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Chapter 031.
//Chapter 031.
——天杀的!是谁啊!我家猫只是半天不见, 怎么就要死了!
【这远远没到要死的程度,既然都说是自己家的猫了,就不要随便咒人家啊!】
我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用以表明现在的事态紧急啊!我理直气壮地对系统说。所以我的治疗技能呢?现在总该给我了吧, 不然黑泽不是白伤了吗?
【黑泽好歹都会等到你来开门;而你,我的玩家, 你才是真正的以自我为中心。】
【做点吃的给他试试吧, 如果成功, 每份食物应该能给他涨四分之一血条。】
这不是我自己用来回血的方法?
我将信将疑,从便利店袋子里拿出了已经放凉了的炸鸡腿,倒进盘子里送进微波炉加热了一分半钟, 最后呈到黑泽面前。
【?】
黑泽:“?”
我:“吃。”
【不是,这也算做了份食物吗?】
黑泽:“不。给我拿急救箱来, 在卧室床头柜里。”
我:“你吃,吃完我就给你拿。”说着,我把盘子放在黑泽面前的茶几上,示意他吃。
随后自己伸手将黑泽大腿伤口处的西装裤, 撕开一个足够大的观察伤口的裂缝。那伤口不算深……呃, 至少没有见骨, 但长度接近十五厘米,感觉像是菜刀劈砍或者剔骨刀划伤的结果。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血液滑腻的触感让我开始头晕目眩, 脸上的温度也瞬间褪去,又一次变得汗涔涔的。
心情变差的我威胁道:“……快吃, 不然我就要用这只脏手举着喂你吃了。”
黑泽一脸‘真是报应‘的忍耐, 敷衍地咬了一口炸鸡腿。
刹那间, 在我的视线中,那道伤口像被一只隐形的手缝合起来, 血管和组织跟海葵似的伸出触须,粘连、缠绕,用一种令人烧心作呕、反唯物主义逻辑的姿态,抚平了这道横亘在黑泽苍白肌肤上的伤口。
但也可能只是我的PTSD犯了——
我仓皇地逃进厕所,在给洁净的马桶抹上两个诡异的血手印后,我又吐得昏天黑地。
最后还是黑泽良心未泯,进了厕所攥住我后背的衣服,还捞起我散落的披发,使我免于因为脱力而成为第一个淹死在公寓马桶的可怜人。
艰难爬起来的我给自己拧开了水龙头洗脸漱口,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公寓已经跟杀人现场一样了,到处都是我跟招魂似的血掌印。
“大哥!”鱼塚的声音远远传来,像隔了一层薄膜,他听起来相当惊慌。
等我擦干湿透的脸,泪眼婆娑地看向他,才知道他看到黑泽抓着我的头发的衣领,以为黑泽是终于忍不了我了,准备把我淹死在公寓洗手盆里。
“哈哈哈哈哈哈!!”闻言,我用我的破锣嗓子在深夜扰民。
提着应急处理箱的鱼塚,看看手掌都是血的我,又看看大腿上已然一片光滑细腻的黑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脸尴尬的表情。
“给他去买点吃的。”黑泽对鱼塚说道。黑泽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现在已经自顾自地开始香烟就酒了。
我毫不客气:“多买点肉食。……现在这个点有鸭血粉丝汤吗?”我不禁思索。
鱼塚也陷入沉思,倒是黑泽一锤定音:“别惯着他。”
“哦、哦……那除了肉,阿碧辛斯你还要点别的吗?”
“鸭血粉丝汤。”
鱼塚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我蹒跚地爬回沙发躺下,只给黑泽留下一个单人座:“你不是狙击手吗?怎么还改路线打近战了?鱼塚那么没用吗?”
“如果他算没用,那你就算拖后腿了。”
我幽幽地说:“厨房有菜刀吗?我要把刚刚那个伤口原封不动地砍回来。”我对着黑泽的大腿上下比划。
黑泽对我充满杀机的眼神视而不见,他唇间轻动,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盯着那烟圈旋转腾空,又四散开来,眼皮感到一阵疲惫和沉重,在侧身躺倒,将头垂落埋进沙发后,我逐渐落入不算安稳的浅眠中。
……
潮热的天气、惊叫着的群蝉,头顶是郁郁葱葱、被太阳晒得油光水滑的某种绿叶矮灌木树。
这次的‘我’看起来已经有十岁了,正坐在碎沙石地上,面前尽是比我大些年纪的其他小孩,他们带着蛮横跋扈的表情,比树还高得环在我面前,很像巨石阵。
我抬起手确认当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在看到旁边无视我继续执行着‘剧情’的角色们,我拍掉掌心沾满的细碎沙子,确认了:
这又是‘我’的记忆碎片。
而我身前的黑泽已经出落得……这个词好像不太对,显得我有一种慈母情态……他已经长成成年男人的模样,我打量了下他的身高,估计他这之后还能再长十几厘米。
不是,我怎么有种在墙边给小孩量完身高还要在墙上做标记的感觉。
还是很慈母啊!
我无语地又看向黑泽旁边的白人男性,看见他头顶的名字后,我惊奇地发现,原来这人就是那个木乃伊埃文斯。
只不过此时,他还有着健全的外貌和精神状态。
因为他居然正手指着我,然后对黑泽破口大骂。我大概听了一耳朵,无非是什么‘实验室出来的怪物啊’、‘没有人性还助纣为虐的怪物啊’还有什么‘反社会反人类神经病精神病’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话。
还不如说‘肯〇基疯狂星期四但没人愿意跟你拼单’,来得恶毒。
黑泽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看我的眼神至少还是看可回收利用垃圾的眼神,他看埃文斯……我怀疑他的视线压根没聚焦在埃文斯身上过。
我向黑泽走去,正准备拉着他去地图别的地方逛逛,却觉得随着我每走一步,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我的腰侧来回划过。
我低头一看,只想赶紧从地球Online掉线。
系统……这是什么?是肠子吗?这是什么?是肠子吗?——
跳过!我要跳过这段剧情!
SKIP!ESC!退出!
啊啊啊啊——!!!
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这次是真的要哭了,感觉SAN值要打一折直降30以下。我低头看看我自己,又抬头用沾满自己的鲜血的手攥上黑泽白色T恤的衣角。
黑泽蹲下身,帮我把滑落在外、随风荡漾的脏器们推回了腹腔,再扎紧了我衣服的下摆充当绷带。黑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转了个身示意我趴到他的背上。
呜呜呜黑泽——你真是个好人,我再也不打趣你擦润唇膏了——
我把脸埋在黑泽的颈间抽噎,怕肠子又掉出来,我还不敢太用力、太大声哭:“好恶心……湿漉漉、滑腻腻的……没有痛觉但能感受到器官掉出来,反而更恶心了……我想吐……”
黑泽的身体非常暖和,在盛夏烈阳的照射下,我感觉自己像在烤箱里上下温度两百度炙烤着的一条秋刀鱼。
但黑泽的话一如既往的冷酷:“你要是吐在我身上,我就让它们再流出来。”
这回答稳稳地、很安心。
于是我哭得更起劲了:“阵……你的锁骨可以接水养鱼诶!”我看着我哭出来的池塘,震惊道。
黑泽意外地没有接着用他的黑色幽默来嘲讽我,他说:“你的手好冷。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垂落在他肩头的手轻拍在他的心口:“被你说中了……现在是预制尸体在说话,你可以选择扣1复活你的同伴,扣2超度你的同伴,扣666和你的同伴一起下地狱。你准备扣几?”
结果没等我等到黑泽的回答,耳边聒噪的蝉鸣声像海潮声一般,劈头盖脸地撞入我的鼓膜,有人轻拍在我耳侧脸颊的位置,我反手一把攥住那人的手掌,随后喘着粗气,挣扎着睁开了我的眼睛。
被我紧抓着左手的黑泽看我清醒过来,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抽走,我硬是使了点力气握住了。
我扑闪着眼睛好奇地问他:“所以你最后扣了几?”
提着披萨外送保温袋的鱼塚在沙发后迟疑着问:“阿碧辛斯,不行的话,要不要还是我送你去研究所看看啊?”
我:“……鱼塚,你大晚上的还带着墨镜是不是就是你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原因啊?”我伸手去够钱包,“多少钱?你就说近视眼镜配一副多少钱吧,我来买单行不行?”
在我追着鱼塚围着沙发玩秦王绕柱的时候,黑泽自顾自地打开了保温袋,食物的香气在公寓里充盈。
我听到自己和鱼塚都咽了咽口水。
鱼塚:“……休战?”
我:“……休战。”
失策。本来满足地吃了一口披萨夹烤牛肉的我,现在正趴在马桶上很精神地感受到已经空无一物的肠胃在啸叫:哈哈爷要免费啦!
好想把头摘下来,扇扇自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的脑子啊。
“唔……”疲惫的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厕所的地上,反正它现在都干了。
“叩叩——”
又是谁啊,这屋子风水对我们阴湿草履虫也太不友好了,热闹是一个接一个的上门啊?
“阿碧辛斯——”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看你的灯还开着,你还好吗?波本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和沙发上两个对来人身份一无所知的犯罪分子面面相觑。
我镇定地抹了把嘴——没有在厕所吃饭啊——起身去给碧川开门。
据碧川后来闲聊时提及,开门的我脸肿得像他小时候在海边看人家捞起来的浮尸。
“啊,是苏格兰啊……”我看向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碧川,他这衣服的款式和波本那件明黄的好像啊,不愧是一见如故的……不对,他俩一见如故是因为他俩都是公安啊!
那你们这连帽衫也是公安批发的吗?
碧川此时不仅闻到了极具冲击力的比萨和烤肉香味,也看到了摘掉墨镜正疯狂摄入卡路里的鱼塚,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穿着破洞裤而显得更潮了的黑泽。
碧川:“……”
我:“……”
我:“吃宵夜吗?”
碧川:“……吃吗?”
我:“……我……我看着你们吃就好了。”
此刻,碧川看黑泽和鱼塚的眼神,终于像在看犯罪分子了。
第032章 Chapter 032.
//Chapter 032.
好怪。
现在, 我的左手边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黑泽,右手边是和我一起坐在长沙发上的碧川,鱼塚拉来了一张餐凳正坐在碧川的右手边, 而门口站着的是通了宵刚刚回来青春男高版本安室。
我不由地问黑泽:“你说吧, 我不会怪你的,这间房其实是组织的据点, 对吧?”
黑泽本不打算搭理我, 但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幽怨, 他残酷道:
“首先,这是我的房子,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其次, 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伏特加在这里更是正常不过;最后, 我说过了吧,对门就是苏格兰他们的暂时据点。”
他很斯文地在咀嚼完后才又开口,“所以到底是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了?”
是霸凌。长着俄国脸的黑泽对我进行了美式霸凌。
我捂着心口:“你这是背叛了自己的祖宗啊!GIN, 你糊涂啊!”
旁边鱼塚看到了碧川疑惑的神情, 安抚道:“阿碧辛斯就是这样的, 一个月会有三十几天精神不太呃、不太稳定……”
我大怒:“我这还不够稳定吗!”
鱼塚木讷但绝不寡言:“也是……稳定的不稳定,何尝不算一种稳定……”
“对啊我是神经病你让让我怎么了你这个没有心的人我恨死你了……”
看着鱼塚汗如雨下的脸, 我明白,想必这一刻, 鱼塚才真正懂了黑泽之前说的那句别理我是什么意思了。
安室走近, 也拉了一张餐凳坐在鱼塚身边:“阿碧辛斯真的没有考虑过当搞笑艺人吗?”
我:“你看看我的建模脸, 我不信你能两眼空空。”
在一片混乱旁坐着的黑泽看起来已经超脱自然、得道成仙了,我和鱼塚还有安室的群口相声对他毫无影响, 只是默默地吃着;
而碧川更是在以拆解保养枪械的精细程度,吃着披萨:
他用筷子仔细地按配料分类解剖了披萨,饼皮和芝士间的酱汁也仔细分开品尝。很难说他不是那种在团建活动上,坐离领导最远那桌,想方设法打发时间的那类人。
碧川君,这样是不会有发展和未来的啊!……等等,他不会其实是在解码人家的配方吧!
他俩稳稳的幸福是如此刺眼,我情难自禁:“GIN、苏格兰,你俩好不合群……”
碧川:“?”
