加,近乎漫溢。
他的阿宁啊,总是这般,用最纯然的语气,不经意地撩拨心弦,让人又软又硬。
自从昨日见到王大树那一群人后,严弋心头疑窦顿生,回河田村后更是辗转反侧。
为他们,也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一行人行事似军,但多出一身匪气,似匪,却又暗藏几分肃杀,身上的若干伤处虽已做了掩盖,严弋却能够一眼识别出,那是长刀与利箭造成的痕迹。
午后,他又去了一趟王家村,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凭着残留的几枚马蹄印,严弋最终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出自军队。
而在自己身上,类似的伤处也不在少处,甚至是经年累月而成。
如此看来,他多半也是个将士,甚至可能是个将领,得出结论的刹那,严弋顿感天崩地裂,无法接受。
在河田村安居数久,他虽失了记忆,不知来处不知去处,除去偶尔闪回的躁动,大部分时间,他的心绪都是久违的安定。随后更是突降珍宝,他动了心生了欲,有了想要用一生来呵护之人。
而在见过王家村几人后,严弋隐隐有预感,一场巨大的,会将他拥有的一切尽数摧毁的风暴即将来袭。
他惶惶,不安,甚至是恐惧。
若自己真是名将领,通过水流湍急的漠河出现在此,遍体鳞伤而非死在战场,怕不是遭人暗算。
那么他的存在,对河田村后来说,许也是危险的。
理智在脑中不断发出警告,让他尽快离开谢家,离开河田村。
但他怎舍得?
数种情绪不断拉扯,将他撕碎,才有了今夜的种种,而如今,在亲耳得知他的阿宁也与他两情相悦后,狂喜与侥幸终究战胜了一切。
万一呢?
求上天再眷顾他一回吧……
肩头一阵湿热,谢瑾宁拍拍他的背安慰:“哭什么,我又不嫌弃你是个村夫。”
反正他现在也是个布衣嘛。
被中的掌心倏地紧了紧,男人再抬起头,面上却无半分谢瑾宁想象中哭过的痕迹。
他目光灼灼,嗓音沙哑:“等急了吧。”
谢瑾宁被他眼里的浓稠野望看得脸热,平缓些许的心跳再度加快,他侧过头,用半掩在湿发下的透红耳根对着严弋,轻轻嗯了声。
禁锢的力度骤然一松。
没了贪婪食客,鲜嫩汁水源源不断渗出,咕叽咕叽的水声被棉被吸收,哼吟却在空中散逸开来。
他试图抑制,被一再啃咬的湿软红唇在贝齿压上之际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嘶,立刻被人安抚地碰了碰。
“要破了,乖,别咬。”
谢瑾宁摇头:“会,呃……被,听到。”
“不会的,阿宁放心罢。”
谢农往常都睡得沉,半夜惊雷也打不动,那夜也不过是夜间喝了太多水,被尿意憋醒。
邓悯鸿今日状似无意地提起他送了个安神舒缓的药包过去,只要不是有人在他耳边大吼大叫,就都不会将他吵醒。
但许是仍紧张,汁液汩汩,流了满手,却始终不到临界。
眼看谢瑾宁又开始蹬,小声呜咽,忆起上回,灵光闪过,揣测逐渐蔓上心头。
严弋的视线缓缓下移。
【省省省】
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上翻,尖巧下巴蒙了层透亮水光,一截嫣红小舌在空中轻颤着,放眼望去,似是含了块品质上乘的红珊瑚。
被放开后,那支起的腿肚仍在抖,()急促痉挛着,俨然已迷失在那冲天浪潮之中。
趁他失神,严弋吻着他的耳尖,低声问:“那……德宝是谁?”
“谁?”
软布擦过,又激起一阵颤栗,等人缓和些许,严弋道:“德宝。”
他顿了一下,“你曾说,我比他更过分。”
完全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九个字。
正迷糊着的谢瑾宁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危险醋意,但听到德宝,他费力掀开哭肿了的眼皮。
他还目眩着,眸中黑影斑驳,恍然间以为德宝真出现在眼前。
以前德宝半夜时也会蹿进他屋中找吃的,谢瑾宁被舔醒几次,睡意惺忪地使唤人去拿准备好的肉干,等它吃完再抱着德宝一起睡。
热乎乎的,抱着会很舒服。
“你怎么跑进来了?”谢瑾宁抬起手指,一如往常那般,熟稔地勾了勾:“德宝乖啊,这儿没吃的,待会儿再给你喂肉干。”
情态未消的嗓音还绵软着,无力的咕哝也似撒娇。
下颌微痒,严弋瞳孔微不可闻地放大,在如霜皓腕落下之际及时握住。他将脸埋回谢瑾宁掌心,深深呼吸,不受控制地失笑出声。
他吃醋的对象……居然是一条狗。
真是,太出息了。
不过,阿宁对狗说话时也是这样吗?
