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啵嘴搭子他说,还要。


    流清商的瞳孔不可控制地变成绛红,手腕青筋剧烈地跳动,好似有千万只虫子挨挨挤挤,争先恐后地试图破蛹。


    道心通明,仙筋玉骨的九州仙舫执刃人,姑洗宫最是风雅的乘鹤玉笛仙君,意识被一只魔掌牢牢控制住,成为恶念的牵线木偶,成为魔头唯命是从的忠实奴仆。


    临渊本是打算用无相笔勾出流清商的恶念,只要那么一小点,经过无数次分裂复制,便可入主倾轧他的意识。


    可流清商澄澈的识海中无一丝恶念。


    道心纯净。


    他提出囚牢里最粗鄙奸恶的魔修,将他的恶念取出,又植入流清商身体中。


    让流清商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升起,放大的恶念左右,成为旁观的附庸。


    他满目血红,悄无声息靠近背对着他,将玉符投在识海中修改备注的晏七,轻缓地解下手腕上缠好的绷带,魔气萦绕。


    一旦锁喉,他无路可逃。


    晏七还沉浸在识海中,唇角微微带笑。


    【170,一直机智】好,还是【170,一直说】好呢?


    “流道友,”他忽而回头。


    流清商瞬间恢复正常,立刻将手背在身后。


    “你怎么起来了?”晏七疑惑,不过他没空疑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伸出玉符,“加个好友。”


    神智归体的流清商四肢百骸传来疼痛,腿脚一软,被晏七扶住。


    晏七更加疑惑了,不想加好友,没必要下跪吧?


    不会是求他把清九还给他吧?


    流清商素来霁月清风,受万众追捧,更以执刃人自傲。为魔头折辱便罢,可为恶念驱使行歹事绝不自饶,此刻也羞与外人道。待此事毕,他会向师尊,宗门,九州仙舫自请毁去灵根,永堕仙舫深牢,再无为魔头利用的可能。


    流清商谦恭道:“我的玉符被临渊摔了,道友,还请见谅。”


    晏七愈发不解了:“他摔你玉符做什么?”


    流清商被他扶回床上,喉头哽了一下,不言。


    还能因为什么?


    晏七见他不愿说,道:“清九道友那儿有多余的玉符,据说是她从前替玄天奇门代售的,我去取一枚来。”


    流清商欲图拉他,晏七安慰道:“虽说无商不奸,但你是她前任,眼下没有灵石也无妨……先赊账,等你拿到玉符再转与她便是。我替你与她说一说价,五十灵石便卖与你。”


    说罢,拉开流清商,走到门前又回头郑重道:“记得加个好友。”


    说完便自顾走了,完全没给流清商一丝挽留的机会。


    流清商躺在床上,正感慨着世上还是好人多,晏七道友人不错,忽而觉得哪儿有一丝不对劲。


    他怎么好好的,就倒欠她五十灵石了?-


    清九那头,刚泡上药浴,放好木鸭子便仰靠着玩玉符,最近联系人里一堆消息没来得及回——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小九快来看看师姐去御兽宗搞到的新坐骑。】


    【AAA灵符批发:哇师姐你是去买了新灵兽吗?给我看看毛色如何。】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毛?没毛,修理得很干净。(发来图片)(发来图片)】


    【AAA灵符批发:……】


    【AAA灵符批发:……


    】


    【AAA灵符批发:……】


    【AAA灵符批发:是个人啊……】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这是御兽宗的长老,我跟你说他看起来萌萌哒,其实猛猛哒……】


    【AAA灵符批发:再见吧姐】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别跑啊,上回听三师兄说你相亲失败了,师姐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想着来传授你点儿经验呢。】


    【AAA灵符批发:师姐,你的经验比较超纲,我还用不上。】


    【AAA灵符批发:师姐,我就是想问,如果讨厌一个人,应该怎么办】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日掉。】


    【AAA灵符批发:如果喜欢呢】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日掉】


    【AAA灵符批发:如果又喜欢又讨厌呢?】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统统日掉。】


    【AAA灵符批发:……师姐,是同一个人。】


    【18以下勿扰(十六师姐):哦……那就不能一起玩了,好可惜啊,你问问他介不介意被复制出一个傀儡跟你一起玩呢?师姐正好有个鱼是……】


    【AAA灵符批发:……师姐你赶下半场去吧,师姐你这么用功一定能早日飞升。】——


    诶,清九叹息一声。


    搞元阳好难。


    好不容易发现了个维持好感度的方法,还总挨崩。


    晏七啊晏七,小元阳的心思好难猜。


    她脑袋烦闷地搭在药鼎的边缘,手里握着玉符,看两只木鸭子转着圈扑腾水,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几十年前的九州境。


    临渊的伤,既非仙盟所致,也非魔皇所为,而是一无名黑袍人。


    那日,临渊与魔皇交战。原也打得有来有回,却突遭一黑袍人暗袭,眼见不敌只得化身黑雾遁逃,魔兽紧追不舍。


    魔兽蠢笨,他只好向死一搏,穿过地脉裂隙便只能躺在大梨木下呕血,听天由命,再无一息反抗之能。


    日光炫目,遥远的梨瓣飘飘像漫天的纸钱,为他送葬,黑袍人穿过裂隙,缓缓走近。掌心凝聚灵力,欲图送他一程。


    临渊合目,甘受一死。黑袍人掌心凝聚的灵力却渐渐散去,垂坠的帽檐下,唇角抬起,生出不与外人见的恶意。


    此处是合欢宗啊,有什么比让一个守身如玉的魔头为合欢宗折辱更美妙的下场呢。你的脸,你的修为,你高傲的头颅,就是原罪。


    见有人来,黑袍人匿去身形。


    清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那时她坚信自己很快就能毕业,要时刻为穿回去做准备,于是大家上恋爱心理学时,她在背四级单词。被盏摇师尊听见,赶了出去。


    看临渊被她拖走,黑袍满意离去。


    再后来,断罪的执刃人出现了,奉身为五舫主之一的师尊之令。彻查清九与临渊私情成了铁面无私的执刃人第一桩任务。


    在琴无涯的暗中牵线下,寻觅元阳的清九顺理成章地将目光落在了流清商身上。


    本来,她是对他无意的。有一曲清笛抵万金之称的流清商,在姑洗宫乃至整个九州境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于她而言,太高太远了。


    第一次约会,同是乐修,流清商准备了许多曲谱与乐理心得。


    都白准备了。


    她问他会不会唱小星星,他谦虚地说不会。她想,这话题不就来了吗。


    她教他唱小星星,每一遍调都不一样。


    当晚回去,她就被流清商的私生尾随,堵到了山门前骂。灵网上五颜六色的谩骂翻都翻不完,更有其者将清九履历翻了个底掉,说她靠在灵泉里给人搓澡赚灵石,偶尔兼职吹唢呐给人送葬,在灵网低价倒卖灵符扰乱市场秩序,最可恨的是,她身为修士竟然不辟谷,还特别爱吃一种叫魔芋爽的恐怖东西,根本配不上每一根发丝都飘着仙气的流清商哥哥。


    清九不堪其扰,在坚持了几个月后和流清商说了拜拜。


    执刃人的任务没能完成,他当然不肯罢休。他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个叫临渊的男人存在的痕迹,却是徒劳。


    流清商是琴无涯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并非因着他天资有多优秀,身份有多尊贵,而是因为,他合适。


    流清商有一张好的皮囊,偏这张皮囊还气质出众,极合姑洗宫——这个风雅至上的宗门形象,他成了姑洗宫纤尘不染的符号。这副好皮囊,内里是一张白纸,一片冰清。善作伪的师尊,伪装得太好,言传身教出了个真剔透的徒儿。


    符号,有一天,也会不想做符号。


    意识到自己质非文是,徒有其表的符号想做九州仙舫的执刃人,证明自己。琴无涯没有阻止,只是冷眼看他因天资不够而在攉选中屡战屡败。又冷眼看他屡败屡战。


    直到某一日,琴无涯需要一个执刃人的身份来对付合欢宗与临渊,只稍稍动了些手段便轻易挤下去旁人,带着执刃人的令牌来看望遍身伤痕的徒儿,告诉他,你终于通过了试炼,得到仙舫的承认,成为了执刃人。


    清九与临渊,就是你的第一刀。


    师尊的话,怎么会有错。教材上的答案,难道不比自己思考的正确?


    太想证明自己的流清商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着错误的答案去反求解一个想要的过程,本就是错的。


    直到清九厌倦了灵网上的编排,和他和平说再见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刃执起,不可放,悬于心,不能忘。


    纠缠到最后,他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而纠缠。


    当当当,敲门声响,清九惊醒了,是熟悉的灵气,结界牢固,清九道:“进吧。”


    晏七踏入:“帮你卖出去个玉符。”


    “卖给谁”


    “你前任。”


    “给他开双倍。二十灵石,你在我芥子袋里掏,找个全瑕的给他。”


    “我跟他说的五十灵石。”


    清九挑了挑眉:“还得是你,让他拿到玉符就转我。”


    晏七应下要走,被她叫住:“帮我搓个背。”


    晏七坚决:“不搓。”


    清九道:“放心吧,我解了幻形术换回原来你的身体,你搓一搓自己,有什么好害羞的?”


    晏七找理由:“我还要去送玉符。”


    清九飞出一张符,粘在玉符上,口中低念,玉符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玉符出现在流清商眼前,坠下,伴随一声“配送费三颗灵石,一共五十三快点儿的。”


    流清商原正与识海中的恶念抗衡,拾起玉符,艰难地注入灵气,玉符泛光,最近联系人中跳出一堆消息。


    其中琴无涯【上善若水】发来的消息最多。


    流清商与师尊失联已久,有许多消息需得禀报,立刻注入灵气联系琴无涯。


    片刻后,琴无涯的幻象出现在床顶。


    琴无涯见是流清商本人,大喜过望:“清商,你如今可好?为师联系不上你,甚是忧心。”


    流清商原躺在床上,立即坐起来,艰难地对着床顶行了个跪拜大礼,日常寒暄了一番后才俯首虚弱道:“弟子无能,为临渊所擒,如今身在魔域,自身难保,愿以死明志,以表对姑洗宫的忠心。”


    琴无涯立即道:“哪里的话,你是为师……”


    琴无涯说的什么流清商已经听不清了,耗费了太多灵气,识海已然再次为恶念入主,锁骨下的魔纹游移到胸口,泛着乌黑的光。


    流清商不屑地抬起头,看幻象里正东拉西扯煽情的琴无涯,厌恶骂道:


    “老东西!”


    琴无涯错愕:“什么?清商你说什么?”


    流清商粗着嗓子:“老子说你是老东西!老东西我口口你口口!”


    边说边竖起了中指。


    琴无涯心理素质好,和蔼道


    :“清商啊,你在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与为师说一说。”


    流清商:“说个鸟,老东西。”


    又竖一根中指。


    琴无涯沉默了很久,又道:“清商,是师尊不好,让你落入了魔掌,如今精神也有些……诶,你怪为师吧,可是师尊现在有很紧急的任务须得你去做。”


    流清商:“做个鸟!老东西!”


    流清商的中指一直没放下。


    “清商你听为师说,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唯有你能完成,


    (再吵吵老子把你胡子拔了!)


    临渊与魔皇如今势成水火,只待一条引子。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就会放屁的老东西!)


    你将清九与临渊私会密处的留影暗中录下,交与仙舫,如此为师便有理由将她拿下。


    (给老子闭!嘴!)


    你是整个姑洗宫唯一的执刃人,整个姑洗宫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你从不叫为师失望。对吗?”


    琴无涯终于说完了,流清商暴戾烦躁地死命挠头:“老东西,叽里咕噜一堆,拿点灵石来花花!老子还欠人灵石呢!”


    琴无涯淡淡一笑:“只要完成为师的任务,多少灵石都可以。”


    流清商血红的眼珠一转,笑得狰狞:“成交,老东西。”


    打发了流清商,晏七再无可推辞,毕竟那是他自己的身体,僵在原地苦想新的借口。清九煽风点火说着什么某些小元阳也不想被一个合欢宗女修提起,细搓吧?


    这种拼底线的角力,他总是输得一败涂地,以牙还牙的事他做不出。


    只好咽下一口气,拿起一边的刷子穿过结界,看她趴在鼎缘背对着他,搓了起来,又解释道:“我不会搓。”


    “晏大师兄会拍奶嗝不会搓澡,”清九声音闷在鼎里嗤嗤地笑,“随便搓,使点儿劲儿就行。”


    他动作很轻,看皮肉红了,不敢用力。


    清九诡计上头,忽然开口:“晏道友,我们不要再见了。”


    他动作一顿,刷子一划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清九疼得龇牙咧嘴,“除非你同意做我的啵嘴搭子。”


    晏七:“啵嘴……搭子?”


    清九:“对啊,你把我亲出嘴瘾来了,你得负责。”


    他语气很平:“你那么多前任,为什么是我?”


    清九想了想:“因为那么多人,我只想和你亲嘴啊。”


    晏七:“难道不是因为别人不同意给你亲吗?”


    清九撇撇嘴:“那谁让你老是同意啊,而且我跟你都亲熟了,我一咬你上嘴唇你就舔我下嘴唇,我咬你下嘴唇你就嘬我,陶醉得很,我不亲你亲谁?你看,你弹我我不就不亲了吗,我也很有原则的。”


    晏七死死抿着唇,这话他没法儿接。


    那种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抵抗心脏的剧痛了,嘴巴做了什么他完全没意识。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开了自动挡。


    原来他这张嘴这么不检点。


    死嘴。


    清九趴在鼎缘,又说:“而且这里是魔域诶,我亲嘴的时候可以给你渡魔气遮掩你身上的修士灵气,你知道吗,我下去打水的时候可听说了,咱们周围三间房住了十个魔修呢。个个在脸上纹身,一看就穷凶极恶。而且这里是情侣主题客栈诶,十个人三间,还是魔修会玩啊。”


    “啵嘴搭子哥你好好考虑一下嘛,当我的啵嘴搭子,百利而无一害。”


    “不要。”


    “要嘛要嘛。”


    “不要。”


    “要!就要!”


    二人只顾着说话,全未留意结界之外的动静。


    一墙之外,一群扮作魔修的修士盯着神识穿透结界的修士,着急发问:“临渊和那妖女在说什么?”


    那修士憋了半天,道:“他们说……还要。”


    第42章 大啵特啵必然伤身每日一次,休想赖。……


    “恁听的嘛玩意儿,俺来!”一刀修推开那修士,凝神注入灵力,神识悄然穿透结界。


    刀修生得剑眉星目,眼神炯炯清澈,身形挺拔,一身黑衣劲装掩不住肌肉的形状,背后斜负一把三尺长的玄铁重刀,极有分量。


    隔壁。


    清九转过身,在药鼎里漂着,气冲冲看晏七:“我不管,你今天不当我的啵嘴搭子,我就一直缠着你。”


    晏七:“你是蛇么要缠死人?”


    (刀修皱眉:“妮儿说啥莫听清,临渊说妮儿真馋死个人。”)


    晏七腰侧所挂的灵剑忽然嘿嘿笑了一声。


    晏七:“你笑什么?”


    (刀修:“俺咋还听卓另一个声儿咧。”凝神细听。众修士都围拢上来。)


    灵剑小声:“爸爸嘴巴硬硬。”


    晏七:“我没有。”


    灵剑倔强反驳:“我是爸爸的心剑,爸爸想什么我都知道。”


    (刀修声音颤抖:“妮儿好像跟临渊啊,俩人还有个娃来。”


    原一直侧躺在榻上梳毛的妖狐不淡定了:“男孩儿女孩儿?”


    刀修:“莫听出来。娃都会说话咧,不老小。妮儿咋绑架人还带娃,打打杀杀的,得给娃留下多大心理阴影。”)


    清九饶有兴致地问灵剑:“那你爸想什么呢?”


    灵剑嘻嘻:“爸爸想进来。”


    晏七:……


    而后平静道:“童言无忌,莫当真。”


    灵剑忽然飞到清九身后,害怕地蹭蹭:“爸爸现在在想怎么关掉语音功能。”


    唢呐原在换下来的衣裳边垂挂着,见状飞来将灵剑铲飞,悬在清九头顶,大声嚷嚷:“这是我妈妈,你离我妈妈远一点!”


    (刀修面色如糠:“妮儿好像还有一个娃,好像不是临渊亲生的,也带过来咧,听声这娃儿好像大几岁。”


    妖狐扶额:“这又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原先那修士也接力听了会儿,皱眉道:“似男似女,时男时女。”


    刀修:“啥!四男四女?十男十女?俺咋没听卓这么多娃!”凝神再听。


    妖狐不耐烦,道:“你开个外放不行么。”注入一缕灵力,将结界穿透得更大了些,也更清晰了。)


    清九:“那你知道你爸爸在想什么吗?”


    唢呐沉思一会儿,似乎是魔域信号不太好,正在努力感应,然后说:“嗯……爸爸在想……老婆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咳咳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装怂的样子好可爱好可爱好想再见一次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炸了啊好可爱可爱咳咳……”


    晏七:……


    清九:“贵爸爸的老婆……不是我吧?”


    晏七敲敲手里的刷子,敲在鼎边,响得沉闷。


    语气不善催促道:“你还搓不搓了。”


    清九笑嘻嘻地背过去:“搓搓搓。”


    唢呐向杵在一边的灵剑飞去,细细的唢呐嗓满是鄙夷:“我妈妈那么多小三,就你爸爸最没用!”