黑泽往我嘴里硬塞了一片披萨,在我差点要接受碧川的海姆利克急救时,走去房间休息了。
“咳咳、好冷酷的男人,即使是白毛,也是不可原谅的程度了……”锤着胸口的我,接过碧川递来的水,感动得泪眼泛光,“呜呜,还是苏格兰你好……”
只见碧川打了个寒颤,说道:“……不然还是把水还回来吧。”
我飞速挂了黑脸,然后一口干掉这来之不易的矿泉水。
……
天蒙蒙亮的时候,鱼塚也去休息了,而我送两尊公安的大佛离开这间小公寓。
我背手关上公寓门,站在走廊准备目送两位看板郎进对面公寓的门。
安室按住碧川正要打开对门的那只手,示意他先别开门。
然后转头对我说:“抱歉,我们这边临时出了差错,之前跟你约定的对话恐怕要推迟了。”
我迷茫道:“我的聊天对象死啦?”
安室一噎:“不……是我们准备升级信息系统,现在不太方便。”
我:“哦……行吧。不过你也没有必要一直摸着碧川的手说话吧?”
帅哥们双双咳嗽了起来。
碧川先缓过劲来:“関君,你的语言艺术颇得毕加索精神。”
安室:“倒不如说他的国文老师究竟是谁吧?”
我幽幽道:“理论上,我这种母胎犯罪分子是不会有接受正规教育的机会的,基本只能靠路边盗版的三流低俗小说……”
K.O.
两位公安在道德观上受以重创。
我摸摸下巴:“说起我的语言艺术……我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呢!”我伸出双手感激地握住碧川的手,没有安室的那只,“谢谢你的提醒,碧川君。”
留下潇洒的背影和掸着鸡皮疙瘩的碧川,飞速钻回我背后的公寓。
我:
【111】
【你们最近有假期吗?】
萩原:
【怎么起的这么早@@】
【小阵平明天休……研二酱要下周才上班呢!】
对哦……这倒霉孩子的骨裂,估计上班了也只能是坐办公室。他们爆处的防爆服起码有六分之一个我重,挂在脆弱的萩原身上,只会让肋骨重新骨裂。
我:
【那明天请你俩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萩原:
【诶?诶诶诶?!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我:
【有人提醒了我,我得要好好感谢在你教导下猪突猛进的我的语言能力。】
萩原迟迟没有回信。
不知道是不是在头脑风暴我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我趁机去洗漱,然后倒头躺进了白色的床上四件套里。
没想到黑泽这个潮人对床上用品的品味这么的酒店……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算了。
在我即将睡着前,萩原终于回了短信。我强打精神跟他约好了时间地点,随后告诉他我睡回去了,这次别上门抓我,不是嫌弃啊,主要是我公寓烧了。
萩原可能是震惊得发了数条消息,因为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枕头旁的手机嗡嗡直响,短信数量之多,把短信提示音升级为电话铃了。
……
“唔……”我伸手抓住骚扰我的不明物体,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你是猫还是狗啊……大早上还要叫我起来喂你吃饭吗?……嗷!”
黑泽在床沿坐下,正正好在我披散的头发上。
行吧。
彻底清醒的我,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不应该啊。我怎么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呢?”我不信邪地看看手机。
“唉……”我把头发扯走,然后垂头丧气地洗漱出门了。
……
“哟!関——”店门口长身直立的松田随性地对我笑着。
他今天穿着米色的外套,内衬是酒红色衬衣,下半身是黑色西装裤,那副墨镜倒稳坐正宫,不改初心地安坐在松田挺直的鼻梁上。
马自达,你在给你的帅脸乱穿什么衣服啊?
“哟,帅哥,可以请你吃饭吗?”我单手插袋,对松田邪魅道。
“……呃、嗯。”松田眼神地震,松田眼神漂移,“萩他、他在店里坐着,走吧,我们进去。”
我:“?”
店里不算冷清,已有的几位客人面前都摆上了水汽蒸腾的小火锅。
萩原坐在一张四人桌,见我和松田向他走来,萩原挥手向我打招呼:“小樹莲——今天超帅的噢!”
“哈哈哈……”我摸摸鼻子,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我不是说之前的公寓被烧了嘛……现在我只能穿我哥的衣服了。”
没错,尽管重要的东西,比如证件、武器和便携电脑都放在系统背包里了,但衣服谁放背包啊,又不是时装。
所以我征用了黑泽的三件套·全新版,今天出门正好再买几身衣服回去。
黑泽的身材比我壮了一圈,在他身上服服帖帖的衣服,到我身上颇有西太后的风味。
松田:“所以你的公寓到底是怎么烧掉的?”他接过萩原手里的菜单,转手又递给我,示意我看看吃什么。
“嗯……意外啦,意外!”
松田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接着轻拉下他的墨镜半搭在鼻尖。他用他青绿的眼睛望向我。
我不自然地摸摸脖子与锁骨连接的位置,“就……我和我哥……嗯……吵了一架?然后公寓就着了。嗯,就是这样。”
松田的眼睛很像翠鸟的羽毛,他听我说完,眨了下眼睛,翠鸟就随着这动作飞走了。
萩原一只手揽过松田肩头,“小阵平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啦,可能不太能理解兄弟姐妹吵一架屋子就燃起来哈哈哈哈……”这家伙说着说着居然就笑场了。
我幽幽地把他卖了:“也不一定吧……松田之前拆掉你姐姐的手机,不就享受了一次姐弟间的爱的教育吗?”
“哈?!这小子为什么会知道啊!萩!”松田侧头。
“咳咳……”萩原佯装不适,把头埋在松田身侧装傻,“突然感觉头有点晕,是不是没吃饭低血糖了啊!快,你们看看吃什么——”
松田‘切’了声,把萩原轻拿轻放了。
孤零零坐在他俩对面的我幽幽地说:“——homo领域——展开!”
我撑着下巴看看菜单,又看看他俩:“牛肉、扇贝、鱼片。完全不够吃吧,还有呢?要什么?”
“……再加点素菜吧……”松田把墨镜取下挂在领口,“我终于知道你说要感谢萩在语言上的教导是什么意思了……”
我:“我觉得你的理解可能有一点偏差。老实说,每次说完萩式发言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有意思……”我咋咋嘴。
松田:“怎么还是‘每次’?你到底这么干了多少次啊!”
我和萩原双双望天装傻。
三两下,我们划出了接近三分之一的菜单,萩原终于松开松田的肩膀,伸手叫店家点单。
“三位客人,要点点什么呢?今天的黄骨鱼很新鲜,如果喜欢吃鱼的话,我推荐可以点半份尝尝。”穿着奶咖颜色围裙的金发‘人妻’隆重登场,他带着体贴温柔的笑容,柔软的暖光打在他身上,让幸福这个词有了具现化的概念。
如果他没有长着那张安室的娃娃脸就更好了呢……
“哧……”
不知是哪里的轮胎泄气,我望向声音的来源,萩原和松田正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你们两个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三位客人?”笑得看不见眼睛的安室,满含杀气地再次问道。
萩原和松田还是那副持重正直的表情,我好想知道他们放在桌下的手,是不是把彼此的大腿都给掐青了?
“……嗯,”一片沉默中,只好由弱小的我出面,“这个、还有这几个,各一份,苏打要三份。谢谢你,先生。”
结果我没法闭上的耳朵偷听到在我之后点单的客人们都这么尊称了安室。
“哧……”
我露出半月眼:“两位帅哥,不然你们就笑出声吧……就说是我讲了个冷笑话,比如今天吃饭居然遇到了‘涩谷’为我服务这样的……”
“这·位·客·人——”
“呜哇——”我吓得贴到椅背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拍拍受惊后乱跳的心脏。
“不如说是不要在背后说人吧?”安室虚伪地哼笑一声:“客人,锅热,请小心烫。”他看向自己手中端着的锅,番茄的汤底正微微翻滚着。
“好的,涩谷酱。您请。”现在我也端庄了起来。
“嘎哈哈——”
不知哪里漏风的鸭子在叫呢。
这样的背景音里,我带着蒙娜丽莎的微笑,跟安室对视。
而安室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时的肌肉走向,但表情已经变成六十三岁时的伦勃朗了。
“咔、”灶台与锅底接触时发出短促的尖叫,安室将灶台的温度调整好,收回手捋平衬衫的褶皱。
好强的鲨意!
无怪乎萩原和松田力竭只求忍住自己的爆笑,现在轮到我在性命的危机里狂掐大腿了。
第033章 Chapter 033.
//Chapter 033.
“我开动了——”
在安室给我们三人挨个留下了‘给我等着’的眼神后, 我们三人仍镇定自若地开始涮火锅。
公安君,你怎么连警察都恐吓不到啊。(偷笑)
“噢——好吃!”我吃着黄骨鱼段连连赞叹。
松田跟萩原的筷子在锅前跳了个双人桑巴,最终以萩原胜出, 获得了锅里最后一块熟鱼段。
我:“……涩谷君, 还有黄骨鱼段吗?请帮忙再给我们追加一份,不然我怕我的朋友们就要打起来了……”
安室与另外一桌的客人确认好订单, 这时正跟那位衣袖缀满荷叶边和蕾丝的棕发姑娘道别, 他听到我的要求, 笑着答道:“一份黄骨鱼段是吗?好的,没有问题。请稍等。”
我扫过棕发姑娘的头顶,默默给安室递了个眼神:“谢谢, 你辛苦了,安室君。”
萩原的视线也出现在我们三人身上, 一脸的若有所思;而松田……
“住手——!!那份黄骨鱼里有三块应该是我的!”我伸着筷子,再也顾不上池面脸的诱惑,狠狠地阻止了松田染指黄骨鱼。
等安室再路过我们这桌时,我已经将萩原和松田杀得片甲不留, 狠狠涮掉了半盘鱼段。
安室看着面色惨淡颓败的松田和萩原二人, 低声道:“……三位客人, 不如我个人请三位一份黄骨鱼段吧。”
我也压低嗓音:“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看我一眼?光看着他俩说话,我有种被排挤的感觉。”
安室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呢?”
“?”我震惊, “朕何罪之有啊?……你该不会是妒忌我能和他俩坐在一起吧?”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安室:“?”
我头皮发麻地看着他的表情,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萩原:“透酱, 不可以恐吓小孩噢。”说是这么说, 他左手单手撑在下巴靠上的位置, 一看我和安室的双簧就非常合他的意,每个动作都写着‘继续呀继续呀’。
松田则是右手撑着下巴, 哼笑了两声,一边眉毛还对安室挑衅地轻跳了下。
我审时度势,立马支棱了起来!我对安室说:“就是啊,安室君,好过分哦。”我扁了扁嘴,抬眼看他。
安室咬牙:“一盘,黄骨鱼段,还要吗?”
“……对不起,要。”我向美食低头,松田和萩原又在忍笑。
黄骨鱼值得。我在结账的时候这么想到。
说起来,刚刚萩原和松田还想以他们有工资来抢账单付款,我仗着力气大,抢了回来,告诉他们这次刷我监护人的卡,用以表达他对你们对我照顾的感谢。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安室已经脱掉了围裙,跟其他店员道别准备下班。
他挎着背包在旁边等我们,听闻此话,他狐疑:“他还会说出感谢这种话的吗?”
我斜睨安室:“没有啊,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找个理由花他的钱。”
松田:“啊,听你们俩这么说,为什么有种豪门兄弟阋墙的感觉?”
我们一行四人走向地下车库,只见两辆白色的马自达RX7隔海相望。
我幽幽地问安室:“我上次就跟碧川说了,他应该也很适合开RX7……你觉得呢?透酱。”
安室:“啊……这辆是……”
萩原:“嗯……我的车。碧川是?”
我:“筋肉北极兔……”我推着安室,一把送他进了他自己那辆的驾驶座,“我跟安室君顺路,我俩住对门。不过还是不要上门来找我噢哈哈……主要是我监护人也会出现在那里呢……”想想他们在公寓碰上的画面,我没办法推断黑泽到时候是先崩了我,还是先崩了双子星,还是排队挨个把我们都崩了。
松田冲我和安室摆摆手:“有空记得找我们,下次见!”说完上了驾驶座。
萩原看了眼松田,叹了口气:“好吧……我是病患,我不开车。拜拜——小樹莲,小透,下次见——”
我边放声大笑,边冲二人挥挥手。
安室也在系好安全带后,笑道:“下次见。”
好温馨的画面。我看着安室的表情,感觉自己像一只蟑螂,一只在豪华宫殿里举目无亲的蟑螂。
蟑螂幽幽地说:“爱一个人,果然是遮掩不住的啊……”
安室面不改色:“爱两个人呢?”
蟑螂:“……?”他被练出耐受了!
蟑螂悻悻地扭头了。
……
“刚刚那个棕色卷发的女人,是你的任务目标吗?”车上,我突然扭头问安室。
安室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你知道她?”
