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街
“卧槽!!!”
白严辉瞳孔地震。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是谁!
究竟是谁对着他们高冷队长的脖子嘬了一口?!
由于白严辉太过于震惊, 他这句粗口根本就没收住,整个会议室一瞬间鸦雀无声,反反复复回荡着“卧槽——”“卧——槽——”“喔——”“喔——”“喔……”。
许暮将两个字写完, 依旧是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回头,“白严辉,有什么事?”
“嗷——!没事!”白严辉一激动,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痛的整个人蹦高儿从椅子上弹起来, 然后在一众人惊恐的视线里, 捂着嘴坐下了。
许暮嘴角抽了抽:“……”
他没有理会发癫的白严辉,重新面向电子屏幕, 在其上调出开会需要的信息资料。
而在他身后, 白严辉一手拖着椅子, 一手捂着腮帮子, 挪到了卫含明身边。
“卫姐卫姐……你看!”白严辉压低声音,用手点点自己的脖子,然后眼神斜着向他们队长的方向, 暗示。
卫含明的视线随着白严辉的眼神飘过去, 下一秒, 眼睛瞬间睁大。
她迅速抿住嘴唇,低下头,和白严辉的脑袋凑到一起,借着会议桌的遮掩, 压低声音。
“脖子上红红的一片,绝对是吻痕对吧?对吧?”
“卧槽……队长被谁亲了?”
两个人的视线对到一起,忽然福至心灵, 恍然大悟。
他们两人同时无声开口,做出来两个字的口型。
江、黎。
“白严辉,卫含明?”
许暮在屏幕上调完资料,正襟危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他冷峻的视线一扫,就看见两个一半藏在桌底嘀嘀咕咕的脑袋。
“你们在说什么?”
“啊,许哥,我们在好奇你脖子上——啊呜啊呜。”白严辉瞬间抬头,习惯地脱口而出。
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卫含明惊恐地眼疾手快捂住嘴。
脖子上……?
许暮微微皱眉,他顺着白严辉的眼神,打开手环的反视镜。
镜面的光线一转,对上了他颈侧的皮肤,在衣领上方,露出一个晕开的红色痕迹。
被衣领遮掩了一半,只隐约露出来带着一点牙印的咬痕,似有若无的,更显得暧昧极了。
许暮的大脑嗡地一声。
记忆倏忽回笼。
昨晚江黎从窗外钻进来,将他扑倒的时候,整个人滚烫又胡乱地蹭过来,啊呜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尖尖的犬齿刺破皮肤,然后又任性地用力亲吻咬破的皮肤。
许暮:“………………”
昨晚江黎用完他就一脚把他踹开,自顾自走了之后,许暮静静地坐在床边,手掌覆盖着床上还没完全散去的温度,盯着那张资金卡,枯坐良久。
他先是失眠,好不容易睡去后,又陷入了混沌的噩梦。
梦中,时间混乱,将他拉回上辈子无数次的梦魇之中,漫天凌厉的大雪,江黎被子弹击中心脏,白色的风衣中晕开鲜红的血迹,在审判台的边缘,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
惊醒时,差点过了上班的时间。
许暮迅速洗漱,将制服一丝不苟穿好,来到钦查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颈侧被啃咬的牙印吻痕。
现在,许暮在会议桌前正襟危坐,看似人还在,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了。
他该怎么解释他根本没和对方谈恋爱,没有结婚,就直接莫名其妙滚上床做.爱?
这完全不是许暮会做出来的事。
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他的原则是,这种事情只有结婚才可以做,不然就是对双方都不负责任。
他从不热衷于感情,更别提性.爱的欲望,尽管曾经有很多追求者,但许暮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不给人希望,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是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的人,不会轻易开始,也不会轻易结束。他会洁身自好,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至死不渝百死不悔,且极尽忠诚。
所以这种一夜.情一样的露水情缘,纯粹肉.体交易的发展,简直完全……太过于……
但对方是江黎。
许暮闭了闭眼。
破天荒地,严谨诚实的大钦查官,生平第二次撒了谎。
第一次,是向卞印江上报,他没有看清杀手厄火的真容。
和那次的沉着冷静、言语间天衣无缝不同,这次,大钦查官脑子嗡嗡的,一团浆糊,匆忙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被蚊子叮了。”
声音却伪装的很好,依旧是沉稳冷静,波澜不惊的样子。
谁家蚊子叮出来个牙印啊?!
眼看着白严辉憨憨地还不依不饶准备再问,卫含明“啪”地一声抽在白严辉嘴上。
“哈哈,是,秋天的蚊子是挺毒的哈……”卫含明看白严辉还要挣扎,在会议桌下,狠狠踩在对方的脚上,一边斜着眼瞪白严辉,一边笑着给他们尊敬的队长台阶下,“队长你可以在家里点上几个驱蚊仪。”
“好。”许暮轻轻点头,心中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谢谢提醒。”
不客气人机队长,你的恋情,我来守护!
“好了,言归正传。”许暮清了清嗓子,开口,“卞长官刚刚给我打电话,他说,钦天监里有两个工作人员家里的孩子失踪了,正在寻求帮助,但处里其他钦查队查过,却没有任何的进展。”
许暮说着,手指点开桌面旁边的屏幕共享仪,将两张照片投影到竖起的大屏上,“这是那两个失踪的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十岁。”
说起正事,卫含明和白严辉的神情也立刻严肃起来。
会议室内其他四人立刻在记录本上写写划划,记录下重点。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查出,最近上城区陆陆续续也有孩子失踪的案件,有钦查官将这些案件全部归档成一类,”许暮调出了数据,这部分数据就立刻在光屏上放大,“男女都有,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对孩子下手,太过分了。”白严辉用拳头敲了一下桌面。
许暮冷峻的眉眼压下,“共计一百五十二个,生死未卜。”
“不像是自然走失。时间频率太密集了。”卫含明说,“而且,绝对是团伙作案,他们有一个庞大的集团在密谋这一切。”
“嗯。”许暮点头,他又调出了前期整理出的信息卷宗,“失踪事件大多集中在晚上六点,正是天色最昏沉,但夜间霓虹还没亮起的时候。”
“等一下……”齐乐手里拿着三维卫星图,他用电子笔将失踪地点一一标注,说,“离黑街越近的地方,失踪的情况就越密集。”
“对,卞长官怀疑,拐卖儿童的团伙的据点,可能就集中在黑街。”
许暮正说着,忽然声音一顿,在众人抬头望过来时,才回过神来,缓缓开口,“甚至,卞长官还怀疑,这次的失踪事件,很有可能有渊的手笔,黑街里,分布了不少渊的势力。”
“渊”字一出,会议室内静了片刻。
钦查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渊是起源于下城区的反动势力,意图掀翻钦天监管理下的法律体系,渊的成员作恶多端,与钦天监,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在前几天,他们无一败绩的队长竟然也没能捉住渊的首席杀手。
白严辉狠狠用拳头锤了一下会议桌:“又是他们,早晚一定要把这个毒瘤祓除!”
许暮没有回应他的话,只低下头操作共享端口,将齐乐的三维图投影到大屏上,用红色激光笔将上城区地图边缘的贫民窟和下城区的交界地带圈出,那是一条长长的街巷。
那条街巷虽然属于上城区的地带,但是没有名字。
那里黑暗、混乱、无序。
人口成分复杂多样,理应被管制的热武器和冷兵器在黑街的鬼市子中,肆意又狂热地流通。
那里的人完全不服从钦天监的管辖,他们自有一套他们自己的逻辑和地位链条,没有一个人清白无辜。
那就是每个势力的实力。
酒乐场、交易所、长乐坊、黑工厂,那里是一整条充斥着暴力的销金窟的街道。
于是所有人都将他们统称为——黑街。
“我们这次的任务行动目标地点,就是黑街。”许暮调出了黑街的俯视图,说:“黑街地形复杂,人员鱼龙混杂,经常发生械斗和枪战,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人,身上都有可能带着刀或枪,据我们之前的情报可知,黑街的人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所以这次行动,我们一定要小心。”
会议室内的其他四个人脸色凝重,纷纷点头。
“而且,这次调查,我们没有明确的逮捕令,只是怀疑黑街里可能会有线索。所以,一定要谨慎,防止他们联合起来攻击我们。人多的话,我们不好抽身,还可能在缠斗中受伤。”
“队长,我们如果要到黑街展开调查,我们还不能穿作战服,不能穿制服,不能暴露我们钦查官的身份。”卫含明突然开口,她补充道:“黑街的居民,几乎每一个,都对钦查队抱有不小的敌意。如果我们身份暴露,调查行动就会愈发艰难。”
许暮沉默了一下,点头:“你说的对。”
“头儿?卫姐?”齐乐拔起脑袋,不解,“为什么?”
“因为二十年前,钦查队在黑街执行任务,出了意外,那一整片区域几乎都被点燃了。浓烟滚滚,大火把整条街几乎都烧了个干净,死伤无数。那里的人……他们憎恨钦查队。”
许暮垂下眼,淡淡回复。
他的父母,也在当年那场行动里。
据说,他们被困在大火里,事故后清理场地时,被发现的,就只剩下遍地的残垣,和焦黑的尸体。只有制服前钦查队的徽章还未被烧毁,曾经一直泛着淡淡银光的徽章,其上被厚厚的一层灰烬覆盖,再也不见闪烁的亮光。
后来用残余人体组织测试了DNA,证实了两人的身份。
许暮在那之后,成了钦查队里的遗孤,在队里由钦查官共同陪着长大,然后进了钦天监的训练学校,以一骑绝尘的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加入钦查队。
“啊,抱歉头儿。”齐乐知道那场意外。
“没事。”
眼中的情绪一瞬间划过,再抬眼时,许暮又恢复了往常一样冷静与威严,眼神坚毅,强大,坚不可摧。
“今天就行动,希望可以尽早找到线索,救回失踪的孩子。”
“事不宜迟,半小时准备时间。”许暮雷厉风行,立刻吩咐下去,“带好装备,半小时后,钦查处停车场集合!
“收到!”会议室内,众人纷纷应声。
——
黑街,灰河地下废弃排水管道。
江黎一脚踹开了宣子愉武器铺的破烂木门。
正抱了个元宝形状的枕头,陷在软椅内睡觉的宣子愉一哆嗦惊醒,立刻弹起来,手摸到一旁防身用的枪。
还没能他将枪口抬起,江黎的动作远比他更快。
江黎随手抽下来一小块木门上挂着的钥匙,手腕轻轻用力一抖,钥匙就朝着宣子愉的方向飞速飞去!
哐地一声脆响,铁质钥匙碰到了枪身,巨大的冲击力将宣子愉手里的枪弹飞,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江黎一脚踹在桌子上,揪着宣子愉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伸手拍下他的眼镜,“老子现在很讨厌被人拿枪指着。”
“江、江老板。”宣子愉本来冷汗都下来了,看清来的人是江黎之后,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他连忙擦了擦汗,给江黎冲了杯热可可。
“江老板,您坐您坐,”宣子愉毫无骨气,油嘴滑舌,谄媚笑笑,“江老板今天心情这么不好?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江老板生气了?”
江黎一屁股坐下,推开热可可,不想喝。
宣子愉忽然长长“哦——”了一声,憋着笑,贱贱地问:“啊,该不会是有所行动,但失手了,没睡到那个钦查官队长吧?”
江黎:“?”
江黎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老子还真睡到了,让你失望了。”
“卧槽?”
这回轮到宣子愉震惊了,像炮弹一样突突突往外问问题,“你这么有效率的?不是,他知道你身份吗?你爽完就提裤子走人了?他就这么水灵灵地放你走了?不用你负责的?”
“嗯哼。”江黎很自豪地翘起二郎腿。
江黎想要,于是江黎得到。
他脚尖用力,让身下的摇椅晃呀晃,狐狸眼一挑,漫不经心地说:“知道我是杀手,不过没抓我,啧啧,真有意思……后面我给了他一张资金卡,单纯金钱和□□的交易,负什么责?”
宣子愉:“?哇塞。”
“好了,别说废话。”江黎打断他想要刨根问底的意图,直接问:“你这最近有没有什么威力比较大的热武器?重型离子炮或者压缩炸药什么的,都行。”
“有倒是有,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宣子愉开始扒拉他的档案夹,随口问:“江老板,你要这些做什么?”
“去钦天监,弄死卞印江和隋远志那两个老登。”江黎轻飘飘说。
“啥玩意?!”