严弋张口,从蜿蜒着淡青纹路的玉雕掌背,到泛着胭脂色的纤薄指尖,每一处都细细吻过了,只觉得爱不释手,怎么亲都不够。
许是打猎多了,他并不招动物待见,此时更是恨不得以唇舌丈量谢瑾宁的全身,用吻做烙印,让少年浑身肌肤都浸入自己的气息。
不,也不仅是用唇。
窗外夜色愈深。
谢瑾宁身子骨弱,今夜情绪又跌宕起伏,身躯各处的疲累感汹涌而至,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坠了秤砣,都快睁不开了。
但要他就这么入睡,谢瑾宁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他动了动,试图换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挪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像是躺在水中,干脆抬起手臂,哼哼唧唧地发号施令:“不睡了,我要起来。”
他被严弋抱起。
堆砌在锁骨处的中衣下滑,布料摩擦过时,谢瑾宁肩颈一缩,低头下望。
他喜甜食,也爱吃各类汁水充沛的果子,如今眼前这颗,也像极了刚从水中捞出的朱果。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熟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被搂得更紧,带着往里压去。坐着的不再是柔软的被褥,谢瑾宁不习惯地扭扭,被嘶着气的男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后颈。
“……别动。”
严弋看得出谢瑾宁已经累了,反应呆滞,全凭本能与最后的意志力支撑,才没让自己倒头就睡。
已是深夜时分,谢瑾宁明天还要面对考核,严弋不愿再折腾他,只打算帮他揉揉腰,擦净身子就休息。
但若是再这么下去……
他也保不准自己会做些什么出来。
但又累又困的谢瑾宁此时脑仁只有核桃大小,刚想犟嘴,注意力霎时被那直直蹦起的,无法忽视的()吸引过去。
他披着外袍,殿月退还光着,松散衣摆将那处掩住,膝盖和小腿也缩在被子里,只有一截粉白丰腴的大月退还露在外。
距离不过分毫,谢瑾宁檀口微张,像是被吓到了,呆坐在原地。
困倦的少年安分下来,垂眸时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能碰到眼睑,形成的密影幢幢,再次出现的银盘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辉芒,他轻轻抿着润红的唇,颊肉鼓起的模样乖巧得不行。
看了看又要受罪的东西,严弋呼出口浊气,手掌覆上谢瑾宁僵硬的腰身。
怎料刚一揉,少年便身形不稳向他倒来,维持平衡的手掌不知如何摆放,竟不偏不倚压了上去。
“唔!”
怎么又脏了?谢瑾宁抬起手,不满地将指腹往他身上擦。
“腰好酸。”他往前挪挪,抱着严弋的脖子,将脸靠在他肩上,哝哝道,“帮我多揉一会儿嘛。”
隔了好半晌才等到回应。
“好……”
唇上一热,谢瑾宁刚想睁开眼,湿热触感又落在眼皮。
意识消散之际,他听见最后一声。
“睡吧。”
意识陷入黑沉。
……
谢瑾宁身心俱疲,几乎是刚闭眼就睡了过去,被他靠着的严弋却睡意全无。
先前窗前站立的那回,隔着衣物,他又被情绪所控,根本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而后想着让他的阿宁先舒服,便一直忍着没碰。
但被谢瑾宁那么轻轻一压,他竟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一下就出来了,却如火上浇油,怎么也不够。
丰腴软肉离他更近,甚至不用移动,只需撕开禁锢着的布料,便能将其戳出凹陷。
严弋却始终未动。
少年侧着脸,颊肉被压得堆出糯米团子般的稚巧弧度,轻柔平缓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的耳廓,熊熊燃烧着的焰火便在这三月春风里,冉冉褪去。
严弋低眸,亲亲谢瑾宁的鼻尖,眼睫,额角,怎么都亲不够,看他嫌痒皱起鼻头,小动物般的咕哝着,将脸埋得更深。
眸光越发柔和。
翻涌的心潮被无形之手抚过,寒潭之中盛入了一汪灵动柔暖的春水,从此不再凛冽如冬。
两情相悦。
严弋无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唇边的笑意愈来愈大,愈来愈浓,锋利轮廓上的每一处,都被发自内心的愉快充盈。