我故作深沉地念出那人头顶的名字:“安斋 真夜华。对吧?”我手撑着扶手箱,侧头观察着安室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哎呀,看安室向下微抿的唇角,我知道,这把让我装到了。
安室将车停在街边:“你既然对她的身份了如指掌,看来并不是打算让我分享她的情报。是也有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
我撑着下巴对他笑:“别这么严肃嘛,我哪次不是接你们漏漏指缝留下的东西用的?”
安室仍是严肃的样子,这表情丢去政府部门,起码是半个副部长才会有的。
他沉吟片刻:“我准备潜入她今晚的生日舞会……你,当过服务生吗?”
我:“?”
……
晚六点半。新装修好的豪华温泉酒店被安斋包下,为了开她二十九岁的生日宴。
此刻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酒店后厨,一位酒店管理层正拿着一套黑白燕尾礼服对照我的身型上下比划。
秃头副店长:“……嗯,就你吧,小鹿。呃,你笑一下?”
小鹿是安室帮我混进后厨用的假名。
我屈辱地模仿了一个安室的笑容。
秃头:“好!就是这个感觉!小鹿你待会就站在大门,只用负责笑,然后说‘欢迎您的光临’就可以了。”
我保持这个笑容,声音从牙缝里蹦出:“好的,副店长。”
这仇我记安室身上了!
让我当服务生好歹可以满场跑找线索和物资,当门童能干什么?钓富婆吗?
咳……十分钟后,我收回了对安室的愤怒。因为这个时候,贵宾已经基本进场完毕,而我从旁边另一个‘门童’处打听到,在我之前的那个门童在接待完绝大部分参加生日宴的贵客后,突发肠胃炎,现在不知是在厕所享受人生还是在医院享受医药津贴了。
我摸着下巴思索,这究竟是不是不择手段的公安的手段啊……
我问:“他当时吃了什么吗?”
门童二号思索后道:“唔……只喝了一点那边的软饮……”
“该不会就是……”我故意模模糊糊地问。
门童二号:“对……颜色最好看的那个,蓝紫色透明的饮料。你该不会……?”
我:“……我……你……等等,我想先去个厕所,抱歉……”
门童二号同情地看着我,然后叫我走时顺便把软饮们带走,免得祸害下一位不知情的打工人。
我比了个‘O·K’,麻利地带走那一盘色彩艳丽多姿的软饮,然后用耳麦问安室:“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安室可能是在干活,过了几秒才回复我:“二层的秋月间。”他犹疑了几秒,“但你别从东厢房的楼梯上来,那边是安斋给一位政要定的房间,门口有个保镖在看着。”
站在东厢房二楼楼梯口的我:“……啊噢,”我看着眼前的壮汉,“这种重要的事,下次记得第一句就要说啊Honey。”
戴着黑色墨镜的保镖伸手拦住我:“站住,我们没有叫服务,你是为什么上二楼?”
眼见着保镖已经将匕首掏了出来,端着一托蓝紫色软饮的我温柔地笑着:“房间里有人吗?”
保镖:“什么?”
安室:“没有,安斋还没有接到人,二楼应该只有那一个保镖。”
我毫不犹疑地向保镖递出那一盘饮料,眼见保镖迟疑地举手就准备要推拒,我直接松开端着盘子的手,果不其然,保镖在自己的条件反射下,就要伸手去接饮料托盘——
在过道那颇具古韵的昏暗的纸糊灯光里,我抬起手就对着保镖的脸送出一个左直拳。
破风声里,保镖的头应声后仰,随即整个人昏死过去,“砰——”,他健壮的身体像被推倒的等身垃圾桶一样倒地了。
随着他慢速播放地落地动作,我屈膝用右手接起半空中飘摇的饮料托盘,顺便在保镖的西装上擦了一下沾了他的鼻血的我的拳头。
安室站在走廊的尽头:“……”
我对他扬起一个笑容:“……我的独家正骨治疗法?想试试吗。”
接着左手抓起保镖的衣领,拖行数米后将昏死的保镖丢进杂物间。路上,他的耳麦还被地毯带走了。
“这里应该没有监控吧?”我问安室。
安室:“……”
安室:“嗯……我们情报人员,一般不搞这么明显的大动作,所以也就不用管……监控不监控的……”
我幽幽地说道:“菜就直说,别狡辩。”
我和安室闪身进了秋月间。
我死亡凝视安室:“你确定我们要的东西会在这个……呃……半个情趣酒店的房间里?”
安室:“你要的东西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但我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他举起手里的U盘。
“那里面该不会是什么偷拍色情片吧?”环视四周,我不由揣测起可能的内容。
安室对我的耐性显然是愈发得差了,“不·是·呢,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要是去删掉他掏刀的画面,就可以有证据证明我在监控面前,堂而皇之地实施了故意伤害和斗殴的行为……”戴上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我开始翻找搜刮起这个房间里可能有的线索和物资,听到安室的问话,我义正言辞,还横了安室一眼。
在我和安室用眼神打架的时候,隔壁杂物间的保镖突然有了动静。我俩听着保镖挣扎着起身,没有下楼呼救,而是愤怒地开始一间间屋子找起了害他被迫离岗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我。
我悄声对安室说:“不应该啊,以我一拳的力量,他这还没有十分钟就能清醒,这人得是超级赛亚人吧?”
安室也用气声道:“我看过他们的资料,这家伙是退役美军,之前曾在一次持久战中成为唯一生还的参战者,最后还因为逃避二级谋杀的罪名而非法入境日本,现在更名改姓,做起了保镖。”
“噢……”我若有所思。也不对啊,就算是退役美军,这身体素质也不一定能挨我一拳啊,除非他的非法入境是从美国游到日本来的。
听着保镖的脚步声离我们所在的秋月间愈发的近了,我对安室摆摆手,示意他躲在屏风后。
“砰!”保镖一把推开门,房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是我在房间内,保镖狞笑道:“偷袭我?小白脸,现在你还能做些什么?”他左手举着有我头大的拳头,右手举着匕首,看起来就很忙碌地向我大步冲来。
朋友们,按黑泽的说法,我就不能跟人家比拼技巧,充其量也就蛮力可以一搏。
仗着安室在屏风后看不到我的动作,我让系统丢把巴雷`特给我。分毫间,我双手握持枪托部分,让大半个我高的枪身当作棒球棍用,狠狠向保镖的天灵盖劈去。
“铛——”枪管与头骨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由吹了个口哨。浪漫,这很有两分管乐的意思。
保镖喉间发出抽气声:“嗬……”,再一次倒地失去了意识。
我迅速让系统收回巴雷`特,接着对着无知无觉的保镖合十双手,露出可爱的感激表情:“谢谢您惠顾我的正骨治疗,家传手法,包治百病,百分百无差评噢!”
安室从屏风后走出,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保镖:“……没有差评……会不会是因为接受服务的客人都不能给差评了呢?”
我朝安室露出了谦逊的笑容。
第034章 Chapter 034.
//Chapter 034.
据说是退役美军的前二级谋杀罪逃犯再一次被我丢进了杂物间, 这次安室体贴地捆上了他的手脚——以防万一。
趁安室熟练地捆人的时间,我把房间里看起来用得上的东西都塞进了系统背包,其中还有一套配色淡雅的和服。
不知道能拿来干什么, 但就我的人生经验来看, 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常常是意料之中。
等我俩将杂物间的门带上,门锁清脆的上锁声却被楼下的一声尖叫遮掩了。
“啊啊啊啊——!”发出尖叫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位女士, 紧跟其后的是一片玻璃碎裂的脆响。
“不……妙……啊。”我呢喃着, 看向一旁的安室, 他的脸上已是乌云密布,我随口道,“去吧。”
他侧头用他淡紫色的眼睛看向我。
我懒得去猜这家伙的心理活动, 只是重复道:“快去吧。”
侍者的三件套西装显然无法妨碍训练有素的长腿公安的行动,我看着安室利落跑下楼去的背影这样想着。
拾好秋月间里的痕迹后, 我从西厢房侧的楼梯走下去了一楼。
这座温泉酒店是时下正流行的侘寂风,但映衬着外面皑皑白雪的富士山全景,顿时拔高了它的卖价。
我转身走出半掩着楼梯口的屏风,发现地上正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心口插着一把寒光锃亮的瘦长武士刀。
“……”
我要是真因为斗殴被抓进去了, 也不知道安室是捞我还是不捞我。
安室正半蹲在中年男人身旁, 他伸手探查着对方的脉搏,最后对着旁边泫然欲泣的年轻女性摇了摇头。
嗯?
我看看地上尸体的名字:安斋远明, 又看看人群最前方那开始嚎哭的年轻女性:安斋千荽。是安斋真夜华的家人吗?
我走近了两步,就听见安室正对安斋千荽说:
“太太, 请您节哀。这显而易见是一起谋杀案, 我们要为您先生找回公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报警。”
……啊,老夫少妻。我砸吧两下嘴。
一阵风从我身侧掠过, 还撞了下我的肩膀,我掸了掸肩膀被碰到的位置,才抬眼看向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不长眼的家伙用发胶梳了个背头,随意地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茶羽织,跟他头发那一缕酒红挑染遥相呼应。他不知是从哪赶来,面色潮红还气喘吁吁的。等他跑到尸体身旁时,就见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安斋远明身旁,声嘶力竭地大喊:
“爸——!爸!你醒醒啊!”说着就要扑上去。
“小少爷,”安室伸手环抱箍住那不长眼的家伙的身体,“警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保护好老爷的现场,才能找出杀害老爷的真凶啊。”
我看着僵在安室身边的‘小少爷’,扫过头顶发现他没有显示名字。犹豫片刻,我选择直接上网检索安藤家的新闻,比如开业礼之类的。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我看着新闻照片,对照着备注的名字,找出了‘小少爷’的名字——安斋正行。
刚刚还腿软哀嚎着的安斋正行被安室扶起。站在人群的侧面,我非常清晰地看见这过程中,安斋千荽向安斋正行递了个眼神,随后用手帕轻掩着自己擦着粉色唇釉的嘴。
安斋正行的眼神在那之后很快移开了。
……哦,嘴唇啊……
我索然无味,已经对故事略有不太成熟、且不甚雅致的猜测。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迎面撞上前来的穿着橘棕色套装的胖胖的警官。我猜他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人,因为他身后还跟着表情严肃的佐藤警官。
“佐藤警官?”对上视线,避无可避的我只得扬起元气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関君?”佐藤看着我的打扮,显得很惊讶,“你这是?”
我尴尬得咳嗽了一声:“我……嗯,出来赚点零花。”
佐藤状若理解地点了点头,“関君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佐藤警官。我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刚刚一直在洗手间。但我看那位同事在我来之前就在协助维持现场秩序了,不如我们可以问问他?”
走在佐藤前方的胖警官向我点头示意,随即几人走向安室:
“你好,我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警部目暮十三。请问刚刚是你报的警吗?”
安室确认了就是他刚刚在所有人都陷入混乱的时候报了警,他解释道:
“我在收拾洗手间清洁用品,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我赶忙循声来看,发现安斋太太正瘫坐在安斋老爷的身体旁,那把太刀就插在安斋老爷的心口。于是我上前察看老爷的状态,发现他已经没有脉搏了。”
我看向安斋千荽,她身着一条粉色包身、长度到小腿肚的连衣裙,那微微泛着缎光的丝绸质地,看起来不是化纤就是真丝或者醋酸面料,基本上是不会有多大弹力的。
且不说是不是安室扶她起身的——毕竟安室就是这种人嘛——光是她瘫坐在地这个动作,都需要一定的花样体操技巧吧。
佐藤询问安斋千荽:“夫人,可以说一下你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安斋千荽仍在时不时啜泣:
“我本来是打算……回我的房间,噢……就是这侧,也就是西厢房最尽头那件秋月间,去换身正式一点的礼服,参加今晚的生日宴的。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就看到……天啊,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警官小姐……”
听到这里,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说起这个……
佐藤又问:“生日宴?”
安斋千荽:“对,今天是我的继女,真夜华的生日宴。”她好似哭过劲了,开始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真夜华呢?她在哪里?”
对。说起这个生日宴,宴会的主角,怎么现在还没出现?
“抱歉——”将一头浅棕色卷发盘起的安斋真夜华,她一身黑底缀以金色玉兰花饰的振袖和服,踩着木屐白袜,缓步走来,“部门有事耽误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斋千荽手扶在佐藤抬起的手臂上,她对安斋真夜华哭道:“老爷——!他!”
此刻被人群挡住的画面,随着摩西分海般让道的动作,在安斋真夜华面前展露无遗。
“父……爸爸!”安斋真夜华踏着碎步跑向尸体,一位不认识的珊瑚发型的男警官和佐藤警官,一左一右,伸手拦住了步近尸体的她。
这个家,该不会是父辞子笑的一家人吧?