    灵剑:“你乱说!”


    唢呐:“我二爸是顶流,三爸会做饭,四爸拿狐狸尾巴团着我睡觉,五爸有毒博毒研两只虫子陪我玩,六爸舞大刀七爸帅得令人发指,八爸家里开灵网,你爸爸有什么!”


    (刀修看看玉罗刹和妖狐,神色复杂:“恁要咧外放,四爸。”


    身后另七个修士看看三人的刀,虫子,狐狸尾巴,抿嘴不语。一直打坐的寂照寺佛修摇摇头,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妖狐收起毛茸茸的火红九尾,收回穿透结界的灵力,轻咳了两声,对刀修道:“还是你听吧……”)


    晏七手里洗澡刷猝然断了,一截落在地上当当两声,很响。清九扶额回头看他,却见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颤动,很显然,是被捏断的。


    他仿若无事,熟门熟路去芥子袋里新拿了一柄刷子,就好像是他的一般,平静道:“用久了,换一个便好。”


    灵剑和唢呐还在吵得热火朝天,刺得刀修耳朵疼。


    灵剑:“我爸爸高。”


    唢呐:“我爸爸更高!”


    灵剑:“我爸爸腿很长。”


    唢呐:“我爸爸腿更长!”


    灵剑:“我爸爸很大。”


    唢呐:“我爸爸更大!”


    灵剑:“我爸爸很老。”


    唢呐:“我爸爸更老!”


    灵剑急了:“我爸爸会吃屎!”


    唢呐:“那你爸挺会的。”


    (刀修:“这回俺听清了,二胎说临渊会吃屎。”


    玉罗刹站在众人身后,鬼面下的神情一如既往冷似铁,终于出声:“你听些有用的。”


    刀修睁着俩清澈的星目,道:“中↗”。)


    一黑衣人影迅速掠过门窗,悄无声息靠近清九与晏七所在的房间,指节紧扣的玉符泛起淡淡的光晕,正是乔装过后的黑化流清商。恶念如潮翻涌,魔纹疯长如触手攀到他脸上,扭曲的纹路狰狞可怖,全无从前的温和文雅之态,浑身戾气已与魔修无异。


    琴无涯说了,录下清九和临渊的留影便有数不尽的灵石。自己上哪儿给他找临渊去?倒是眼前有个装成临渊模样的,现成的便宜,不用白不用。


    从前那些无事可做的私生和狗仔不就是这样拍自己的么,一张模糊不清的错位留影便可随意编排。


    到那时自己再拿着留影,勒索两头,价高者得。


    桀桀桀!


    众修士察觉到毫不掩饰的一道魔气逼近,听了好半晌乌七八糟东西的火气终于有处发泄。


    狐狸偏了偏头,玉罗刹微微颔首回应,放出两只阿博阿研虫子钻过窗隙,直奔黑化流清商飞去。


    流清商潜伏在两人窗外,轻手轻脚举起玉符,试图穿透结界,正桀桀桀笑着,镜头忽而一黑。


    “哪儿来的苍蝇?”流清商抬头。


    阿博趴在玉符上,触角动了动,两只漆黑圆滚的眼睛看着流清商,眨巴眨巴,有点眼熟。


    “死苍蝇滚,别耽误老子搞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话音才落,便见自己的影子慢慢被更巨大的影子笼罩。


    他怔怔回头,只见一只两人高的五彩斑斓白虫伸展巨足,腹部并排长着三对漆黑的眼睛。


    “六,六眼飞虫。”


    巨足抱头-


    房内。


    清九与晏七听得门外动静,神识向结界外探去,却什么也没有,心中不安起来,毕竟将他独自留在那处,实在危险。


    清九:“不搓了不搓了,你回去看着流清商吧,省得他被找来的临渊宰了,我这儿还得泡一夜呢。”


    晏七紧紧握着新刷子,不动。


    另一边,


    刀修:“俺不中咧,妮儿说要和临渊宰了流清商泡酒,泡一整夜!”


    寂照寺佛修在这间情侣主题房间待得实在煎熬,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闻言立即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营救流道友吧。”


    又转向玉罗刹道:“玉罗刹道友,这二人将流道友独自关在那处,想必也暗做了准备,劳烦你的阿博阿研归来后先探探有否陷阱,以免打草惊蛇,在此,我替流道友和九州仙舫先谢过了。”


    玉罗刹下颌动了动:“好。”


    合目,念动心蛊召唤两只虫子。


    阿博阿研正提溜着流清商在魔域血红的天空下飞,试图找个地方将人扔了。


    接收到玉罗刹营救流清商的消息,触角忽而动了动,互相看看,足爪上的钩子一松,开开心心飞还情侣主题客栈。


    暗红的天际划过一声“啊——————”-


    阿博阿研飞还客栈,经过好一番细致查探,钻进流清商的房间。


    触角动动,人呢?


    唢呐和灵剑还在吵架,吵着吵着动起手来,灵剑的剑刃刮在唢呐身上,滋儿滋儿的,像拿刀刮不锈钢洗脸盆。


    声音刺得刀修险些心脉俱裂,收了神识:“俺不中咧。咱们还是救人要紧。妮儿俩娃真闹人,没一刻安生!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一对夫妻,还是只生一个娃好啊。”


    另一边,


    清九又幻形回自己的模样,催促道:“你快走啊,我都快被你搓秃噜皮了。”


    晏七的声音透过铁面传出,有些闷,回荡在他的耳朵里,脑子里。


    “搭子的事,我同意了。”


    清九诧异一瞬,浮在水面的脑袋偏了偏,问:“怎么忽然又同意了?”


    目光穿过铁面,望向打成一团的唢呐和灵剑:“因为我不是三,也不会没用。”


    他俯下身,缓缓摘下玄铁面具,坠在地上响得清脆:“这张嘴很会亲。”


    双手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鼻尖轻触,温热的呼吸交错着拍在彼此的人中,她的下颌轻轻地抬起,作为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吻的默许。


    “每日一次,休想赖。”她重重咬了咬他的上唇。


    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动作稍顿了顿,脸颊贴得太近,被她精准察觉,不太高兴地抿起嘴巴,在识海中传音:“死剑修,这么勉强?滚蛋。”


    一个好感度为负的无情道剑修说他不做三,在清九听来,便是不想卷入她这些乌七八糟的八角九角恋爱,成为她大女王座下俯首称臣的一员。虽然现在还0人俯首称臣,但不代表未来一直是0。


    他这句话的意思总不能是,他想当正宫大房,把那几位都发卖了吧?


    心脏闷痛不止,似乎是在阻止他与她过分地亲近。


    可将至未至的吻悬在她的唇分毫之外,在她看来,就像是极其艰难的抉择,更验证了她的推测。她推搡他的胸膛,试图抽身结束这场让她极不舒服的未至之吻。


    “我反悔了,什么啵嘴搭子,说着玩玩的你还当……唔……”


    唇瓣张开的瞬间,被充塞填满。一瞬的恐慌,不安打破了内在的拮抗,一个略带着强硬蛮横的吻携着足以冲脱所有抵抗的果决,用力地堵了上去,将她的不信任堵回去。


    “我当真了。”


    “不可以随便玩。”


    他的吻几乎令人窒息,俯身手臂抱紧她裸露在水面上的肩,死死地扣在怀里。


    愈吻愈痛,愈痛愈吻,直到她的手伸出水面拍打着他的肩,脸也憋红了,他才慢慢松了唇,轻轻咬弄着湿漉漉滑腻的唇瓣。


    他说了,他很会亲。


    典藏版教材,不是白看的。


    剑修身无分文,只好遂她的意,肉偿。


    好在,他还有一把子力气。


    微微的痛,微微的痒,泡在药鼎里的身体飘飘浮浮,人也恍恍惚惚。


    他抱着她,身子越俯越沉,直至被这个妖妖娆娆的吻和迷迷离离的人拖进水里。


    药鼎承受不住第二个人的身量,多余的水噗呲一声溢出鼎沿,泼溅出来,在地面洇开一滩水渍。


    吻还没有停,光滑裸露的背硌在坚硬的鼎缘,她微微吃痛闷哼一声,他的手便探入之间以阻隔,指尖轻拨了一下,顺理成章将人抱紧在怀里,却不曾有多余的动作。


    幻海神火情毒与弥散蒸腾的药性相互作用,加之吻得过激,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伏在他身上,吻他,手也不自觉地朝他湿透了的衣衫下摸。


    坠进水里的瞬间,他将斗篷裹在她身上以隔绝她的恣意。故而此刻他泡在水里的衣摆漂浮着,只薄薄一层几乎无阻隔。


    他瞬间涨红了脸,牵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脖颈上,毕竟,他与情劫姐只是啵嘴搭子的关系。那只不安分的手便反反复复摩挲着他脖颈不时搏动的沟壑,柔软的指尖在喉结上打着转,酥痒至极。


    吻逐渐变得轻柔,从唇沿着人中鼻尖向上攀。她的脑袋渐渐靠在他的肩上,任他去吻,在蒸腾的水汽中睁开湿漉漉的双眼,去看他头顶的好感度。


    模糊的水雾里,清九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晏七:霄云剑宗内门首徒。


    修为:化神初期


    元阳:√


    对宿主杀心:80%


    对宿主好感度:-80%】


    什么时候降的,怎么就降了,是亲嘴亲迟了吗!


    啊!


    不会是刚才唢呐在那儿说他前头排了八个爸,他啥都不会,这小心眼子的死剑修生气了吧!


    她立刻双手抱着晏七的脸,啵了上去,啵一下,看一眼。看一眼,啵一下。


    然后继续惨叫。


    【晏七:霄云剑宗内门首徒。


    修为:化神初期


    元阳:√


    对宿主杀心:81%


    对宿主好感度:-81%】


    难道啵嘴也没用了吗!


    她一边啵嘴一边想,难道又要重蹈覆辙,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的好感度降到-100%,然后自己再灰溜溜地偷跑掉吗!


    眼看着好感度被自己啵到了-85%,她立刻停了动作。


    很显然,她错误地判断了啵嘴的作用,也许偶尔的小啵怡情,大啵特啵必然伤身啊!


    她立刻坐直在鼎里,一本正经对晏七道:“晏道友,我前思后想,左思右想,三百六十度想,我们还是不要做啵嘴搭子了,每天一次这么频繁,有碍你修行。”


    晏七愕然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沉寂了好一会儿后,才迟疑地问:“是这张嘴……亲的不好么?”


    清九道:“你亲的很好,非常好,我嘴都快被你啵烂了。但是我以为你是无情道修士,这样会动摇你的道心。我这人很有公德心的,咱们下次就浅啵即可。”


    晏七惭然苦笑。


    动摇道心……


    他的道心早就碎了,在每一日的相处中逐渐风化,日益剥落,散成飞灰,与苦闷酸涩一道滋养着他重新生出的情丝。


    他能答应她的,只有一句,至少我不杀。


    他抬起头看她,湿漉漉的乌黑睫毛低垂,掩盖所有情绪,双目暗沉沉的。


    “那就再浅啵一会儿吧。”


    药鼎里,乌黑的药汤飞溅起激烈的水花。


    她有样学样,脑瓜崩伺候-


    另一边,


    阿博阿研将人不见了的消息带回,众修士围在流清商房门前,深以为是临渊的陷阱。


    明明最初神识还能感受到一个人的灵气在房内,怎么可能好好地便凭空消失了?


    修为最高的妖狐先探出神识,细致地将内里扫了一遍,摇了摇头,流清商的灵气的确不在里面。


    客栈一侧的木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黑衣魔修骂骂咧咧地走近,周身魔气浓烈,脸上生了半边魔纹:“喂,你们几个堵在这搞什么!”


    妖狐给玉罗刹使了个眼色,妖娆笑着对魔修道:“我们啊,在找人,不知你可认得?”


    魔修上下扫两眼:“找谁啊,打听消息一次五十灵石。”


    玉罗刹身后飞出两只虫子,提溜起魔修的双肩,破窗飞出。


    “流——清——商。”


    “我……就……是啊啊啊啊啊啊……”


    两只虫子这回飞得更高更远,寻了处食人的魔花丛,才松开足爪,丢下,触角拍拍,飞回客栈帮助众修士寻人。


    虫子归去时,众人已然将内里翻个底朝天,为免魔头和妖女归来起疑,又重新归置好,才回房再做打算。


    魔域的夜晚,天是更加浓烈的猩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这座城池,距离魔皇治下最远,鲜少被攻打,相对安定,不少只想安生过日子的魔修都安居于此。没有战争摧毁,魔兽肆虐,故而此处勉强还称得上是繁华。


    魔域魔人也不都是残杀成性,许多魔人只是两个魔修生下来的魔二代魔三代,九州境不容魔修,他们也只好在魔域中选个相对安稳的地方居住。五百年前的合欢宗也正是这样一个宗门,虽汲汲营营于擢升修为,却也只是为了自保或是向道以逆天改命。


    猩红的天色渐渐转淡,已然是次日清晨了。药浴结束,药鼎下的火也熄灭了,泡在药鼎里的人也慢慢醒转。


    清九睁开眼睛,看自己还裹着墨色斗篷伏在他胸口,被他牢牢环着。


    怎么说呢,也给临渊点儿参与感了吧?


    她动了动,没挣开,反而将他弄醒了。拍拍他的手,站起身,药汤便顺着身躯向下流,水声一片淅沥,她翻出药鼎,念了个除尘诀,穿着衣裳着急道:“你怎么留在这儿了,你快回去看看流清商啊,万一他被临渊抓走了,小命肯定难保。”


    晏七就这样看着她,明明昨晚她都快把他嘴亲烂了,怎么晨起的第一件事,是关心别的男人?


    合欢宗的女人,都这般吗。


    持剑立誓护苍生的无情道修士,贪念在心底不自知地悄然疯长。


    他恍然想起合欢宗问心秘境中出来的那夜,痛哭流涕的【无情合欢宗还我元阳】与他心上人的对话。


    一旦得手,便会无情抽身。


    沦为弃夫。


    他也踏出药鼎,掐诀烘干衣裳,拾起地上的铁面戴好,走到她面前,以铁面贴了贴她的唇。


    “走了。”


    推开房门,却见流清商正在隔壁门前,将将推开房门,遍身灰尘泥泞,几乎快要散架。


    他快步上前,扶了一把:“流道友,你怎么了?”


    流清商遍身灰尘,脸色苍白,虚弱地看着他,咬牙道:“无事。”


    第43章 他是蛊前任们跟踪,修罗场


    晏七扶他在床畔坐下,道:“那就好,见你无事我也放心了。”


    流清商见晏七说完这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盯着自己。生怕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的魔纹为他所察,拉紧了些破损的衣襟,拱手行大礼道:“上药我自己来吧,先前已叨扰良多,实不敢再烦劳了。”


    “那我倒是没这个意思。”晏七依旧看着流清商。


    流清商顺着那道灼人的目光看去,落在了自己的玉符上。


    流清商忽而想起,立即道:“啊,加好友。方才疏忽,还望海涵。”


    晏七满意地加过好友后,便留下流清商一人在房中静养休息了——


    【187,剑很帅:流道友安好。往后若有他事,以此联络在下便是。她不常用玉符,只怕会耽误道友要事。】


    【歹势歹势,十八线而已:(抱拳)】——


    【上善若水】发来一条幻象连线请求。


    流清商原躺着休憩,立刻同意,并伏倒行跪拜大礼,极为虔诚恭敬。


    琴无涯一袭素衣胜雪,周身灵气流转如云,背景皆隐入朦胧,似孑然立于虚空。虽是中年人相貌,却是盏醇泽的酒,又似被时光细细雕琢过的玉,清瘦的身形线条利落,透出一丝仙气疏离,共同构成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宫之主风雅形象。


    他翩然拂袖道:“清商,为师交代你的事,完成得如何了?”


    流清商依旧俯身:“徒儿无能,还请师尊责罚。”


    琴无涯:“清商,你是为师最属意的弟子,又怎舍得责罚?你与妖女临渊现在何处,似乎不像沉渊宫。”


    “师尊想知道么,”流清商缓缓抬起头,双目血红,“得加钱!”


    “老东西!”


    琴无涯身形一顿,常年挂于脸上的和蔼僵了僵:“清商,你近来可是压力过于重了,也怪为师,对你要求过于严苛了,诶,你的师姐妹师兄弟们个个出挑,你若实难完成,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为师另择……”


    “你个王八造的,”流清商指着幻象的鼻子骂道,“老子忍你很久了,想雪藏老子,门都没有!老子就是最优秀的,人气最高的,这钱只能老子挣!”


    琴无涯思忖片刻。


    转账【2000上品灵石】


    “是为师不好,平时疏忽了你的心理健康。现在可否告知为师尔等身在何处了吗?”


    流清商:“算你有点眼力见,老不死的。”


    确认收款。


    “老子的灵魄定位发你了,这是个情侣主题客栈。”


    琴无涯淡淡一笑,慈爱万分:“好徒儿,答应你的,一颗灵石也不会少。铭记师尊的任务,切记切记。”


    流清商扬眉:“包的呀!”