宣子愉大跌眼镜。
——
天色渐渐沉,黑街入口外,相隔百米,一条暗巷内,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武装车。
车内,许暮等五人面色凝重。
他们低估了在黑街调查到难度。
一整个白天,几乎走遍了半条街,也没打探到任何有效消息,每当他们找到店铺的老板或者服务员询问时,对方总会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打量他们,然后什么都不说,闭紧嘴巴,低头匆匆走开了。
如果要再问,就会从店铺中涌出来很多拎着长刀短刀的壮汉,一步步将他们逼退到门口,让他们滚蛋。
在一些街边摆摊的小摊铺,摊主会很嫌弃地摆摆手,说无可奉告,还有的摊主贼眉鼠眼,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骗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吊着,最后告诉他们一个假消息。
分出人手去奔走到消息的地点,才发现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再回头去找摊主,却发现摊主早就卷着铺盖溜得不知所踪。
而当他们走在街上的时候,来往的行人似乎总是刻意和他们拉开距离,他们如果拉住行人,对方就会疯狂摇头,一边说不知道不知道,一边迅速挣脱,然后瞬间闪进小巷的阴影里,再也找不见。
很奇怪,浪费很多精力,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
白严辉在这里啃着压缩的固体营养砖,狠狠灌了口水,一抹嘴,忍不住吐槽:“黑街的人怎么一个个跟精神病一样,这么难相处?”
“这样下去不行,队长,我们的效率太低了。”卫含明望着车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眉间布满忧愁,“如果一直按照现在这个进展,恐怕我们什么信息都搜集不到。”
许暮没说话,眉头紧锁,他坐在主驾驶位上,直视前方,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心中的信念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脊背笔直,深邃的侧颜隐没在昏暗的阴影里。
车内其他四人静静地望着他们队长思考,等待吩咐。
许暮在思考时,其实是没有什么小动作的。
但上辈子江黎死后,他唯一能够接触到与江黎有关的东西,就是那枚在审判台上攥住的黑曜石吊坠。
许暮将吊坠的挂绳缠绕在手腕,吊坠沉沉地挂在他的腕上。
自那之后,许暮在思考时,就多了一个小动作,他会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将黑曜石吊坠硌在掌心,死死攥住,让黑曜石尖锐的末端刺进他的掌心,用疼痛提醒他死寂的心脏。
此时,许暮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空空荡荡的。
许暮愣了一下,这才恍然惊觉,这辈子,黑曜石吊坠不在他手里,仍好好地挂在江黎的脖颈间。
许暮重重地松了口气。
“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件事,”许暮开口了,声音依旧坚定、沉稳有力,没有任何气馁的情绪,大钦查官拥有远超常人的洞察力,他说,“黑街的交流文化,似乎与我们的不同。”
“也许在我们一开口时,就已经暴露了我们不是黑街的人的事实。所以他们警惕,他们排外,他们不会将任何信息告诉我们。”
话音落下,其余四人瞬间恍然大悟。
“还真是……”白严辉挠挠寸头侧方很小的一块疤痕,问:“那怎么办?我们要伪装吗?”
许暮摇头:“暂时不用,现在我们的身份只是误入的外来者,或者初来乍到的新人。如果做了伪装又被识破,后果可能更严重。”
“那,我们要暂时撤退吗?”齐乐探头问。
许暮径直启动车辆,穿过街巷。
“不。”许暮目光如炬,“行动继续,更改计划,我们需要买通一个黑街本地人,作为向导。”
“这一端,我们的样貌几乎暴露的差不多了。”
“今晚,从黑街的另一端开始。”
武装车飞驰而过,压着交通律法许可的最高线,在林立的高楼之间,一路疾驰到了黑街的另一端。逐渐接近黑街后,林立的高楼被他们甩在身后,低矮破败的贫民窟逐渐铺开。
许暮停好车,率先开门,带着其他人穿过这一片低矮的房屋,就来到了黑街的地界。
在黑街的这一头,人声鼎沸,几乎拥挤到摩肩接踵。
抬起头,眼前是一栋过分崭新干净的建筑,墙体的缝隙内嵌着暗红色的霓虹灯光带,灯光并不刺眼,反而格外赏心悦目,和周围破败的环境几乎格格不入。来来往往的人的目的地都是这里。
再抬头,在这栋三层建筑的屋顶,招摇地挂着一块泛着蓝黑色光芒的招牌,像是在深海中流淌的波浪纹路,巨大的英文字符在屋顶闪烁——
DAWN。
“Dawn……”齐乐仰着脖子,喃喃,“黎明?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个……”
在齐乐身边,白严辉猛地一跳脚,然后瞬间警觉,试图捂住自己的嘴巴。
然而他的嘴远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还没等收住,直接秃噜一声窜出来:“江黎开的那个酒馆就在黑街吧?名字就是DAWN。”
齐乐也回忆起来了:“哦哦哦对对对!上次抓到钦查处,又无罪释放的那个。”
“头儿,我们要进去看看吗?”齐乐见许暮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用手在他们队长眼前晃了晃,“我们上次调查过他,至少是遵纪守法的,而且还有过交集,虽然吧……他有点不好相处,但有过交集,总比其他黑街里的陌生人要好。我们要不要找他做向导啊?”
却见他们队长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酒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卫含明在许暮身后,扯过白严辉来,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许暮盯着楼顶招摇过市的英文大字,脑子里一下子闪过江黎蹲在窗前,回头对他抛来飞吻时,那肆意张扬的笑。
许暮还没有思考清楚,后续要如何处理和江黎的关系,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他们竟然就又要见面了。
上辈子,他和江黎缠斗近一年,几乎都是纵横在上城区的高楼大厦间。
那时许暮也知道江黎开了一家酒馆,但他心中却下意识鄙薄这种肮脏混乱的地方,他从没来过这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属于江黎的这家酒馆。
莫名地,许暮竟然有点紧张。
他很少紧张,但此刻站在DAWN酒馆的门口,竟然难得内心忐忑,难以迈出突破他自我内核和舒适圈的那一步。
这意味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终于,对于案情的责任心,对于要救回失踪的孩子的迫切感,以及想要接近并了解江黎的决心,推动许暮缓缓地迈出了这一步。
他沉声,坚定地说:“走,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之前学校外头有条小吃街,就叫黑街。
给我写饿了。
遂深夜觅食。
可恶,今天距离小情侣贴贴只差一点
第32章 酒馆
推开酒馆大门的一瞬间, 浓重刺鼻的酒精味,无数香烟燃烧后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气味,混合着重金属锁链的碰撞音乐, 还有粗嗓门的笑骂声,一通叮铃当啷地朝着从来没有涉足这片混乱场的钦查队众人脑袋上砸过来。
白严辉、齐乐他们四个的动作一顿,脚步踌躇,下意识转头看向他们的队长。
许暮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之后, 从不会犹豫退却, 只会一往无前。
绚烂繁复的光影打在许暮高挺的鼻梁上, 沿着眉骨的痕迹蜿蜒,将那张深邃的面容映衬的更加立体。
许暮径直穿过喧嚣的酒桌, 四周的酒桌上, 上下打量的目光纷纷袭来, 许暮目不斜视, 笔直地穿过七扭八歪的座椅,一路走到酒馆的吧台前。
吧台后是一个年轻的调酒师,正将一杯刚调完的酒推到一位顾客前, 一回头看见许暮站在吧台前, 扫了眼许暮的样貌, 立刻眼前一亮。
“呦~一张新面孔!”
小A和他们江老板一样学的以貌取人,现在立刻兴高采烈起来,弯腰鞠躬,将酒水单双手捧起地给许暮。
“这位帅哥, 我是这里的牛马调酒师小A,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要喝点什么?”
接着又一抬头, 看见许暮身后又走来四个人,样貌也都很出色,小A一饱眼福。在这里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小A认出这几个人是一起的,并以最前面那个为首,心里暗暗把这条信息记录下来。
许暮没多说话,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中接过酒水单,却没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菜单上,而是迅速打量过吧台内的构造。
依次扫过眼前的操作台和对方身后的酒墙,仅仅几秒,就将这里的构造全部记下,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许暮了解江黎,他可以确定,这块吧台,绝对不是江黎常用的工作地。
江黎大概不会允许自己工作的地方毫无亮色,他连杀人都喜欢白衣溅血,眼前这个只是有银灰色的金属台面,加上木制边缘的颜色,不可能是江黎喜欢的。
江黎大概会在吧台的角落插上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在他观察时,白严辉走上前,他大概是几个人里面对酒吧这地方最熟悉的了,于是拉开高脚椅坐下,开始闲聊套话,“诶?你为什么叫小A啊?有什么说法吗?”
“嘿,哥们儿有点没礼貌哈。”小A回头取基酒,说,“第一次来黑街吧。”
白严辉一顿,他立刻警觉地将手伸向衣兜中,隔着一层布料,按住了怀中的枪。
许暮垂眼看见他的动作,立刻伸手按住他,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暗示别紧张。
也许他们和黑街的气质太过于格格不入,所以总会被一眼察觉,这是他们的劣势,如果要扭转,就必须先正视。
许暮在来的路上做过调查,DAWN酒馆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准在老子的地盘打架”。
一听就是江黎的语气。
“抱歉,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可能不是很懂这里的规矩,如果有冒犯,我替他道歉。”许暮看着小A,一本正经地说。
小A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礼貌的客人,没绷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哪来的什么规矩,不过就是在黑街传遍了的笑话你们没听过,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的。”
“也没啥,就是老板闲得没事给我们起花名的时候,正护肤呢,一看——早C晚A,一点也不走心,就随便定下了。后来也让我和小C开发出来新说法,正好是DAWN酒馆的营业项,早coffee晚alcohol,我是夜里的调酒师,小C是白天的咖啡师。”
许暮:“……”
原来江黎护肤,也是,他一直对他的脸很满意,肯定会好好保养。
许暮暗暗记下。
许暮按下手中的酒水清单,他说:“抱歉,我是来找江黎的,请问他在吗?”
小A停下手里的工作,不禁多看了一眼许暮,语气古怪:“你要直接找我们老板?”
还没等许暮点头回答是,吧台一边的高脚椅上,瞬间传来一声不屑的哼笑。
“真是好大的面子啊,江老板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许暮转头看过去,见一个络腮胡大汉一口闷了杯里的酒,冲他们一喷鼻息,刺鼻的酒精味迎面扑来,许暮皱眉,不悦地向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许暮声音依旧平稳,“江黎不是这里的调酒师吗?”
那个大汉转头就跟同伴一起嘲笑许暮:“看看,怪不得是新来的,不懂行情丢人现眼。”
又看许暮:“喂,你懂不懂?江老板那张脸长的……太带劲,那身段,无敌!那种天仙级别的人物,像我们这种天天光顾DAWN的,都难得一见。更别说还妄想江老板亲自给你调酒,那哪里是调酒啊,那简直是千金难买的机会……嘿嘿,懂了没,新来的?”
许暮听清那人说了什么之后,眼神于一瞬间变得淡漠,他微微眯起眼,以俯视的角度盯着满嘴荤话的大汉,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拇指抵在食指的第二个骨节处,略用力向下一按,指关节就发出来轻微一声咔哒的骨骼交错声响。
清脆的声响淹没在重金属音乐中,对面的人没有听见,而是继续回头跟同伴大笑,他同伴也同样坐在高脚椅上,晃悠手中的酒杯:“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真想去二楼尝尝江老板调的酒,据说手法又漂亮,酒色泽和味道都是至高无上的好,不敢想象得有多好喝啊……”
“诶,我也想啊,能有幸去二楼的人,未来的半年到一年,在黑街的生活可就滋润咯,能被江老板看上,那周围人,哪个不让着你?”
许暮又用拇指按在中指指节,又是咔哒一声。
忍了忍,向后退了一步,没有动手。
那句“不准在老子的地盘打架”,在他脑中以江黎带笑的声音过了一遍后,瞬间浇灭了许暮心里正窜起的怒意。
许暮收回视线,看向小A。
“他们这么诋毁你的老板,你不管?”许暮声音又沉又缓。
小A“嗨呀”了一声,随意摆摆手,满不在意:“帅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对我们老板来说,那可是赞美。”
赞美。
许暮在口中无声咀嚼过这两个字,忽然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捉住了江黎思绪的末尾,然而那灵感逝去得太快,许暮没来得及看清,他微微皱了眉,又将眉松开。
他问:“那他现在在吗?”