听着安斋真夜华修改自己对安斋远明的称呼,恐怕他俩平时本身就不够亲密;又或者是安斋远明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而让女儿,更改了对自己的称呼。
想想安斋正行那干脆利落的一声‘爸’,我还是无法确定这两个猜测里的任何一个是正确的。
不过也许是安斋正行特别会演呢?如果是这样,这反而能衬托处安斋真夜华的地位比安斋正行高,因为她不必惺惺作态去避免他人可能对她做出的负面评价。
但无论是哪个猜测,都反映着这个家族颇有罅隙的内部关系构成。
佐藤和珊瑚头已经开始询问在场的人,案发之前都在何处。
我走到安室身侧,悄声问他:“安室君,你有什么头绪吗?”
安室捏着自己的下巴,偏头看我:“関君,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扁扁嘴,“不愿意说就算了。”
安室叹了口气:“你的聪明劲难道只用在搞怪和说地狱笑话上吗?明明那些时候都还挺敏锐的……”
“……我承认你这句话哄到我了。”我露出半月眼,比格附体般斜眼看他,“这一家子,都不正常。从这几人的反应来看,安斋真夜华是除开死去的安斋远明外,这个家主心骨的存在;安斋千荽和安斋正行恐怕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从安斋正行的行为处事来看,他应该又是最得安斋远明宠爱的孩子。”
“犯罪手法呢?”
“啊?拿太刀捅人还需要什么手法吗?”我圆睁双眼,无辜又疑惑地对安室眨了眨。
安室示意我跟着他往前走两步,避着其他人,低声分析起安斋远明谋杀现场上的疑点:
“这是一个新开业的酒店,虽然没有隆重地宣传过,但今天是安斋真夜华的生日宴,名流望门来来往往,连服务员的人手都很紧张。而他呈尸的位置又是类似于大堂的位置,所以这会是个人来人往的、有极大可能碰上目击者的犯罪现场。
“要在这样一个场地实施暴力犯罪,风险是相当大的。那又会是什么让凶手选择了这个场地呢?
“其二。心脏处是主动脉必经之处,血液供给量非常大。你尝试想象一下,你站立的时候……”
我听出了安室准备用来举例的对象,迅速打断了他:“换一个人好吗?”
安室:“……你想象一下,如果是安斋远明站立时遭遇袭击,血液飞溅的方式是?”
“心口前后?”
“然后呢?”
“噢……血液会顺着身体,因为地吸引力垂流落地。”
“没错。所以我们再看安斋远明的衣摆……”
“他是躺倒在地上后,才被人捅了这一刀,因为他的衣摆可以看得出是从刀口处,血液是呈放射形晕开。对吧。”
安室点点头:“由此,我们就可以推测到其三。”
我望向安室的眼睛:
“凶器不能是太刀!
“如果凶手要在压制住安斋远明,凶手得用膝盖和自体重量来帮助自己控制安斋远明,而在那之后凶手要用长度近一米二的太刀刺穿他的胸口,这样的姿势是不够留出给凶手举刀的距离的。毕竟刺穿人体有骨头保护的部位,所需要的力其实是反直觉的大。”
安室对我肯定地笑了笑:
“最后就是MO,也就是犯罪惯技。
“每个犯罪者的犯罪行为风格不同,只要你关注了,其实它们相当显眼。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凶手会欲盖弥彰地将真正的、本该插在死者胸膛的凶器,换成了太刀?
“是真正的凶器会被联系上凶手的身份吗?还是太刀本身就是他作案的原因之一,是他情感和心理上的需求吗?还是放在现场用以恐吓知情人闭嘴,预告潜在受害者‘下一个就是你’?”
第035章 Chapter 035.
//Chapter 035.
“哇哦……”我对安室露出‘还得是你’的表情, 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太多,我都要给他鼓鼓掌了。
我问:“既然如此,那把太刀会不会是最好的切入点?”
安室点点头, 眼神远眺着那把太刀。
而不远处的佐藤警官, 在检识课拍照登记好所有现场物证的信息后,戴着手套平举起太刀, 朝向安斋三人组:“各位, 你们有见过这把刀吗?”
安斋正行凑上前, 在他伸手想碰触太刀的时候,自称叫白鸟的珊瑚头警官将他拦下:“安斋先生,你是认出了这把刀吗?”
安斋小少爷不耐烦地抬头, 结果他看向白鸟警官的脸的时候,似乎是意识到不能用如此无礼的态度对待白鸟警官, 随即讪讪地道了声抱歉。
明明刚才他对佐藤和目暮警官都没有这个态度呢。
我失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鸟警官,在他发现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安室:“那个白鸟警官,怎么了吗?”
被看的白鸟倒是毫无反应,在我旁边刚刚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安室却发现了。
我:“唔……只是好奇, 为什么安斋小少爷对白鸟警官的态度有些不一般。”
安室冷冷地哼笑一声:“不过是趋炎附势, 可惜他的小算盘也是要落空的。”
白鸟警官没有辜负公安大人的期望, 他仍面色不改,略显冷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把太刀, 安斋小少爷是认识的吗?”
安斋真夜华见状上前一步:“警官先生,”她左手抬起, 按在安斋小少爷肩膀上, 随着她的动作, 安斋小少爷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正行可能受到了惊吓, 让我来说吧。这把刀,我也认识。”
她用杏圆的漂亮眼睛,向干站着的我和安室睨了眼:“搬张凳子给小少爷坐。”
我和安室从旁边的小会议室搬了张凳子,安斋真夜华按着安斋小少爷的肩膀,看着用力不大,却让小少爷踉跄坐下了。
她语速不急不徐:
“那把刀,本来是家父的藏品。因为它薄而韧,刃长有118厘米,是难得一见的精湛铸造工艺,家父十分喜欢。只是十二年前,这把刀遗失了。之所以说是遗失,是当时藏品储存的隔间并没有被窃的痕迹,而家父也并没有准备报警,我因此猜测刀具是被家父或者家父知道的人取走的。”
目暮警官问道:“那你对取走刀的人有猜测吗?”
安斋真夜华和安斋小少爷的面色双双难看起来,而安斋千荽则用她泪汪汪的桃花眼疑惑地看着她俩。
安斋小少爷的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安斋真夜华则斩钉截铁道:“不。但我知道这把刀的原主人,可能你们会想知道这件事。他是二十年前被我父亲收购的东源药业的理事长,东源天一。”
“姐?!”安斋少爷惊呼。
安斋真夜华完全没有理会他,继续道:“他们一家人在被我父亲收购公司后,自焚身亡了。”
“什么?!”一众警官停下了正在记录的原子笔。
白鸟警官疑问:“如果是经营上出现了问题,安斋老爷的收购反而应该是解了东源天一的燃眉之急才对吧?”
“白鸟警官想必也有了猜测。没错,想必各位警官都知道我父亲起家除却依靠我外公的资产外,还有和曾经的春山会的雏形团体——春山社——的合作。”
安斋真夜华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我父亲在收购东源药业一事上,动用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众人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我动了动发麻的腿,低声问安室:“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安室:“?”
我:“做服务员啊便利店店员啊……我的腿站得好累。”
安室无语,对我露出半月眼。我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他无视了我的眼神,又看向正在说话的安斋真夜华。
我埋怨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检索‘东源药业’,第一条新闻就是‘理事长一家自焚尸体无存’的标题。
新闻内文配图除了燃烧着的三层独栋小楼,还有一张东源理事长的证件照,照片中的男人出乎意料的年轻,他面容清俊,一双弯起的桃花眼,微薄的嘴唇微笑着;
而正文在介绍了事件经过后,又颇费笔墨地描写了东源天一的生平,他的一生在东源药业被收购前,几乎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
中产家庭出身,父母恩爱,青少年时期学习花样滑冰,成绩斐然,在伤退后去读了药学,一手创办东源药业,生意相当红火。
我的手指下滑,翻回刚刚那张证件照,看着照片上的东源正一,我不由地抬眼看向面前人群中的一人。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一位身穿卡其色西服套装的男人缓步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扫过他脸上带着的颇具特色的方圆黑框眼镜,我和目暮警官异口同声道:
“工藤先生!”
“工藤老弟!”
“目暮警官、関君,下午好。”工藤优作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向我们问好。
“工藤老弟啊,你有何高见啊?”目暮警官十分热情,一步上前捞起工藤优作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着。
工藤肯定道:“我已经有了思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下三位——”
安斋小少爷不屑道:“你又是哪来的啊?”
安斋千荽则好奇道:“工藤?你该不会是那个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吧!”
闻言,安斋小少爷终于学会正眼看人了,他整个身体转动面向工藤优作。
“不才在下。”
安斋小少爷环抱双臂:“你刚刚说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刚刚我在人群里,听见警官们询问三位案发时的位置:安斋小姐在处理部门事务,当时还在山路上赶来温泉酒店;安斋太太在旁边的宴会厅吃点心,吃完准备回房间换晚上的宴会服……安斋少爷,你呢?在听见安斋太太发现尸体的尖叫时,你当时在做什么?”
安斋小少爷回答得很快,像是做了准备一样:“我在二楼的峻山间,听到楼下闹哄哄的,就下来看看。”
我和安室缓缓把头转向安斋小少爷的方向:“……”
我低声道:“哈哈……这下好了……”
安室:“倒也不一定是他杀的人……也可能他是为了掩盖其他的丑闻才这么说。”
我摸摸下巴,自顾自接着说:“你说酒红色的衣服真的可以掩盖血迹吗?”
“……但茶羽织其实挺好换的。不过,如果他要换衣服也是需要场地的。”
而工藤先生则问道:“那安斋小少爷是从哪一边下来的呢?”
安斋少爷一看就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准备,他看了我一眼,才确认了我背后楼梯是哪侧:“……我从东侧楼梯下来的……”
我看着他,幽幽地说道:“不对吧,小少爷……刚刚您撞到我的时候,可是在西侧楼梯呢。”
没错,早在我准备退场,却不巧碰上佐藤警官的时候,我的位置就从背向西侧楼梯,变成了背向东侧楼梯。不知为何而心虚的小少爷,当时还在演他的孝子,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发生的一切。
“我、我受惊吓,一下子记错了。对,我是从西侧楼梯下来的。”
安斋真夜华漠然道:“峻山间在东厢,安斋正行,你为什么舍近求远,从西侧楼梯下楼?”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随着她的话语已经抖成筛子的安斋少爷。
工藤先生附和道:“没错。我刚刚询问了经理,也确认了酒店各层的布局图,安斋少爷,你可以解释一下刚刚你姐姐问的这个问题吗?“
见安斋少爷半天说不出话,工藤又道:
“那就当安斋少爷是记错了吧。我们说下一件事,安斋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跟安斋夫人是什么关系呢?”
我悄声惊叹:“哇哦!他问了!”
安室:“不要再在严肃的场合搞怪了。”
我狡辩:“这是我处理悲伤情绪的方法啦,才不是在搞怪!”
听见工藤的问题,安斋少爷急得上前想要对工藤动粗,被白鸟警官按住。安斋少爷不死心,朝工藤大喊:“你个破作家!又在乱说什么!”
工藤的书应该卖的很好,不然要是是我被这么说,也该破防了。
他只是继续说:“我只是看到了你们俩的无名指,安斋夫人婚戒外的那枚护戒造型,跟她的戒指和穿衣风格都不太相合,倒是和你无名指上的戒指,可以看的出成对的造型设计。”
在工藤点破的瞬间,安斋少爷和夫人两人下意识地摸上自己手上的戒指。
我虚掩着嘴:“小妈开门,我是我爸!”
安室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我背上本就不多的肉。
哈哈!对于我们痛觉只有0的玩家来说,跟挠痒似的。
工藤:“而人来人往的酒店里,既然安斋少爷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处理凶器……”
目暮警官伸手示意打断:“诶,工藤老弟。可凶器不就在尸体上吗?”
工藤摸摸自己后脑勺:“抱歉抱歉,我没解释到这个点。”随后他将安室刚刚分析过的那一套理论,跟众人解释了起来。
“所以按这样推断,安斋少爷自然需要去处理凶器。我原本还在疑惑安斋少爷是不是在洗手间处理了凶器,但如果是这样,恐怕以少爷你的性格,一定会拆穿其实刚刚并不在洗手间的関君吧。”
我:啊?怎么是我被AOE了?
“関君如果真的在洗手间,应该会整理好自己的衬衫衣角吧?”
我低头一看,我衬衫的左侧从裤腰处拉出一截。
安室低声:“是你出拳的时候带出来的吧?”
我恨恨道:“那你还不提醒我!”
安室低头抬头,看天看地不看我。
工藤:“于是我就想,是屋外吗?不对,那样会不会和其他宾客甚至是他的姐姐迎面碰上呢?但当安斋少爷终于肯正视我的时候,我明白了,凶器就在你的身上。它被你绑在了腰上,这就是你为什么只敢以整个身子移动,而不是像常人一样,先转动半身,再让下半身跟上!”