    收起玉符,琴无涯身后的叆叇云雾散去,正是魔皇大殿。


    魔皇依旧端坐高座,怀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魔兽,指尖依次敲搭着。


    “琴无涯,干得不错,现在如何,本尊派魔兽去踏平这座……”魔皇仔细看了看琴无涯玉符上的地址,“这个破镇子。”


    “愿为魔皇大人解忧,”琴无涯双手合围行礼,“不费一兵一卒。”-


    魔皇宫地牢。


    无尽头的昏暗甬道,两侧牢房中关押着无数未驯化的魔兽,有些已然死去,尸体还未来得及清走。明明挨挤得难以转身,却无一敢出声。


    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这头迅速穿向那头,来人白衣染血,拂袖便杀一看守,径直找到关押九州境修士的监牢。


    监牢外施加禁制,各宗修士们被关在此处,半点灵力也使不出,更无法联系宗门支援,以为必死无疑。


    一修士惊奇上前:“无涯兄,你还活着!”


    琴无涯施法震碎禁制,满脸焦急道:“我被魔皇囚禁在另一处,虚与委蛇周旋多日方骗得他信任,快走!”


    禁制破碎,众修士出了牢门各显神通,化作道道


    流光飞离地牢。


    不多时,大地震颤,原是无数魔兽追击而来,巨掌在空中挥动,捞住一元婴修士,便卷入口中吃了。


    琴无涯飞在最前方,见状停下,施法攻击兽潮,有几位修士见此义举也停了下来迎战。


    琴无涯立即传音呼喊:“各位道友乃为我姑洗宫而来,今陷此险境,琴某实难弃诸位于不顾,还请诸位道友速速撤离,立刻传讯仙舫诸舫主、宗主,求援为上!”


    一玄天奇门道士飞符击退一只巨型蜘蛛,识海传音:“既是一同来,便要一同走!修士何辞死,绝不可留琴宫主一人牺牲!”


    琴无涯传音于众人,声色哀戚:“诸位道友,倘若你能归去,请代我转告姬无心,琴某心中有她。即便她是合欢宗长老,相好无数,琴某也从未嫌弃过她。向合欢宗发难,揭露妖女与临渊私情也不过是为了九州境的安宁。此事两难全,今琴某身死,也算不负卿卿,只盼今后忌日,她能折一枝梨花相赠,祭一杯薄酒,便好。”


    众修士闻言,心中悲愤不已,见琴无涯如此坚持,长呼一声“琴宫主大义!”后,只好逃离-


    小镇集市。


    晏七玉符震了震——


    【183,不说人话:老子从来不欠钱,还你!(转账53灵石)】


    【187,剑很帅:(确认收款)下次玉符碎了再来找我。】——


    清九付过灵石,将新买的小玩意儿塞进芥子袋中,铁面黑斗篷的晏七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清九不耐烦地回头:“大佬,你还要跟着我多久啊,虽说我将唢呐留在客栈保护流清商了,可你也跟出来,把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总还是很危险。”


    晏七道:“我也把灵剑留下来保护他了,若有异常,我能感应到。你若真关心他的安危,便该回去,此处魔修众多,不安全。”


    清九:“才不是,我出来是为了打听打听临渊的动向。按理说,流清商都丢了两天,临渊应该会派部下四处搜寻,可这个镇子风平浪静的,不像啊。”


    晏七:“你的智商能想到这一点,很厉害。”


    清九皱皱眉,不会夸人就别硬夸了。


    她向来机智得很。


    她止步,双手抱在胸前看他,一步一步走近:“这么着急让我回去,你不会是怕我在这儿开发新版图,找个八块腹肌帅魔修谈恋爱吧?”


    晏七坦然道:“是。”


    “不过我对你的私事,没有兴趣。盯着你,也不过是怕你用我的身体做荒唐的事。”


    “荒唐的事?”清九猝然贴近,手指敲敲他铁面上的唇部,“指的是亲嘴嘛?”


    晏七立时退后一步。


    情劫姐其人,本性良善,对谁都好。加之合欢宗门风所致的热情与自来熟,在他看来,啵人就像喝水一样容易,换人啵也像换饮料口味一样简单。


    而他这个闭关了一百七十多年的无情道剑修,却非如此。他本不喝水,到如今成了只取一瓢饮。因为她是他的情劫,所以饮一下也很合理吧,他如此想着。


    只是若被她灌倒了,他便会沦为第二个【无情合欢宗还我元阳】。


    “不让我啵别人,那你我今天的浅啵呢?”她凑上前,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晏七道:“晨起吻过了。”


    清九纳闷,他指的是早上那个隔着铁面的吗?可他昨天亲得那么忘情,还不肯走,今天又这么冷淡,拔嘴无情,多少沾点大病。


    清九抬头看看好感度,明明没变化呀,既然有大病的话,是不是要反着来?


    她瞪他一眼:“走开,别跟着我。”


    好感度还是没变。


    她敞开了又骂了几句,晏七依旧直直站在那儿,任她骂,好感度杀心都没有变,甚至大有随她骂的意思。


    骂累了低头一看,收到【187,剑很帅】转账100灵石,后面还跟着一排小字没细看,大约是说什么我存的灵石都给你。


    她惨叫一声,碰到抖M了。别人重金求子,他重金求骂。立刻迈开步子,赶紧掉头就走。


    晏七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十丈开外,戴着兜帽尾随的一行修士鬼鬼祟祟地跟上前。


    “啧啧,你看看,临渊被小九九骂的跟孙子似的都不吱声,这是真爱啊,”妖狐感慨完纳罕道,“也难怪小九九当众索吻。她从前也不曾对我这样大胆过啊,她若是骂我,我也随便她骂。李随意,她让你亲过她吗?”


    刀修闪身躲藏在一摊铺后,掩口道:“没,俺连手都没拉过。她也没骂过俺。”


    妖狐:“那你与她是怎么分的?”


    刀修:“因为俺张嘴了。”


    妖狐:“她地域歧视啊?”


    刀修:“唔系嘅,因为我唔识讲普通话,佢听唔明。我是一九州境孩子,走南闯北的啥子方言都会说,额滴神呀,奏是不会说普通话,她这人儿啊特较真儿,诶,这往事儿啊咱就甭提啦!”


    妖狐:……


    你还是闭嘴吧。


    妖狐:“玉罗刹……”


    玉罗刹声线冰冷:“她也没骂过我。”


    妖狐:“我是问你和小九九又是怎么分的?”


    玉罗刹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整个身子都隐藏在黑兜帽里:“他们进那间铺子了。”


    几人身后,另一黑袍身影悄悄尾随,就是前面这几个魔修昨日害他险些回不来,此仇必报。


    此刻,客栈里,唢呐和灵剑打得不可开交,划拉得滋啦滋啦的,互相喊着你爸爸吃屎你爸爸才吃屎。


    魔修的衣裳铺子花样繁多,设计大胆,比之九州境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物美价廉,清九扎进去便出不来了。店家是一个十来岁的漂亮小魔女,额头长了两颗尖尖的角,极其热情地给清九推荐衣裳。


    清九正换着衣裳,小魔女问道:“姐姐,你戴的这是什么花儿啊,真好看,我在魔域从来没见过。”


    清九摸了摸花:“这是喇叭花,九州境的特产。”


    小魔女眼睛亮了一瞬:“姐姐你去过九州境,好厉害。听说那边的人都很凶,见到魔族就杀。”


    “也不都是,九州境有好人,也有坏人,就像魔域,有好魔也有坏魔,”清九取下发髻上的喇叭花,簪在小魔女的两个羊角髻上,“喜欢就送给你。施加了灵力,永远都不会谢。”


    清九从芥子袋里掏出灵石要付账,左右看看:“你家里魔呢?”


    小魔女道:“爸爸妈妈都失踪了,就剩我一个了。”


    清九没再说什么,摸摸小魔女的脑袋,多拿了两块灵石往她手里一塞,便与晏七离开了。


    外头,刀修认真记录:“妮儿买了二十三条裙子,十八件上衣,十双鞋子,三条披风,还有九套首饰。”


    妖狐跟在后头,抱着手臂摇摇头:“临渊这厮真是抠到家,怪不得挨骂,自己穿那么帅,在自己的地盘竟然不主动给小九九付账,好歹小九九也是孩儿他娘,真是好一个没品乐色魔头。”


    玉罗刹声音从鬼面下平缓传出:“赞成。”


    妖狐话头一转:“现在就你我他三人,说句敞亮话,我想二位这回应召来此,不是当真为了将小九九与临渊锁在一起,也不是为了救流清商吧。”


    “杀了临渊,姑洗宫再无证据,”玉罗刹立即察觉到妖狐的意图,平静道,“你们将清九引走,我去杀了他。”


    刀修:“俺有一个问题。妮儿有俩娃,单亲妈妈不好当,杀了临渊,妮儿咋办。”


    玉罗刹道:“我的虫子会带,你不必操心。”


    妖狐道:“还是送我们一叶妖庭来,亲近大自然。”


    黑化流清商藏在一个卖拨浪鼓的摊子后,以拨浪鼓遮脸,看三人达成共识:“死虫子,老子管你杀谁,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正想着,肩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拍了拍,回过头,妖狐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九条火红的硕大狐尾摇晃着,两只妖媚上挑的狐狸眼含情带笑:


    “怎么又是你啊,跟着我们半天了。这么有缘,不使唤使唤你,


    都浪费了。”


    流清商的恶念欺软怕硬,立刻退去,脸上的魔纹也立刻消散,流清商一时体力不支,倒了下去,终于试图解释:“道友……我是……”-


    清九依旧生着闷气,逛了近两个时辰都不曾搭理晏七一句。见到前头许多魔修围成一团,扒拉着人便挤了进去瞧。


    人实在太多,晏七不喜与人接触,又抱着三杯不同糖度的□□乃乃好喝到咩噗茶,生怕撒了,也担心斗篷罩不住自己身上的灵气,泄露身份,便静静等在人群外。毕竟,她总不能丢了吧?


    生等了许久,直到人群渐渐散去,他也没见到清九出来,人群内,是一魔修伏倒在地,不省人事。


    晏七凝神感受她的魔气,却极其微弱,不在近侧。


    他心如同被揪了一把,立即穿过人群去翻开那魔修,还未看清魔修的脸,一窝毒虫扑面。晏七向后一仰,堪堪躲过直冲面门轰然而来的蚊蝇毒虫。


    他习惯性地拔剑,一摸腰侧,空的。滑退几步,拉开与虫子的距离。


    蚊蝇毒虫逡巡一圈,瞬间涨大了几倍,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嗡鸣着铺天盖地轰来,魔修们立即四下逃窜,街巷瞬间一空。


    毒虫已至眼前。


    晏七唇微动:“归雁——还!”


    胸前忽然金芒大作,泛着金光的心剑自灵府穿出,他握住剑柄,灵剑便自握处渐渐化作实质。


    晏七横剑一挥:“归雁——去!”


    一道金光斜斩去,碰到的毒虫纷纷落地化灰,再一道金光劈将而去,又是大半毒虫落地。


    “蛊虫?”


    天际猩红,风吹刮得猛烈,满地毒虫尸体与枯枝落叶,萧索冷清。晏七站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微微抬起下颌,眉头微动,与半空一大团毒虫对峙。


    虫子死伤大半,又立刻补了上来,源源不断,极是难缠。


    晏七不愿与之纠缠,欲寻她的魔气离去,却反复被虫子拦住去路。


    他意识到,虫子的主人,便是绑架她的真凶。


    战意起。


    他站在原地,握紧灵剑,渐渐悬至半空,浩浩荡荡的灵气勃然喷发,合目,神识自识海铺天盖地向四周覆盖而去。


    猝然睁开双眼。


    “那么蛊师……


    凌于半空的身影猝然消失,竟连残影也没有。立于远远高楼上戴着乌色兜帽的蛊师忽然失了目标,微微蹙眉。


    心头一动,刹那间转过头,金光刺目。


    “便在此处了吧!”


    蛊师立即后仰飞离,金芒破开鬼面,一分为二。同时袖中飞出一黑一白两只虫子直冲金芒掠去,挡下大半剑光。


    侧方一道刀气破空疾劈而来,极锐极利,携着山呼海啸般的威能,竟悄无声息,他旋身避过,脸上玄铁面具被刀风掀飞,坠落尘埃。


    双双露出真容。


    风里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你是九州境的蛊师,为何抢人?”晏七察觉到对方并非魔修,却并不认识这一号蛊师。


    少年杀手在猩红天色下露出真容,眉清目朗,腮边甚至微有颊肉,相貌停留在了未经世事的十七八,肤色却是不见天日的惨白,没有一丝活人气,周身威压冰冷强大。


    “谁与她相好,我杀谁。”


    来者不善。


    晏七剑折寒光,飞身而去,剑光封喉的一刹,玉罗刹乌色衣袍一空,坠落在地,晏七一剑扫空。


    神识再一细查,对方的灵息明明还在此处。


    巍峨肃穆的鼎鸣之声从地下升起,自四合向心围拢。


    大地震颤,一条通体乌黑的巨蛇破土而出,似螭似蛟,在艳红刺目的血月下,缓缓垂下如山岳般巨大的蛇头,漆黑的双目死死钉在晏七起伏的胸膛,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包括我。”


    他,是蛊。


    第44章 争当两娃爸晏七:是的,我们有两个孩……


    “别打了!妮儿不见了!”


    刀修凌空而起,携刀朝一蛇一人飞来。


    金光灵剑隐于身后,晏七踏空跃至蛇头,双手握紧灵剑,裹挟着凌厉剑气重重刺下,却听当啷一声脆响,蛇鳞迸溅出刺目火星,竟比玄铁坚三分。


    晏七握剑跃下,灵剑擦着鳞片划出数十丈长的蜿蜒火星。蛇尾横扫破空击来,晏七凌空拧身倒翻,反身一卡,剑尖稳稳卡入鳞下七寸,眼看便要刺入血肉。


    一道浓艳流火疾速击来,晏七不得已拔剑闪身跃起。


    晏七凌空翻身落至一座飞檐高楼上,风吹得斗篷簌簌响,衣摆狂翻。


    “狐火?”


    妖狐现身,硕大绮丽的火红九尾在血月下摇摆,格外妖异美艳。


    三足鼎立。


    刀修悬空拦在一人一蛇一狐间,劝和道:“玉罗刹,狐狸大哥,拜打了真拜打了,俺们找错人咧,他是个剑修,不是临渊!”


    巨蛇洪声沧肃,震天动地:


    “胆敢让清九生孩子,该杀。”


    晏七:


    谁让她生孩子了?


    他还是小处男呢。


    她有孩子了?跟谁的?那人抛弃她了吗?


    她原来有这样多不易。


    他一咬牙,


    管他是谁的,总之,现在是他的!


    晏七环顾,四周皆是集市民屋,若打斗必伤及无辜魔人,踏空飞掠至一片空地,玉罗刹与刀修李随意也紧跟其后。


    烈烈狂风里,他剑指巨蛇:“想去父留子,没那么容易!”


    听及父子二字,巨蛇怒意滔天,张开漆黑巨口,兜头咬下。


    灵剑感应到晏七极强的战意,迎蛇口而上,当的一声撞上锐齿,不相上下。极烈毒液自蛇口腺体喷涌而出,与金光相抵,谁也进不得半寸。


    刀修见状,无奈只得拔刀而上,攻晏七身侧,试图迅速结束这场作战。


    这一刀,挟雷霆万钧,可斩破虚空。


    也算棋逢对手。


    晏七左手御起灵气,硬扛刚猛刀锋,以一敌二,竟也相持不下。


    妖狐凌空长啸,狐火烈焰如流星般袭来。


    晏七左右手被一蛇一刀钳制,自顾不暇,点点狐火合作巨大的火球,吞天噬地般灼来的刹那,他奋力掷出灵剑。


    灵剑立时化作一道极强流光飞上血穹,隐匿不见。


    毒液,刀锋,狐火轰然撞击的瞬间,爆裂声震耳欲聋,几乎是毁天灭地的一击,而晏七,竟凭空消失了。


    三修士各据一方,以神识探查,却是一空。妖狐暗叫不好。


    刹那间,血穹上的灵剑化作晏七虚影,在几乎隐入猩红血色的寂静一刹,撕裂云层,挟着远超化神修为的滔天威压,自空中轰轰烈烈镇落。


    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摘字授名与灵剑,缔结灵魄相牵之契,难道当真只是为了与她情侣名吗!


    他才不是一个只会脑瓜崩的死恋爱脑!


    “镇!”


    灵剑轰的刺入大地,自正心向四周浩浩荡荡铺陈席卷,一人一狐一蛇不敌,各自被波及压倒在倒毁的巨岩古树下,尘土飞扬,弥散数十里。


    晏七双手握着剑柄,单膝跪在爆炸的中心,喘了口气,拔剑,利落起身,走到变回人身的玉罗刹身侧。巨岩砸断他半边手臂,不得动弹,玉罗刹依旧冷漠面无表情。


    剑尖抵着玉罗刹颤动的喉骨,晏七声音虚弱,灵力亦是消耗不少:


    “把她还给我。”


    两只虫子伤痕累累,从废墟中飞出来,围绕着剑尖嗡鸣,触角拼


    命搓搓,似乎是在苦苦求情。


    “妮儿丢了!”刀修力气极大,推开身上压着的巨树,拍拍灰,“俺说拜打咧拜打咧,妮儿不见咧!”


    妖狐也化作一只小狐狸,才得以从岩缝钻出,毛发粘着血污与灰尘。又化回人形,喘着气儿质问刀修:“李随意,清九呢!让你看着人,看哪儿去了!”