“在吗在吗?我也想知道,A哥,给我们提前透个风声呗,江老板今天下不下场啊?”旁边那满脸胡子的大汉也凑过来,挤在许暮身边。
许暮厌恶地向旁边挪了一步。
小A圆滑笑笑,说出的话严丝合缝,“老板的事情,我们这些小小的打工牛马哪能知道啊?上帝哟,您们就坐好儿耐心等着咯。”
然后看向许暮一行人:“选好酒了没,本牛马急着干活~”
许暮见套不出话,只能低头,随手在清单上给他们一人点了一杯酒。
虽然DAWN酒馆要求按人头收费,但钦查队行动指南中明确规定,钦查官执行任务时,禁止饮酒。
点酒,也只是暂时换来一段在DAWN酒馆里的等待时间。
“卧槽!”白严辉看见结账的总金额,忍不住惊呼,“这么贵?!”
这五杯酒的价格,几乎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了。
旁边那络腮胡大汉更加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这?穷鬼就别来DAWN了。江老板估计也看不上你们。”
“诶我说你这个人——”工资是硬伤,白严辉被狠狠戳到痛处,跳起脚来就要撸袖子。
“行了。”许暮没有回头,精准地揪住白严辉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五个人坐在圆形的沙发前,五杯晶莹剔透的酒放在中央的茶几上,在酒馆的彩色灯影下泛着淡淡的流光。
卫含明随手敲了下杯沿,抬头问:“队长,我们还等吗?”
许暮沉默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等,两小时。”
“邀请江黎做向导,是目前的最优解,但我们不能只靠他,而且他愿不愿意帮我们,也要另说。如果两小时后没有结果,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
他要,尝试着,联系一下江黎。
“好。”几个人纷纷应答。
许暮却低下头,他用手掌摩挲通讯手环片刻,终于,还是打开了那个置顶的联系人。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
最后一条消息是江黎发来的。
【AAADAWN酒馆江老板:一小时,等我。】
一小时之后,江黎就真的直接将他扑倒,然后就是一片混乱了。
许暮手指紧了紧,他点开通讯界面,手指敲敲点点,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许暮:你……在吗?】
许暮一双眼盯着讯息传递出去,却忽然发现,这消息没头没尾,好像完全没有传递任何有效信息。
完全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他向来发讯息都是言简意赅,精准地用最少的字数表达最精准的含义。
许暮立刻将刚才那条讯息撤回,然后重新编辑一条发送。
【许暮:你现在在DAWN酒馆吗?】
似乎也不合适。
发送过后,许暮又突然觉得这样有点逼问的意思,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这种没头没尾突然的询问太过于直接,反倒像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亦或者知己恋人。
昨天,许暮在和江黎做过那一场之后,忍不住主动去搜索“那种事结束后,一方给另一方塞钱意味着什么”,他高效地筛选出了所有有效回答的词条。
按照工作习惯,将相关度从高到低依次排列——
1.那种交易
2.包养
3.不要不识好歹去纠缠
4.羞辱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也总归不是恋人关系。
许暮看完后,觉得自己有点轻轻地碎了。
他就硬生生忍住了联系江黎的欲望。
总不能那么去舔着找虐。
没想到仅仅过了短短一天,他竟然又打开了这个对话框。
现在倒是不得不联系了。
所以还是不能这么问。
许暮又撤回了刚发出的那条消息。
与此同时,酒馆的三楼。
江黎的房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窗帘依旧是紧闭的,这一次,拉得更严实,连屋外的一丝灯光都没有泄露进来。
江黎懒恹恹地瘫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光屏,整间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屏幕上散发淡淡的光。
江黎的指尖夹着一根烟,他没有叼在嘴里,只是用手捻着,将手腕搭在桌边的棱角上,桌棱将他的手腕压出一道浅痕,烟尖的一点红色火星明灭,逐渐向着修长的手指蔓延,烟雾从他的指尖笔直地上升,升到阴影里,又晕染散开来,浅浅的,一缕一缕的灰,似乎将黑色都稀释。
很淡很凉的白光映照在江黎的脸上,江黎的眉眼低垂,不复平日里那样上挑的张扬,现在笼罩在烟雾之中,几乎和烟雾一样,要散去似的,浅色的光沿着他眉眼上蜿蜒,跳跃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片浅隽的阴影。
屋子内不安静,反而有像是老旧录音带播放的莎莎声响。
桌旁放着一个陈旧的小相机,相机的储存卡插在光屏上。
光屏的白光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莎莎的声音,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黎在一片宁静至近乎死寂的黑暗中,静静坐着,直至手里的一根烟燃烧殆尽,滚烫的火星燎到他的手指。
江黎扔了手里的烟蒂,动了动手指,拖动光标,将光屏中放映的进度条拖到最开头。
屏幕瞬间亮了起来,淡色的白光又重新映在他的面颊上,屏幕上的视频晃动了一下,接着,伴随着莎莎的声响,响起了久远的年轻的声音。
“枳师姐,对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
……
“小宝,笑一个!”
……
“好了没?”
……
“三……”
“二……”
“一!”
江黎就陷在软椅里,目光似乎是落在屏幕的视频上,又好像透过屏幕,遥远注视着什么。
直到扣在手腕上的通讯手环闪烁起蓝光,与他皮肤交接的部分正提醒他有人在给他发讯息。
江黎眉眼依旧倦怠,他略瞥下眼,正准备将手环关机,忽然视野里撞见手环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许暮】
江黎的动作一顿,他静静地盯着手环上的两个字,沉默很久。
终于,他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将手环关闭,缓缓眨了下眼睛,打开了通讯手环。
【许暮:[对方撤回了一条讯息]】
【许暮:[对方撤回了一条讯息]】
江黎:“?”
啥玩意。
江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他一挑眉,给许暮扣过去一个问号。
【AAADAWN酒馆江老板:?】
许暮回得很快。
【许暮:抱歉。】
江黎看着莫名其妙的道歉,忍不住轻笑一声。
【AAADAWN酒馆江老板:怎么?大钦查官又是误触?】
【许暮:这次不是。】
江黎脊背抵在软椅上,本是软绵绵瘫着,他现在坐直了,盘腿握在椅子上,调出通讯手环的大屏,更方便打字。
【AAADAWN酒馆江老板:哦~】
【AAADAWN酒馆江老板:那我懂了。】
背景音依旧莎莎的,视频仍在电脑光屏上播放,江黎却没再看,注意力被吸引到眼前的对话上。
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坏心眼地回复。
【AAADAWN酒馆江老板:那就是,想我了?】
江黎脑子里一想到大钦查官看到这条消息,肯定会被硬控半分钟的僵硬表情,就想笑。
诶呀呀,太纯了,大钦查官。
真让人忍不住想多欺负一点。
事实上,正如江黎料想的那样,许暮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猝不及防看见这么一句话,眼瞳轻轻颤了一下,整个人猛地绷直了。
一旁齐乐注意到他们队长的异常,歪了歪一头金色头发的脑袋,疑惑问:“头儿?你耳朵好像红了?”
许暮又是一僵:“……”
直到其他三个队员都好奇看过来,许暮才好不容易找好了借口,他用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故作正经:“没有,应该是灯光的影响。”
卫含明装作没看到他们队长手腕上闪烁的通讯手环,立刻点头:“啊对对对!”
“这酒吧里的灯光确实乱七八糟的,特别容易看错颜色。”
一边说,一边对白严辉挤眉弄眼,“你说是吧小白?”
“什么……?”白严辉愣了一下,迅速领会:“啊对对对!”
许暮低下头,他看见江黎发来的讯息。
【AAADAWN酒馆江老板:亲爱的……[勾手指.jpg]】
【AAADAWN酒馆江老板:想做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暮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暮:我在DAWN酒馆。】
【AAADAWN酒馆江老板:?】
【许暮:你在这里吗?】
【AAADAWN酒馆江老板:这么迫不及待?】
【许暮:我还带了几个人,想来找你。】
【AAADAWN酒馆江老板:你还想玩多人play?】
【许暮:……?】
究竟是他的表达有问题,还是江黎的脑回路有问题?
大钦查官重新深深地闭上眼睛。
他觉得他和江黎,大概永远不可能有善终了——
作者有话说:也算是隔着屏幕贴了一下[可怜]
第33章 灌酒
【许暮:有正事。】
哟, 都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正经?
江黎看着对话框的那边发来冷冰冰的三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乎都能想到大钦查官那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吧好吧,不逗了,再逗逗生气了就不好玩了。
于是江黎弯了弯狐狸眼,眼中流露出一点不经意的笑。
【AAADAWN酒馆江老板:好。配合大钦查官 干 正 事 ,是我的荣幸。】
他故意将“干正事”几个字隔开, 意有所指, 意味深长。
果然就见许暮那边又哑巴了。
嘻嘻。真有意思。
江黎伸了个懒腰, 心情好了不少,他打开门, 走下楼。
沿着酒馆的旋转铁质楼梯走下, 明明是很容易发出噪音的材质, 但江黎身姿却轻, 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响,甚至连气息都收敛着,如一片飘落的阴影般, 没有引起楼下任何人的注意。
江黎懒洋洋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看着楼下灯红酒绿的喧嚣嘈杂, 在来往穿梭混杂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许暮。
大钦查官和酒馆里其他人一对比,简直是鹤立鸡群一般,身姿挺拔, 样貌又太过出众,一张脸冷峻又锋利,刀削斧凿般的侧颜在灯光与阴影的勾勒下显得愈发深邃, 几乎一瞬间就勾得江黎移不开视线。
平日里都是纯黑的作战服,或者穿着钦查官银灰色的工作制服,今天,还是江黎第一次看到许暮穿常服,虽然说是常服,但还是很像死板的老古董,依旧是黑灰二色,板板正正的衬衫和外套,衣角剪裁的严丝合缝,将那身姿衬得愈发挺拔,简直和这个乱七八糟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黎忍不住舔了舔牙尖。
他本来对这种颜色和形制的衣服完全没兴趣,但穿在大钦查官的身上,就显得格外有滋味似的,让他根本移不开视线。
江黎正肆无忌惮地打量许暮,就看见坐在远处沙发角落的大钦查官,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倏然抬头,锋利的目光于瞬间和他在半空中对撞在一起,无声无形,却像是激起了剧烈的火花一般。
江黎勾起嘴角。
不愧是大钦查官,他已经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一半的身影隐藏在暗色的流光里,几乎和背景环境融为一体。江黎惯来在杀人行动前,盯上任务目标的时候,也是如此蛰伏的。
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出现。
而只有许暮,竟然能在整间酒馆中,第一个甚至是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江黎看着许暮,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再也不收敛自身的气质,轻浮地向大钦查官吹了声流氓一般的口哨。
声音很轻,但整个嘈杂的DAWN酒馆里却陷入了一瞬间的静止,接着下一秒,楼下所有人都视线一瞬间转向了二楼的栏杆旁。
然后骤然爆发出了高昂的欢呼声:“哇哦!是江老板——!”
“江老板今天下场调酒吗!!!”
江黎一挑眉,静静地看着楼下的喧闹,他今天穿着一个深V领的白色体恤,从袖口向上延伸出紫红色的涂鸦,丝绸一般的布料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半长发随意披散着,发梢的缝隙中,隐隐露出漂亮的肩和锁骨。颈间系了一条约两指宽的黑色丝绸,和黑曜石吊坠的挂绳颜色融成一体,吊坠垂在他V领衣服的胸前露出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愈发明晰,随着他弯腰依靠栏杆的动作,晃啊晃。
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感,像是隐藏在暗夜里的毒蛇。
他脸上仍是标志性的假笑,抬起手,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贴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楼下爆出的激动高昂的喊声就一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谁都知道,抛却江黎的身姿样貌,单单只凭这一份江老板的青睐,就相当于手里拿着一张在黑街畅行无阻的通行证,至少能保得了他们半年的平安,因为没人敢去触江黎的霉头。所以,这对于仇家众多的杀手和雇佣兵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
楼下的人都眼神炽热,纷纷死死地盯着江黎,都期待自己成为那个幸运儿。
然而江黎对这种被楼下这些家伙吹捧起来的无聊的游戏没兴趣,平日里这么闲着没事点两个,不过也就是饥饿营销,让他的酒馆靠着这跟胡萝卜吊着人,然后能持续不断涨价搞来收益。
江黎的视线完全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暮,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他轻轻张开口,语调轻浮,声音缱绻,像极了情人的重逢。
“好久不见,许先生。别来无恙?”