眼见着安斋少爷双眼烧得通红,几位警官将他包围,准备一举将他按倒。
但他们挨个被安斋正行一肩撞开,随着安斋正行伸手进茶羽织内衬的动作,一把裹着白布的柱状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跑动间,那白布随着步伐垂落掉地,一把血渍基本擦得干净的双刃刀显露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下一秒,安斋正行就冲到了我面前,我正想躲开,那双刃刀的寒光在众目睽睽下隐没在我的腹部。
我愣神低头,安斋正行拔出双刃刀,作势要捅第二刀时,安室一拳将安斋正行击飞,警官们七手八脚地按住正好落在他们面前地上的安斋正行。
看着自己肚子上汨汩流出的血液,我幽幽地感叹:
“痛觉拉到零,真正的无敌。……不对……”我伸手抓住安室,看着向我跑来的警官们,“……我的PTSD它晕血啊啊啊啊!”
第036章 Chapter 036.
//Chapter 036.
“所以, 小樹莲,你的意思是:当时你非常不巧地站在犯人准备逃跑的路线上;十分不巧的,犯人还举着一把刀;特别不巧的是, 你还在之前对犯人的不正当关系品头论足了一番;极其不巧地还被犯人听到了!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地给了你一刀!”
“除了你添加了过分多的个人色彩, 事实部分是基本一致的,萩原警官……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笑了啊!还有你, 松田!”我郁闷地坐在病床上, 如果不是我趁他们不注意, 偷摸着吃了颗糖,现在我得是躺在病床上。
“哈哈哈哈哈!!你到底说了人家什么话,他不捅拆穿了他的工藤先生, 都要捅你!”松田捧腹大笑。
安室眯着半月眼:“小妈开门,我是我爸。”
萩原和松田:“啊?”
安室:“関君说的那句话:小妈开门, 我是我爸。”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觉他俩的脸都要笑烂了。
萩原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太厉害了啊!小樹莲!”
松田也是啧啧称奇:“而且明明被捅的位置是最危险的腹部,结果非常精准地避开了脏器,只捅到肌肉……如果不是吐到脱水,需要补液, 你本来缝合好伤口, 都可以直接出院的。
我幽幽地说:“对啊, 我就是运气好、身体素质又好。不然只凭我这张嘴,我很难可以长这么大的吧。”
“好有自知之明的死不悔改, 不知道你‘监护人’知道这事后,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安室笑眯眯说道。
我在他们三人面前打了个冷颤, 赶紧转移了这个危险的话题:“所以那个安斋小少爷, 真的就是为了小妈……不是, 就是为了和安斋千荽在一起,所以干脆杀掉了他父亲吗?”
萩原点了点头:“还有积怨已久的一些不满, 安斋千荽向他表达了想跟他真正在一起的心愿,但安斋正行并没有经济基础,家中的财政分掌在他姐姐和他父亲手里,因此他生起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他父亲的想法。”
我摸摸自己的脖子根:“是嘛……”
“関君是觉得哪里还有问题吗?”
我犹疑道:“我总感觉,安斋千荽没那么喜欢安斋正行……她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看向安斋真夜华;而唯一一次,她给安斋正行使眼色的时候,我觉得像是某种许可的意思,怎么说呢?有点自上而下的意味,‘继续做’、‘跟着我演下去’这么个感觉。”
“这样啊。”安室捏着下巴,似乎开始回忆起来。
萩原的视线在我和安室身上来回扫着,最后倒是松田开的口:“好了,伤员就不要勉强动脑了。虽然警察都很菜,但还没有到未成年要上场的时候。”
“理直气壮地说了不得了的话呢,松田君。”
安室:“对,你好好休息吧。说起来,你受伤这件事,我要告诉你的‘监护人’吗?“
萩原:“真的还不知道吗……安室君,拐卖是犯罪你知道吧?“
松田:“不要知法犯法啊,金毛混蛋。”
“……不用,只要三天内我能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看着安室的神情,露出了半月眼,“喂,你在打什么主意啊!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邪恶,我下次绝——对不会一个人跟你出来了!”
安室对我露出一个虚伪的阳光男孩笑容:“什么都没有呢,関君。”
这下换松田和萩原打了个寒颤。
……
鉴于我有家不能回,不用上班的伤员萩原自告奋勇要给我陪床,我指使松田和安室把他架走了,毕竟我的伤和他的伤不太能比——都说伤筋动骨三百天,没人说肌肉拉伤(啊?)三百天吧?
等他们三人走后,我挪蹭着脚底的一次性拖鞋,扶着墙面的扶手慢慢地走着——目标:自动贩卖机!
我好不容易挪到了楼梯口的自动贩卖机前,选了巧克力面包和冰甜牛奶,正准备付钱,萩原离开前给我准备好的其中一枚硬币,从我的指缝间大喊着‘多比自由了’,就跳落地面,开始它落跑新娘的冒险历程。
我只好按着肚子的伤口,保证它不动我动,快步去追那枚硬币。
可恶——让我吃口面包啊!喝口牛奶也可以啊!我感觉我就差那一口,就能全好了——
“嗒嗒。”一位留着深棕色长发的女孩子弯腰捡起撞在她棕色靴尖的硬币。
起身看见追着硬币的我,她礼貌地对我笑了一下:“同学,这是你掉的吗?”她向我摊开手心。
“是,谢谢你。我还以为我要追不上了呢……”我接过硬币,颇为开朗地对她笑了笑。
而我面对的楼道转角,一个红名先穿模而出——
为啥诸星现在在医院啊?
我正想先撤,他已经拿着听装黑咖啡和汽水出现在我和女孩的面前,只听他朝女孩道:“明美,发生什么了?”
装!给我装不认识!
我仗着女孩回头看诸星,看不到我的表情,我对诸星敷衍地笑了一下,露出了无语的眼神。
“没事啦,大君。我只是帮忙捡下硬币。”被称呼为明美的女孩对诸星扬起明媚的笑容。
我说:“是的,真的十分感谢您。”然后摆摆手,看着两人也和我点头示意离开了。
我长舒一口气。
三分钟后,我终于吃上了那口得来不易的巧克力面包,随后满意地看着血条补满,再站直身体也不会有被伤口拉扯住的感觉。
哈哈,满血复活!
这间病房虽然有三个床位,但只有我一个人住。晚上的睡眠质量可以说是好得不得了,中央新风系统都变成了白噪音。
——如果没有人半夜骚扰我,把我从这安稳的睡眠中叫醒就好了。
来人并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月亮兢兢业业地照亮着,影影绰绰能看到对方披散着的长发和健壮的身形。
我看着他的长发,又看看我披散在病号服和白色被罩上的长卷发,很难说这一刻我和他哪个更像女鬼。
我趁着气氛正好——指女鬼气氛——幽幽地率先开口:“大……君……”
诸星:“関君。”
我:“我是不是没在你面前生过气啊?”
诸星:“……抱歉。我晚上见你穿着病号服,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拍亮台灯,对他皮笑肉不笑道:“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吗?……噢,看你表情,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女孩子来的吧?我想想看啊,‘明美’是吗?”
见他面色漠然,我故意又道:“看不出来啊,大君还是个情种。”
诸星叹了口气:“需要我给你买点吃的吗?”
“吃了你的饭,我是不是就不能在街角跟明美撞个满怀了?”
“……一顿不够吗?”他摸了摸耳根。
“不乐意听啊?……那你跟她说我是谁,她自己不会绕着我走的吗?何必半夜来骚扰我,这仇我真的记下了噢。”
“我没有说你是阿碧辛斯这件事。”
“符合你的……啊不,大君,你好冷酷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不提醒她!我要去找明美,让她认清你根本不爱她。”
诸星看起来更疑惑了:“那関君,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告诉……”
我抬手示意他打住:“我的意思是,从你把我从睡眠状态喊起来,我们俩就玩完了,你和明美也玩完了。你等着啊!先等我睡醒了,我就去找明美,就说我是她刚刚在超市促销买一送三里送的那个小三!”
我狠狠又将台灯拍灭。
诸星仍像病栋怪谈里的诅咒,直直地站在我的病床前,他沉默片刻:“你想吃烧鸟吗?就上次你和两个男人一起吃的那家焼鳥スミス?”
……他是不是威胁我了?
天杀的,要是黑泽真的因为这事儿要把我丢进审讯室,这诸星绝不能独活于世!
为了能看清诸星的表情,我面无表情地又打开台灯:“要,我要吃三千元的分量,蔬菜的比例少一点。谢谢就不说了吧?”
不知道诸星是不是使用了钞能力,不过才半个小时,他就像外卖小哥一样,提着保温包打包了一袋烧鸟出现了,印象中那家店因为太热门,光等位都要十几分钟。
“说起来,你是什么病?能吃固体食物吗?”诸星拆着包装边说道,很有明知故问的感觉。
我嘴里嚼着烤芦笋,幽幽地说:“你刚刚还说是想知道我怎么样了呢……结果连我床头的卡片都没看吗?……不影响,吃得越多,好得越快。”我非常不雅地砸吧砸吧嘴。
诸星:“既然烧鸟你也吃上了,那我们DEAL?”
“DEAL。”我漠然地点了点头,“记得不要告诉她我的身份,如果意外碰上,我会好好演的。……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诸星嘴角微微下拉,上半身有十分微小的后仰动作:“不,没什么。晚安,我先走了。”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诸星离开房间,给我关好房门:
这家伙到底是说了还是没有呢?
“咔擦——”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士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跟正举着一串烤杏鲍菇的我四目相对。
“36号床!你这是吃什么呢?”因为是深夜,护士小姐还压低了声音,但我仍能听到她中间出现了两个破音。
我:“呃……我的,呃……晚餐?丰富的蛋白质?和部分蔬菜提供维生素?一顿配比良好的营养餐?”
护士小姐:“病人……如果没有明火炭火烤制产生的苯并芘和杂环胺的话,那它也许是的。”
“嘿嘿……”我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烤串,用纸巾抹了下嘴。
第037章 Chapter 037.
//Chapter 037.
为了半夜可以起来吃拉面, 我含泪离开了四十平米单人病房,并跟松田和萩原报备了。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3):
萩原:
【诶?!这么快吗?】
松田:
【已经走了吗?我偷萩的车去送你。】
我:
【[图片]
已经上电车了!】
松田:
【太快了吧!后面有人追你吗?】
萩原:
【病号服——被穿走了——】
我:
【没有……护士小姐不准我吃烧烤。】
【病号服买了!不然穿着染满干掉血迹的门童服出门会让路人报警的吧……】
【怎么感觉应该有很有意思的表情可以看,早知道还是穿沾满血的衬衫了——】
“阿碧辛斯?”
我倚在电车门上, 循声望去, 碧川背着一个黑色的琴包,身穿的蓝色连帽衫帽子被他戴在头上, 他低头看我, 那双垂下的眼睛从我没有站直的低角度看去有些像凤眼。
我站直身子, 但后背仍靠在门上:“哟,碧川君。”随着我的动作,碧川将眼皮抬起, 圆溜溜的,像猫咪散开变大的瞳孔, 又不太像凤眼了。
说起来,猫咪眼睛变圆是好奇兴奋的意思吧。
“関君,你这身打扮是……?”
啊,是的, 是好奇的意思。
“是最近的潮流……等等, 碧川君, 别走啊。我开玩笑的嘛。”我伸手拉住他琴包垂下的背带,“所以碧川君这是准备回去了吗?”
“嗯。你也是准备回公寓?”他冷淡地答道。
我点了点头, 边侧头看向碧川,边跟他一起出站:“说起来, 诸星还在公寓吗?”
“不清楚, 我昨天也没在公寓。你找他有事?”碧川站在十字路口停下了。
“不, 我找他寻仇。”我笑嘻嘻道,没等碧川反应过来, 我看了眼他鞋尖朝的方向,好似连珠炮地说道,“你是要去超市吗?今晚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可以给我吃一口吗?我不挑食的。这样吧,我帮你把琴包背回去,换一口你做的吃的好不好?”
碧川捏着琴包背带的手微微颤抖:“……不用。你跟我一起去,你拎菜,我拎包。”
切。
我扬起笑容:“Yes, Sir!”
手在裤兜里迅速给黑泽发了个短信:
【你们狙击手的枪是半个老婆吗?还不给别人摸的。】
黑泽不知道在干嘛,等我和碧川走到超市了,他都还没回我。
“土豆、胡萝卜、洋葱……今晚吃咖喱吗?”我踩着超市购物车的底架,正准备在过道玩轮滑,碧川伸手一把抓住我的后脖衣领,“嗷!”