    晏七扫过这三人,愣了一瞬,想来是唢呐的四爸五爸和六爸了。


    刀修冲着妖狐焦急道:“恁的狐狸崽儿打窟窿把妮儿带走了,俺寻思着道上劝妮儿拜跟临渊再左一个右一个的生,回头是岸,娃俺们给妮儿带。他连衣裳钱都不给妮儿付,能是什么好男魔?”


    妖狐:“她说什么?”


    刀修:“妮儿说,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吵死了!然后让俺给她去买杯酸梅子茶,说肚子里的十个娃要喝。俺买回来一扭脸,妮儿就不见了。拿神识搜过了,到处都木妮儿的灵气。”


    玉罗刹冷静道:“她身上有我种下的蛊,可以查到她的位置。”


    晏七:“别查了,蛊在我身上。”


    妖狐道:“她比狐崽子还精,兴许以为我们奉命来抓她,偷偷溜走了。”


    晏七:“奉命抓她?谁的命?”


    妖狐见晏七直头直脑,不像是居心叵测之辈,坦言道:“九州仙舫,派了近百人来救流清商,因为流清商手里有她和临渊苟且的证据。”


    刀修:“我们想,把魔头临渊杀了,好死无对证,所以主动请缨混进来。只是没想到,她竟都有两个孩子了。”


    妖狐又道:“忘了说,这是罗刹古林的蛊修玉罗刹,那是万仞宗的李随意,我是一叶妖庭妖王义子,也是最美丽迷人,追随者最多,和小九九最有话题的九尾红狐。”


    晏七:……


    “在下晏七。”


    刀修还耿耿于怀,又问:“那什么,大的临渊的?小的你的?”


    晏七:……


    “是的,我们有两个孩子。”


    刀修嘀咕:“俺才不信,妮儿俩娃恁分俺一个带带。”


    晏七合目感受清九的魔气,缓缓打开睫毛:“以她的修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出我的神识范围。必是被人抓走了。”


    刀修道:“除了临渊,还有谁能在他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嘞抢人!”


    有了目标,玉罗刹飞身要走,天际一团黑雾涌来。


    一只手从中拨开浓雾,现出临渊的真容,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黑雾化作的宝座上,唇角悠闲勾笑。身后随侍的黑化流清商乖顺至极。


    “是,找我么?”


    饶是这场计谋的最后赢家,在看见那身斗篷围在晏七身上,喉结下还系着她亲手打的花结时,临渊眼底也暗了暗。


    刀修三尺大刀怒指临渊:“好歹妮儿也给恁生了个娃,恁咋这不是人!”


    临渊:?


    晏七平静道:“两个都是我的,与他无关。”


    黑化流清商骂骂咧咧:“你放屁,两个月前你们在雁还山才见的第一面,老子看得清清楚楚,还两个都是你的,美不死你。”


    临渊断臂已然重新生出骨骸,惨白的指骨点点,炼魂鼎自身后升起,混乱不堪的魔乐交织着晦涩的梵音。


    晏七与唢呐的四五六爸灵魄隐动,拼尽全力稳住灵魄不致脱体,可方才一战耗损灵力太多,实难抵抗。


    晏七腰侧的玉符震了震,他心头一紧,分出心神来注入灵气打开玉符,却不是【170,一直机智】的消息。


    【165,脑干缺失:大师兄,你猜我和二师兄五师兄在哪儿呢,你绝对猜不到哦~你总说我懒,这回我可是第一个报名的!】


    玉符坠地,晏七全神贯注抵抗炼魂鼎。


    临渊睥睨着灵力不支的几人,慢悠悠地道:“虚伪的修士,满口谎言。看见这个蠢货了么,我要把你们都炼成他这样直言不讳,口无遮拦的蠢蛋。”


    “谁蠢货?”黑化流清商不高兴地道,“你怎么骂自己人?素质真低!我好歹也帮你把这几个人骗到一块去了。给点灵石来花花!”


    临渊脸色一僵:“闭嘴!”


    黑化流清商抬高音调:“我凭什么闭嘴,我说错了?大棒骨!小骷髅!”


    刀修率先扛不住炼魂鼎,灵魄被吸出大半,冲临渊悲愤道:“恁杀了俺也成,恁得对妮儿和她嘞娃好。而且,而且不能再生嘞,妮儿爱漂亮,娃生多了伤身体!”


    临渊指骨敲搭着膝头,微微含笑:“那是自然,虎毒不食子。”


    黑化流清商:“你听他扯,整个魔域都知道他还是个大童男!处得不能再处,沉渊宫里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临渊咬牙:“你给我闭嘴!”


    黑化流清商:“你才夸的老子直言不讳,又让老子闭嘴!你才虚伪,难伺候的虚伪处男!”


    妖狐眼珠子狡黠一转:“魔头!清九真是你抓的么!”


    临渊:“当……”


    黑化流清商叉腰抖腿:“他抓个锤子,他搞不好半夜躲被窝里一边听两只老虎,一边哇哇哭回忆他逝去的初恋,他还敢抓她?”


    临渊怒不可遏,掌心凝起黑雾:“你给我……闭!嘴!”


    就在临渊分心一刹,灵剑果断飞出,击中炼魂鼎,当的一声,炼魂鼎坠地。


    四人灵魄归体-


    漆黑一片。


    “别怕,拿好灵符,待会儿我喊一二三,你闭上眼睛,就到家了。”


    清九指尖蓝紫幽火摇曳,勉强照亮一隅,映出小魔女额角两只小小的犄角和半干的泪痕。四周躺着无数昏倒的男女魔人。


    小魔女知道这大概意味着什么,自己的父母便是这样莫名失踪的。


    用酸梅子茶甩掉刀修李随意后,清九鬼鬼祟祟躲回衣裳铺子暂避一避。铺子里空空的,寂无人声。铺子后是小女孩的居所,那朵喇叭花掉在院子中央,被踩得稀巴烂,很显眼。


    她拾起萎蔫的喇叭花,凝神感受到铺子里残留的魔气杂乱,陌生,修为不低,与整座小镇格格不入,却有些熟悉。


    直觉告诉她,这很不对。


    她果断取出玉符向晏七求援,便被身后一掌击昏。


    关押几十名男女魔人的铁笼密不透风,她是被识海中的系统放“你怎么睡得着的?!”拼命叫醒的。


    “可是姐姐那你怎么办?”


    小魔女被她拍醒后,眼看着她点着指尖的幽火,变出一张又一张灵符贴在四周昏迷的魔人心口,口中念念有词,魔人便一个个消失了。


    直到她指尖的幽火明明灭灭,再也掏不出最后一张灵符,在那儿自顾自对着空气骂一个叫小肚的东西,说什么库存不能补快点吗!你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系统!


    清九收了指尖的幽火,想了想:“待会你抱紧我,灵符就可以把我们一起传送走。”


    小魔女点点头,抱紧清九的腰,忽然发髻痒痒的,脑袋上又被簪了朵花。


    “一,二,三……”


    身子一空,小魔女被清九甩了出去,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手里的灵符化作灰烬。


    耳畔只留下清九一句:


    “呜呜呜我也不想死在这儿啊,这该死的灵符他按人头算,不按体重算啊!”


    此刻,清九靠在飞驰的铁笼子里,等系统灵符补货,顺便在识海中查看着魔域舆图。


    从舆图上看,似乎正在靠近望渊城。


    望渊城,是临渊的地盘,那么这些人想来也是临渊的手下。


    她敢将被抓的魔人都传走,孤身于此,也是因为认定临渊不过是个废话很多,喜欢张牙舞爪跑到九州境耀武扬威竖中指,骂正道修士们都是卢瑟,实际上回去的路上还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看蚂蚁搬家都能看好一会儿的纸老虎魔头罢了。


    而且,她芥子袋被收走了,那里头有她一百年来辛辛苦苦赚的泼天灵石,她得讨回来。


    人死了,钱没花liao,不得行。


    她盯着立体舆图思索,又觉出不对来。


    横纵坐标都没问题,问题出在了深度上。


    这只铁笼子似乎


    位于地下几十丈深处,遁地而行,仿佛有意掩人耳目。倘若真是临渊的部下,何至于此?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再不了解魔域的人也都知道,魔域中,临渊唯一的对手是谁,有谁敢在他地盘上偷人。


    啊!她惨叫一声。


    踢到铁板上了!听说魔皇会吃人啊!


    她不要变成铁板烧啊!


    识海的舆图中,代表她位置的光点渐渐逼近望渊城附近的归寂壑。


    她一直机智。


    既然你们这么想躲着临渊,


    那就,都!别!玩!了!


    第45章 安置她的男人们你多了一个风韵犹存的……


    魔域,


    某处地脉裂隙。


    一众九州境修士,飘飘然自天而降,有如谪仙。地面上数十负伤修士在此接应,见来人不下数百,欣喜若狂。


    篱篱稳稳落地,珩衍才解除护住师兄妹三人的结界。


    叮嘱道:“跟好大家别乱跑,魔域不比雁还山,凶险万分。”


    篱篱朝前跑远:“二师兄,我也金丹圆满了,很快就要追上你和大师兄了,别拿我当小孩子啊,说不定过两年你得喊我大师嫂呢。”


    五师兄对镜理了理发冠,柔柔传音道:“篱篱,别想那不着五六的昂,你大师兄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的,听你二师兄的话,昂。”


    “我要他爱我干嘛呀,我爱大师兄就可以了。”篱篱正回头说着,兜头撞着一年轻道士。


    那年轻道士回头,张嘴便呵斥道:“谁啊!多大个修士了,出门不算一卦么?”


    正是玄天赐。


    被晏七和亲爹联手打得在家里躺了一个月,他听闻师兄师姐折戟魔域,竟还是为了清九与临渊的旧事,软磨硬泡,硬是跟着亲爹慎虚道长来魔域支援。


    篱篱瞥玄天赐一眼,语气不善:“你也想被扶着过马路吗?”


    珩衍立刻上前拱手赔礼:“师妹年幼,在下代她赔罪。”


    “年幼?年幼来这干什么,魔域是我们这种高手来的地方。”


    篱篱绝不许别人质疑她的实力,伸手剑出:“来比划比划!”


    五师兄立刻拉住撸袖子捻符的玄天赐,指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道:“小道长,她小时候跟鸡较劲,这儿被鸡叨过,不好使了。你这么威猛,长得又一表人才,被一二百五缠上传出去多影响你名声。”


    玄天赐满意昂头:“罢了,我认输。”朝最前方飞去,对亲爹道:“肾虚大王,有什么需要我这个高手帮忙的吗!”


    慎虚道长才从接应的修士们那儿了解到具体情况,皱眉看了看这个同样脑干缺失的儿子,对身后追随的修士们高声道:


    “魔皇座下竟不知比百年前多了近千高阶魔兽,诸位道友切莫分开行事。琴宫主最后出现的位置在此处向北约三百里处,位置已经传讯至诸位玉符中,魔域灵网信号差,切记千万莫要走散,切记切记!”


    珩衍随众人应下。


    掌管宗门内事务的他本不必来此,霄云剑宗高手众多,随意派出几个便是。只是篱篱一腔热血偏要为失踪伤亡的同门报仇,师尊也允了她历练一番,珩衍只得点了修为高强的五师弟与自己跟来。


    魔域凶险未知,玄天奇门众道士启动阵法隐匿行踪,与众修士疾行赶往北向三百里外。霄云剑宗三师兄妹混于其中,也不曾落下。


    衣角翻飞,足下城池渺小向南去,珩衍高挺的鼻尖微动了动,紧接着又嗅了嗅,目光紧紧盯着一处,心头忽而生起不安。


    熟悉的气味,他绝不会忘。


    是她。


    可她不是与那个人一道的吗?怎么只有她的气味在此。周遭似乎还有极其浓烈强大的凶兽气息,虎视眈眈。


    他转头对五师弟道:“你照顾好篱篱,别任她乱跑,我随后赶上。”不容对方答复,他便化作流光,脱离阵法,循气味而去-


    归寂壑作为划分魔皇与临渊疆域的界碑,壑底深万丈,自壑底散发出幽黑骇人的气息,不可直视。高阶魔修倘若坠落其中,即便侥幸存活,也躲不过壑中魔骨花海的分食吞噬。


    此刻,清九正站在归寂壑的边缘,与一只巨型魔兽,两个化神境魔修对峙,她向后挪了挪,松动的碎石坠入深壑,毫无声息。


    已然是退无可退。


    眼前的巨型魔兽,便是掳掠关押并悄然运走她与失踪魔人的容器。


    送走小魔女后,她坐在密不透风的“铁箱子”里,思考着究竟是怎样的手段,竟能悄无声息地遁地不为外人所察。


    在听见规律的咚咚声和不时的咕噜声后,生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想明白这点,就很好办了。


    她虽然兑完了系统里所有的库存灵符,可那些她平时根本不会去看的旅行套装,新手武器,还有丑死人不偿命的初始服装,库存倒是很满。


    她看看系统界面的右上角,积分还有一千二百点。


    她精心勾选了九十九个体积大,重量沉的婴儿车,儿童安全座椅,还勾选了九十九套临床医学考研教材,九十九块巨型太湖石盆景,九十九台全自动麻将桌,还有九十九包她一直不敢尝试的变态辣魔芋爽。


    九十九,是系统的上限,不是她积分的。


    这么喜欢吃人,那就吃个够吧!


    点击【确认兑换】。


    魔兽忽然翻起白眼,肚子一胀,脖子一挺,两只短手捂住嘴,载着背上的魔修浮出地面,鼓起的腹部耸动,呕了两下,哗的一下将她和考研教材,婴儿车全吐了出来。


    她借力翻滚出来,扫了一眼周围正是望渊城外,掐了个诀弄干净衣裳便朝望渊城内跑去。


    两名化神境魔修虽不知魔兽吐了一地的什么东西,几十名魔人又去了何处,但遁逃的魔气总还分得清,转瞬便落至她身前。


    一只魔兽,两名魔修凶神恶煞堵住了三个方向,她只好拔腿折返,最终被堵在了归寂壑悬崖边。


    “大哥,弄丢了那么多‘兽崽子’怎么向黑袍大人交代。”


    “有的交代总比没有的交代好,这个,务必抓活的!”


    魔人拔出腰后骨鞭,点地飞来。


    在合欢宗,身法也是必修之课。不管是追元阳,还是躲情债,都能派上大用场。


    她身法与速度远超筑基水准,几番连跳转身轻盈如点水,躲开了狠辣的骨鞭钩索,可修为间的差距却有如鸿沟,还是被破风而来的魔气波及。


    不过慢了一刹,她便被一道魔气击中后背,痛叫一声,滚落在悬崖边,呕出一大滩鲜血。


    魔兽踏地,两名浮空魔修也落地,逼近。


    她以衣袖狠狠揩去唇边血迹,手攥着衣袖的花边撑起身子,假笑逢迎道:“我被化妆品腌入味了不好吃,不爱锻炼肉也没嚼头,一下锅就散了,两位魔修大哥放过我呗。”


    一魔修问身侧魔修:“她说什么,什么腌入味了?”


    魔修动了心思:“她说,她很香。”


    清九依旧握紧拳头,垂着头:“我不爱洗澡的!没事还爱在泥坑里打滚,不信,你过来闻啊。”


    她垂下的目光里出现两双长靴,魔修慢慢蹲下,以骨鞭抬起她的下颌。


    她嘴里还细碎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听起来很是惊恐胆小,乖顺地慢慢被迫抬头,抬起睫毛的一瞬间,手中攥紧的药粉猝然撒向靠近的魔修,纵身一跃,跳下归寂壑。


    两魔修被迷了眼睛,摔倒在地,却反应机敏,立即甩出骨鞭勾住她的手腕,硬将人扯了上来。


    “狡猾的女人!带回去交给黑袍大人!”


    她痛叫一声,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便要落入魔兽张开的巨口。


    头顶一声苍凉狼啸,通体雪白的银狼四爪踏着兽首,如离弦之箭一跃而起,身形极为矫健,瞬时咬断带刺的骨鞭,稳稳驮住了坠落的她。身被森冷寒气,威风凛凛。


    她惊魂未定,手上还挂着半圈刺入手臂的骨鞭,立刻抱紧雪狼毛茸茸的脖颈。


    两名化神境魔修双目失明,流下鲜血,神识却看得清楚。


    绿瞳的雪狼驮着负伤的女修傲踞巨岩之上,龇着锐利的狼齿,泛出冷冽寒光,昂首与高出自己两倍不止的魔兽对峙。


    喉间不时发出低沉的怒吼,周身散发着雪域的冰冷威压,令人胆寒。


    这种威压并不来源


    于修为的压制,而是身为极北冰原狼王遗子的孤胆野心。


    “快跑。”她在竖起的狼耳边焦急道。


    珩衍来时粗略估计过胜率,眼前是两个化神魔修与一头元婴魔兽,又是在对方的主场,怎么算都是他和她输。


    “今天的每日任务是什么?”他传音于她。


    她愣了一刹,在识海中打开系统,看向在他离去后便积起灰尘的每日任务:“今天是……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跨越五十里。”


    那时,每一次完成系统每日任务,她总是会摸摸他的脑袋,握握他脏兮兮的两只前爪,夸一声乖狗狗,再给两根大棒骨作为奖励。


    他总是会开心地围着她转,舔她的手,然后当着她的面高高兴兴啃掉骨头。


    现在她知道了,他辟谷,他不爱吃骨头。


    “抱紧我,母亲。”他说。


    清九拔出手腕带刺的骨鞭,双手合围在狼首之下,十指紧扣:“很紧了,再紧你就要翻白眼了。”


    雪狼双瞳闪动着幽幽的荧光:“今天的每日任务,开始了!”