江黎在见到许暮穿常服的时候,就意识到,许暮不想在黑街暴露钦查官的身份,本来是特意换了个称呼,没想到这称呼一出口,先惊艳到了他自己。
狐狸眼弯弯,笑意也真实了不少,他向着许暮勾了勾手指。
诶呀呀,许先生,真有感觉。
江黎觉得自己还能从许暮身上发掘出更多的用途。
许暮:“……”
好久不见?
昨晚才给他踹下床。
大钦查官缓缓平复心绪。
他坐在酒馆角落的圆形沙发里,从周围唰唰投射而来的嫉妒愤恨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灼穿了,各种咬牙切齿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
“我擦,他凭什么?”
“跟江老板很熟的样子啊啊啊!”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这种视线其实并不少,无论是一骑绝尘的理论成绩,还是遥遥领先的身体素质,还是百发百中的移动靶打靶成绩,他总能破纪录,做到最极限,周围也不缺少羡慕、嫉妒、愤恨的目光。
许暮内核足够强大,他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视线和评价,无论是褒奖还是诋毁,他的心里都波澜不惊,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追求自己的目标。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莫名地,许暮忽然在这一片嫉恨的视线里,心中涌起来一点诡异的骄傲感。
就莫名其妙地自豪起来了。
接着就是被那种诡异的满足感包围,一向沉稳的大钦查官忽然轻微地将本就笔直的脊背又挺直了两个百分点。
许暮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样貌有了实感,他忽然特别庆幸自己长了张能看的过去的脸,还恰好能对得上江黎的审美。
江黎好像很喜欢他这张脸。
幸亏。
“小A,”二楼的栏杆旁,江黎招了招手,吩咐,“去把许先生请上楼。”
他没有刻意低声,依旧是平常的音量,坐在吧台旁的那个络腮胡大汉,离江黎距离比较近,听到他这话,不禁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周围人嘲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人受不了,一拍吧台,站起来,叉着腰对江黎大声喊:“江老板,凭什么啊?!我天天来酒馆消费给你花钱,你反而选了这么个新来的?怎么,认识就了不起了?”
说着,那人还煽动周围人一起起来抗争:“你他娘的这么不公平,叫我们坐在这儿的大伙干等着?大家可都不同意嘞!江老板,你今天必须得补偿我们!或者直接改改规则!”
江黎只淡淡一垂眼,“小A,把他丢出去,DAWN酒馆以后不欢迎他入内。”
“好嘞!牛马已收到!”
小A瞬间从怀里掏出枪来,眼都不眨一下,呯呯两声,射中对方两个小腿肚,然后开开心心撸起袖子,拖着一路惨叫的络腮胡大汉,血迹一直蜿蜒到酒馆的门口,小A胳膊一甩,就把那人咣当一声摔出酒馆大门。
酒馆内瞬间鸦雀无声。
江黎冷笑一声:“老子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妄图左右我的想法。”
江黎随意瞥了一眼被鲜血染脏的地面,毫不在意地走下楼,鞋底踩在血迹上,在地砖上印出一个个血脚印,他去吧台后面的后间取冰块。
小A走到许暮几人所在的沙发旁,看向许暮,先是啧啧称叹。
“没想到你真认识我们老板,”小A感慨一声,然后弯腰伸手行礼,说:“走吧,许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许暮站起身来,齐乐也跟着站起来,小A转头看了齐乐一眼,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老板只请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旁,那个寸头的白严辉唰地一下拽着金毛儿把他拖沙发上了。
“是是是,我们不去,你就带许哥去就是了,去吧去吧快去。”
小A看着白严辉还有一旁那位女士几乎快要把眉毛飞舞抽筋了,在那种过分古怪又激动的视线里,脑袋歪了歪,缓缓从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但小A忍住了,他优良的牛马职业素养让他微微一笑:“好的许先生,请随我来。”
将许暮送上二楼后,小A下楼,正好碰见他们江老板手中的盒子里放着几块凿下来的冰块,这是他们老板要给人调酒的准备。
小A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上去八卦,问:“老板,你和那位许先生,什么关系啊?”
江黎从来都是表面看起来风流人间,但骨子里孤寂又厌世,小A从来没见过老板对什么人如此关照。
他真好奇那是什么人。
江黎正上楼梯呢,偏头瞅了眼小A,粲然一笑,贴着他耳边,轻轻说:“上过床的关系呀。”
小A阅读和理解分家,听见后先下意识点点头:“噢噢原来如此,上过……”
“……”
上过什么?
小A脚步一踉跄,咣当一声左脚拌右脚给自己绊摔倒,从半截的楼梯上骨碌碌一口气滚到一楼,脑袋咣当一声装在吧台上,他顾不得疼,欻地抬头看向正逐阶而上的老板。
卧槽!
他听到了什么?
上过床???
二楼的房间不大,一张方桌,一个沙发,一个酒柜,酒柜前是一个半人高的操作台,亮着白炽灯,操作台的角落放着个花瓶,里面正绽放着一大簇的蔷薇。
许暮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
门被打开,江黎顺手关上门,没急着立刻去看许暮,而是把手里装着冰块的盒子放在操作台上,拎起一根皮筋,随意将他散落的半长发束起,在脑后扎起一个小小的尾巴,露出了漂亮的眉骨,和眼尾下方的那颗泪痣。
他从一旁取出一只纯黑色的胶质手套戴在左手,黑亮发光的手套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手指,将本就修长的手指衬得愈发漂亮流畅。
“江黎。”许暮怔怔地看着,一时不察,开口轻声叫他。
江黎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上的大钦查官。
“还真是稀客啊大钦查官,”江黎轻轻勾了勾唇,带了点勾引和促狭的意味,“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一边说着,江黎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纯净的冰块,用左手握住,右手拎起冰锥,反手握住,对准了方形冰块的棱角,轻盈地琢去。
许暮的视线在江黎手上流转一瞬,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江黎的眉眼。
眼前的青年额角只有一丝灰黑的发丝垂落,漫不经心站在操作台后面,一点一点,抬手又落下,用冰锥逐渐雕琢手中的冰块,削去冰块的棱角,浅浅的碎冰在他的手指间翻飞,在纯色的白炽灯下闪过细碎的光辉。
那缕垂落的发丝,和他身上松垮的丝绸质体恤,都随着他手臂流畅优美的动作,而轻轻地摇晃,衣摆的下垂贴在腰侧,勾勒出清晰的腰线。
简直,只是站在那里,都是一幅漂亮得无与伦比的画。
凿冰的声音就像是入画的配曲,让许暮不禁目眩神迷,一时视线和神思,都几乎恍惚。
许暮任由自己沉迷了一瞬间,直至逐渐被雕磨去棱角而成型的冰球,反射过一丝光,光略过他的眼睛,许暮心中纷飞的杂念,最终被理智所取代。
大钦查官立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最简练的语言告诉江黎。
“也就是说,你们在黑街的调查进展困难,所以要找我做向导?”
江黎手中的冰球已经趋向一个完美的球形,他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取下一个岩石杯,将冰球放在杯口,轻轻一转,冰块完美落入杯中,在杯底一转,冰块与玻璃相撞,传来骨碌碌的声响。
“是。”许暮点头。
江黎嗤笑一声:“钦天监已经有二十年没插手过黑街的事了,如果只是单单丢了几个孩子,他们不至于催着钦查队来黑街调查。”
“大钦查官,你还有事瞒着我。”
江黎一双狐狸眼闪烁着敏锐的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暮的双眼,一字一顿,将字节敲在许暮的心上。
许暮顿了顿,缓缓开口:“其中,有两个,是钦天监高层的孩子。”
“哈。怪不得这么急。”
江黎愉悦地笑了一声,“罪有应得。我祝他们断子绝孙,寿比昙花。”
许暮无奈叹了口气:“江黎。”
“诶,在呢。”江黎转过头,从酒柜中取出威士忌,用盎司量杯缓缓淋在冰块的上方,醇金的酒液缓缓流淌在冰块与玻璃杯的缝隙之间,像是掌中二十年光阴流转,金色的光逐渐融平了冰块被冰锥凿出的凹凸不平的棱角。
“你愿意帮一下忙,带我们了解一下在黑街该如何调查有效信息吗?”
江黎手里端着酒杯,绕出操作台,整个人向后一靠,后腰靠在操作台上,手肘向后撑在台面上,他挑了挑眉,看向许暮。
“大钦查官,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杀手。”江黎眉眼弯着,对许暮甜甜地笑,“如果我答应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许暮顿了顿,“或许,我们可以送给你一幅见义勇为的锦旗。”
江黎:“?”
他怀疑自己没听清,掏了掏耳朵,诧异地问:“什么?”
许暮一本正经地回复:“锦旗。我还会向上面申请一批奖金。”
锦旗???
江黎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问:“奖金多少?”
“之前最高是五千,”许暮神情认真地回答,“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我会打报告建议提升一些奖金,也许八千。”
江黎:“………………”
“老子差你那点钱?”江黎实在是没忍住,呛声回去。
“那你想要什么?”许暮平静地问,“如果可以,我都会尽力满足。”
毕竟是有求于人。
江黎只是混乱了一瞬间,他听见许暮的话,这才满意,狐狸眼狡黠地闪了闪,嘴角重新勾起了笑。
他笑意盈盈地端着手上的酒杯,走到许暮身边,抬腿将膝盖挤进许暮的两腿之间,将大钦查官正经地坐姿搞乱,将玻璃杯抵在许暮的唇瓣上。
“尽力满足是吗?”江黎另一手按住了许暮的肩膀,指尖逐渐沿着对方的肩,一路划到脖颈,然后撩着许暮的下巴,微微用力,将男人的头抬起。
“那先尝尝呗?”江黎压低身子,垂眼看着许暮,低声呢喃,“大钦查官……?许先生……?”
许暮被迫抬起头,随着江黎的靠近,迎面压下来的是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接着,就是压在他唇上的玻璃杯里,威士忌那种混合着焦糖和烟熏火燎的热烈的酒精味,一起扑进鼻腔中。
许暮下意识皱眉,他偏过头去。
“钦查官在执行任务时,禁止饮酒。”许暮偏着头,双眼盯着江黎垂落下的那缕发丝。
江黎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甘心,直起腰来,弯过身子,故意将手中的杯子在许暮眼前晃了晃,酒液在杯中流转,已经将冰球融化出完美的外观。
他将头也偏过去,故意眨眨眼,问:“真不尝尝?我从不给别人雕冰的,你可是第一个。”
许暮怔怔地看着江黎漂亮的眉眼,没将眼神落入酒杯,许暮最终浅浅合拢双眼,说,“抱歉,这是原则。”
“啧,原则。”
江黎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突然起身,手臂一扬,将杯里还没有完全被冰块融化稀释的烈酒全部一饮而尽。
嗒!
江黎含着酒液,回手把酒杯向桌上重重一放,然后钳住许暮的下颌,强硬地将许暮的头扳回来,低下身子,将唇贴上,手指再一用力,迫使男人张开口,唇瓣碾在一起,江黎张开嘴,将口中的酒液尽数灌进许暮的口中。
许暮震惊地睁开双眼,径直对上了江黎冷漠垂下的,冰凉的,却志在必得的视线,就好像是凶兽盯住了猎物般,不咬到口,不咬断脖子,不尝到滚烫的鲜血,就不罢休。
许暮从没喝过酒,不健康,也没时间,却没想到,生命里第一次饮酒,竟然是被人掐着脖子嘴对嘴灌的,被灌进口中的酒液辛辣又滚烫,灼烧着他的口腔,和眼前人冰凉又冷漠的视线撞在一起,那种极致的矛盾感,几乎令许暮整颗心都战栗不已。
江黎肆无忌惮地将舌扫入他口中,迫使许暮不得已做出吞咽的动作,就将口中的烈酒尽数喝下。
江黎起身离开,松开了钳制着许暮的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原本应当随着冰块融化而缓慢饮下的烈酒,被瞬间灌下,没有冰水的稀释,远远比正常喝下的时候要刺激得多。
许暮被呛得偏开头,胃里落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他伸手抵住唇,剑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剧烈呛咳。
江黎垂眼看着许暮狼狈的姿态,见大钦查官的面颊上瞬间涌起一丝不正常的红,烈酒灼烧的生理性反应冲上来,让男人急促剧烈地平复呼吸,竭力保持平日沉稳的姿态。
就这么看着,江黎忽然又觉得有一种源自精神上的饥饿。
这样的大钦查官,好像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让江黎忍不住想尝尝。
“还有原则么?”