碧川一把将我从购物车上拉下,指了指旁边推着购物车走过的小男孩:
“你有看到这个可能还没有十岁的小孩吗?他这么小,还能乖乖地控制自己,让购物车只发挥它应该发挥的功能吗?小朋友,你呢?”
路过的小男孩回头:“我已经十岁了!啊……是関哥哥,那没事了,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感觉都很正常。”原来是新酱。
我恼羞成怒:“什么啊!新——酱——”两个音节,硬是被我喊出山路十八弯的效果。
新一扁了扁眼睛,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看向我的同行人。
碧川:“啊,抱歉……新酱。”
我斜眼:“你都没叫过我莲酱。”
新一:“是这个叔叔根本不知道我叫什么吧!不要无理取闹啊,関哥哥。”
我扶着货架,捂着腰狂笑:“叔叔——!哈哈哈哈!!”
碧川:“……”
新一:“……”
我把碧川当猫爬架,一截一截扒拉到了碧川的肩膀,逐渐让自己有了人形。
我伸手遮住碧川胡子拉茬的下半张脸,问新一:“现在呢?”
新一:“……哥哥,这位哥哥。”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肯定地点了点头,给新一举了个大拇指。
新一脸红:“我都十岁了啊!”
“如果不是没有,我还要给新酱额头贴上小红花贴纸呢。”我半蹲着对新一笑眯眯道。
新一扁了扁嘴。
我问他:“怎么只有你啊,你爸爸妈妈呢?”
新一推着购物车,走到路口,示意工藤夫妇就在不远的鲜食区。我抬手远远地跟他俩打招呼,看着新一推着购物车与工藤夫妇会合。而碧川的身形隐匿在货架后,一言不发。
我回头问他:“我们是不是还要买咖喱块?”
碧川把刚刚被我扒拉掉的连帽衫帽子又戴上:“嗯,还要买点淡奶油和黑巧克力。”
我趁着碧川没注意,一脚蹬上购物车:“呜呼——”
很快地,被碧川以危险驾驶逮捕了。
我悻悻地背着他的琴包,碧川推着购物车挑选咖喱粉。
我看着购物车里的面粉、淡奶油和黑巧克力,疑问道:“碧川君,你是准备做蛋糕吗?”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那些啊,是用来增加咖喱的口感的。不需要放太多,咖喱的味道会更醇厚。”
我眨巴眼睛,看看购物车,又看看碧川,又看看购物车,又看看碧川:“……”
碧川面不改色:“不做。”
我:*闪烁着哀求*
碧川:“不。”
“唉……”我垂头丧气地拽着琴包的背带,跟着碧川去收银结账。在超市门口,我和碧川交换超市袋子和琴包的时候,我才发现背带已经给我拽成海带了。
碧川三人的公寓里非常安静,我扫了眼玄关地上,只有拖鞋放着:“他们都还没回来吗?”
“看着应该是。”碧川径直走向厨房,穿上挂在厨房门背后的米白色拼棕色条纹的围裙,我倚在门上看着快一米九的小厨娘开工了。
我打开手机,发现松田和萩原已经水了四页记录,似乎只要我再失联半个小时,他们就要联系交番全程缉捕(划掉)搜寻我了。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3):
我:
【111】
【买菜去了![图片]】我拍了张耷拉在地的超市塑料袋的照片给他们。等我发出去,再点开确认时,我才发现不知道是谁拖的地,那么锃光闪亮,碧川的倒影影影绰绰地印在地砖上,好在只是有个人样,并不能看出是谁。
萩原:
【对哦。晚上吃什么呢!@阵平酱@小樹莲】
我:
【咖喱嘿嘿】
要处理两个小队的文件,才从文书海里起身的松田:
【咖喱?】
萩原:
【O·K!!! =w=】
我:
【这算不算云聚餐】
【?】
我被碧川喊我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句话手一抖只得写了两行。
碧川:“関君,不然你来切洋葱吧?你好像很无聊的样子啊。”
我幽幽地说:“你好像给狗狗丢觅食箱的主人噢。让它不要在自己干活的时候,还能快乐地在眼前晃来晃去烦人……”
碧川置若罔闻:“切成丁就可以,你会切吧?不要太小,不然会糊底,”他比划了下,“大概这么大。”
我比了个‘OK’的手势,正随手举起一把砍骨刀,碧川沉默着握住我握刀的左手:“来,用这把就可以了。”说着给我换了一把刀。
我:“……”
我在碧川堪称教导主任的死亡凝视下,战战兢兢地下刀。
不就是切成丁嘛!最后是丁不就好了!……等等……我抽噎着吸了吸鼻子。
碧川:“……别停,赶紧切完去洗手,再洗脸。”
“呜呜,”我忧郁地四十五度角仰头眨眼,免得眼泪落到砧板上,“我这种挨刀都没有哭的硬汉,真是没想到一世英名就此不保……”
【你挨刀没哭是你痛觉拉到0。没有硬汉,哪里有硬汉?】
哦,统宝,你诈尸啦?
碧川:“你看看它,它只是一颗洋葱。”
我低头一看,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好邪恶的猫!
这下我真是飞速切了起来,在实验室移液的速度都没有我现在下刀的速度快。
切完我就连滚带爬去洗手间洗手洗脸了。
“咔擦——”
我拿纸巾擦着滴水的脸,侧头看向门口:“啊,安室君,下班了啊?”
安室的手还在公寓门把手上,他疑惑地望向碧川。
但碧川正认真地切着土豆,对背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幽幽地说:“你老婆fine,下一秒mine。——嗷!你怎么也那么爱动手,你不是搞情报的吗?”我捂着我可怜的脑袋,感觉天灵盖的位置都快被他们挨个打秃了。
安室没好气地说:“我还要说你呢,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就出院了?”
我点头:“对啊,我怕护士姐姐又看到我偷吃烧鸟,再跟我说怎么个致癌法……我就办理出院回来了啊。”
“你知道你得回对门才算‘回来’吧?”安室微笑道,用温柔刀又在我脆弱的心灵上狠狠捅了一刀。
“好狠呐,透酱——”我捂着心口,打量了两下地板,尽管也是窗明几净,我还是往沙发倒了过去:“对门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啊!”
“……这边的人间烟火气,好像也不是你在做吧?”碧川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上,灶台上已经咕噜着小泡的咖喱炖肉从他身后飘香阵阵。
如果是安室说这话,我就要急了。但是是厨娘碧川。
我迅速滑跪:“碧川君!还有洋葱要切吗?我来咯!”我从沙发上跳起。
碧川仗着身高优势,按着我的脑袋给我按回了沙发。
我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无辜地看着他俩。
碧川:“……再炖一炖,正好饭也还没有好。”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安室抱着胳膊对我嗤笑一声。
我趁着碧川转身进厨房,跳起就是伸出右手飞速给了安室脑袋一拳头
“嘶、”安室没来得及躲闪,“还说我呢,你这是搞情报的该做的事吗?”
我幽幽地说:“透酱说什么呢,这只是我祖传的正骨治疗啊?”
第038章 Chapter 038.
//Chapter 038.
是夜。
我终于收到了黑泽的回信
黑泽:
【。】
这是‘已读、好的、收到、1’等内容的变种吗?他怎么不回我个‘朕已阅’呢。
我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三分钟呆, 一字一顿输入:
【你今晚回来吗?我给你找点吃的?】
黑泽:
【?】
【回。不用吃的。】
他应该知道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我看着手机上他回复的短信,脸上露出一个狞笑。
我打开几个房间的衣柜, 甚至连柜顶本该用来放棉被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将搜刮到的黑泽替换用的洁净三件套, 用我昨天跑去买的新衣服的包装袋打包好,塞进洗脸台天花板上的存储空间。
我自信一笑, 掏出我昨天买回来的新衣服——大部分都是依据我目测出来的黑泽尺寸——分门别列后, 再按三件套的模式打包:
让我们请出第一件嘉宾——皮质长风衣外套, 辅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属配饰。
细腻的黑色油蜡皮的光泽在室内微微闪烁着,不招摇但十分有存在感;为了配合油蜡皮的质地,金属配饰则是枪黑色交错做旧银色, 链条、十字架和骷髅头等经典元素齐聚一堂,好不欢快!
第二位嘉宾, 是我们黑泽最喜欢的高领内搭,但半透version。
没错,因为外套的元素比较花哨,这件内搭我特地选了纯黑色的网纱蕾丝质地, 细密亲肤的蕾丝褶皱将会紧贴在皮肤上, 打造出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怎么想都非常适合黑泽苍白的肤色,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
最后是黑色西服裤。
我用一条黑色西服面料制成的时装裤代替,虽然裤脚靠下做了收窄, 但因为裤长非同一般,如果不是甩在地上当小美人鱼, 那它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小腿处堆叠出据说很时尚的褶皱们。
但我不太懂时尚, 我怕黑泽不穿裤子(?), 因此还为他准备了一条很朴素的修身款西装裤,但黑色小羊皮制成, 来供他做出为数不多的我能给他的选择。
呵呵,万事俱备,只欠黑泽。
我把衣服丢进黑泽原本放备用衣物的地方,并决定只要他踏进这个公寓,我就要迅速让他身上那身衣服报废。
为了即将发生的那刻绝世盛景,我甚至下楼买了诸星最爱买的那个牌子的黑咖啡。
连半夜围观公安都没有给他们这样隆重的待遇啊!黑泽,你感动吗?
而草莓奶油三明治是我给黑泽准备的宵夜,无恶意,只是我有点饿了就顺嘴吃掉本来是黑泽宵夜的碧川手制咖喱饭。
碧川并不知道被我打包走的这份咖喱饭是为了黑泽准备的,但既然最终还是被我吃了,所以没差!
“叩叩——”
这么斯文,一定是黑泽吧。
我两眼放光,飞奔跑去开门:“阵!哥!”
看得出还没进门,黑泽就有点想走了。
我不由分说,伸手将他拽进了屋子,并狗腿地接过他脱下的风衣,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黑泽完全不在乎塞进自己嘴里的食物究竟是何滋味,他三两下就解决了草莓奶油三明治。
我目送着他去洗漱,并在洗手间里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后,麻利地将挂在门后的风衣卷成春卷,藏进沙发里。
“咔擦——”
我的眼睛冒出杀气望向大门。鱼塚正一只手抱着电脑包,另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看着我的眼神,他进退两难。
霎时间,我从面无表情转为笑逐颜开:“是鱼塚啊,进来,快进来啊。”
鱼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啊、阿碧辛斯,这是大哥的电脑,我就不进去了……”
我笑眯眯地接过,站在门口跟迅速撤离的鱼塚招手:“拜拜。”
黑泽从我背后穿着浴袍出现,他的银色长发滑落的水渍滴了一路:“是谁?”
我关门回身,举起他的电脑包:“鱼塚。时候不早了,还要工作吗?”我把他的电脑包放在沙发上,“我先去睡了。”
黑泽没有回话,只是用挽过头发后湿漉漉的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
我关掉房间的灯,打开自己的便携电脑。
安斋千荽,这个遗传特征点位跟东源天一多处相符的人,尤其是用粉色玻璃光泽的唇釉遮盖的嘴唇——
我把自己裹了一圈被子,黑暗中任由显示屏的蓝光刺痛我的眼睛。
户籍所,UNLOCKED——我搜索出东源天一名下的房产里,按地理划分出附近一公里内有小学校的住宅。
再去查看这几个住宅的成员,啊,东源千惠和东源百合子。
不过片刻,我选择先检索东源千惠这个名字,学校页面里她老式的照片色彩更为艳丽,油墨发黄,像夕阳洒落的颜色。那双略显稚嫩青春的眼睛和薄嘴,跟安斋千荽相去无几。
是来复仇的吧?
我的手撑在下巴,盘坐在床上。利用安斋正行杀人虽然有些迂回,但也可以理解;那她又为什么那么信任作为仇人女儿的安斋真夜华呢?
我想起两人似乎接近的年纪,不由得看了眼了两人的就学经历。不出所料,她们曾是同个中学的同级生,至于是否是同个班级,我没有再深入下去了。
所以……东源千惠花了多久决定这次复仇?又是怎样成为安斋千荽去到安斋老爷的身边?安斋真夜华之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一切吗?
我想起餐厅里安斋真夜华在半空中摇晃的半截蕾丝荷叶边袖子,又想起庭院背景里,她绣着金丝花朵的黑色衣角……
安斋家应该毋庸置疑地由她当家了才对吧?她又会不会继续在自己口中显得那么不屑的父亲的生意?