    雪狼四爪猛然蹬地,一跃而起,躲过魔兽的扑咬,穿梭于巨岩之间,两魔修挥动法器追击而来。


    耳畔风声大作,吹得她睁不开眼,把脸埋在雪狼温热的皮毛里,双腿夹紧有力的狼腹。


    “好暖和。”她掉了眼泪。


    她清楚地知道会死,他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那时在雁还山,为什么要设计为难她?


    雪狼嘶鸣一声,咬下挂在魔兽耳朵上的芥子袋,仰头甩给她。


    前臂被骨鞭挥中,顿时浮起一道血痕。


    前爪受伤,更多的鞭挞如雨点般伴着恐怖的破空声挥下,血染红了银白油亮的狼毛,雪狼速度越来越缓,越来越笨拙。


    “你把我扔下来吧,你还能逃!”她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潮气。


    “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还没有给我骨头!休想赖掉!”


    雪狼咬牙跃起,堪堪躲过魔兽一掌,掌风吹得狼毛与她散乱的长发倒向一边。


    “我什么时候认过输!”


    母亲受辱,就是儿子无能。


    “好!你妈我也不是个怂包!”清九直起身子,一只手指向归寂壑,“珩衍,跳下去!”


    “那是归寂壑!”


    珩衍向她确认指令,四爪却凌空飞蹬,奔向万丈深渊,不加犹疑。


    “管他什么壑,摔不死!”她说着,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枚玉符。


    咔嚓咔嚓,她拍下魔兽与两名魔修的影像,当证据。


    “因为,你妈我是气运之女!”-


    小镇郊外。


    几个聪明或不聪明的前任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清九并非为临渊所绑。临渊也终于意识到,清九不是单纯的走丢了。


    众人皆铺开神识搜寻她的魔气,却一无所获。


    晏七站在那儿如坠冰窟,手中的灵剑淡淡泛起金光,怯生生地传音于他。


    “我好像感受到妈妈在哪儿了。”


    “好像是在我出生的地方,她好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受伤昏倒了……”


    晏七:“魔骨花海……她在归寂壑?”


    临渊:“你说什么?”


    晏七:“她在归寂壑底。”


    他尝试回忆着一百七十年前前往归寂壑的路途,心却忽然疼得厉害,什么也记不起。


    临渊斩钉截铁:“绝不可能,以她的修为,还未落入壑底便已然被漂浮的亡魂煞气撕裂吞噬了。”


    晏七拔剑抵着临渊,不容置疑:“带我去。”


    几道流光飞向猩红天际,北去-


    归寂壑底。


    浓烈的黑气遮天蔽月,地上盛开着无数大大小小,惨白的彼岸花,仔细一看,花瓣却是根根弯曲的骨头。


    大的是肋骨,小的是指骨。


    放眼望去冷白一片,在风里左右轻摇,此处便是魔骨花海,明明妖邪诡异,却四处透着肃穆。


    雪狼遍身是血,艰难地撑起四肢,用毛绒硕大的狼头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清九。


    他从不信气运之说,原以为必死无疑,可驮着她穿透亡魂煞气的刹那,却仿佛有一股奇异而温和的力量将二人托起,隔开煞气,落地。这股力量与此处的诡异景象格格不入。


    饶是如此,他也觉心神震荡。


    “任务完成了,母亲。”


    没有回应。


    雪狼荧绿的眸子看看她,又焦急地舔舔她不断流血的手臂,再看一看,又着急地舔舔,仰头悲啸。


    “死狗……别舔了……”清九艰难地开口,眼睛却睁不开,一声轻过一声,喘息着,“这儿全是骨头……你随便找两根啃啃吧,我以后……喂不了你了……”


    雪狼悲痛地摇头,不停地用头拱她,试图将她拱到背上。


    “你妈我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她无力地摸摸热乎乎的狼耳朵,“玉符里有我拍的照片,可以指认那两个魔修,为我报仇。科技改变生活,创新引领未来啊……”


    说完,她又喘着气儿,交代后事:“你妈我这辈子,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搞到元阳,妈死了以后,给妈烧两个纸人大帅哥下来,脸就照着你大师兄的画,妈好这口儿的,身材就照着临渊的来,妈玉符里也有他的半裸自拍,要一比一还原啊,哪儿大了小了都不好。”


    珩衍:……


    “逢年过节,你要烧点最新款的衣裳首饰下来,还有魔芋爽。”


    “还有,衡岐仙君你记得吧,以前对你也很好的,你拿着妈的玉符抽空给他发发消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死了,你要是有时间,再去看望看望他,别让药仙阁的龟孙欺负他。”


    “还有,玉罗刹……跟你同是犬科的死狐狸……李随意……耀祖……你都要去劝劝他们,最好是带到衡岐仙君那里……治治他们的难言之隐,都老大不小了,别单着了……”


    “你掏个本子记一下,还有……青浦墟的那个兔子精,一叶妖庭那个熊精……还有那个鬼修……还有那个蛇精……”


    “还有你大师兄,替我跟他saysorry,我只是想搞他的元阳,害得他跟我换了身体,这具身体现在还不了他了……不过也没关系,你多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大师姐了……”


    原来……只是……为了他的元阳吗?


    雪狼往地上一趴,嗷呜一声:我感觉你比我精神头足多了。


    第46章 汪汪队立大功想吃临渊的无骨鸡爪


    雪狼用毛绒蓬松的狼尾盘着她,趴在她身侧,打算好好休息片刻再寻找出路。


    覆盖着银白皮毛的眼皮子耷拉着,双目迷蒙,隐隐似见惨白肃穆的魔骨花海忽而升起点点萤火。萤火如潮向此处游动,渐渐环绕着她汇聚如漩涡,将人浮空了起来,向她灵府内涌动。


    雪狼再一睁开眼,才发现是梦。


    不过他的确觉得四肢有劲了些,甩了甩脑袋。将爪纹按在她的玉符上,解锁。


    这个隐藏的密码,她没换过。


    有一段时间,合欢宗兴起了在线网课之风,堕落是很容易的,她起不来床,索性就给他设置了爪纹,到时间点替她签到,签完到再自己叼着绳子绕着山跑两圈,遛自己。


    他衔起自己的玉符,靠近她的,滴的一下,加上了好友。


    爪子点点,却迟疑了。


    【187,剑很帅】在置顶的第一位。


    荧绿的瞳收了收。


    倘若她不与那人纠缠在一起,他会永远是她乖巧勇敢,不怕困难的好狗狗。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极北冰原本就属于雪狼一族,狼群也只能有一个狼王。被夺去所谓气运的狼王


    遗子最终一定会咬断大师兄的喉咙,取代他,夺回那个本就属于狼族,属于他珩衍的位置。为了那个位置,他什么都可以舍。


    谁是胜者,谁才是气运之子。


    谁才配拥有母亲。


    狼子野心在寂无人声的骨海间袒露无疑,狼爪再向下一划拉,哦~原来母亲置顶了三百多个人啊。


    所以,只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被置顶,才留在最上面的吗?


    母亲……我又错怪你了。


    他注入灵气,将自己的备注修改成【灵网传输助手】。又在几百个置顶里找到临渊,将她所在位置分享给他。


    【恶毒女人(很可爱的那种,但是很恶毒,但是真的很可爱):(灵魄定位)】


    【恶毒女人(很可爱的那种,但是很恶毒,但是真的很可爱):救我。】


    刚抵达归寂壑悬崖边的临渊玉符震了震,将界面投射在识海,道:“她发灵魄定位给我了,果然在此处正下方。”


    话音方落,晏七取出自己的玉符,除了篱篱发来的一条【历练第一项任务完成!成功营救被困老道友!第二项任务正在进行中,去情侣主题客栈营救顶流帅道友!】


    她没有给他发,却给临渊发?


    晏七:“我不信。”


    玉罗刹冷冰冰道:“我也不信。”


    妖狐和李随意也如此附和道。一个能说出来自己离异带两娃的处男,还有什么值得被信任的。


    玉罗刹:“你将玉符界面投出来,一看便知。”


    若是换了寻常,暴戾嚣张的魔头绝不会理睬任一人,可眼下救人要紧,只得隐忍片刻,将界面投至虚空。


    众人看着【恶毒女人(很可爱的那种,但是很恶毒,但是真的很可爱)】发来的消息,沉默片刻,看向临渊的眼神都变了。


    玉罗刹得到确切信息,转身便要跃下归寂壑,灵剑飞出,拦下。


    晏七得了灵剑传音,道:“灵剑说,归寂壑的大家不欢迎外来人,你们必须被它标记才能下去,否则粉身碎骨。”


    “如何标记?”玉罗刹问。


    灵剑又对晏七传音道:“被我亲一下就可以了。”


    晏七看看情劫姐的众前任,尴尬道:“你不是会说话吗,自己怎么不说?”


    灵剑左右摇摇:“这种事情,我害羞啦~”


    魔骨花海深处,清九依旧昏沉,只觉手背被什么碰了碰,迷迷糊糊攥紧了手里的玉符,继续断断续续交代道:“死狗,我死了以后把我的玉符砸烂,千万不能被人看见……”


    “还有,两个纸人不够,我还要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养我的鱼们。晏七……就让他住最大的那一间,我好把他按在地上墙上桌子上,随意发挥……流清商让他住地下室,省得吹笛子扰民被投诉,还有你,你就别给我看门了,换临渊看吧,他最会叫了。”


    一声音咳了咳。


    另一声音妖妖娆娆问:“那离火呢?”


    “离火……离火谁啊,哦……是死狐狸,死狐狸掉毛,赶出去带着虫子兔子熊弄个杂技团动物表演钻火圈,李随意表演胸口碎大石,让临渊表演大石。赚到钱了,才能来侍寝。”


    “那耀祖呢?”


    “耀祖……耀祖也不给住,给个墨镜发卖出去给人算命……起名字……测姻缘,算不好就要饭,不给侍寝。他爸叫肾虚,他肾能好哪儿去,不玩。”


    话音才落,便觉身下一空,睁开眼睛四下看看,被她发卖出去的,卖艺的,看门的和按在地上随便发挥的围了一圈,正凝视着她,外加两只虫子,对着她搓搓触角,只有流清商和耀祖不在。


    身下,是灵剑将她稳稳托起。


    有些人还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她哈哈两声,ger的一下,厥了过去。


    晏七手快,将人捞进怀里,踏在灵剑上:“看来是真晕了,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他忽而止步,想起什么,玉符从腰间自行探出:“诸位道友,这是我滴滴打剑的第二单,先付费后上车,顺风剑七折。”


    临渊:“你?!”


    晏七眉眼平淡:“要养家……”


    晏师傅开着他的网约顺风敞篷灵剑,以金光抵御亡魂恶煞,用拧成长绳的灵气安全带依次挂着临渊,李随意,狐狸,玉罗刹以及两只虫子,超载而归。


    他凝滞的目光穿过睫毛抖抖的人,落向重归阴冷诡异的魔骨花海。


    连临渊也不敢贸然踏足的未至之境。一百七十年前,无灵剑相助,他一介金丹如何来到此处取矿的?


    并且,回到宗门时,他已是元婴境了。


    无人在意的峭壁,匿去身形的雪狼追随灵剑破开的煞风,攀援直上。


    灵剑飞行速度极快,虽然晏七以神识细细探过她的身体,毫发无伤,连块皮都没破,但那一地的血迹和她残破的衣裳绝非作伪。


    “去沉渊宫。”临渊声音冰冷,却不容置疑,“有最好的魔医。”


    晏七拒绝:“你走的是线下付灵石,临时改目的地,滴滴打剑要罚款的。”


    刀修道:“恁还嫌害得妮儿不够惨!被九州仙舫的人知道了,妮儿要脱层皮!合欢宗也要被赶下来,恁就乐意咧!”


    临渊烦躁:“听不懂。”


    刀修切换语言库,道:“诶呦喂您还嫌把这丫头坑得不够惨呐!这事儿啊,要是让九州仙舫的人知道了,她非得脱层皮不可!连带着合欢宗都得被撵下来,您就乐意看这热闹是怎么着吧?”


    临渊愕然。


    刀修以为他没听懂,又切换道:“你还嫌把妹娃害得不够惨呦!要是被九州仙舫的人晓得了,妹儿怕是要脱层皮哟!合欢宗也会被赶下去,你就乐意得很撒!”


    临渊:……


    这人什么毛病。


    妖狐看戏般慢悠悠道:“这算好的了,我们随意哥啊,半夜梦话都是语言乱码。偶尔还哈喽三Q,扣你几哇思密达。”


    临渊:……


    她这都找的什么前任……


    与他,怎么比?


    小镇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显露。晏七腰间的玉符震动不止,却无心打开。


    怀里抱着的清九忽然小声传音道:“回去我想吃无骨鸡爪。”


    晏七低头,社死中的她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为什么是无骨鸡爪?”


    她睁开一只眼睛,动作很小幅度地指指一路追随的临渊。临渊浑然不觉,正在欣赏自己左臂的骨感美。


    修长,洁白,每一处关节的连接都堪称天工。


    很像精心啃下的骨。


    晏七心领神会。


    “好,等回雁还山了,我们再去抓灵雉。”


    她睁着眼睛看他,不明白这个回之一字,想了想,问:“他是……不同意帮我们换回身体,要赶我们回去吗?”


    失而复得,晏七心里极是宁静:“来的路上,我与他说了原委,他同意得很快。还极是憎恶地盘问了我一番。”


    清九松了口气,心情好了起来。


    能换回身体,就能搞元阳。


    她又可以风险管理了!不用和这个冷酷小剑修捆在一起当啵嘴搭子了!


    芥子袋也讨了回来,她又是富婆了。


    “问你什么?”清九好奇。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声道:“问我守没守男德……”


    住满魔人的镇子依旧熙攘,刀修李随意在前头开路,推开情侣主题客栈半掩的大门,手臂僵了一瞬。


    “走错咧走错咧,俺们住的不是这间客栈哈哈哈。”


    李随意转过身,用高大结实的身躯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使着眼色将人往门外赶。


    “李——道——友——”


    琴无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刹那间,客栈内近百修士轰轰烈烈的灵气再无遮蔽,喷薄而出。


    李随意冲身后临渊挤眉弄眼:“冲恁来咧,走快点。你走了妮儿就木事了!”


    临渊被妖狐晏七挡在身后,用惨白嶙峋的手骨拍拍二人的肩,声音低沉:“让开。”


    魔头原是小心收了魔气,唯恐惊着镇上住户,此刻周身黑雾轰然勃发,浓烈得几乎快要滴水,翻滚着骇人的寒气,一瞬间充斥整个客栈。


    魔头的血瞳慢慢扫过站满一整个客栈的修士,指骨轻点,唇微动:“玄天奇门……姑洗宫……药仙阁……霄云剑宗……一叶妖庭,来


    得很齐啊。”


    打架,人多便能赢么?


    眼前的修士虽各显神通,隐匿踪迹埋伏于此,可一战夺下魔皇十城的天生战士又怎会惧怕这等放肆挑衅?


    后门处闪入一个身影,微带喘息。


    魔头勾起唇角,是你啊,小狼狗。又见面了……从前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吧?


    临渊周身黑雾再涨,威压冰冷强大,硬生生将修士的灵压顶了回去:


    “来了便是客,本魔君自当好好招待诸位,岂有怠慢的道理。”


    魔头阴鸷冰冷的目光像阴冷的暗流滑过每个人的脸,最终停在了负伤的琴无涯身上。


    缓缓开口:


    “琴、无、涯……你很有名啊。”


    第47章 审判1什么定情手帕,那是一次性洗脸……


    寂静的客栈,一时间闷得密不透风。


    在场的所有人,也就只有即将被审判的这一位合欢宗筑基女修,不知各大门派修士围聚此地意欲何为。看阵仗不小,敏感地从晏七怀里跃了下来,却被他一把拉到身后。


    琴无涯虽带伤,面色憔悴,却一以贯之的不卑不亢,气定神闲道:“魔头,自古邪不压正,你当这般胁迫,姑洗宫便惧了,不敢揭破你与妖女的苟且么?须知我身后,乃是仙盟五十六宗!”


    清九在晏七身后听得似懂非懂,小声嘀咕:“他化个战损妆来这儿唱舞台剧呢?”


    妖狐压低音:“别出声。”


    临渊三根指骨依次缓缓敲搭着手臂,倨傲道:“少废话!是单挑,还是一起上?”


    琴无涯道:“你以为我们九州境修士都是如你一般好战残杀之辈么,今日,我等只为文辩而来。”


    临渊听得心烦,什么文辩武斗的,这群道貌岸然的老贼,打得过就直接开大,打不过就说文斗,这是他临渊的地盘,容得他指手画脚?


    手中聚起一团浓烈魔气:“留着做你自己的墓志铭吧!”


    一道黑雾无声击去,当的一声撞上护体金光法阵,消散了。在一旁打瞌睡的慎虚道长收了法阵,烦闷地开口道:“琴无涯,你要审什么就直接审,审完了我还要回家打儿子。”


    玄天赐:?