他的阿宁也是喜欢他的。
真好。
静静抱了会儿,心潮渐平,被挑起的()却仍未歇,他低眸凝视睡得香甜的珍宝,神色温柔至极,手上的动作却近乎粗鲁。
终是无法克制,他腮侧咬紧,攥住虚虚搭在他身前的柔荑,缓缓下移。
随着一声喟叹,坠着粉苞的玉白花枝被厚厚浊雪浸没。
用外袍将人裹住抱回隔壁放入被窝,严弋马不停蹄出门烧水,兑至温热用唇渡去,擦完身后,在伤处细细涂抹上药膏。
实在是累了,被他触上糜红之处,少年也只是下意识地一颤,意识仍在睡梦中,丝毫未受到影响。
待严弋处理好一切,翻墙回到谢家,掀开被洇湿得一塌糊涂的被单,映入眼帘的一物让他面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
是谢瑾宁当初回村时带来的毛毯。
确切说来,是那条车夫用来将他包住,横抱入屋的那条。
毛毯正中也晕着圈湿痕,不过拳头大小,并未打湿底下的棉絮。
脑中骤然闪过那车夫离开前的最后一眼,紧咬的后齿擦出令人牙酸的剐蹭声。
“这条太薄。”他淡淡开口,“天气渐凉,也该换新的了。”
第60章 起伏 “一次怎够?”
千里之外, 京城。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暴雨骤降。
长生阁之内,床榻上熟睡的中年男子忽地睁开双眸坐起, 捂住胸口惊喘。
他面色惨白,额间布满汗水, 天子面前也未弯过的脊背, 此时却佝偻着,连手臂都在颤, 狼狈至极,浑然没了那白日受人敬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仙长风貌。
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他的神色愈发凝重, 来不及擦去滴进眼中的汗, 何孟津起身于窗前掐指演算, 天机却似被厚重雨帘掩盖, 任他如何变换姿态,也无法得到任何信息。
直至天色拂晓, 干涩眼球转动,他直直望向远处宫殿。
飞檐翘角被逐渐弥漫开来的晨雾吞没,本该镇守屋脊的金龙在紊乱云雾中若隐若现, 恍若不甘挣扎, 却终不敌那诡谲沉霭, 寸寸扭曲, 黯淡。
贪狼吞斗,荧惑守心。
这是自邀仙殿开始修建后,何孟津日日晨起都能窥见的一幕。
悬了一夜的心回落,他咧唇嗤笑, 甩手拭去肩上尘灰,却在转身之际,被血丝包裹的瞳孔骤然收缩。
西南天幕猝然撕裂,漏下一束赤金天光,恰巧刺在金龙高抬的前爪。
“来人!”
……
翌日。
谢瑾宁幽幽转醒。
睡得太舒服,醒来时眼前还朦胧着,他一时难以视物,而比混沌了的大脑先苏醒的,是周身的感知。
身下的被褥干燥而柔软,睡前的湿黏消失得一干二净,谢瑾宁浑身清爽,腰肢略微有些不适,但也只有轻微的涩胀感,很快就被将他密匝匝围住的暖意驱散。
记忆还未回笼,谢瑾宁下意识想侧身坐起,刚转动些许,腰身倏地传来一股大力,他被带着一滚,鼻尖险些撞上什么东西。
眼球眨动,逐渐聚焦而变得清晰的视线中,出现了大片正随着呼吸起伏的麦色肌肤。
谢瑾宁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抿唇咽下惊呼,向上望去,只见一张浓眉深目,鼻挺唇薄,闭着眼也威风凛凛的熟悉脸庞。
是严弋。
他正被严弋搂在怀中。
男人双眼紧闭,呼吸平稳,显然仍在睡梦中,搭在他腰上的胳膊却能敏锐察觉到他想离开的意图,稍稍收紧将他压得更深,腿也缠在一处。
这下真是谢瑾宁曾想象过的,于冬日他钻进严弋被窝,与他抵足而眠的场景。
但过了昨夜,他们已经不再是兄弟了。
听着严弋有力的心跳,发现自己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唇上的那刻,谢瑾宁仓皇移开视线,羽睫乱颤,本就睡得红润的双颊再染一层胭色。
那里,亲过他,也咬过他,还……
若屋顶茅草化为铜镜,让他看到自己面颊飞红眉眼盈盈,俨然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谢瑾宁定会羞得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白蚕。
晨光透过窗棂洒入,为相拥而眠的两人蒙上一层柔光。
严弋还在睡,睡饱的谢瑾宁也不想起,被他的体温烘着,他四肢酥软,薄被在睡梦中滑至腰腹也半点不觉冷,浑身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泉中。
距离太近,移开的视线落在他的浓黑眉宇间,看着看着,谢瑾宁有些失神。
他怎么感觉严弋比之前更俊朗了呢?