像组织不会放过即将被抓的百稻会头目,要将其斩草除根一样——被迫退出合作的人都不会被留情——尽管安斋家只是与春山会有千丝万缕的前情,也不清楚安室究竟是为组织还是为公安而来,但安斋真夜华如果想主动退出这盘棋局,她会得到一个比与那原更好的结局吗?
我将安斋真夜华的中学学籍照关闭,伸手合上了电脑。
我喝了一口黑咖啡,看了眼时间,离黑泽起床的五点已经不远了。他每次洗漱完就出门,我猜是去哪个隐蔽的地方锻炼,因为过七点,他就会回来并钻进洗手间,重新洗个澡。
我飞速冲去洗手间,非常猥琐地藏起了黑泽织女换下的衣服,随后钻回房间。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几乎要将自己的呼吸声也消除了,只为能听清黑泽的反应。
“咔嚓——”
十分钟后,我听这利落的开门声伴随毫不掩饰的脚步声——黑泽走路一般都不会发出声音——我大觉不妙,于是伸手推开窗户,一个翻身从八楼窗台跳了下去。
一个翻滚躲避后,我顺利落地,同时觉得自己上下都漏着风,寒冬腊月的……
我忘了自己穿着的是浴袍……
我抬头望向八楼我房间的窗户,黑泽的银发在微弱的晨起的阳光下,和他外套上的金属装饰相互交映。
我不由对他吹了个口哨。
“咔、”一个窗户的银灰色镀膜把手伴着‘呼呼’风声落在了我面前。
此刻,我很尴尬。因为我逃命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我光脚踩在薄雪上,白色的浴袍套在我单薄的身躯外,北风吹过枯干的树梢,也吹过我哭干的泪梢。
我干脆一屁股坐在还未熄灭的路灯下的园艺凳子。
鞋底踩过积雪的‘嘎吱’声由远及近,我吸着鼻子抬头望去:
风吹着细碎的雪撞碎在黑泽的风衣上,日出的微弱光线里,风衣皮革的质地反着光,像人类皮肤才有的细腻光泽。这大概是皮质的衣着装束总是能被下流的人类和低级趣味联系起来……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确定没有流血。
黑泽冷酷的眉眼被遮挡在他细碎的刘海和压低的帽檐下,让人更能注意到他结构分明的颧骨和下颌骨。
但以我坐着的角度看到的风景更好,他立体的眉骨、鼻骨和颧骨让他的眼下形成一道颇有性感意味的泪沟,又因为他脸上近乎不存在脂肪,只剩隐约可见的黑眼圈紧贴着眼下的眼眶骨骼。
我暗搓搓将黑泽列入明年世界百位美丽面孔的候选人。
我把视线从他的脸移开。好么,黑泽把我准备的衣服穿得严严实实,那件网纱打底衫,只脖子以上可见了……好在朋克皮质风衣和修身的皮质西装裤还是很有实力的。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很好,我很争气。宁愿被黑泽一拳揍出鼻血,也不能自己先流……这大概就叫尊严吧(无理)。
黑泽掏出公寓的钥匙,丢在我面前的地上,我狗狗祟祟地抬眼看他,伸手准备去捡——黑泽掏枪十分精准的打碎了那把钥匙。
我:“……”
黑泽转身走了,看着在无花无叶的树林小道上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好想给他放一首白桦林当BGM。
不是,他到底生没生气啊?
说他没生气,他都掏枪了;说他生气了,他还记得要给枪上消音器;说他没生气,他还给衣单影薄的我把门钥匙打碎了;说他生气了,他也没把我人给打碎了……
我思考着这个‘黑泽心、海底针’的深沉问题,沿着公寓楼的外墙像舔食者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回房间。
正当我想换件厚的衣服暖和暖和,我发现:黑泽把我新买的衣服都丢了。
都丢了。
都!丢!了!
我气死,从洗手台天花板的储藏间翻出了黑泽的三件套,毫不客气地穿上了。
因为这次是在洗手台前换好的衣服,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终于明白了前几天松田看到我时欲言又止的原因。
因为码数对于我来说太大了,这套衣服走两步就会变成深V……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
身穿最上方两颗扣子没扣但走两步就会让开口落到胸肌下的白色衬衣;因为裤腰也有点大,又没有腰带,所以我用鸡零狗碎的金色链条长项链当腰带,紧紧别起裤腰,锁头和钥匙的金色装饰垂落在腿侧;而风衣更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流里流气的。
配合上黑色的长卷发和苍白不见光的皮肤……我对着镜子微笑起来。
啊。是牛郎。
我撤回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关红英明明无论面容还是身材比例,都看着像拉美美人;但我和黑泽的眼眶骨却更像斯拉夫人。不过黑泽是绿眼睛,我是灰眼睛,而且我的内眼角更下垂,因为不常用力睁开眼睛,显得虹膜占比更大。
我把黑泽换下的衣服丢回衣篓,藏在沙发的风衣挂回门后,顺便摸了下,没发现可以拿的东西,我悻悻地给黑泽拍掉衣服上的褶皱。
这个公寓的门在屋外上锁的话,屋里也是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门。
所以我出门还是走的窗。
三秒后——
从地上爬起的我:“……”
背着琴包的碧川:“……”
背着琴包的诸星:“……”
带着鸭舌帽双手插兜的安室:“……”
我发誓我看到碧川和安室做了数个深呼吸,碧川还将他的眼闭了起来。
而诸星,他在瞳孔地震。
第039章 Chapter 039.
//Chapter 039.
气氛一度很尴尬。
我下意识想摸鼻子, 但想到手刚刚摸了大街的地,又只得讪讪地放下。
“哟,各位。做任务去呐?谁这么幸运, 能跟三位大神组队?”
我扫过面前三人头顶的五个红名加三个问号, 由衷地好奇究竟是哪个犯罪分子这么倒霉,想想那个人被红名包围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 今天这热闹我看定了!
“阿碧辛斯, 天气这么好, 不多睡一会儿吗?”安室问道。
一阵夹着雪花、干冷刺骨的风吹过我们身侧,我:“……是挺好的,所以我想出门走走。”
我侧头示意他们先走, 随即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就是安室时不时回头瞪我。
干嘛啊!
五分钟后,我知道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蕴含的深意了。
“噗……”
我看着三人围在一辆保时捷老爷车的侧门, 而我情难自己地忍笑忍到蹲在了地上。
我默默把头塞在膝盖间,好难受,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憋红了。
“哈……”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皮质西服裤和皮鞋尖,终于顾不上脏不脏, 赶紧用手捂上了自己的嘴。
我顺着面前这人的衣角, 缓缓抬头:“哟, GIN……”,顶着绿名的黑泽身后的天空是一片热闹喜庆的红。
我不行了, 尽管一生很短,但我还不想走捷径。我赶紧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只聚焦在黑泽的眼睛。
黑泽不耐烦道:“衣服, 你是准备来帮忙擦地吗?”
我不敢开口反驳, 就怕自己笑出声,于是赶紧起身把身上本属于黑泽的风衣抖掉雪泥。
看着格外沉默的我, 今天也格外摇滚乐队主唱风的黑泽发话:“你好像很闲啊……那跟他们一起去出任务。”
我把嘴唇反咬在嘴里,像掉光牙的老爷爷一样,看着黑泽点了点头。
黑泽对我的卓别林式默剧仍不以为意,他扫过红名三人组,稍作思考:“苏格兰,他归你调遣。”
我弱弱出声:“不是,我们不都有CODE NAME吗?怎么就我归他调遣了。”
黑泽伸出他带着黑羊皮手套的左手,手作拳状,只伸出一根食指,隔空点了点我的头。
我看着他杀意不减的眼神,只得对他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拉拉链的动作,随后扭头对碧川说:“少爷,您请吩咐。”
碧川的眼神淡淡的,求生欲也淡淡的。
等黑泽上车走后,我还和碧川深情对望,我问:“你这次怎么不跟GIN说你不带小孩了啊?”
碧川:“……你怎么不说呢。”
我:“我不敢。”
碧川:“那我也不敢吧。”
我:“……那这下好了,我归你带了。”我学着天主教徒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祝你好运。”
安室无语:“你画反了。”
我又羞又恼:“问你了吗!有你什么事!干你的正事去吧!”
……
“不是,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对GIN今天的着装有一点疑问或者意见吗?”
耳麦里的两人和我身旁的金毛都是一言不发,这里沉寂得好像我是幽灵,而他们在给看不见的我上坟。
没品位的家伙们!我不忿地想。
又是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大堂,灯光如昼。射灯的暖光透过鎏金的灯饰和水晶吊坠,落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像是一个又一个迷你人工彩虹。
我幽幽地看向安室:“跟你出现在这里,我好不安啊……安比寿君。”我喊着安室的假名,此刻安室已经换了一身米白色西服,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我穿的是临时买来的黑色西服,非常像保镖……
闻言,安室的目光游移起来:“这次不是还有碧川和诸星吗?”他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俩离我们一个四百码一个六百码!真出事了,除了给我叫救护车,就只能是给我叫殡仪馆吧!”
安室的眼睛黏在我们头顶的那盏水晶灯上:“……唔,这灯挺、挺灯的哈?”
我半眯着眼睛,冷冷地凝视着安室被灯管照得透亮的发丝:“我看你这头也挺灯的哈?我想灯磴等灯登地用水管给你演揍一曲呢……”
“咳咳、”安室右手握拳,虚掩着自己的嘴。
在来的路上,我们听碧川说了任务目标。这次是组织为了接触一个富有发展潜力的议员,看看此人会不会同意跟组织合作,所以派了我们这一堆人前来这场名流云集的慈善拍卖会。
不得不说,这几天我见过的名流巨星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洋葱头都多了。
说起来为什么还要派两个狙击手。我摸摸下巴,这议员万一不答应,就要把人家干掉是吧。
而且我听碧川说完,十分怀疑这个议员但凡答应了,下一秒公安就要上门给他送来扫黑除恶的清风。
好美的死局。美就美在不是我做这个死死抉择。
结果我还没开口调侃呢,碧川就随口道:“要是臼井不答应,就拿他家人和他的性命要挟一下。”
这是MAFIA作风大成了啊,寻酱!
我目光满含慈父感慨地看着碧川。在比视下的碧川终于忍无可忍,把我丢给安室处理。
……
“安比寿君,哪一个是我们想合作的对象?”我举起一杯粉色软饮放在嘴边,微笑着作闲聊状。
“小鹿君,穿着蓝黑色西装,打着红白相间颜色的领带的那位。”安室没有吃宴席上的任何东西,我看着他不拿名流一针一线的动作,决定等下行动我得把这杯饮料连着杯子塞进系统背包里。
抄作业,我抄学霸的。
“那个地中海秃头吗?”我问。
“……是我的错觉吗?小鹿君好像有点……”
“好色?”
安室被我的用词噎到:“……呃,嗯。”
“对啊!我就是被美色勾引,才来玩这个游戏的啊!”
“被……美色咳。所以小鹿是因为有好看的人出面邀请,才加入组织的吗?”
我疑惑地看了安室一眼:“我是吗?”
耳机里被我们忽略许久的碧川,虚弱地出声:“两位,目标要离开会场了,你们看到了吗?”我还能听到一点咬牙切齿。
我和安室双双咳嗽,随后分头跟上了那位倒霉的议员。
酒店十六层的走廊。
鉴于我上次潜入时创造的‘丰功伟绩’,安室这次很利落地把酒店的监控给黑了。
于是我站在电梯门对侧最近的房门口,像一个保镖那样,微岔开腿,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站着,等议员出电梯。
电梯开门刹那,我故作被电梯的动静吸引,侧头看向地中海议员,还对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地中海议员点点头,接着往我的方向转身,准备走去他预定的房间。但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安室举着一把鲁`格悄然出现,银色的枪口在‘地中海’背后闪着明亮的光。
“咔哒。”
我看见‘地中海’面色突然难看起来,同时停下了他前行的脚步。
‘地中海’好像误会了什么,他背着安室使劲向我使眼色,我向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
随即从背后拔出我的格洛`克,对着‘地中海’平举枪口:“Surprise!”我笑嘻嘻地眨了下左眼,“啊,我忘了这个。”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后,我解开了保险。
这下‘地中海’的脸色彻底青了。
安室将枪口顶上‘地中海’的后背:“臼井议员,请吧。”他从议员的口袋掏出房卡,被一起带出的还有议员的手帕。
我捡起掉在室内地毯上的手帕,递给臼井议员。我扁了扁嘴,用纯真的表情说道:“擦擦您额头上的汗吧,议员先生。”
臼井议员接过手帕,还真擦干了脸上的汗,这时他看起来状态好了一些。
安室拉开臼井房间的窗帘,指挥着臼井坐到明净的窗户旁的椅子上,让臼井侧身对着窗户。
我和安室则一坐一站,分别在窗户看不见的两个死角。
当然是安室站着。我则是瘫坐在单人沙发:“呃……西服穿着真不舒服。”
臼井还能笑得出来:“年轻人,是不需要理会这种俗套的礼仪的。”
我惊异地看着他:“现在您看着顺眼多了!”