    “爹,我就在这儿。”


    慎虚道长眉头皱皱,传音道:“哦,一直拿你当借口,忘了这回你还在了。”


    琴无涯指着众人身后藏匿的清九,她的发髻正微微晃动:“既如此,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合欢宗妖女清九,与魔头临渊勾搭成奸,违反五百年前合欢宗与九州仙舫订立的条约,于修仙界危害性极大,还不速速现身受审!”


    一只纤白素手穿过前头拦着的几个男人,轻拍拍临渊健硕的肱二头肌,示意他让开,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


    几个男人只好向两侧散开,露出她与晏七,


    正在啵嘴。


    大啵特啵。


    众目睽睽之下,她啵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啵得旁若无人,啵得晏七面红耳赤,直愣愣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啵完,她吧唧吧唧嘴,又睁着两只明亮清澈又懵懂无辜的眼睛:“被我小师叔无情抛弃的第三千八百九十六条鱼,你在说什么呀?我和谁勾搭成奸?人家听不懂。”


    琴无涯伸出的手指依旧颤抖着,对着她。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她这种奔放行径对琴无涯这种极注重体面之人,简直是精神污染,眼球污染,只觉哪儿哪儿都不干净了,琴无涯咽下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你便如此残害那位道友,实难想象私下里是何等污秽做派!”


    清九蹙眉:“残害?”


    她手指敲搭敲搭脸颊,


    转向晏七:“啵我。”


    晏七目光扫过满满一客栈的修士,姑洗宫……玄天奇门……


    耀祖也在其中,正在捶地痛喊“不!不——不!!!”


    ……药仙阁……霄云剑宗……


    目光掠过人群中的篱篱和五师弟,还有珩衍。五师弟正拉着撸袖子薅头发,大喊“放开那个大师兄”的篱篱,而珩衍站在人群里,平静地盯着他,没有一丝丝表情。


    只有妖狐和李随意,玉罗刹已经麻木了。


    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一刹,略过。扫尽所有人,最后回到了她的脸上。


    清九咬牙传音:“快点儿的啵嘴搭子,这是今天的份例。”


    为大局顾,晏七只得当着众人面,嘴唇在她唇角轻碰了碰。


    清九对着琴无涯道:“看见了吗,这位才是。”


    琴无涯似是早有准备,冷哼一声:“合欢宗女修左拥右抱是常有的事,此人甘愿堕落,为你收入麾下,不代表你与临渊魔头便无瓜葛!”


    临渊性子暴烈,还未等听完掌心又凝起魔气。


    妖狐离火立刻传音道:“魔头,你若将琴无涯打死,清九与你的罪名便坐实了,你掌半壁魔域,不惧仙盟,她和她的合欢宗还要在九州境生存。你若真恨她,便动手吧。”


    临渊拳头攥紧了,愤然将黑雾掐灭,作罢。


    清九一步步走出男人们的重重保护,站在众人之前,抱起手臂与琴无涯对峙,正色道:“好,来掰头吧。”


    琴无涯听不明白何为掰头,却大致理解她的话,那双似能穿透人心的眼睛审视着她,唇微微扬起。


    终于进入正题了,终于进入他的BGM了。


    没有人能在我电音琴魔琴无涯的BGM里战胜我!


    琴无涯轻拂衣袖,向一直垂头伫立的流清商伸出手,端然道:“清商,你的帕子。”


    流清商的恶念,早在望见众修仙者自天而降时便缩回了识海。待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几日自己所作所为,便一直浑浑噩噩立在一旁,痛悔难当。


    琴无涯的声音愈加沉了些:“清商,拿来……难道你也为妖女迷惑心志了吗?”


    “师尊……”流清商紧紧咬唇。


    “你是九州仙舫的执刃人,是姑洗宫众星捧月捧出来的,难道也与那位道友一般堕落吗?”


    琴无涯的声音很柔,却像一座山一般压在他心头。宗门,仙舫,他的理想……


    流清商的手缓缓探向怀里,取出那方一直精心保存的帕子。


    这方淡紫帕子,他最初留着,只是因为没扔,就像有些人活着,只是因为没死。放在书案一角积了灰,直到和她分开后,他才注意到它。


    这帕子的质量其实不大好,是最普通的棉质,四角没有包边,一角上绘着两朵淡蓝紫的喇叭花。


    他最初以为那是绣花,后来某日对着帕子出神,迎着日光细看,才发觉是棉里头押了干花,帕子上斜压着暗纹,将干花以灵力封存。


    不过两三个月,她微弱的灵力就散了,他便以自己的灵力维持着它的完好,直到今日。


    姑洗宫弟子大多内敛含蓄,一方手帕,一条琴坠便意味着定情,不日便将结为道侣。


    她对他如此情深义重,一片情意片情意情意意,而他,如今却要用这情义,来做指认她与魔头情义的罪证!


    流清商心口止不住地抽痛,攥紧了这方帕子。清贵风雅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耻。


    琴无涯一抬手,帕子便从流清商攥紧的手中脱出,伴随着一声不要,撕脱两半,落入琴无涯手里。


    “诸位,这方帕子,乃是妖女清九与我徒儿流清商的定情之物,”


    琴无涯说着,一手投出那日流清商于雁还山松林外录下的影像,放大临渊的身影,


    “大家注意看,这方帕子与临渊手臂上缠绕的那方,绣花一模一样,都是一种名为牵牛花的低贱野花。若非感情深重,又怎会赠与魔头此物?”


    临渊看看她,亦有些许愕然,这帕子不过是当初他饮下汤药后吐血,她随手从芥子袋里掏出来替他擦拭的,擦完她便随手扔了,他躺在山洞的卧榻里沉寂许久,最后还是去捡了回来。


    这些年,这方帕子被他扔过许多次。天涯海角,鬼蜮荒渊,不出半日便狼狈地去找回来,往怀里一揣,自顾自说着揣


    习惯了而已。


    原来,代表她心悦于他吗?


    清九面色复杂地看看琴无涯,扑哧笑了一声,忍住了后面一连串的大笑。


    众修士传音不绝,纷纷啧啧,唯有隐匿众人身后的珩衍轻嗤一声,道蠢货。


    “妖女,你还要如何辩解!”琴无涯厉声质问道。


    众修士互相交换着传音,深以为琴无涯所言有理。


    清九身后的李随意从芥子袋里抽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淡紫手帕:“妮儿从来木说过喜欢俺,但也给了俺帕子擦汗,你那能说明个啥!”


    妖狐离火从芥子袋里取出两方帕子,阴阳怪气道:“是啊,我还有两张帕子呢,难道说我与清九的情义是他们的两倍?”


    玉罗刹没说话,两只虫子也从锦盒里叼出来一方淡紫帕子飞到众人面前展示。帕子有些皱了,但看得出这方帕子是一直垫在锦盒里,供两只虫子休憩所用。


    被师兄师姐拉着的玄天赐看着人手一块的帕子:ber,怎么就我没有啊?


    雪花飘飘。


    “不!不——不!!!”


    晏七的手搭在闷痛酸涩的心口,那里折着一方帕子。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原来,他们都有吗?


    琴无涯激动道:“诸位道友看看吧,便是这妖女,仗着姿色出众,媚术了得,竟蛊惑了这样多年轻有为的正义修士。妖王义子,还有……还有那几位小道友,乃至我最心爱的弟子流清商也险些为她所惑。倘若不将合欢宗赶出九州境,只怕今后九州境便成了合欢宗的天下,成了临渊魔头的天下!那时,天地浩劫啊!”


    众修士纷纷颔首深以为然,喊着将妖女正法,玄天赐四处找着亲爹的影子,让他出来说句话,慎虚道长躲去了后边,正倚着柱子打瞌睡。


    清九笑罢,清清嗓子:“说完了吗,我小师叔的第三千多条鱼?反方要发言了。”


    琴无涯面色尴尬,大声道:“妖言惑众之前,你先发下问心誓,承诺你所言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清九白他一眼,轻慢地伸出手,发下问心誓。


    而后,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方崭新的帕子,走到众修士面前,依次展示:“诸位看出这是什么材质的了吗?”


    “是无添加百分百纯棉,而且是精选九州境西北地区的优质长绒棉,蓬松柔软,吸水性好,有韧性,不易破损不掉絮,上面还有压纹,是为了增加摩擦力……”


    琴无涯不耐烦打断道:“更足以证明你对魔头情义深重!”


    清九向众人展示完,看向琴无涯,带着笑一字一顿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定情手帕,而是一片精致些的,


    一、次、性、洗、脸、巾。”


    琴无涯惊愕。


    什么是一次性,什么是洗脸巾,不对,什么是洗脸!


    修仙之人一心专注于修道二字,除尘去垢靠掐诀便可,没有人会像凡人那般费时费力洗脸洗澡以保持清洁。即便是在合欢宗,灵泉大多时候也只是取乐修炼的场地而已,只有来自异世界的清九,一直保留着从前的习惯,认真洗脸洗澡梳头发吃饭。


    琴无涯望望天,的确没有雷劈她,所言竟然属实!


    而晏七等人却似头顶一道晴空霹雳。


    一次性……洗脸巾……


    清九看众修士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伸手在芥子袋里使劲掏了掏,掏出来两大包同款淡紫手帕,向众人分发着:


    “你们啊,勤于修炼,个个都不讲卫生,不洗脸,哪像我们合欢宗,个个都是香香的。做修士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而且我这个用了特殊工艺押花,市面上都没有的。缺点是保质期只有三个月,用完了上面封存的灵力就没有了,就不抗菌了,记得在保质期内用完哦。”


    发到篱篱手上时,篱篱眼泪汪汪,甩开她的一次性洗脸巾,说道:“你亲我大师兄了,我大师兄不干净了,呜呜呜……你这个合欢宗的坏女人当了我大师嫂,我就不能当我自己的大师嫂了!”


    五师兄对着清九指指篱篱的脑袋,抱歉地摆摆手。


    清九心领神会。


    又对着御兽宗的修士道:“这个一次性洗脸巾啊用处很多,我以前养过一条狗,每天早上都会拿洗脸巾沾水给他擦狗嘴,晚上睡觉之前给他擦干净四只狗脚,你们的坐骑灵宠如果比较黏人的,也可以让他们养成这种爱干净的好习惯。”


    御兽宗的修士立刻掏出灵石:“我买一沓。”


    清九瞬间被一窝修士围住,就地卖起了一次性洗脸巾,收灵石收到手软。


    琴无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怒火中烧,指着清九道:“够了!妖言惑众!即便这是什么一次性洗脸巾,也不能证明你与临渊没有暗通款曲!”


    清九在簇拥中转过身,原还带笑的双目,眼神忽而凌厉,却也只一刹,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放马过来吧。”


    琴无涯道:“昔年临渊与魔皇对战,负伤逃窜至九州境合欢宗,你非但没有为九州境除掉他这个祸患,还收留了他,救下了他,看他东山再起,是也不是!”


    临渊看向清九,心里一慌。


    清九的确救下了濒死的他,这绝对做不得假,可她当众发下了问心誓,一旦有所隐瞒,便会有天雷降下,惩罚问心不诚之人。


    他不想她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是他隐瞒了身份,收敛了魔气,她那时修为低微,虽然现在也不高,而且那时灵网不够发达,没有人脸识别什么的,九州悬赏令功能也没上线,她认不出自己很正常。


    炼魂鼎在掌心待发,倘若天雷降下,或是众修士发难,他扛一扛也不难。就算,以报她当日相救之恩。


    清九笑着看琴无涯,看得琴无涯心底发毛:“你猜呢?”


    第48章 审判2卧槽,清九彻底怒了!


    清九的相貌虽不似姬无心那般妖艳冶丽,也不似盏摇师尊那般清正端方。生就是居于那条中线之上,亦正亦邪,倾向哪一处,全靠伟大的颜艺。


    此刻只是寻常笑笑,琴无涯却感到她嘴角单侧勾起诡异的弧度,尖锐如刀。下颌微微内收,以致上半张脸蒙着阴阴黑影,身后缭绕黑气,比他更像反派。不禁背后发冷。


    不行,反派只能有我电音琴魔琴无涯一人!


    琴无涯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惋惜道:“你这妖女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见你是女流之辈,给你留几分颜面,难道非要我将证据拿出来,你才认罪么?”


    琴无涯使了个眼色,一名弟子恭敬上前,递出两本积年的旧册。


    “此乃数年前,还是药仙阁入门弟子的王药药的炼丹记录。使用了多少灵草,耗费了多少时日,丹药的品质,去处,功效等,无不详尽。”


    清九察觉到一丝不对:“王药药的册子怎么会在你这儿?王药药她人呢?不是说出差了吗!”


    琴无涯满目悲恸之色,答道:“王道友为寻你这妖女与临渊私通的实证,已葬身魔兽腹中,这本册子,便是从她的芥子袋里无意寻到的。”


    纵是因衡岐仙君之事,清九断无轻易放过王药药的道理,可当她的死讯从琴无涯口中轻飘飘道出时,清九心头终究还是掠过一丝微澜。


    王药药算是和她一同踏入修仙之道的。只是一个不得已入了合欢道,一个从了医。两个临近宗门的小弟子很容易便有了共同话题。


    王药药最初是极为勤恳求道的,可药仙阁的晋升之道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身为外门弟子的她昼夜不休方炼得百枚丹药,层层上交,层层盘剥,最后能够集中售往其他宗门的不过区区十颗,换取到百枚灵石作为报酬,再层层克扣,辗转到她手中,最后入袋不过两块灵石,还说是补助。


    聪明而不安于此的王药药,终于明白学医救不了修仙人,成为了王药药2.0,王者荣药。


    成为伥鬼,这条路便走得太顺,太顺了。


    被魔兽踏碎的不止是她的灵体,还有象征着首席弟子的令牌,如今只残余半块,在琴无涯手中,作为佐证这本册子真伪的证据。


    琴无涯见清九神情恍惚一瞬,又道:“这本册子中详细记载了当年你从王药药处私自采买了多少丹药,悉心医治临渊。你敢对天,以合欢宗一宗起誓,这些丹药并非用于医


    治魔头的吗!”


    落在那半块首席弟子令牌上的目光凝涩地滑向琴无涯,唇动,声音轻轻的:“好,我承认。”


    临渊心口倏地一抽,痛得快要裂开,指骨忽而攥紧衣襟,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偏被晏七一眼捕捉到。


    他也会痛?看起来与自己的症状一般无二。


    难道,魔头他也……


    修的无情道,道心破碎?


    晏七微微颔首,可敬。


    改日请教。


    琴无涯见她终于承认,而天雷也毫无反应,眼底笑意难藏,整个人都似飘飘,高举着册子,转向近百修士。


    “诸位且看,妖女承认了!如此,此事便再无疑议了。”


    清九双手抱臂,在琴无涯背后烦闷道:“我承认,那些药都是我向王药药买的,你激动个什么劲。你要不要先看看,我买的都是什么药。”


    琴无涯哼一声,只当作她是负隅顽抗:“难不成你买的是毒死魔头的丹药不成?”


    琴无涯不通药理,自信唤来一药仙阁弟子,将册子递与,悠然道:“小道友,劳烦请你念与众人听听,并好好说一说,这些个丹药的药性、用途。”


    那弟子行礼接过,清了清嗓子。琴无涯注入灵力,将该弟子的声音扩得更广,自信立于一侧,背挺得很直。


    “九州纪年某年七月十五日,合欢宗清九购得火灵止血丹,一瓶计一百枚,得二十下品灵石。”


    弟子念罢解释道,


    “这火灵止血丹,是借烈焰之力贯通血脉,以灼热之气凝滞血行。乃是以毒攻毒,寻常伤者断不可用,唯有离死不过一线的濒死者,才会以此法搏一线生机。”


    临渊回想,初见,那是一个炎炎夏日。她捏着他的嘴巴哗哗倒药,他伤重无力反抗,只觉立刻血液沸腾,整个魔都散发着毛血旺的香气。


    琴无涯洋洋得意:“诸位,魔头濒死,如今却好好地站在此处,都是拜妖女之手!”


    “九州纪年某年七月十六日,合欢宗清九购得寒灵通血散,五十包,得二十下品灵石。”


    药仙阁弟子迟疑地解释道,“寒灵通血散……想来是用于消解火毒。”


    “七月十七日,合欢宗清九购得火灵止血丹五十枚。


    七月十八日,寒灵通血散三十包,


    七月十九日火灵止血丹十枚……”


    弟子念不下去了。


    众修仙者便是外行也倒吸一口冷气。


    她搁这和面呢?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最后把临渊和成非牛顿流体。


    这人还能有命吗?


    妖狐,李随意,两只虫子皆向魔头投去同情的目光。


    琴无涯也听出些门道来了,尴尬拂袖:“你接着念!”


    弟子翻开两页:“九州纪年某年十月十五日,合欢宗清九购得妙口巧言丹,一百枚。”


    有了前面的冰火两重天折磨,不消弟子解释,众修士也能想到这丹药是用于严刑拷打临渊,盘问,逼他开口。


    到底谁是魔头啊?


    临渊想起,那时候他虽然曲折地活了过来,对她生出些许感激,却天性警惕,始终缄口不言。她以为捡到个哑巴,便买了治疗哑疾的药,噎得他终于发出一声——哕。


    琴无涯脸色铁青,指向临渊:“这不是会说话了吗!妖女之功!”