江黎微微俯下身,轻柔地将手臂环绕到许暮的脑后,但却一点都不温柔地,抓住许暮的头发,用力向下一拽,看着许暮只能被迫抬头,眼眶有些发红地,对上他的视线。
许暮没说话,他静静看着江黎,平复着呼吸,尽力缓解胃部的灼烧感。
江黎垂眸看他,视线一点点扫过男人的整张脸,逐渐向下落,忽然,江黎那双狐狸眼一亮。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大钦查官的脖颈上,还明晃晃留着他昨晚的咬上去的牙印。
江黎伸手,用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许暮的衣领,领口散开,将整个牙印明晃晃地暴露在江黎眼前。
江黎用指节轻轻碾了碾那处泛着红的印子,抬眼,好奇地看着许暮的双眼,问:“大钦查官,你的同事没问过,你的脖子怎么了吗?”
许暮声音沙哑:“问了。我说,被蚊子咬的。”
江黎听了许暮的回答,先是一愣,接着乐不可支,几乎笑弯了腰。
一边笑,一边将唇凑到许暮脖颈的另一侧,轻轻触了触,感受到许暮的身子一僵。
江黎坏心眼一笑:“亲爱的……你说,我再咬一口,你一会儿出去了,怎么跟你的同事解释?又被蚊子咬了?”
说着,故意张开嘴,用牙轻轻叼起许暮颈侧的皮肤,用尖尖的犬齿磨了磨。
许暮惯来平静沉稳的声音却忽然慌了一瞬。
就见男人努力向后躲了一下。
“等等……!”
“嗯?”
“江黎……你别……”——
作者有话说:说“小狐黎”的宝宝也太可爱了吧啊啊啊啊给我萌晕了[垂耳兔头]
第34章 有求于
“别……?”
江黎齿间衔着大钦查官颈间的皮肤, 含混地嘟囔一声,“别什么?”
还没等许暮再来得及开口或者躲闪,江黎就用下力气, 齿间咬破了皮肤。
江黎能感觉到许暮整个人都在他身下僵硬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敢动嘴。
江黎勾唇浅笑,浅浅张开口,伸出舌尖, 试探着探向被咬破了的颈侧。
就见到在这一瞬间, 大钦查官从被衬衫还未解开的领口, 迅速向上蔓延出一片浅浅的红,皮肤变得滚烫, 温度沿着脖颈攀升, 又迅速飞上耳根。
江黎抬起头, 看见许暮深深皱眉, 咬牙,闭着眼,呼吸抖动着, 似乎是正拼劲了全身的力气, 竭力遏制着身体的某些变化。
大钦查官这次的反应, 明显比上次在家里的时候反应程度大得多。
江黎有些惊讶地眨眨眼。
他伸手去掰过许暮的下巴,就看到男人的呼吸又在他的指尖触碰到下颌皮肤的一瞬,粗重了许多。
“不是?”江黎被这莫名其妙的反应逗得笑了一下,“做都做过了, 怎么现在只轻轻碰一碰,就反应这么大?在害羞什么?”
许暮缓缓睁开眼,看着江黎漫不经心的笑意, 像是游戏人间的风流浪子,一张鲜妍得不可方物的脸庞,嘴角缀着浅浅的笑,而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双看似笑着的,弯弯的狐狸眼深处,依旧是玩味的、冷眼旁观的薄凉。
世界对江黎没关系,他游离,俯瞰,像烟雾一样淡。
许暮几乎又要看呆了,垂在身侧的手臂藏在身后,指尖蜷了蜷,想要抓住,又却克制着不愿表达。
许暮神情认真地望着他,平复呼吸,尽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解释:“抱歉,上次是私人时间,但现在,我在执行任务,不能那样做。”
啊。
江黎先是一愣,意识到许暮在说什么之后,江黎一下子没忍住,忽然笑了声音。
他整个人都身体都向前倒去,像是笑没力气了一般,柔软贴在大钦查官的身上,软软地笑,笑得肚子痛,眼角含着笑出来的一点泪花,抬起头,伸手抚摸男人的侧脸,然后凑上去吧唧一声亲了一大口。
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怎么?又是原则?”
江黎将头侧在许暮的胸前,听到大钦查官胸腔内,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他耳边砰砰炸响,急促又混乱无序,完全暴露了大钦查官表面上和声音里的故作镇定。
江黎懒洋洋地点了点许暮的喉结:“喂……你的原则对我有用吗?我总有办法的。”
许暮又被他搞得一僵,喉结在指尖下上下滚动。
江黎就笑得更开心了。
我的天。
大钦查官好薄的脸皮,好高的职业素养,竟然还一板一眼地给自己定下标准,仅仅是在执行公务的时间被这么玩弄一下,就羞得无地自容。
像是觉得亵渎了钦查官这个职业一般,江黎甚至走了个神,总觉得大钦查官得自裁以证清白。
也太可爱了吧。
江黎心里本来就不高的道德底线迅速下跌,灵活地消失不见了。
他有点想看沉稳冷静的大钦查官更加失控的模样。
江黎本来以为就像江枳说的那样,喜欢的东西、人,多了去了,喜欢够了扔了就是。
他喜欢许暮的脸,喜欢许暮的身材,毫不避讳自己内心对这个男人有生理欲望,本以为睡过了解了馋就直接将人丢了就是,可是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还没厌倦,还是很喜欢。
从英俊挺拔的身材,锋利冷硬的骨相,到深邃的眉眼,到那淬光的双眼,江黎怎么看怎么满意。
诶,怎么回事呢,怎么能有人这么完美地符合他的审美呢?
许暮这个人从头到脚哪哪儿都对他胃口,搞得江黎更想欺负了。
但总得想点什么别的欺负人的办法。
江黎站起身来,端着桌面上只剩下一个冰块的空酒杯,走回操作台旁,将酒杯随手搁在台面上。
江黎随口问:“大钦查官,你们钦查官一个月多少工资啊?”
“按照任务量、工时和职称来分,每个钦查官都不同。”许暮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回答,“最低一万新钞,最高五万。”
江黎忍不住被呛得咳了两声,震惊又怜悯地回头看向许暮,就见大钦查官眉宇间一片浩然正气。
“钦天监抠成这样??”江黎惊讶地说,“就用这点钱让你们卖命?上城区物价飙升什么东西不都比钱贵,你们能活得起吗?”
许暮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正经回答:“钦查处有免费的食堂、训练场、每月会发生活物资。”
江黎:“……”
“哇塞……你们是上城区活得最惨的一批人了吧?这点钱就可以换来这么多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劳动力卖命,钦天监好算盘啊。”江黎喃喃,忽然眼神一转,坏心思唰地冒出来了,准备挖墙脚,向着许暮挑了挑眉,“诶,大钦查官,你带着你手下别在钦天监干了呗?”
江黎想着,黑街那么多人物,身边都有不少男男女女的床伴和情人。他之前没有,是因为看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丑东西。
但眼前有这么个人,怎么看怎么好看,而且床上的本事也不赖,江黎就有点想搞个固定的情人养养了。这在黑街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个甚至在大家眼里都有点少,不得搞个四个五个的互相扯头花玩才有趣。
江黎说:“你要不要考虑跟了我?一千万一个月,绝对比你在钦天监挣得多。也不用你做什么,只需要晚上给我暖暖床,给我伺候舒服了就行。”
说着,江黎对着许暮勾了勾手指:“怎么样?考虑一下嘛宝贝?”
这种关系,竟然随随便便就能说得出口,许暮几乎不能想象,在他之前,究竟还有多少相貌被江黎看上的人,能有这等殊荣。
也不能想象,以江黎的负心薄幸、了无牵挂,意浓时言笑晏晏、千般皆好,转身就冷心冷肺,毫无牵挂。
许暮沉沉地看着他,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我拒绝。”
江黎:“啧。”
“江黎,我们说回正事吧。”许暮已经渐渐习惯胃里酒精的灼烧感,他正色看向江黎。
江黎瞬间顿觉无趣,他懒洋洋地倚着操作台,对上许暮的视线,扯了扯嘴角,说:“许先生,聘用我做向导这事,我确实可以答应。”
许暮听见这话,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江黎旁边,还没等松口气开口,就听到江黎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嘛……”江黎那双狐狸眼狡黠地闪了闪,“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你们的奖金和锦旗,雇佣我出手的价格,我估计你们也给不起。”
有条件,应该的。
许暮点点头:“你说。”
毕竟江黎是渊的杀手,许暮也确实不会单纯地认为,对方会毫无保留地帮钦天监的忙。
许暮其实很理智,他神思敏锐,洞察力又强,按照刚刚在酒馆楼下的观察,江黎今天能下楼来,能在众人之中精准地给予他这份青睐与偏心,应该也就是……看在他这张脸,和上次一夜风流的情分。
但帮他们在顺利融入黑街探查情报,还是应该明码标价为好。
哟?江黎看见许暮不假思索地点头,双眼狡黠一转,坏主意就又涌上来。
刚好许暮走到他身边,江黎顺手拽住那被他解开了的衣领,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拽。
令许暮踉跄两步,大钦查官为了维持平衡不压倒他,伸手抵住他身后的操作台,几乎就是用两只手臂将江黎圈在了怀中。
虽然比许暮矮上那么几厘米,身形也没有那样强壮,被圈在身前,江黎的气势也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他伸出食指挑起许暮的下巴,轻声:“条件就是……取悦我。”
“大钦查官可是有本钱的,给我哄开心了,我就帮你,怎么样?”
江黎凑进来,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的眼底,漂亮的狐狸眼里似乎像闪着妖冶夺目的光,逐渐构成摄人心魄的漩涡,许暮笔直地撞进那眼底,就再也无法挣脱。
许暮问:“你要怎么才能开心。”
江黎就微微皱了皱眉,眼波流转间,几乎是风情万种。
“怎么这种时候还要问,真是木头。”
许暮直愣愣地看着,感受到江黎温凉的呼吸落在他的唇边的皮肤上,下一秒,嘴唇就被轻柔地覆盖。
许暮下意识闭上眼,手臂也不自觉收紧,逐渐环上江黎劲瘦的腰肢。
然而那吻一触即分,唇瓣上的温度还没有被彻底采撷品味,就瞬间分离了。
许暮睁开眼,眼底划过几分茫然。
“这么取悦,懂了么?”
江黎用拇指捻了捻大钦查官的唇瓣,充满着挑逗与暗示意味。
狐狸眼缓缓下移,江黎的目光放肆地沿着许暮被解开的领口一路下滑,就像是在用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将男人的整个身体都抚摸一遭一样,最终,缓缓停留在了被撑起一个鼓包的阴影处。
“哈。”
江黎恶劣地笑了笑,他向前伸出手,比卸下枪械的速度还快。
几乎是瞬间就挑开了腰带,指尖光滑又柔若无骨一般,滑进许暮的剪裁熨帖的裤腰,轻轻拎起,手指灵活地抚上。
“嘴上说着什么行动指南和原则,但你看,你自己的身体,可早就迫不及待了呀,大钦查官。”
“……江黎!”