安室和碧川分别在我两个耳朵边咳嗽了一声,碧川还在耳麦那头略带警告地喊了一声:“阿碧辛斯。”
我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抱歉了,议员先生。我的领导好像不太喜欢我看您顺眼。”
碧川:“吃的一顿都没有了,阿碧辛斯你自己吃麦〇劳吧。”
我这下真的惊了:“咳,我不说话了。领导。”
臼井在我的独角戏过后显得镇定了许多,而安室额角倒是冒起了青筋。
臼井:“两位,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们做的?”他攥着手里的手帕。
安室刀子般的视线终于从我身上转移到臼井身上:“臼井议员,你的心理素质很好啊。我们是邀请你加入我们组织的、”
臼井:“你们的……组织?”
安室凝视着臼井,眉头微蹙着,他右眼微微眯起,头也向左侧的窗户偏去:“您最好不要把在议会上争辩的技巧拿到这个房间里,我不喜欢被打断,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是。”
臼井在安室的逼视下粗喘了一口气,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安室牵动嘴角,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他接着说道,“臼井议员您如果答应加入我们组织,无论是金钱、名誉、地位,我们都可以带给您;同样的,我们也需要您利用这些东西为我们做事……很多事。”
臼井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
我对着臼井活泼地摇了摇手里的格洛`克:“议员桑,拜托——一定要再三思考过再开口,好吗?”
臼井的额头又开始冒汗:“我……”
安室俊秀的脸上是毒蛇般绚丽的笑容:“哈哈,小鹿,别吓议员先生。臼井议员您毕竟是议员嘛……也许拒绝我们也不会怎么样,但您的父母、妻子、儿女,这些普通国民,好像就不一定了。”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室,他的这副表情在他娃娃脸上形成极强的割裂感,反而让画面更添了两分玄妙的吸引力,给我的眼睛都看得瞪大了。
不拍下来再印成盲盒谷子跟冷门混池,就是游戏公司没有头脑!
臼井也看着安室,就是脸色更白了:“我明白了。需要我先做点什么,证明我加入的诚意吗?”
这位议员不知道是不是学过谈判技巧,还是学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滑跪得只比我慢一点。
我听着碧川的指示,举着格洛`克但保持着沉默——感觉我更像保镖了。我暗自咬牙。
安室面上笑意不改:“我们会联系你的。现在,你该换身干净的衣服,下楼去参加拍卖会了。第23号拍品,是你在我们组织要踏出的第一步。别那副表情,你只管拍,记得隆重点、阵仗大些。会有人买单的。”
臼井迟钝地点头。
碧川在耳机里道:“好了,拍卖会会场没有狙击的视野,我和诸星现在过去,会尽快混进拍卖会的。接下来这段空白,就要看你们俩的了。”
我和安室走出房间,替汗涔涔的臼井关好了房门。
一直负责摸鱼的我热情地说:“O·K!有什么情况,我会和这位议员桑斡旋的。”
沉默了整晚的‘底层’员工诸星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听起来,阿碧辛斯似乎很擅长谈判?”
安室和碧川双双沉默片刻。
安室问道:“阿碧辛斯,真有情况了,你打算怎么斡旋?”
我倚在电梯墙上,扁着嘴抬眼,以邪恶的三白眼用眼神给安室下刀子雨:“我·握着拳头·跟他周旋——满意了吧。”
安室、碧川和诸星三人均是呵呵一笑。
但我觉得他们这些肌肉猛男(?)可能还是对我的拳头一无所知了一点。
第040章 Chapter 040.
//Chapter 040.
我跟在安室身后, 去到会场角落的茶几旁坐下。我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看着安室又看起了酒店的监控。
画面里,换了一身衣服的臼井从房间里走出, 他换衣服的时间有点久, 我问安室:“你不怕他在房间里联系别人?”
安室终于从电脑中抬头看我:“……我放了信号屏蔽器。”
“这才叫专业啊。”我感叹道。
“被你在这种方面夸奖,我感觉怪怪的。”安室又看回屏幕上的臼井, 他此时已经走到电梯门前等电梯, 举着个手机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怪就对了。他现在手机是不是有信号了?”我左右看看, “你说他给谁打电话呢?”我撑着下巴,抬眼看向安室,然后调侃地笑着挑了下眉毛。
“……”安室无语, 对我的幸灾乐祸露出了半月眼。他伸手把我的头转到了街面。
繁华的夜间街景映入眼帘。除却挂在树上和路灯上的多彩灯带,街面的商店也用自己的灯光组成夜景的一部分。
而诸星和碧川在这画幅的正中:诸星穿着灰色的西服套装搭配一条孔雀绿的领带,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戴嫩绿的,明明那个颜色才比较称他的眼睛;碧川则是一身明丽的宝蓝色西服……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见有人代餐用自己代的。
【又在造谣了啊,玩家。】
我感觉你被我传染了吧?统宝。为什么当起了吐槽役的角色啊,这是我的身份卡好不好?
【……既然系统是跟玩家学的, 所以玩家应该怪自己才对。】
……我语塞了。这回答也太我了!
诸星和碧川隔着玻璃跟我对上眼神, 碧川对我比了个手势, 两人就离开了。
“……”我拍了拍安室的肩膀,对他复刻了下碧川的手势:“这是什么意思?”
安室又在深呼吸了:“静待命令。”
他搞得我好像有智力缺陷。我幽幽地说:“要不要我去给你借个氧气瓶啊?”
安室:“你给自己借点素质和道德就可以了。”
原来他是觉得我有道德缺陷。
我又在打嘴皮子架中捂着心口败下阵来。还好我是只蟑螂, 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过是在人类扭头的片刻迅速爬走。
我爬了。爬去吧台点吃点喝去了。鉴于安室惹了我, 我给他点了一份速食美式汉堡, 而给自己点了鳗鱼饭。
我给侍者指了指我们所坐的位置, 眼角却瞥见了两个、不、是三个熟人。
在侧面另一张圆桌旁,三位女士亲昵地靠在一起聊天。其中两位是安斋真夜华和安斋千荽, 安斋千荽还亲昵地环抱着安斋真夜华的手臂;而另一位跟他们在一起的女士,有着红棕色的长卷发和阳光亲吻后的小麦肤色……还有头顶上的绿名。
我端着一杯柠檬红茶出离地沉默了。
为什么关红英会在这里啊?还是和安斋女子组在一起……
这下换我深呼吸了。
我表情凝重地装作自己是位侍者,端着饮料目不斜视地走回安室那桌。
安室:“小鹿?怎么了吗?”
我的语气也十分沉痛:“安比寿君……根据游戏剧情定律,当你认识的、熟的、不熟的人齐聚一堂,接下来必定要有大场面的剧情要展开了……而大战之前,必有补给。补给呢?人手又在哪呢?”
安室表情迷茫起来:“你看见谁了?”又看向我手里的柠檬红茶,“你手里那杯应该不是长岛冰茶吧?”
我:“?不啊,只是柠檬红茶。我没醉!”我压低声音,“我看见安斋真夜华、安斋千荽还有关红英。”
“関紅英?”安室终于明白了我表情凝重的原因,“她怎么会在这?”
我点点头:“对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我。”我伸手给安室指了一下安斋那桌的位置。
安室抚着下巴思索着:“……没事,”他紫灰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不知为何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安室接着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对我说:“小鹿,你会不会变装?”
我幽幽地说:“我只会给人换装。”
“……我希望你说的不是今早的那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但那种不上台面的‘情趣’不太上得了台面……”
“哈!你说那位上不了台面!”
“我说的是你的审美!”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我俩旁边响起:“两位……”碧川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如果不是眼神透露着威胁,那他此刻混入名流中假作世家子也是非常有说服力的,“有没有意识到你们的,嗯,声音有些打扰他人了呢?”
安室轻咳一声,跟碧川和诸星说起关红英的事。
诸星面露奇怪:“那位是什么身份?”
我:“……”对啊,她是复活的已死之人,曾经的代号成员,瞬杀可以瞬杀这里所有人的怪物的超级无敌神秘角色。但是是绿名。
我正要开口弥补我的错漏,安室倒是先我一步开口:“是我有些紧张了。你们记得绕着她走,别让她发现我们的身份,问题应该不大。”
我面容沉静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吓鼠。差点把我难得的友好派NPC给投出去了。
不过我还是心情忐忑,于是我问:“你们,有带补给吗?”
安室正给碧川和诸星分享臼井和关红英的位置,听到我的问话,三人都看向我。
碧川摩挲着自己的胡茬——所以穿西装也不刮胡茬的吗?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胡茬——他接着问我:“你是指什么?西服太贴身了,我只带了一把柯尔`特左`轮。“
我看向诸星:“你这长头发应该藏了点东西在里面吧?“
诸星:“?那你的头发里藏了什么。“
我在语言的攻击性上连遭滑铁卢,现在心静得跟死了似的:“尤金。满意了吗?”
诸星一噎,他耸了耸肩:“我也只带了一把左`轮。”
我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们继续交换情报。
……
拍卖会准备开场,侍者们井然有序,只花了十分多钟就把套了丝绒椅套的凳子们排兵布阵摆好,并铺好了凳子间的过道上的地毯。
我和其他三人正好分布在晚宴厅的四角,也不知道安室还是碧川怎么做到的,我们的面前还摆着对应的名牌。
我还被非常贴心地安排在关红英的斜后方,以免暴露地太快。
我看着这豪华的室内装潢,还是略带不安地让系统给我存档。
【已为你存档。】
会场的光线渐弱,而音响里优雅激昂的背景音渐响。
我正眨着眼适应这突然黑暗的环境,一声巨响从右前方、晚宴厅的另一个入场口传来,而与这声响一同传来的还有橘红色的火光。
“砰——”金属的内饰被巨大的冲击力折弯卷曲,而水泥墙面像豆腐一样轻盈地碎裂弹飞开来。
四周是尖叫、哭泣和慌乱的疑问:“是怎么回事!”、“燃气爆炸吗?”……云云。
我伸手挥开面前的浓烟,试图远眺找寻左手边的安室,结果跟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对上了。
我:“……”
关红英:“……”
我:“……嗨,美女。”
关红英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然后嫌弃地朝我挥手:“忙你的去吧。”
我讪讪地躲进浓烟里。
“阿碧辛斯。”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小臂。
我扭头:“波本!”我和他小心地往前去找碧川和诸星,边走我边问,“这是燃气爆炸吗?”
安室眉头紧蹙:“不,刚刚的那烟雾的颜色,和现在空气里的味道都是C4的特征。”
不远处,碧川和诸星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俩中间相隔着那几人其中就有臼井。
我拉住安室,没着急着上前:“我们有这个计划吗?”
安室凝视着我的双眼,坚定地摇摇头。
我:“好的……还有,既然是炸弹,爆处组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了?”
我与安室双双沉默了。
我突然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安比寿君,我突然想起我出门时忘关煤气,现在赶着回家。这里就交给你啦。”
安室加大了握住我手臂的力量,也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鹿君,想都别想!”我仿佛听见他齿间蹦出毒蛇的‘嘶嘶’声。
安室以校霸爱上我的强取豪夺之势,强硬地将我拖行到碧川面前:“归你了!苏格兰!”安室拽着我的手,按在碧川的手上。
碧川满头问号。
踉跄着在红毯上站稳的我,幽幽地说:“By the power vested in me, I now pronounce you husband and husband.(以上赐之名义,我宣布我俩喜结连理。)”
诸星:“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安室:“……阿碧辛斯的话,一句都不用听。”
我给安室竖了个大拇指:“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臼井不知是什么心理,竟强撑着满脸的不安接近我们。他看向安室:“这是……”
安室漠然打断:“去做你该做的事。”
臼井讷然点着头:“是、是……”随即组织人手维持秩序,疏散人群去了。
而透过被C4炸开的打洞,玻璃落地窗外,警车车队随着警笛声陆续而至。
看着熟悉的铁灰色警用厢式卡车,我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想要‘自首’,又绝望地放下了。
穿着蓝色工装制服的爆处队员们陆续从厢式卡车上下来,头身比卓越、气质斐然的松田队长的身影,在攒动的人头中显眼极了。
而旁边车顶放着警灯的小轿车也下来了几个熟面孔。也不知道佐藤警官是怎么踩着细高跟,比旁边别的警官还要麻利地翻过遍地瓦砾,来到宴会厅的。
家人们,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举起百草枯)。
呜呜……我早该知道跟安室单独出门没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