    弟子继续往下念,便是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药,治了肝伤肾,治了肾伤脾,治了脾伤前列腺,治了前列腺伤灵府,治好了灵府……


    魔头的五脏六腑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终于好透了,却落下了风湿。


    琴无涯瞠目结舌,立时改口道:“这自然是妖女掩人耳目的手段!妖女早有预谋,买下这些相生相克的药,只待一日东窗事发,好来遮掩她与魔头的苟且行径,心思竟如此深沉。”


    “琴宫主……”那弟子面露难色,“我虽在药理一道上不及师兄师姐精深,却也知晓这些药石下肚,必有后遗之患。你看魔头左臂骨骸上细微的增生与缺损,便是风湿沉疴多年的表征。”


    妖狐讪笑:“你风湿啊?”


    临渊低声:“谁风湿!我这骨骸乃是新生怎会罹患风湿,打斗所致而已。”


    众修仙者心中也有了计较,清九拾回临渊确实不假,却并非是与魔头有私情。她不仅对魔头心怀痛恨,滥用私刑,下药暗中折磨魔头,让魔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怕是……不知何时早结下了私仇。


    慎虚道长适时地醒了,揉揉眼睛:“琴无涯,你盘问完了吗,问完了老子还要回家打儿子!”


    一道士掩口对慎虚道长道:“师尊,师弟已经哭晕过去了。”


    琴无涯稳居宫主之位多年,心性与脸皮都早如磐石一般坚硬。接连两番落了下风,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语气平稳无波:“既如此,这些便权当你巧言开脱了。”


    话锋一转,温润的目光陡然锐利几分:“那么你又如何解释临渊与你灵网有所往来?据我所知,他好友列表中唯你一人。”


    说着,转向慎虚道长,恭敬道:“还请慎虚道友出手。”


    慎虚道长烦躁地挠挠花白长须,结局已注定,过程如何花枝招展,又有何意义?


    慎虚道长拂袖掐诀,祭出法阵,虚空中顿时投射出灵网后台信息。又信手捻来两点金光,便是清九与临渊的数据信息了,两点金光混沌缠绕不休,以细细的灵气联结。


    其中一点金光孤立无援,只牵扯着另一点金光。另一点金光则十分花心,发射出无数条灵气,联结着其他或明或暗的光点。


    慎虚道长:“在此声明,灵网所有信息都是经过灵气加密,我们玄天奇门绝不会主动泄露诸位的隐私信息,绝对可以放心畅聊,大胆地聊,狠狠地聊。”


    又对清九道:“公开数据需要你二人注入灵力,你可愿意。”


    清九还没说话,琴无涯先悠然开了口:“若不肯,便是有私情。”


    清九:“行啊行啊行啊来吧来吧。”


    注入灵气。


    临渊反倒站在原地,不肯抬手。


    他和她的聊天记录……


    那是人看的东西吗?


    脾气暴烈的魔头就是认下与这个恶毒女人的私情,将这些修士通通丢进归寂壑喂亡魂,也不想让那些东西为人所见。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过是因为清九还愿意辩驳,才按捺至今。


    清九看向临渊,像是无奈又像是在等什么:“不想当奸夫就快点儿的,死要面子。”


    他心口再度抽痛,嗯,好像有点想。


    不过,她求他了呢。


    临渊亦抬手注入灵气。


    二人的聊天界面浮现虚空。


    真是好大一张界面。


    翻也翻不完。


    慎虚道长又信手捻来另一张数据图,播放起了统计PPT。


    【空白昵称用户,某年某月某日,你带着好奇,来到这片灵网,一转眼已经两个月啦。】


    【今年,你新认识了1位好友,聊天时长最久的是“AAA灵符批发”,只把时间留给对的人,你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吧?】


    琴无涯露出微笑。


    【今年,你聊天中提到最多的词汇是“恶毒”,共提到了396次,其次是“虚伪”,共提到了298次,你一定很恨TA吧?(^_^)】


    琴无涯脱口而出:“不可能!”


    慎虚道长被琴无涯吵醒,打了个哈欠,又拉出清九的用户总结。


    【AAA灵符批发用户,今年,你新认识了328位好友,聊天时间最长的是%¥#@¥,&%%¥%7,¥%%&%,187,剑很帅,#@#¥%……,共有69人,你一定很爱TA们吧?】


    【今年,你聊天中提到最多的词汇是“搞元阳”,共提到了3896次,其次是“好饿”


    ,共提到了2198次,你一定很馋吧?(^_^)】


    眼见都是些无聊的内容,与所谋毫不相干,琴无涯有些坐不住了:“够了!慎虚道友,我见这妖女倒是发了条留影与临渊,倒不如看看是什么,若有半句私情,即刻拿下!”


    晏七站在临渊身侧,看破一切般面无表情。


    临渊注意到晏七在看他,微微眯眼,沉声冷语问:“做甚?”


    晏七伸出玉符:“加个好友。”


    当“一只没有胳膊,一只没有胳膊”响彻整个客栈时,琴无涯面色如土,流清商只告诉了他临渊每日都要与清九发消息,清九还以曲回赠,却不知其中竟是这些。


    毕竟,在含蓄内敛的姑洗宫,为一人,作一曲,便已是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琴无涯瞠目结舌:“这,这不可能!”


    慎虚道长皱眉:“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篱篱捶着五师兄:“她竟然叫大师兄晏哥哥,呜呜呜,我都没有这样叫过!”


    五师兄:“乖昂篱篱,放心吧,大师兄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不爱她也不爱你,你心里平衡点儿了不?”


    篱篱泪眼朦胧:“好多了。”


    与临渊的对话被扒了个底掉,清九也没有好脾气了,站在手握着兵刃,试图先礼后兵开口维护她的男人们身前,看向正义之师的代表:“琴无涯,这些够了吗?”


    精心谋划数年的诡计一朝失算,安下的棋子一颗颗都被吃了干净,琴无涯温润的假面寸寸碎裂,眼底满是无能狂怒,形象全无地指着清九喝道:


    “合欢宗女修以双修为乐,不分立场与对象,即便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你与临渊苟且,这些证据纵不能坐实你与临渊苟且,可你无故踏足魔域,一身魔气缠身,难道不是为与临渊或其他魔人双修?除非……”


    琴无涯咬紧不放,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恶意逼人:“除非你能证明你还是元阴之身!”


    哭晕了又醒的玄天赐在听见这声诘难后,火爆脾气率先发声:“琴无涯你鬼扯什么!这种东西如何证明!你个老淫虫自己被姬无心摘了,便看别人都不干净吗!”


    说着飞出一张灵符击去,灵符靠近琴无涯的瞬间便被琴波震回,贴回他自己心口,又晕了。


    播放两只老虎时,晏七已然加过几人的好友,拉了个临时群——


    【保护动物,拒绝皮草:不要冲动,临渊。你看小九九还是很淡定,她肯定有办法,把你的黑溜溜球放下,让她发挥一会儿。】


    【玉罗刹:等他落单,再杀。】


    【刀了个刀:俺同意。】


    【(空白):都给我滚,那个恶毒女人,只能我骂!琴无涯算什么东西!打得过我吗!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187,剑很帅:她给我传音了,让我们别吵,乖一点,她玉符一直在抖。】


    【(空白):她为什么给你传音不给我?】


    【187,剑很帅:(^-^)】——


    流清商紧紧盯着清九,浑身血涌,恶念与理智来回拮抗,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流清商忽而抬头:“卧槽,清九彻底怒了!”


    “证明?”清九看着一身玉白,体面风雅的琴无涯,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证明?”


    眼底笑意淡去:“你无非是想给我扣上一个荡妇的烙印,一旦被打上这个烙印,我说什么做什么哪怕被冤枉了死了都是活该。”


    说着,她目光扫过琴无涯身后的修士们。


    让一个人证明她没做过的事,本就是充满诡辩而极度可笑。


    琴无涯面带微笑,没有人可以逃出他的BGM,他的体系,他的规则。


    清九双手抱在胸前,朝着琴无涯走去,忽而举手对慎虚道长说:“我要爆料!姑洗宫的琴无涯,琴大宫主玉色衣袍下穿的是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


    琴无涯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言乱语!你诽谤!你造谣!”


    清九眨巴眨巴那双无辜的眼睛:“那你把衣服都脱了,证明一下你这么保守的,仙气飘飘的玉色衣袍下穿的不是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好啦。”


    琴无涯气血攻心。


    “荒唐!我怎么可能脱下衣裳证明我没有穿黑色……”他素来装惯了端庄,那几个字他在人前实在说不出,改口道,“证明……我没有做这种污秽之事!”


    “你证明不了啊……”清九思索着点点脸颊,“那你现在!此刻!就是穿了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


    围观的修仙者中不由发出窃窃偷笑声,琴无涯恼怒至极,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和神识扫着他,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站了起来。


    清九脸上依旧挂着笑:“就算你脱了衣袍证明你现在没有穿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也不能证明你昨天没有穿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前天没有穿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从前没有穿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半夜无人的时候没有偷偷穿黑色睫毛蕾丝齐蛋小短裙,对镜欣赏,并拍下不露脸的留影发到灵网上!”


    “够了!”


    她全没有住口的意思:“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呢琴宫主?真是好难办啊~被泼脏水了好生气啊~还要保持形象~好想杀了我啊,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你不会的对吗?因为你是一宫之主,你要脸啊。”


    围观的修仙者笑得更大声了,没想到来魔域一趟,还有这样的新鲜事好看。


    琴无涯拳头攥得紧,可一来要脸,碍于众人,他不好发作,二来她身后的几个男人也都握着兵刃法器。


    如今自己词穷理亏,又害得各大宗门折了不少弟子,不好动手。还是改日,再寻个由头将她拿下,再暗中将她赠与魔皇,挑起临渊与魔皇间的矛盾,他好坐收渔利。


    慎虚道长两个耳刮子把儿子拍醒了,转头烦闷地问:“琴宫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琴无涯咬牙道:“没……没有了。走吧。”


    清九:“站住!”


    众人转身,又回过头来看清九。怎么事情都结束了,她还要闹大吗?


    清九一步步逼近琴无涯,面对这个合体期修士毫无惧色。伸手,清脆一声响,唢呐从客栈二楼破窗飞来,她稳稳接下。


    “你结束了?”


    “那好,我开始了。”


    第49章 魔头的情意他恨她觊觎他的元阳,却更……


    琴无涯:“你还想怎么样,仙盟这次饶你,不代表你便能藐视仙盟。”


    清九哦~了一声,点点头:“来都来了,咱们聊点儿八卦嘛。”


    不等琴无涯再开口,她对着琴无涯叫来的各宗门近百帮手,指着流清商,如唠家常一般道:“流清商大家都认识吧,姑洗宫顶流玉面仙君,执刃人啊,听名字就高大上,风雅至极。他其实原名叫王建国。”


    众人一齐看向跟在琴无涯身侧的流清商。


    流清商一时语塞,慌张摆手。


    琴无涯正要开口。


    清九指着琴无涯:“他本名叫刘波。”


    琴无涯:?


    气白了脸,隐忍着要辩解。


    清九一本正经指着琴无涯:“他是变性人。他喜欢男的。所以他还是异性恋。”


    众修士发出“哇哦~”的八卦之声。


    清九又指着羞赧至极,百口莫辩的流清商:“他吃软饭,欠我八颗下品灵石不还。假唱。曲子都是代笔。主动卖门票给黄牛。”


    众修士:喔~


    琴无涯:“你竟敢污蔑姑洗宫的清白!”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公然发泄愤怒的理由,手指曲起,轻轻拨动,竟无端泛起三道锐利音波朝清九攻来。


    一道剑气一道狐火一道刀气分别将三道音波击散。余波撞在木窗上,瞬间爆裂。一窝虫子直逼琴无涯而去,琴无涯狼狈拂波荡开。


    李随意站在玉罗刹与妖狐身前,大刀一扛:“妮儿,木事,哥都在呢。”


    晏七挽了个剑花,立在她身侧,冷视琴无涯道:“接着说。”


    清九指着琴无涯:“你潜规则同门,私底下说脏话,烟酒都来。打抗衰针导致脸僵了,每天都用幻形术维持。”


    清九指着流清商:“你每年花几十万灵石在灵网上营销九州境第一美男人设。抢师兄弟的资源。被富婆包养。得过狂犬病,咬过人。姑洗宫过年包的灵力饺子,给我送了一盒,分手后找我要0.8颗灵石一只。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不举。”


    灵网上关于清九和流清商的传言从未被他主动否认过,都是置之不理任之发酵,此时她站出来说他不举,可信度极高。


    流清商羞愤不已,最终只是对着众人八卦的目光,咬着牙说了句:“在下百口莫辩,还请诸位道友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


    “生气吗?”清九看着流清商,平静地问,“被造谣的感觉很好受吧。你不过是被造了一次怎么就受不了了呢?”


    流清商与恶念抗衡着,维护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拼命不在众人面前现原形。


    清九:“当年,你是为了你师尊的命令,带着暗中查我和临渊的目的,接近我的,对吗?”


    流清商被刺激尤甚,与体内喷薄的恶念拮抗着,说不出一句话。


    清九晃了晃芥子袋,掏出两块灵石掂了掂,抛出,流清商迅速魔纹上脸,扑过来:“给我!”


    清九情绪平平:“我早就看出你有问题了。”


    黑化流清商抢到两块灵石,蹲在柱子下,秃噜道:“都是老头让老子做的,他让老子潜伏着拍你们的亲密照,把你和临渊捆在一起,他就可以……”


    琴无涯暗道不好,立刻飞出音波,直取流清商性命。又是一道归雁剑气,劈开音波。残波扫过流清商的面颊,刮破苍白的皮肤,流下一滴黑红的血。


    琴无涯怒道:“你们都看到了,弟子入魔,所言不能当真,我清理门户有何错!”


    流清商手指轻碰了碰那滴血,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静静地停在琴无涯脸上,未有半分失态,可颤抖的睫毛此刻却好似覆雪蒙霜。


    他艰难启齿,声音凝涩:


    “师尊曾言,妖女与临渊勾结,欲祸乱九州境。师尊……亦曾嘱我,执刃之责重大,不可辜负所托。弟子兢兢业业数十载,不肯忘。”他说这话时,喉头分明哽了哽,“师尊还说过,弟子是姑洗宫唯一的指望。”


    晏七持剑拦在流清商身前,让他把这番话说完。琴无涯虽是合体期修士,修为高于晏七,却不善作战,只得按捺着怒气,冷言道:


    “执刃人?你既已入魔,也配提这三个字?各宗门为救你折损多少弟子,你竟堕为魔修,如此不堪!”


    “你若尚存半分良知,半分恩情,半分稍稍为姑洗宫着想,便该即刻自绝,以谢天下!”


    琴无涯一抬手,便将流清商悬于腰间的执刃人令牌收回,拂袖飞出几道音波,当空击碎。


    “我以九州仙舫五舫主之名,断你仙舫之职,革你姑洗宫之籍。自此刻起,你与仙舫、与姑洗宫,再无半分干系。”


    令牌碎片坠地,发出清脆的淅淅沥沥响声。


    流清商的睫毛颤了颤,恍惚。


    清雅仙君坠落神坛,此刻形容萧索,落魄不堪。魔头临渊的鞭笞与折辱他都一一受了,这些都无妨。


    他困顿却又清醒的是,他忽然看清自己是什么了。


    走狗。


    他曾奉若神明的师尊,亲手驯养的一条走狗。


    一只牵线木偶,独属于师尊私心的一把刀,而非九州境公理之刃。


    他尤记得那年十六入门,被各大剑宗以资质尚缺为由拒绝的他,几乎要断了修行念想时,那个一身玉白的人从高高的长阶上走下,温和向他伸出手,说:姑洗宫从不放弃每一个有梦想的少年。


    Yes,youcan!


    少年泪光闪动。


    Yes,ican.


    从此他放下了剑,拿起并不喜欢的玉笛,穿上不便作战的广袖衣袍。


    原来从那时,他便在为自己挑一把刀。


    流清商怔怔的,目似寒潭有冷光闪动,忽明忽灭,仿佛笑了一下,衬得那张清绝苍白的侧脸愈发坚毅。


    晃荡的衣袍下,斑斓魔纹凝在了臂上,他破碎而踟蹰地拖着步子走向临渊,忽而抬起双目,对着临渊行了一礼。


    “多谢。”


    流清商缓缓转向琴无涯,眼角微红,脊梁挺得很直,依旧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清冷模样,温和如玉,恭敬道:“琴宫主,信不信小生找人弄你。”


    琴无涯:?


    众修士:……


    清九、晏七:OoO


    看向临渊。


    临渊传音:“似乎是……他和他的恶念和解,融合了。”


    清九:呃……黑化清冷古风小生啊。


    慎虚道长见昔日师徒成反目,出言道:“琴无涯,既然流清商不再是你姑洗宫弟子,又在临渊地界,你杀不杀得,便不由你做主了。”


    琴无涯细思后拂袖道:“也罢,只是魔域魔人断不得入九州境内,若再现身,我姑洗宫人必斩之。”


    众人谁也不愿动手,各放一梭子狠话,企图将此事平了,日后从长计议。毕竟,今天的鬼热闹,无论哪方都是自损八百,谁也没占着半点上风。


    玄天赐紧紧盯着清九身侧紧挨着的晏七,与他手中那把灵剑,回想着破开音波的归雁剑法,忽而大声开口:“爹!那个人就是我上次对你说的冒充你故交的,你看,他就在这儿!他上次是幻形成了清九的样子打的我!”