腿间愈发鲜明的炙硬触感忽地打乱了他的思绪,谢瑾宁怔怔望去,双眸惊得溜圆。
黑沉夜色叫人看不明晰,又有暗影作祟,彼时谢瑾宁的大脑还迷糊着,瞧那巨物也不觉可怖,饶是触碰到了,也只是一下就抬起。
一夜过去,谢瑾宁只依稀记得其颇为可观,却未想过,在天光下竟是这般令人瞠目结舌。
无论哪个年龄层次,是何地域,好似自古以来,男子之间的话题都免不了会涉及到此,更别说正处于争强好胜时期,攀比强烈的少年们。
从前在京城,谢瑾宁虽未亲身参与,却也听过他好友曾祺在茶余饭后的闲言八卦,说某某看着身材高大,又成日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其实那处丁点大小,打着灯笼也瞧不见。某某看着弱不禁风,实则本钱不小。某某家里为他添了几个通房丫头,某某眼下青紫一脸虚浮,一看就知是个不加节制的,不可深交……
曾祺性子跳脱,通常是想一出是一处,说到兴头上,竟脑子一热,还想来扒谢瑾宁的裤子,说还不知道他的怎样。
被羞恼的谢瑾宁一脚踹开,又对着他脑袋补了几巴掌,直接上马车回了府。后来谢瑾宁冷落了曾祺好一段时日,看在他日日抱着各种礼品上门求饶,装哭卖乖说再也不敢了,两人才重归于好。
如今直面那怖人的,薄薄布料也掩不住紫红的炙烫凶刃,谢瑾宁竟不合时宜地想,这绝对也能吓曾祺一跳。
想什么呢,他赶紧拍拍脸让自己回过神来,加速流动的血液从面颊涌至双手,忽地感觉掌心也发起烫来。
像是经过长时的顶磨,虎口微胀,指缝间仿佛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滑腻,似有某种粘稠液体仍悬挂于此。
他抬起看看,掌心和虎口有些发红,肌肤软而润,还有股若有似无的药香,是上过药了。
可这只手也没被严弋啃过呀?
想到睡前那与此时别无二致的触感,心念电转间,谢瑾宁无师自通得到了答案。
他蜷起指尖,掩在凌乱乌发间的小半耳尖浸透朱砂,红得显眼。
梦里那不停戳他的手,任他怎么逃也躲不过,只能被迫迎接穿凿的火棍,原来就是……
羞怒刚生,忆起昨夜旖旎,谢瑾宁腮边鼓出的弧度又放平,为自己又一次舒服完就不管不顾睡着生出些懊恼。
有谢擎林锦华恩爱情深的熏陶,看话本时也曾为其中的真挚情谊感动,谢瑾宁曾暗下决心,若他有了心悦之人,定会千百倍对她好,才不会让女子为他落泪心碎。
而如今,他的的确确有了,并与之相恋,对象却是名与他一样的男子,叫谢瑾宁以往红袖添香的幻想通通落了空。
严弋较他年长,平日对他照拂颇多,谢瑾宁更不知该如何做才算是对他好。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为对方疏解欲望,也是作为爱侣应尽的义务。
严弋对他有情,他也同样以情回应,严弋对他有欲,却都是让他先舒服,怕是实在憋得不行,才会悄悄用他的手……
羞赧与懊恼在体内交织,横冲直撞,谢瑾宁脸红得快冒烟,低眸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挤进他腿心的东西,心脏怦怦直跳,大脑发晕,烧灼感自喉间蔓延至小腹。
一味索取是不好的,谢瑾宁心想,他也应该主动些,让严弋舒服。
至少在他醒来前先帮他缓解一下。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怎料手刚放上去,就被掌下猛然一跳,要活过来似的物什吓得收回。
仍在睡梦中的男人拧起眉头,面无表情时格外冷峻肃沉的五官锋利如刃,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制住了谢瑾宁的呼吸,叫他一时不敢再碰。
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苏醒的趋势,谢瑾宁咬住下唇,犹豫地抬起大腿。