许暮嗓音喑哑,他迅速捉住了江黎的手腕。
“松手。”
江黎不喜欢别人的反对,声音里带着点命令的意味。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段时间肝开题报告[化了]更新六千→三千且晚了
尽力熬夜更了
第35章 玩
“松手。”
江黎挑起眉眼, 仍保持着刚刚那种过分的姿态,信手拈着致命的那部分,毫不避讳, 眼里带着满是攻击性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
“大钦查官,你如果还想在黑街找到任务的线索,最好乖乖听话。”
江黎看见许暮轻微向侧方偏开头,微微阖上眼, 用牙齿咬住下唇, 看样子, 应该是为了任务,不得已而低头, 在竭力地忍住不跟他翻脸, 任由他放肆地折辱。
他就喜欢看大钦查官这种被逼无奈又束手无策的感觉, 隐忍着, 不得不被他玩弄。
真好看啊。
江黎甜甜地笑,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浮又缓慢地, 在其上沿着纹路缓慢滑动。
面上虽然是笑着的, 但心里却暗暗吃惊。
上次他就着急着想将这口垂涎已久的美味吃进嘴里了, 都没仔细观察过,没想到,原来大钦查官这本钱这么雄厚,他一手都握不过来。
怪不得上次那一瞬间交融的时候, 让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过分满溢饱胀的感觉让他快要情难自禁。
不过确实是不错,江黎上次饱餐一顿, 非常满意,甚至食髓知味,还想再多尝几次。
只可惜,大钦查官正直又有底线,根本不答应被他包养,不能随时随地尝到这一口好吃的,让江黎心里涌起一点淡淡的失望来。
不过或许他还就喜欢许暮这种高高冷冷的感觉,要是真答应了,反倒没趣。
这么想着,江黎手上的动作用了点力,指尖滑了一下,迅速地擦过最尖端的表面。
江黎感受到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明显听到许暮的呼吸更加胡乱,从竭力遏制的喉中轻哼出一声难耐的喘,粗重沉闷的呼吸声贴着他耳边响起。
下一秒,江黎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两侧用力攥住,隔着那一层丝质的单薄布料,他能感受到许暮掌心灼热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凝为实质,汹涌袭来。
脚下瞬间失重,他被许暮掐着腰抱起来。
刻在骨子的生存的本能以为江黎遇到了威胁,身体在那瞬间下意识地绷紧,手臂瞬间抽出,万分之一秒间就环上了许暮脖颈跳动的脉搏处。
血管隔着一层薄薄的颈部皮肤,在他的指尖下剧烈又凌乱地跳动,而只需要威胁感再强上那么一份,江黎的手指就会瞬间锁紧,江黎保证他会绞杀眼前这个人的生命。
但却不是他以往面对的生死威胁。
只是沉默的,厚重的,温和的,简单的靠近,将他从四周抱拢。
许暮将他向后一顶,曲起一只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江黎整个人就被抱着坐在了操作台上。
他原本就没有比许暮矮上多少,操作台的高度又在腰腹的位置,他坐在台面上,一瞬间就比许暮的视线高出一点来。
他垂下头看着许暮,大钦查官仰着头,眼睫微动,半合拢着,神情专注,向上正要吻过来。
男人温热的手掌从他的腰缓慢向后揉按着,隔着光滑的布料,一点点沿着脊柱突起的骨骼向上抚摸,揽在他的后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点连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强势,微微按下江黎的身子。
江黎眨了眨眼,也乐意顺着许暮的力道,略弯了点腰,那缕没有被皮筋扎起来的灰黑色发丝就从他耳后垂落,轻触到许暮的脸颊。
他微微垂下身子,而许暮又在仰头向上吻来,他的唇上就触碰到一片温热。
诡异极了——江黎心里忍不住走神。
怎么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向上献出全副的灵魂,来亲吻他的神灵。
而下一秒,江黎就走不了神了,灼热的吻迎面扑来,几乎要封住他的全部神志,许暮的舌尖还带着那种辛辣的酒精残余,就这么强势地探入他的口中,步步攻城掠地,几乎不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大钦查官简直就是最好的学生,而江黎就是最不负责任的老师,随便教教,也不管对方学没学会,只不过许暮比较天资聪颖,只言传身教一遍,就能彻底领会其中要义。
上次亲身教过许暮如何接吻之后,这次,简直就是举一反三,切身实地地应用。
大钦查官的吻来势汹汹,激烈又缠绵,转瞬间叩开齿关,辗转厮磨间却又极缓、沉稳、细致,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关窍,一步一步几乎要将他的全部呼吸吞噬殆尽,似乎要把江黎整个人都全部气息,都通过这个吻,一寸一寸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中。
江黎被亲吻得昏头转向,连脊背都酥酥麻麻,男人手心滚烫的温度能够将他融化一般,江黎几乎要软下腰来。
覆在他脊背上的大手又一点一点向上抚摸,轻重交替地按揉他的后颈。
一种完全的愉悦感从后颈散开来,流淌在四肢百骸,江黎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在交织的吻中,泄出一声轻柔缱绻的喘声。
大钦查官动作先是一顿,然后下一秒,瞬间将他紧紧地扣在怀里。
江黎被猝不及防这么抱紧,身子下意识向后躲,操作台剧烈一晃,放在台面上的空酒杯骨碌一下被震下台面,落在地砖上。
呯!
寂静到只剩下激烈缠绵的呼吸声都房间内,猝不及防,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将两个人都惊醒。
江黎顺着响声望去,看见碎了一地的玻璃碴,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从碎玻璃中缓缓滚出。
“抱歉。”许暮顿了顿,转过身,平复呼吸,“我去收拾。”
江黎却收回了视线,精准地逮住许暮的臂弯,将大钦查官向回一拽:“不重要,不用管。”
“那……”许暮抬眼望向江黎,“你现在开心吗?”
江黎咂吧咂吧嘴,回味了一下。
好像确实还行。
从那种名为“永远”的,每每回忆起,就几乎要窒息的诅咒中,短暂脱离出来,寻觅到了一点乐趣。
但总感觉少点什么。
江黎眼尾一挑,他慵懒地向后撑着手臂,随意晃晃小腿,上上下下打量许暮这张脸,又渐渐下移,扫过男人的身体。
好不容易大钦查官有求于他,江黎总得好好利。
这次玩弄,他要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这么想着,江黎又晃了晃腿,从操作台上轻巧地蹦到地面。
他抬起双臂,笑意盈盈地缠上许暮的脖颈,鼻尖贴上对方的鼻尖,歪歪头,如果忽视他的言语,单看上去,是一副全然的天真模样。
江黎的声音里充满着明晃晃的促狭和恶意:“大钦查官让我玩一玩呗?我玩够了就帮你。”
说完,甚至不等到许暮回答,江黎就抽回手,一把攥住男人的衣领,拽着他往沙发的方向走。
江黎知道,大钦查官的正义感高得惊人,为了任务、为了救人,就算以牺牲为代价,肯定也是愿意的,更别说,现在仅仅就是出卖点色相了。
肯定会答应的。
嘻嘻。
江黎手劲很大,他拽着许暮,将男人按倒在沙发上,长腿一跨,坐在对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暮。
大钦查官仰面看着他,眼底带着点震惊,但却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摆布。
“真乖。”江黎弯了弯眉眼,心情好得很。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一点点地,跳跃在男人紧实有力的胸前,就像是在弹拨最宝贵的弦乐器。
每落下一个音符,许暮就会下意识回缩,但对上江黎没玩尽兴的谴责的目光,就硬生生忍住,任由江黎放肆演奏。
江黎指尖勾到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只一拧、一挑,灰色衬衫在身前就又散开了点,露出了一大片的肌肤。
哇塞,真好看。
江黎啧啧称叹,肆意地欣赏着。
接着是第三颗扣子、第四颗……很快,整个衬衫都被解开,被江黎囫囵个脱了,随意甩到地上。
江黎看见了男人紧实又漂亮的腹肌,顺着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被江黎解开了的裤腰中,隐匿在阴影里。
江黎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嘶溜。
真羡慕。
可恶啊,都怪他的基因,他的身上都留不住过分明显层次分明的肌肉,就只覆盖着一层薄肌,倒是极具迷惑性,让人轻敌。
江黎慢条斯理地剥开许暮的衣服,就像是在凌迟处刑一般,他的思维跳跃又总是出其不意,就像是凌迟一般的煎熬。
江黎一抬眼,看见大钦查官已经别开了头,移开视线不看他,整个脸上蔓延着灼烧一般的红,从脖颈到耳根。
太好看了。
江黎打开手环的拍照功能,怼着大钦查官羞红了的脸色,咔嚓咔嚓就是好几张。
“你?!”
许暮猛然听见声响,移回一点视线,震惊地瞳孔剧烈一颤,伸手去挡江黎的镜头。
江黎动作被阻碍,照片模糊了,不是很满意,伸手钳制住许暮的手腕,随手拆了脖颈上系着的黑色系带,将两指宽的绸带一绕,缠在许暮的手腕间。
大钦查官抽回手,却被江黎拽着带子制衡。
江黎啧了一声,开口:“老实点,你再挣扎,我就不同意帮你了哦。”
许暮呼吸一滞。
果不其然,捉住了痛点,江黎察觉到许暮的躲闪的动作缓缓停住,最终妥协了。
江黎开心起来,他兴高采烈地捉过大钦查官的两只手腕,用黑色的系带将男人两只手紧紧绑在一起,按在沙发上。
江黎兴奋地舔了舔牙尖,垂眼看着男人被束缚住,只能任人宰割的模样,满意一笑。
小狐狸又能吃到肉了。
他跨坐在许暮的双腿上,弯下身子,肆无忌惮地,缓缓将大钦查官整个身体都探索了个遍,感受着蓬勃有力的肌肉,还有不断攀升的温度。
终于摸了个够,江黎心满意足,捉住早已难耐的……从上到下□□了个遍。
肌肤贴着,江黎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暮在一瞬间紧紧地绷直了身体,两只被绑缚在一起的手移了下来,试图抵挡住江黎那放肆的动作。
江黎微微皱眉,他扯着带子,向上一提。
“大钦查官,别反抗,还想不想救人了?”
他轻柔地拍了拍许暮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糖:“乖一点,别乱动。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作者有话说:传下去,大钦查官为了任务被迫和敌人进行不正当交易,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36章 体验
江黎的手指温热又柔软, 指腹和掌心的皮肤光滑细腻,和许暮自己的手不一样,即使是持枪、握刀, 受过无数次割伤烫伤擦伤,也没有在江黎的那双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缱绻缠绵地覆盖,弯曲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捻、把玩着。但江黎又喜欢亮色的各种装饰,手指上还带着几个指环和戒指, 质地坚硬、冰凉, 硌着, 和温软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过分刺激的感受就剧烈汇集, 直冲而上。
许暮二十六年来的人生中, 行为举止方正持重, 连自己给自己纾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脑中也没有任何旖旎的对象。
但眼下,他竟然被江黎跨坐在身上,按着倒在沙发上, 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光, 双手被绑缚在头顶, 完全被控制着,任由对方兴致盎然地研究把玩,这简直完全颠覆了他两辈子的观念。
许暮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以如此狼狈、赤裸、受制于人的姿态, 被一个理论上应该被称为“宿敌”的人,按在身下羞辱。
江黎用手玩他,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全然陌生又危险,紧张而激烈。
就像挂在江黎脖颈间的黑曜石吊坠,吊坠尖锐的尖端时不时划过他胸前的皮肤,一样的危险。
许暮应该板着脸,义正言辞将人推开的。
但……许暮微微抬头,看见江黎随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又将注意力重新聚拢在玩他这件事上,江黎眉睫眼稍全都蕴着昂扬的兴奋和趣味,兴致盎然地低下头仔仔细细观察。
那双狐狸眼里,又时不时闪过藏着坏心眼的笑。
明显是一副叼到刚猎到新鲜猎物的小狐狸模样。
眼尾上挑,鲜活动人,藏了满眼的蛊惑意味,漂亮鲜妍,几乎美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极致。
许暮只是指尖轻轻动了动,宣告他内心的挣扎,然后失败,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其中。
每每看见江黎故意的坏笑,许暮的瞳孔就会轻轻一颤,几乎完全能预料到这人要使什么坏,果然下一秒,江黎的动作就会变换个类型。
轻柔的、用力的、急的缓的……总是交替着变个不停。
更坏的时候,江黎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说声“手好麻哦”,就故意不再动。
太难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江黎……你……”
能不能给个痛快?!
许暮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去追寻,完全追从生物本能一般,寻着柔软的掌心。
才能堪堪缓解几分难堪。
“哈。”
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嗤笑,他看见江黎咧开一点嘴角,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嘲笑,歪头盯着他腰上的动作,眼神中满是“果然如此”的嘲弄意味。
许暮又一僵,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剧烈的羞耻感直冲而上,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大钦查官还挺享受。”
江黎漫不经心嘲笑着说。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剧烈席卷,拍打而上,许暮咬紧了牙关别过头去,竭力遏制住,再也不会松懈到发出一声和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声音,只能重重地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起伏凌乱。
许暮闭着眼,一片漆黑的剧烈快感之中,他心想,他大概真的会被江黎玩死。
江黎弄了半天,觉得手心的皮肤被摩擦的有点痛了,大钦查官又别过头不出声,也再不做任何额外的动作,只是笔直紧绷地,任由他肆无忌惮的动作。
乐趣没了一半,江黎垮起个脸,不太高兴地开口:“亲爱的,怎么不喘啦?”
“刚刚不是喘得挺好听的么?”