    慎虚道长啧了一声,提溜着儿子的衣领:“什么那个人这个人,这是霄云剑宗道吾真君的大弟子,晏道友,按理你该叫他一声干爹。你个没大没小的蠢货,走走走,回家让老子接着打。打打就聪明了。”


    玄天赐智商忽然占领高地了,挣开亲爹的手:“不对啊!这个人的法器是剑,那上次被关进镇魂井的难道是清九吗?是我弄错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琴无涯脑子转得飞快:“只怕……不是幻形吧!”


    琴无涯忽然像挖掘到了宝藏一般,拂袖面向各宗修士行礼:“诸位道友可还记得那份留影中,临渊祭出炼魂鼎后逃离雁还山。”


    晏七未解老狐狸深意,也无意隐瞒交换身体之事,老实叙述道:“他以炼魂鼎将我与清九身体互换,我斩了他的手臂,如今来魔域换回身体,有何不妥?”


    琴无涯淡淡一笑:“若如你所言,临渊自是对你深恶痛绝,又怎会为你二人换回身体?换句话说,你二人深入魔域,便是知晓临渊一定会为你二人换回。这是何等的交情?”


    清九:“你逮着个屁嚼不烂了是吧!我与他有交情,我砍他胳膊?”


    晏七:“并无交情,他不换,便打到他换。”


    临渊站在客栈的梁柱下,看清九与晏七真的陷入了百口莫辩。忽而想起他流清商在囚牢里常自言自语的一句“你的情意,便是罪证。”


    如果是旁人,他会不会为之换回身体呢?自然是不会,有这样错位的好戏看,品性恶劣的魔头怎么舍得错过。


    可眼下是这个恶毒女人与晏七。他恨她觊觎他的元阳,却更恨她觊觎别的元阳。他怎么敢占着她的身体那样久!


    他不明白了。这是恨吗?


    他站在人群外,看清九与琴无涯吵作一团,听不清在吵什么,但好像,她无法回答琴无涯的诘难。


    是因为他所谓的……情意。


    离火说,你是坐拥半壁魔域的临渊魔君,不惧仙盟,自然可以任意妄为,她,和她的宗门,却还要在九州境生存。


    暴戾的魔头从来听不进任何大道理,却忽然好似有了软肋。


    一团魔气炸在客栈上空,这里还是他魔君临渊的地盘,吵嚷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临渊倨傲而孤零零地站在客栈一侧,破损的窗投进血红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格外鬼魅。


    “原来你二人来魔域是为


    换回身体。这样有意思的事,我怎么好错过?”


    临渊玩味地勾起唇角,指骨摩挲着护腕,目光在不明所以的清九和晏七身上打转。


    “不过……也可以啊,”魔头笑得恶劣,语气却懒洋洋的,“晏道友,你得给我跪下。”


    顿了顿,又将目光抛向清九,语气轻得像风,却笑得更敞怀肆意:“或者,她来。”


    “就在此刻,此地,正好让各宗门诸位道友做个见证。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便允了呢?”


    众修士噤口不言,岂有跪魔头之礼。更何况,方才听慎虚道长所言,他乃是正道魁首座下大弟子,怎可向魔头低头。


    晏七不明白魔头怎么又改了口,拔剑走近,剑气直指魔头心口:“我杀了你,照样能换回。”


    魔头:“你舍不得夺舍她,夺回身体,又舍不得让她下跪。你这个虚伪的无情道剑修,与她这个合欢宗女修还真是般配得很啊。只怕与她暗度陈仓双修的,是你吧?”


    晏七一时心慌,本就笨口拙舌,像是被戳中一般慌张辩解:“我与她,只是道友!只是……啵嘴搭子!没你想的那般龌龊!”


    魔头嗤笑:“啵嘴搭子,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李随意站在一边,不明白怎么琴无涯三言两语便拨弄得清九晏七处于了下风,又拨弄得临渊与她二人对立相向,愤然骂了两声。


    妖狐却洞若观火,摇了摇狐狸尾巴:“随意哥啊,脑子不用别随意搁。”


    话语间,晏七已然与魔头打了起来,双双飞出客栈,有来有回,竟谁也不输于谁。众修士立刻追出观战。


    战斗间隙,临渊在半空传音众修士:“卑鄙无耻的剑修,今日便叫这群蠢货做个见证,你若胜过我,我便借你炼魂鼎一用,你若输,便与她共赴黄泉,做对鬼鸳鸯去!”


    李随意看着空中打斗的二人,皱紧眉头:“晏道友只怕是要输。虽同是化神境,但这可是魔域,魔气将灵力压制大半,缠斗下去他必要吃亏。”


    妖狐看看伫立在一旁,紧盯战局一言不发的清九,深感笨人有笨福。像李随意这样活得敞亮迟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叹一口气道:


    “晏道友不会输。”


    “临渊的情意,你不懂,晏道友也不懂。”


    “但清九懂。”


    第50章 好感度-95%她是,我的道侣


    天才剑修与魔君临渊的一战搅得天翻地覆,猩红的天黯然失色,笼罩在浓稠如墨的漆黑之中,格外诡异。


    慎虚道长连八名道士踏位御起护体金光,寂照寺佛修念清心咒扛住魔气的波及,各修士各显神通,才堪堪稳住百名修士不至心神溃散。


    琴无涯等人方觉背后生寒,一百七十年前的临渊他们尚且追赶不及,如今他踞守魔域,日夜汲取魔气滋养己身,弹指间便可夷灭一城,晏七便是已然炼化本命灵剑,只怕也无力扭转战局。


    狂风中临渊冷笑:“晏道友,你如此自不量力,为她赌上性命硬抗于我,还敢说你与她只是所谓啵嘴搭子的关系!真是可笑,只怕你早已沦为她的炉鼎了吧!”


    他刻意传音很广,几乎整个镇子都听见了。似乎是非要揭开他的体面,羞辱这个将死的手下败将。


    临渊进攻汹汹,晏七勉力挥剑应付:“我不许你这般污蔑她!”


    篱篱倚着客栈的窗,向外探出半个身子看得心焦,攥着珩衍的衣袖不停问:“二师兄,大师兄会不会赢啊!”


    珩衍的目光从激战的二人身上落向清九,她站在客栈的大门前,风吹得她散乱的头发向后翻卷。


    珩衍轻声道:“当然会。”


    高空中,临渊又悠然道:“真是奇妙而诡异的关系啊。不是炉鼎,却甘愿人前日日与她亲吻,究竟是你道貌岸然,还是她不屑给你一个名分,只是玩弄于你呢。”


    高空中的临渊闻言笑得愈发狰狞。


    “晏道友,你这样着急替她换回身体,难道不是早已向她俯首称臣么?你就承认了吧,承认你不过是她裙下一条摇尾乞怜的奴仆,与别的奴仆别无两样。待她重归本体,将你榨干用尽,照样会厌弃于你。”


    “她就是这样寡廉鲜耻的人,她在九州境的名声你也清楚得很,而你看清了她,却离不开她。”


    一道凌厉剑气硬撕开黑雾,露出临渊充满恶意的笑,黑雾随即又合拢。


    底下的修士们听得真真切切。


    “她不是那样的人,”晏七置身黑雾,浓烈得快要滴水的魔气侵蚀着他的理智,以神识捕捉魔息,猝然睁目,挥出一道金光剑气,疾速吞噬着所到之处的魔气,“我与她……”


    心口撕裂,骤痛不止。


    “是……道侣!”


    观战的清九:“啊?”


    见众修士望向她,她假笑两声:“是,我超爱他。”


    空中激战正稠,仅凭肉眼全然瞧不见二人,偶有修士看得心焦,神识方探出结界便为之震伤,水已然搅得很浑了。


    归雁剑气擦过临渊的面颊飞出,临渊垂下血红双目,看了她一眼,她应该是看不见他的吧,却好似与他对视。锐利剑气在空中绕圈折返,正中临渊后心。


    滴下的血滚入泥土,落在她足前。


    这个礼物,大概能报她救命之恩吧。


    雾消云散。


    剑修胜他半招。


    所有人都如愿以偿。


    清九与晏七的灵魄被炼魂鼎抽出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清九的灵魄,极其稀薄孱弱,几近透明,还不如凡人。筑基修士的灵魄若如此孱弱,绝无法承受破境刹那的冲击,这很不对。


    灵魄归体。


    清九缓缓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也不是那双因练剑而微生薄茧的瘦长双手了。


    她双臂抱着自己的胸,埋头喜极而泣:“呜呜呜,小左小右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们。这些日子你们过得还好吗,没有被练成肌肉吧,没有饿瘦吧,待会儿给你俩上个秤呜呜。”


    晏七起身,不由踉跄一下,那具软趴趴沉甸甸的身体太虚了,骤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些不习惯。


    他走向虚弱的临渊:“我还有一事问你。血魂珠是炼魂鼎上镶嵌的魔界至宝。如今炼魂鼎既已为你所掌,那血魂珠,是否也在你手中?”


    临渊面色苍白,却依旧挺直了身子,缩小的炼魂鼎浮于掌心:“炼魂鼎乃一百年前我从魔皇宫殿盗得,那时便已无血魂珠嵌于其中。”


    说这话时,他目光落向了一边抱着胸痛哭顺带怨恨为什么月经也要回来的清九,轻声道:“也正是那时,我为黑袍人暗算,逃到了九州境,被她所救。”


    “是以,血魂珠还在魔皇殿?”


    临渊:“那就要你自己去探个究竟了。”


    说罢,魔头飞至上空,向众修士传音道:“我临渊素来敬重对手,今日败之心服口服,便不予追究尔等擅入魔域之罪。三日内,魔域境内若再闻见一丝生人气,我临渊,必杀之。”


    离去。


    清九与晏七回到客栈,慎虚道长提溜着玄天赐走上前:“快叫你晏叔一声干爹。那时候若不是你干爹,你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这个是……你就叫干妈吧。”


    玄天赐一想到那时在玄阳观,那么多少男心事都是对晏七诉诸,不由一阵恶寒,愤然掸开亲爹的手,跑了。


    “慎虚道长,”晏七抱拳行一礼,“接下来有何打算?”


    慎虚道长直言:“我等来此一是为救流清商,二是调查琴宫主所言的合欢宗与魔域勾结一事,如今看来谣言已破。既然魔头还给了三日,我等打算在魔域找寻身故弟子的骸骨,带回超度安葬。”


    琴无涯走上前,面带悲痛:“是啊,此事由我姑洗宫而起,我等亦有责留下来寻骸骨。各宗道友生前随我等共赴险地,死后断不能让魂魄漂泊异乡。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的遗骨带回故土安葬,让他们魂归宗门。且有晏道友这样的青年才俊,想来我等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人愿意搭理琴无涯,只瞥他一眼。


    清九掏出玉符的留影,对慎虚道长说:“对了,您是五舫主之一,我今日被这两个魔修和魔兽抓了,似乎是魔皇的手下,若是各位道友见到,得为我做主啊,好歹我也是九州境奉公守法好公民。”


    琴无涯瞳孔一收,立刻也拍下了留影,道


    :“我等身为仙舫舫主,自然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你且宽心。”


    又扯了些空话套话云了一会儿,没人理他,各自散了。


    晏七见到篱篱泪眼朦胧站在窗边,一直盯着自己,五师弟正安抚着她,走过去问:“打赢了还哭?”


    篱篱指着晏七身后跟随的清九,指尖颤抖:“大师兄,你怎么可以找大师嫂呢?你知道吗,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清九从他胳膊肘下钻个脑袋出来:“叫什么叫什么?”


    篱篱冲她哭喊:“叫晏思篱!是不是很好听!都怪你们,不能让这么好听的名字诞生了!我恨你们!”


    清九眨巴眼睛看晏七,指指自己的脑袋。


    晏七微微颔首。


    “与你不相伯仲。”


    清九白他一眼,回房。


    晏七拍了拍五师弟的肩:“你们若打算再留三日,便在此住下吧,大师兄赚了点灵石。”


    众人在情侣主题客栈安顿下后,清九一手小皮鞭,一手小手铐将晏七堵在了房里,贱贱笑着: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都说我是你道侣了,我还能干什么?口是心非的冷酷小剑修。来,先啵个嘴先。”


    清九双臂横着挡在门内,又拿灵剑卡在房门上充作门闩,唢呐强烈抗议,被她关在门外看门。


    她心情很好,大有一副今日必将他元阳拿下的架势。


    “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我觉得哦可啊。择日不如撞日,再过两日我母亲的姐姐要造访了,快点嘛。你看了我那么多典藏版教程,原来是有意偷看啊。”


    他艰难地别过头,无法看她。


    那话是他迫不得已脱口而出,事后他才恍觉从一开始便掉进了临渊的圈套。一来洗脱魔头与清九的关系,二来不知这其中有多少“为了清九好”的打算。


    他原以为只有衡岐仙君做得出这种事,却不料咒骂她是恶毒女人的魔头,在那种危机时刻竟能决然生出这般打算。


    不是他胜了魔头,而是魔头输与了清九。


    “你想什么呢?”清九一声呼唤打破他的思绪。


    她走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腰,看他头顶的好感度和杀心又朝着不太妙的数值去发展了。


    不能再拖了,要在他的杀心抵达100%之前拿下。


    他没有抗拒她的拥抱,只是朝后退了退。他退,她就进,再退,再进,再退,再进。


    直到腿撞到床沿,被她抵在床上,双臂撑着趴在他心口,像只小狐狸。


    “看看元阳嘛,好不好。”


    “不。”


    明明只有一个字,他却答得拖泥带水。


    “不许说不。”


    “勿扰。”


    她赖着没有半点要从他身上下来的意思。


    “可是你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我是你的道侣,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他凝视着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睫毛乌压压的,他想,他错了。


    他动了情。


    他的确卑陋,而且自私。


    他的情,他的亲近,藏在所谓护她性命的交易里,藏在所谓破境的道歉里,藏在一句句“她碰的是她自己”,一句句“你占了我的身体,所以我……”里,藏在啵嘴搭子的关系里。


    他伪装得很好,伪装成了被动,伪装成了不得已,他自欺欺人。


    桌上摆着的苔藓,松子已然长高,生出又一对新叶,浇水灌溉灵气的人是他,不是她。


    头顶鲜红的好感度急剧变化-


    89%……-90%……-91%……-92%……-93%……-94%……-95%……


    红得刺眼,红得灼目。


    道心不坚的剑修终于直面道心肆意的绞痛,撕裂。


    好在,那样多文饰的谎言里,他总有一句可坚守的。


    至少我不杀。


    只要不与她结为道侣,不行此事,她便性命无虞,他如此想。


    他动了动唇:


    “我们没有对天道结下道侣契,不作数。”


    “是……权宜之计,”他声音哽了哽,“仅此。”


    清九看着他,睫毛颤了颤,好半晌没有说话,望向他头顶的数字。最后声音轻轻地问:“为什么?”


    空灵,带着气声,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为什么,”


    “都……讨厌我”


    她松了手,起身落寞地拖着步子朝门外走。


    他心慌意乱地追出去,握她的手:“没有!”


    他只说得出这两个字,如何也发不出声,再张口便痛得发颤。


    她重重甩脱了他的手,力道很大,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说那两个字,一时痛得站不住,撞在桌上,小小瓷盆苔藓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七零八落。


    她步子止在门槛前:


    “身体已换,你我再无瓜葛。”


    “山高路远,再也不见。”


    灵剑飞来在她手边蹭蹭,她摸了摸,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顺着楼梯蜿蜒而下,踏出咚咚的空响,走到客栈后头缭绕着魔气的水榭,珩衍站在树下等她。


    他依旧是文质彬彬的,声音柔软像春柳拂面,带着笑:“我该唤你什么?嫂夫人?还是母亲?”


    他嘴唇勾着,眼睛也弯着,眼睛里却只有阴郁,那骗不了人。


    “叫妈。”


    清九看着他头顶-99%的好感度,烦透了。


    树投下的阴翳摇晃在他脸上,他温和道:“还是嫂夫人吧。你与他,是一家人了。”


    嫂夫人,又如何不是夫人?


    清九望着-99%问:“死狗,你那时候,又为什么要偷偷溜走。”


    夜色凉,珩衍见她穿着魔族女子的衣裳,露着肩和腰,将月白的外裳脱下为她体贴披上。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是,你是一条狗嘛。”


    珩衍微微摇了摇头,为她拢了拢衣裳:“总有一天,你会亲眼看见的,那时,你便明白了。”


    说着,忽而笑了:“伉俪情深啊,不过这么一会儿,大师兄的神识便探来了,嫂夫人还是回去吧,避嫌。”


    “他能听见我们说什么么?”


    “自然。”


    她大声说:“珩衍,你趴下来,让我骑一下。”


    珩衍目光落向二楼转角那个房间,笑意从眼底递了出来:“好啊,荣幸之至。”


    “那这么晚了,嫂夫人要去哪里呢?”


    “去找临渊,一起玩。”-


    魔域,小镇外,一处洞穴。


    黑袍人坐在洞穴深处,两名魔修四下望望无人,才谨慎地潜入,恭敬行礼。


    “黑袍大人,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和魔兽已经处理掉了,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


    猩红月光照不进洞穴深处,黑袍人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壁穴里:“这回,是误打误撞坏了我的好事。”


    “怎么可以有人不付出代价呢?明日,她便会,很有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