“唔。”
刚夹住头,谢瑾宁便被烫得一哆嗦,眸中氲出水雾,好在侧躺的姿势能让他的腿自发并紧,倒是节省了些力气。
呼出一口热气,在自己后悔之前,谢瑾宁开始缓慢地、小幅度地动起腰,青涩而生疏地帮助。
环住他腰的手臂不知何时松了力,微微下移,随着他的移动,手指隔着衣物一下下点在谢瑾宁的腰窝,星星点点电流沿着脊柱扩散开来。
谢瑾宁是存心帮忙,但他从未做过这般的好心之事,实在生疏,不得章法,侧躺着动也没个支力点,在后腰持续的酥麻下,没几息就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怕将人吵醒,谢瑾宁只能张着唇小口小口吸气,等休息片刻再继续。
就这么动动停停,弄了好一会儿,除了越来越硌烫,严弋的心跳和呼吸几乎没有半分变化,这让本就有些紧张的谢瑾宁更不知所措。
他轻轻哼了声,抬手攥住了严弋的衣襟借力。
磨蹭时难免会碰到,谢瑾宁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感觉,自己倒是被挑得有些情动。
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脑在升温中逐渐迷糊,他调整呼吸努力动了几下,没想塌臀后移时,严弋微微侧过身,刚好从形成的狭小缝隙中滑出。
弧度偏移,谢瑾宁却没来得及收势,隔着衣料撞上,狠狠擦过的一霎,他猛然泄了力,唇齿间溢出半声绵软泣音。
谢瑾宁一口咬住严弋胸前的布料,埋在他怀里轻轻发着颤。
他没力气了。
就在此时,像是被他发出的动静吵到,严弋从胸腔中震出声不满的闷哼,吓得谢瑾宁肩膀一缩。
他小心翼翼抬头,发现严弋没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双眸依旧闭着的男人眉间的褶皱更深,连唇也抿了起来,面沉如水,一副极其不悦的模样。
而谢瑾宁脸色飞红杏眼含春,还把人的领口咬湿了,这下看着,倒像是他趁着严弋睡觉对他做起了坏事。
他明明是想帮他的啊,怎么会这样?
像只想跳过水坑却脚滑栽进去的狸奴,谢瑾宁沮丧地耷拉眉眼,浑身散发出闷闷不乐的气息。
头顶真冒出了耳朵,此时怕也会因懊悔自己没能尽到伴侣的职责而垂下。
面上倏地一暖,本该熟睡的人将手贴在他额头,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与惺忪,“还好,没发热。”
湿润的鸦黑羽睫轻颤,谢瑾宁还未开口,那只手又触上他面颊,道:“怎么这么烫?”
下颌被掌沿托住,抬起,目光相接,情愫化作层层波澜在彼此眼中荡开,流动,却在下一刻齐齐移开。
分明更为亲密之事都已做过,不过一个对视,两人却如寻常男女初见那般局促,无形的丝线从心口钻出,缠绕,连沉默都带着欲盖弥彰的暧昧。
严弋率先回神,长臂一伸,扯过被子盖住谢瑾宁,将他额边的凌乱碎发捋至耳后:“可有哪处不舒服?”
仍垂着的长睫如帘,遮住了谢瑾宁眼底的情绪,他摇摇头,“没有。”
唇有些干,他无意识地探出舌尖舔舔,被咬得绯红的唇蒙上一层水光,如浇了蜜的花瓣,莹润而诱人。
压过欲海的情愫瞬间被席卷而下,严弋贪婪地嗅着那带着温软体温的馥郁香气,似是并未察觉到被勾得蓄势待发的**,只一味关切:“真的没事?”
“嗓子可还难受?”
“腿和腰呢?”
接连得到否定答案,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舒了口气。
“昨夜你受了惊,又出了那么多汗,怕你半夜起热,这才留在了你房中。”盯着谢瑾宁的眼神愈发幽深,嗓音却带上了歉意。自从尝到示弱的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男人佯装忐忑道:“阿宁可会怪我?”
怎么会怪他呢?