江黎声音微沉,用了点里,重重抽了一下。
“呃……!”许暮猛地一皱眉,从牙关中挤出一声低喘。
江黎瞬间感受到许暮整个人剧烈颤动,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颠起来,而下一秒又硬生生克制住,大钦查官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完美地达到他的要求,硬生生忍住了没有乱动。
他空闲地那只手抬起,挑起男人的下巴,用拇指一点点碾过许暮的薄唇。
就在刚刚,这两篇单薄冷淡的唇瓣中,竟然能发出那么悦耳动听的声响。
大钦查官深深皱着眉,额角青筋微微凸起跳动,表情是隐忍的痛苦,又夹杂着再如何克制都无法遮掩的爽感。
江黎拇指用了点力,抵在许暮的齿前,撬开他紧咬的牙关。
“嗯哼。”江黎随意夸奖一声,“亲爱的,就是这样,再喘大声点,我爱听。”
相比许暮的狼狈,江黎的声音平缓,带着游刃有余的戏谑。
在一边漫不经心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却肆无忌惮,愈演愈烈。
许暮想咬牙,齿间却抵着江黎的手指,他不舍得咬下去,江黎也不肯轻易饶了他,实在是难忍,急急的呼吸间,舌尖甚至偶尔触碰到江黎的手指。
低沉的喘息,随着起伏不平的胸腔,和粗重的呼吸声,一起化作低沉的水流,绕着指尖,从齿关流淌而出。
即使是情动的低喘,大钦查官也克制又内敛,声音并不高,低沉悦耳,缓缓流淌在他的耳边。
江黎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听,甚至听得心里痒痒的。
于是一边啧啧称叹,手腕一抖,开启了手环的录音功能。
许暮:“……”
许暮一垂眼看到,也没心思去制止他,拍都拍了,对上江黎,许暮的底线总是一退再退,至于录音,也随江黎开心就好。
至于更多的,则是无力去阻止,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江黎揉搓在手心里了,就像是完全沦为了敌人的玩物,他在新奇又茫然的感官中反复纵横辗转。
几乎要彻底失去理智,情不自禁地抬起身子,仰起头,去追寻江黎的唇。
好想……好想吻他。
江黎看到许暮的动作,一挑眉,见大钦查官眼里带着深眷的痴迷,目光昏昏沉沉落在他的唇上,情动到难以自持,沦落在欲海中,挣扎着顺从本能,起身想要与他接吻。
柔软的唇刚刚轻轻触碰到,江黎就故意微微向上抬起一点身子,刚触碰到的温软触感消失,许暮下意识再起身去追寻,江黎就继续向后避开。
唇瓣最大的奖赏也只是似有若无浅浅的磨蹭,若即若离,却始终难以彻底拥有。更刺激,更危险。
“想亲我呀?”江黎浅浅笑了一下,明知故问。
许暮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只能隐忍着点了点头,又想抬起身子亲他。
江黎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大钦查官亲上来之前,又一次向后闪开了。终于玩得开心,浅浅勾起唇角,伸手按在许暮赤裸的胸前,将他重新按到在沙发上。
“让你动了么?”江黎居高临下地说。
许暮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到极限了,咬着牙,缓缓开口:“……没有。”
江黎却忽然一愣,他低头看看掌中已经抵达极限的,跳跃的滚烫的温度,瞪大眼睛惊叹一声,然后抬头看看许暮。
一瞬间眼神交汇,双方都知道了其中的意义。
许暮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漫长难捱却又古怪愉悦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
但江黎却抿抿唇,觉得还没玩够呢。
这么想着,江黎狐狸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许暮还没来得及捉住那一瞬间的危机感,忽然,感受到江黎的指尖一转,沿着表面迅速划过,精准地堵住了。!!!
许暮瞬间瞪大眼睛,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江黎的表情,只觉得几乎要灭顶,一瞬间猛地仰起头,死死皱着眉,眯起眼睛,下颚用力紧绷,显出一条凌厉的线条,整个人轻微地痉挛。
江黎带着坏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求求我,求我,我就让你出来。”
草……
他真的要被江黎玩死了。
挣扎着张了张口,却只会叫那坏蛋的名字:“江黎……你快松手……”
“不是这么求人的,大钦查官。”江黎却故意说得很慢,情人间呢喃私语,在现在却比毒药还致命,他贴在许暮的耳边,声音轻柔,甚至故意缓缓用唇碰了碰许暮的耳尖,恶劣地说,“宝贝,你说……‘求你,我想出来’。”
挑衅到了极点,许暮深吸一口气,再也无法忍住。
许暮手腕用力,猛地挣断了绑在手上的绸带,长臂一弯,紧紧攥住江黎的劲瘦的腰肢,另一手捉住江黎作乱那只手的手腕,接着整个人一翻,将江黎压在身下,重重地堵住了那张什么都往外说的破嘴。
江黎玩得正开心,没想到许暮会突然发难,也没想到大钦查官竟然不听话了。
距离贴得太近,他反应不及,手腕猝不及防被许暮攥住,被反制,擦开挪过,松了力道,掌心一片滚烫。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捉着手腕掀翻,被按到在沙发上。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吻,许暮的吻来势汹汹,强势又粗暴,几乎瞬间就吞噬了他全部的气息,吻得他呼吸错乱,喘不上气来。
江黎还没反应过来,就几乎被亲吻得失神,被卸掉了全部的抵抗能力。
但战斗的本能仍在,江黎反手要去牵掣许暮的手腕挣脱制衡。
结果……
咦惹。
猝不及防的,江黎一愣,就失去了最好的挣脱机会。
许暮瞬间控制住了他的双手,掐着手腕抵在头顶,瞬间,同样的姿势,两人地位颠倒,江黎挣脱不动,心里一紧。
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个带着点报复意味的亲吻,汹涌又绵长。
看得出来许暮确实是被弄得狠了,恼羞成怒,江黎被吻得头昏脑胀,从上到下一整个软成一摊,软绵绵摊成狐狐饼。
连喘声都被堙灭在纠缠得密不可分的双唇之间,就只有喉中发出呜呜声,哼哼唧唧,昭示着内心的不满——
作者有话说:欠的更新过了这段时间会一点点补回来的[可怜]
第37章 我不答应
江黎今天本来心情不好, 见到许暮,好不容易开心了点,只想高高兴兴地玩一下, 权当枯燥乏味生活里的调剂品了。
但他却只是想玩,不想负责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却还是高估了大钦查官的忍耐能力,不过是被从上到下圈着弄了一会,竟然会控制不住把他压在身下亲。
说好的高冷禁欲能忍呢?
现在这也太凶了。
江黎被亲得浑身都发软, 无意识地呜呜轻哼着, 晕头转向的, 隐隐察觉到和许暮贴在一起的身体,竟然也起了反应。
但他今天只想玩, 不想被上。
于是江黎心里起了一股怒气, 他想挣脱, 想曲起腿将许暮掀翻, 但许暮的身体紧紧压着他,让他的四肢都没有一点可以移动反击的空间。而口腔中,敏感的上颚和舌根时不时被扫过, 接着脊椎一软, 让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力道瞬间就被吹散了。
江黎就只能被迫昂着头被深吻, 尽力用鼻腔汲取空气,漂亮的眉紧紧蹙在一起,心里恶狠狠咒骂。
服了,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他被攥得手腕好痛。
呜, 许暮,坏!
终于一吻结束,许暮撑着手臂抬起身子, 但另一手却依然没有松开对江黎双手的钳制。不过,这已经够了,江黎力气回来了,他眯起眼,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屈膝出腿,猛地向男人的腰侧狠狠踹过去!
啪!
许暮很有经验,精准地捉住了他的脚踝,向下一拽。
“唔……!”
他们的双腿是互相错开的,猛地被这么一拖,江黎那处就被迫触到了许暮的膝盖,猝不及防的爽点与刺激令江黎一瞬间喘了出来,猛地仰起头,脖颈紧绷成一条漂亮的弧线。
“草……你特么……!”江黎皱着眉咬牙骂了一声。
怎么反应这么快知道他要抬脚踹人的!
许暮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唰地张开五指,松开了江黎的脚踝,不自然地说:“抱歉。”
抱歉抱歉!道歉了还特么的不起来,压着他有意思是吧!
江黎气得把牙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咬牙切齿地盯着许暮那张脸看了一会,在这个仰面躺着的视角,江黎又看到了许暮眼底那种花青的深色泽,还有冷峻且凌厉分明的骨骼棱角线条。
可恶啊。
江黎是真的很想看许暮顶着这张脸,情不自禁的失神模样,然后用带着情.欲的声音求他。
一定会很好看的。
可惜,大钦查官竟然硬生生挣断了绑手的丝带来反制他,也不肯简简单单开口求他。
真是块硬骨头。
江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静静看了许暮两秒,忽然粲然一笑。
他对着许暮轻轻一吐舌,随即眨了眨右眼,眼尾的泪痣就跟着右眼的动作而摇曳生辉。
一刹那间,几乎是华光尽生,素色的沙发在许暮的眼中,却像是盛满了鲜花与彩虹般,而江黎恬然躺在最美好的色彩的簇拥之中,笑着问他。
“大钦查官,再亲一下嘛?”
许暮几乎被那漂亮的笑容晃晕了双眼,他愣愣地看着,连呼吸都屏住,缓缓俯下身子来,轻轻偏开一点头,要去亲吻江黎。
江黎静静地看着许暮吻过来,直到对方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唇上时,江黎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消失。
他惯会伪装、欺骗,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故意示弱或者勾引,也是手段的一种。
温软的触感贴上唇瓣,江黎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
上钩了。
下一秒,他瞬间张开了嘴,狠狠咬在许暮的嘴唇上,尖锐的犬齿一下子刺破了嘴唇柔软的皮肤,淡淡的血腥味顺着牙尖弥散在江黎的口腔中。
许暮“嘶”了一声,趁着许暮吃痛,江黎猛地挣脱双手,推开许暮,弹起身子,站起来,远离沙发。
呼,江黎轻轻吐出一口气,骄傲地挑了挑眉,下一秒却看见了手掌一片狼狈,占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咦惹。
江黎皱了眉,走到操作台的水池边,咔地拍开了最大水流量的开关,仔仔细细地冲洗手指。
“江黎。”
唰唰的流水声中,许暮在叫他。
“干什么?”江黎没好气地回复。
“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
江黎伸出湿漉漉的手,啪地把开关关掉,随意甩手,水珠乱飞。
他本来玩得挺开心的。
只可惜最后一下是败笔,如果大钦查官能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求他,那江黎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会非常愉悦。
但现在,就像是一盘最美味的菜肴,他一路吃下去,把最饱吸汤汁蘸料的一块肉叠在碗底,先吃别的,最最美味的一口留到最后,结果还没吃上,咔嚓一声盘子掉地上打碎了,就剩下最后一口最好吃的掉在地上没吃到。
烦死了!
江黎皱眉,生闷气。
拖长了声音咬牙切齿:“非、常、开、心。”
开心就好。
许暮听了,松了口气。
任务要紧,他们对黑街一无所知,行动处处碰壁,好不容易遇到江黎愿意带他们摸清黑街的构造和风气,许暮愿意牺牲一部分时间来讨好江黎。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而他也已经在黑街耽搁了太长的时间,许暮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再浪费,甚至顾不得清洁身体上的脏污,也来不及去捡起被扔到一旁的外套,就直接开口询问江黎。
“那,你答应做我们的向导吗?”
江黎站在操作台后面,抬眼看了眼许暮。
大钦查官虽然赤裸着上身,但依旧坐得笔直,神情坚毅沉静,一脸严肃,公事公办的表情,一聊到正事,就完全看不出刚才那种缱绻沉沦的状态了。
许暮问:“搜查的时间可能会持续很久,如果即刻出发的话,你还需要准备……”
江黎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爽,于是决定也要让许暮不爽。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手肘撑着操作台,支着脑袋看向许暮,静静地看着两秒,然后淡淡开口打断了许暮的话,江黎微微一笑,说:“我不答应。”
“……一件防风的外套,你现在穿的有点少,夜里冷……”许暮忽然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江黎。
“你说什么?”
“我说,”江黎笑意不达眼底,冷冰冰地,径直开口,“我不答应。”
许暮身子微微前倾:“为什么?”
他明明答应了任由江黎玩的。
江黎耸耸肩:“说了让你求我,却又那么不听话,竟然还反抗,弄断了我的装饰品,一点都不好玩。”
“……”许暮定定地看着江黎,轻抿了下唇,开口:“我求你。”
“哟?”江黎诧异地挑眉,“现在学乖了?”