严弋硌得他都有些痛了,肯定是难受得不得了,却还想着先关心自己还有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的明明是他呀。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谢瑾宁的心底甜滋滋的,主动伸手攀上了严弋的后背。
仰着粉白秾丽的小脸,他粲然一笑,漂亮的琥珀瞳眸在日光的映衬下像是揉碎的金,闪着动人心魄的波光。
“道歉做什么?”谢瑾宁眉眼弯弯,“严哥,跟你一起睡特别暖和,我好喜欢。”
那如玉脖颈间还印着严弋留下的斑斑红痕,如雪原上洒下的花瓣,尽态极妍,亲昵而乖顺的神态是最好的引诱。
还有那句喜欢。
一切的一切,都让严弋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他将谢瑾宁搂得更近,恨不得将他彻底融入骨血,落下的吻却温柔至极。
从额角开始,吻过他秀致眉眼,挺翘鼻尖,晕红双颊,最后落在他唇边,融化在这如和风细雨般的细密触感中的谢瑾宁温顺地张开唇,接纳,回应,予取予求。
一个冗长而温和的吻结束,气息凌乱的谢瑾宁地掀开迷蒙的眸子,看严弋用指腹拭去他唇边的晶莹。
谢瑾宁咕哝几声,乖巧蹭蹭他的手心。
好喜欢严弋亲他。
双腿不自觉磨蹭,碰到时自发分开,夹住,但趴着的姿势更不好发力,谢瑾宁只来得及动了两下,就被严弋制住。
急促而隐忍的鼻息连带着胸口颤动,视线中男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筋也凸了出来:“……别动。”
不是都用偷偷用他手了吗,怎么他都主动要帮忙了,严弋还不让他动?
谢瑾宁努努嘴,不服气地又扭了几下,结果被严弋一只手包住后颈,另一只手掐住胯骨,将他这只点火的猫儿牢牢制住。
这下,谢瑾宁完全动不了,撑起的身子在后颈轻柔的揉捏下逐渐软回。
他眯着眼,没骨头似地趴在严弋的胸口,感受着心脏隔着血肉撞击他的掌心,甚至能听到他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还有裹挟着欲//望的沉重呼吸。
谢瑾宁感觉自己躺在一座随时会爆炸的炉子上,热气腾腾,不知何时就会轰地一声炸开,迸出满地危险的岩浆,却将试图降温的柔柔水流阻隔在外。
他不解又委屈地哼唧两下:“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憋久了真的会坏掉的呀!
严弋不答,五指张开轻轻顺着谢瑾宁背后如墨般披散的长发,问他:“阿宁欢快吗?”
“嗯!”
谢瑾宁眉目舒展,几乎没有犹豫就点点头,眼神坦然而纯稚,如山涧清泉,不含半分杂质,他认真道:“你每次都摸得我很舒服,所以我也想让你欢快一次。”
太会撩拨了。
严弋喟叹着,顺至发尾时,在那只手可遮的纤腰下的挺翘弧度处拍了两下,清脆响声中,因趴姿更显绵软的部位荡出肉波。
但,一次怎够?
若是真要他尽兴,恐怕不只是今日,明日,甚至后日,谢瑾宁都不会有走出房门的机会。
包住后颈的手下压,强行将谢瑾宁的耳朵送到他唇边,严弋压低嗓音,半是威胁半是恐吓:“阿宁最好乖一些,否则……”
落在谢瑾宁臀上的力度极轻,但与方才的温情对比,称得上一句粗暴。
谢瑾宁被拍得一颤,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初见日他被摁在男人膝头哭天抢地的模样,发昏的大脑瞬间被吓得彻底清醒,随即而来源源不断的荤话裹挟着滚烫呼吸冲入耳道,更让他体温骤升,羞愤欲绝。
严弋居然早就醒了!那他做的那些无用功,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真要帮忙,刚刚继续用手不就好了,而他恬不知耻地晃臀扭腰,还因严弋不让他碰生了些埋怨……
难道他真成严弋口中那困于床榻对人摇尾乞怜的淫兽了吗?
身前是戳得他生痛的粗砺凶刃,脑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想象,谢瑾宁后知后觉感受到身后蔓延开来的灼烫,恰到好处的痛像灶前的一股风,将柴间的零星火点引燃,烧得他眼尾殷红。
谢瑾宁唇瓣张合,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心底一隅缓缓传来隐秘幽声:
他甚至想让严弋再打几下。
谢瑾宁就算对欲望再坦诚,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身体这般的变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呜咽一声,将脸埋在严弋肩头,闷闷道:“我,我不弄了。”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哭腔的语气加重。
“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
其实颇为享受他这般主动的严弋:“……”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上。
谢瑾宁还年幼,身子骨也弱,每日最多出一次,多了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偏偏他又敏感,摸摸后背都能软成一滩小猫饼。
严弋早在谢瑾宁清醒之前便醒了,不,他根本没怎么睡,前半夜他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整理好,又换了新的被褥,这才将谢瑾宁抱回谢家。
怀中人如温香软玉,白净秾丽的小脸毫无防备地对着他的胸膛,还会不自觉往热源钻,手脚都缠了上来,要把自己完全贴在他身上似的,实在可爱。
但这既是甜蜜,也是折磨。
后半夜严弋一直强压冲动,想去解决,刚离开被窝谢瑾宁就嘟囔着喊冷,蹙眉埋首,可怜得不行,他只得草草将其掐软,又钻了进去,直到夜色渐褪,他才小憩片刻。
方才也是想看看阿宁能主动到何等份上,他才未动声色,没曾想这小家伙竟直接用腿……若非顾忌他的身子,目睹他为今日考核做出的努力,他定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
结果这下可好。
严弋神色扭曲一瞬,张唇欲言,最后还是咽下了,任命地安抚起刺激太过缩成一团逃避的狸奴。
后背的轻抚徐徐注入安心的力量,谢瑾宁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不敢抬头看严弋,他悄悄挪了挪,让腿离那东西远一些。
可他忘了自己还趴在严弋的身上,两人又只穿着聊近于无的轻薄亵衣,这一摩擦,更如火上浇油。
听见男人的隐忍闷哼,谢瑾宁手忙脚乱想从他身上起来,又一个腿软跌了回去,还泛着麻的软肉恰好坐了上去,直接将撑出的弧度压向小腹。
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自身重量的加持下,从腿心到缝隙都被填满,烫得谢瑾宁一下卸了力,脚趾蜷缩眼冒泪花,脆生生的脖颈仰起,乌发在空中荡出涟漪。
而陡然受此重击的严弋则眼前一黑,切切实实这一下,饶是他天赋异禀,也有些吃不消。
他吃痛地咬着牙吸气,一霎的剧痛后,那隔着衣料也能将他包裹的软嫩触感压过痛楚,反倒更精神了,恨不得直接将人撑起。
握住谢瑾宁胯骨的大掌骨骼尽绷,严弋下意识就要往上撞,又硬生生止住,在谢瑾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将人抬起往前一贯,让人坐在他腹间。
“严哥,你没事吧?!”
从那仿佛下一刻就会嵌进他身体里的诡异烧灼感中缓过神来,谢瑾宁将手撑在严弋胸前稳定身型,他连忙回头看,却因视角受限,什么都没能看到。
转头见严弋眉眼间的痛色,谢瑾宁顿时慌了神,面上的血色都褪了几分,怯怯道:“很,很痛吗?”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想给自己脑门一巴掌,那么脆弱的地方被他坐到了,怎么可能不痛?
“没事,我不……”
“你汗都疼出来了!”见他还想撒谎哄自己,谢瑾宁一眼瞪过去,水雾凝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似落未落,瞧着不像是做错了事,倒更像是受了委屈。
他伸手朝后摸去,被严弋眼疾手快拉住,十指相扣,“好吧,只有一些痛,并无大碍。”
谢瑾宁不依不饶:“但你上次被我坐到大腿都痛成那样!”
严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次是我装的。”
谢瑾宁一呆:“啊?”
但那次是大腿,这次是**啊,要是真出了问题,关乎的那就多了去了。
这可不是个小毛病,他还没学到那儿呢!
谢瑾宁也没空计较严弋为什么要骗自己了,他蹙眉:“那怎么能一样呢,不行,我得去叫师傅来看看!”
他又要起身,但胯骨还被严弋握着,他只能无力地咕涌了一下,皮肉最丰盈之处在挤压下变了形状,溢出的肉弧似火山岩板上晒化的绵软雪团,指尖轻轻一按就能陷进去半寸。
严弋挑眉:“让邓老看看你把我坐折没么?”
“你——”
他都快急死了,严弋居然还有闲心同他调笑,瞧见他眼里的揶揄,谢瑾宁红了脸,哝哝道:“那怎么办嘛,你又不让我看,又不让我摸,要是你真的被我坐坏了,那以后……”
谢瑾宁说不下去了,那几乎要隔着衣料烙进的滚烫已明晃晃地告知了一切。
严弋顺势将他的话接过:“阿宁放心,我好得很。”
喉间溢出声低笑,腰肌如弓弦般绷起,竟只凭腰部的力量便将坐在他腹间的少年向上托,叫他双膝悬空,又骤然松弛,让他惊呼着落回,“以后……也定会让阿宁欢快的。”
谢瑾宁被他弹棉花似的这一下颠懵了,更用力地扣紧了严弋的手,直到被卡住后腰,臀尖刚脱离灼热的腹肌又被拽着砸下,凹凸不平的深刻沟壑撞得他尾椎发麻,才明白严弋的意思。
桃花汛漫上脖颈,他轻声哼哼,“这么有力气,真了不得喔。”
带着些酸气的言语又被颠散,皮肉相撞的闷响混合着少年的咯咯笑声,在晨光中织成一张暖融密网。
“好有意思,再来几下嘛。”
“呜呼!”
到底是个半大少年,玩闹了会儿,谢瑾宁便笑得见眉不见眼,再一次落回时,他顺势栽倒下去,搂住严弋的脖子。
他鼻尖沁着细汗,眼眸亮晶晶的,灿若繁星,他低头啾了一口男人的下巴,“累不累呀?”
“不累。”
严弋的目光如磁石一般牢牢黏在他那润红的软唇上,追过去索吻,却被躲开了。
谢瑾宁把被子一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披上外袍,朝他做了个鬼脸:“不累的话就快点走吧,待会儿被爹发现就不好了。”
他落地时腿一软险些没站稳,严弋伸出的手臂还悬在半空,听见这毫不留情的驱逐便是一怔。他好笑地挑起眉头:“我这样出门,不是更令人生疑?”
男人倚在床头,衣襟散了大半,背着日光模糊了他的冷硬轮廓,锁骨胸膛处的疤痕也不甚清晰,却更添一份英武。
但棉被掀至一边,下身一览无余,支着腿大剌剌朝着他的模样,倒又像个对大家闺秀撒野的登徒子了。
“你……”谢瑾宁都惊了,“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消啊。”
“因为我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严弋缓声道:“更何况,阿宁在我身上坐了这么久……”
他微微侧头,视线像是要绕过前身落到他身后,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谢瑾宁下意识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臀肉,不自在地咳了咳:“我不管,反正你得快点回你屋去,我说了我不会帮你的。”
“不用阿宁帮。”严弋毫不犹豫应下,“我想吻你。”
谢瑾宁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了,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住衣角:“不,不行。”
他这会儿还没过过心里那道坎,怕被严弋一亲,又……
“只准你亲我,不准我亲你?”
谢瑾宁点头:“旁人都是从牵手开始,慢慢到拥抱,最后才到亲吻,我们已经很快了。”
“旁人?”严弋抓住重点,问,“阿宁怎么知道旁人的变化?”
谢瑾宁回答得理所当然:“话本里说的啊。”
严弋额前冒出几条黑线,但对上谢瑾宁那清澈的眼眸,也没了话说。
“那没办法了。”
当着谢瑾宁的面,严弋缓缓放出了那经历颇多依旧(厚积)薄发的凶刃。
狰狞紫红刚冒出头,谢瑾宁就如被烫到一般转过身去,身后却幽幽传来男人失落茫然的叹息:“阿宁也觉着很丑吧。”
谢瑾宁还来不及开口,只听他继续道:“我也知这处可怖,不如阿宁生得精致,也怕污了你的眼,这才不想让你看。”
还有这个原因吗?
可是……也不算丑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夸不出口的谢瑾宁干脆转过身,“你,你弄嘛。”
得到首肯,严弋一边*,一边盯着低眉敛目的谢瑾宁,视线化作无形的手,分明无风涌入,被掠过之处却依旧感觉有热浪袭来。
被盯得有些腰软的谢瑾宁暗暗撑住桌沿,大脑空白,失去对世界流逝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悄悄抬眸,只见那手帕中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濡湿,甚至溢出。
结束了。
谢瑾宁呼吸一松,正欲再度出声驱赶,严弋起身走进,裹挟着腥热气息的吻落在他唇角。
“我在隔壁等你。”
语罢,他竟直接翻窗而出,落地时连半分声响也未发出。
谢瑾宁回过神来,行至窗边,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截翻飞的衣角。
他愣神片刻,恼道:“那是我最后一条手帕!”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