许暮垂下眼,不看他,却是默认的状态。
“可惜,晚了。”江黎哼笑一声,“线索,自己去查吧,我爱莫能助。”
“江黎!”许暮垂在身侧的手略用了些力,攥住了沙发的边缘,就好像能攥住江黎的手臂挽留他一般,语速稍微快了些,“不是请你来查线索,只是提供一些和放当地人沟通的方式,出面当中间人,不会特别麻烦的。”
江黎反呛:“不提供,只是因为我不想,不是因为我做不到。你们完全可以迂回曲折去跟别的黑街居民混熟啊。”
“那需要更长的时间,可是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许暮诚挚地看着江黎的双眼,说,“晚一秒找到被抓走的孩子,他们的危险就多一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大钦查官,你在道德绑架我?”江黎瞥了一眼许暮,真是新奇极了,他看着像那么有善心的人吗?
江黎冷笑一声,“可惜,我没有道德。”
“可你明明可以,也有能力,为什么不愿协助我们……”
“得,协助调查是受钦天监保护的上城区居民应当遵循的义务,不是我的。况且救孩子是你们的任务,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没本事,又在用什么资格和身份要求我做事?”
江黎懒得听这种古板正经、自诩正义的长篇大论,抬手打断他,指了指自己,眉尾下压,眉梢上扬,嘲弄地看着许暮:“我?一个杀手?我见钱眼开见利忘义,我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你跟我谈道义和善心?床上的事你情我愿的也别跟我谈这个情分,不如给我几千万发布任务我二话不说立刻加入你们开始行动。”
许暮一时间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江黎,一向冷静的大钦查官难得脑袋空白一瞬,一时愣住,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黎看着大钦查官这种模样,心里涌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冲着许暮甜甜一笑,说:“就当是送你们的第一个大礼包,黑街规则怪谈——第一条!”
许暮瞳孔转了一下:“什么?”
江黎笑着说:“长个教训吧大钦查官,在黑街,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
“就算是耳鬓厮磨的情人或者床伴,也不行哦。”
这次许暮愣怔了很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江黎那满不在意的态度,江黎的声音轻飘飘的,眉眼也薄凉。
狡诈、欺瞒,像艳色的狐狸,玲珑骨,妖冶皮,心狠手辣、冷心冷肺,浪迹在光怪陆离的灯红酒绿里,魑魅魍魉鬼影憧憧,只为自己而活。
许暮觉得自己的心扉好像被一瞬间丢进了液氮里,瞬间被冻得无法呼吸。
虽说帮是情分不帮也无法苛责,但许暮的道德洁癖让他不能接受自己追求这样一个人,追求如此的冷情的伴侣。
或许,真的不合适吧。
他以前从未了解过江黎,从不知道江黎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就像是被下了蛊一般,疯狂地为他执迷。
今天的对话交流,好像是当头棒喝,一下子敲响了许暮底线的警钟。
他和江黎,或许不是一类人。
一种辛辣、酸涩、痛苦的感受在心里蔓延开来,许暮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恨不来,但他或许可以控制住自己,再不要陷的更深了。
至于上辈子审判台上那颗子弹的恩情,许暮会找机会还给他。
“好,我知道了。”
许暮垂下眼,转瞬调整好心绪,声音沉静:“无论如何,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没有误会情节,下一章就说开[垂耳兔头]
(我知道我欠了两章,这段时间忙完就补[化了])
第38章 住处
谢他?
他都这么过分了, 这还要谢谢他?
不愧是一生板正的大钦查官。
江黎古怪地看了许暮一眼,只见大钦查官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眉眼似乎低落了一些。
江黎完全不会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他从来就没吾日三省吾身这种优良的品德。
如果是江黎,那大概就是,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你是傻逼。滚蛋。
江黎这会儿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难得见大钦查官受挫, 江黎看着还有点兴奋, 凑过去蹲在沙发边, 双手搭在膝盖上,歪歪头, 看清了许暮的眉眼。
没哭哦, 还以为被他欺负哭了呢。
“你不收拾一下?”
江黎伸出爪子指了指许暮腹肌上一片黏糊的液体, 说:“别整我沙发上了。”
许暮眼睛缓缓转动了一下, 看见了他们一时荒唐过后遗留的痕迹,一颗心顿时更沉更重。
江黎喜欢他的脸,他爱江黎的, 又是什么?
不知道。爱得莫名其妙的。
整个身心, 全部灵魂, 他和江黎就像是茫茫宇宙中的两颗质量相等的大型行星的相遇,由自身内核而始的巨大引力相互作用,自相遇起,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那种不可抗力促使他们一点点像彼此靠近。
许暮眼睁睁地看着两颗星体因潮汐引力而靠近,却也只能惊恐地疯狂计算两颗行星能够接近到的最大距离。
两颗星体之间的距离如果小于洛希极限,所迎接的, 只能是其中一颗星体的溃散。
而他和江黎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像就要越过了成年人那心照不宣的一点,许暮心中的道义告诉他,他们马上就再也不能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平静。
上辈子在越过洛希极限之前,江黎死了。
但那颗巨大的和他等质量的星体,即使坍缩了死亡了,江黎的引力和磁场对他造成的影响是近乎永久的。
对许暮来说,上辈子,江黎的出现和死亡,就像是他所在的星系中有一颗突然存在又消失的星体,和他质量相等,引力也相等,旗鼓相当,短暂存在的那一段时间里,名为“许暮”的星体的运动轨迹,彻底因为那颗名为“江黎”的星体而改变,所有测算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星系里面还有一颗别的星体在影响他的行动轨迹。
后来那颗星体突然解体了,但产生的影响却不可逆。
但这辈子,他和江黎这两颗星体,似乎要在一方解体之前,就要先相撞,撞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愣什么呢?”江黎用手指戳戳像是木头一样的许暮,毫不客气地说,“你要是敢把你那玩意整到我沙发上,我就把沙发垫卸了塞你嘴里。”
许暮:“……”
“不会弄到。”许暮淡声询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怎么忽然这么冷淡?
江黎歪歪头,咧嘴笑了一下,故意气人:“私人领地,恕不外借。”
却没想到大钦查官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听了后,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声音里连一丝气恼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平静地说:“好,我知道了。”
江黎反而有点不会了。
许暮站起身,去沙发旁捡起被扔过去的衬衫,江黎眨眨眼,蹲在地上,倒腾着小碎步,向边上挪挪挪,给许暮让出路来。
再一抬头,看见大钦查官从衬衫的口袋中取出一片压缩手帕纸,展开,规规矩矩地对折,对折后,垂下头,用纸巾仔细擦拭小腹处的污痕。
江黎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把手伸向自己胸前,摸了摸不存在的良心。
是不是欺负得有些太过分了?
好惨啊大钦查官。
许暮亲自来求他帮忙,江黎也不是真的想吃干抹净后翻脸不认人,就是许暮那义正言辞的态度令他反感,所以要故意说自己反悔气一气大钦查官而已,等逗够了,江黎自然会帮他。
没想到还给人惹生气了。
这张脸江黎还没看够呢,大钦查官要是以后真跟他划干净界限不跟他上床了,江黎会觉得很亏的,毕竟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身材样貌完全对他胃口的家伙。
“算了……”
补偿一下吧。
江黎瘪了瘪嘴,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一把抓住许暮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拽着许暮上了三楼。
嘭地一声推开房间的门,桌上的显示屏还在一遍一遍循环播放高书洛的小相机中的视频,屏幕上放映着Ether洁白的实验大楼,声音莎莎作响,“小功臣厉不厉害——?”,“厉——害——!”。
江黎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眼赤.裸上半身的许暮,又瞪大眼睛看了眼屏幕。
江黎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唰地把许暮的手甩开,噌地一声化作一道残影一样窜过去,咔嚓一下,把显示屏的视频界面关掉。
陈旧的莎莎声戛然而止,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江黎双手撑在桌面上,重重地松了口气。
吓死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着这个视频的面把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带过来,有一种干坏事当场被枳姨姨他们四个抓到的感觉。
太吓人了,如果真是这样,嘉树叔叔一定会第一时间揪着他的衣领子教训他,枳姨姨也会叉着腰恨铁不成钢地点他的脑袋,扶砚叔叔惯来带笑的脸也会冷下来的,小书哥哥肯定也不会救他。
江黎难得心虚,仔仔细细地确定好了视频都被关掉,仍然不放心,直接将显示屏关机。
房间内唯一一点光源消失了,陷入一片黑暗,夜视作为杀手必备本领,江黎的眼睛也几乎可以完美在黑暗中视物,他径直走过去开了灯。
回头见到许暮站在原地,正左右环顾他的房间。
应该是没看见,江黎又浅浅松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的速度点了个赞。
江黎的速度很快,饶是以许暮那种迅捷的观察力,也只是看清了屏幕上的一道光影,闪过了四大一小五个人,等他想要再细看,江黎就已经咔嚓关掉了视频。
许暮就将注意力移到了房间内的陈设上。
他来的路上做过资料的调查,DAWN酒馆一楼是正常营业的地方,二楼是特殊调酒间,今天看来,应该就是江黎自己的调酒间。
三楼,是江黎的住处。
也就是说,江黎带他回了家。
许暮做钦查官多年,经验丰富,他知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常年居住的家,绝对是这个杀手精神状态最松懈的地方,也正是这个地方,会暴露很多下意识的习惯和细节。所以对于杀手而言,是绝对不能带其他人回家的,因为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可能就暴露自身,马失前蹄,坠入深渊。
所以刚刚江黎拒绝他借用浴室,许暮心里其实没多大的波澜。
但现在这样,踏足了江黎的私人地盘,许暮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缓缓环顾过江黎的房间,出乎意料,呃……怎么说,虽然吧陈设很少也挺干净,所以看着一点也不脏乱,但是在许暮眼里,嗯……像狗窝。
许暮眉梢抽了抽。
天,他有点不能理解了。
衣服,搭在椅背上,一层一层摞着,叠了很高。不远处饭桌上堆了不少开了盖子的泡面,和吃过的营养剂的空包装。放着电子屏幕的桌面上,烟灰缸外撒出来一片烟灰。
房间内确实是干净,且只有这几处的凌乱,但……
许暮闭了闭眼,觉得牙有点疼。
“淋浴间在那边。”江黎随手指了下,说,“你去洗吧,浴巾是我用过的,没有新的,嫌弃的话你就自己风干。”
许暮听见,睁看眼,手里拎着衬衫,转头看见,点点头,说:“好,谢谢。”
江黎挑眉。
啧啧,真生疏啊。
等淋浴间内传来哗哗的水声后,江黎就转身下了楼,找到正躲在酒馆后间摸鱼的小A,敲了敲他的脑袋。
“诶哟,老板,嘿嘿……”小A尴尬一笑,“没想到您下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满脑子黄色废料。
江黎翻了个白眼,伸手:“把你和小C的工牌都给我。”
优质牛马最重要的就是听话然后执行且不问为什么,小A立刻解了工牌,和小C的一起,把两个工牌递给江黎。
江黎接了,在手里抛了抛,转身上楼。
刚一开门,就看见许暮已经扣好了衬衫的最后一刻扣子,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黑色的衬衫衬得他的容貌更加俊朗深邃,听到他开门,锋利的视线瞬间扫视而来,确实是那种禁欲的高冷气质。
江黎承认他看愣了一瞬,舔了舔犬齿,才开口:“你洗这么快?”
然后略一低头,看见原本掖进去的衬衫下摆被放着垂了下来,半遮掩住那隐藏在黑色长裤里的隆起阴影。
江黎挑眉:“你真不用再冲会儿冷水澡等它消下去?”
许暮摇摇头:“没事。”
没时间浪费了。
遮掩也没有用,他嘴唇被咬破,完全无法遮掩,至于脖颈上的吻痕和身体的反应,遮不遮也没多大意义。
如果是错误,那直视它,正面它,坦然承认,然后改正就好。
许暮向着江黎点头示意:“谢谢你的淋浴间,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说着,就径直向门口走去。
“等会儿。”江黎随手将两个工牌抛过去。
许暮反应极快,精准地接住了江黎丢过来的东西,握到手心里,摊开一看,是两个金属的工牌,上面是小A和小C的名字,左上角带有DAWN酒馆的标识,沉甸甸的。
“喏,之前逗你的。”江黎懒洋洋抬了抬下巴,示意,“你们找人询问消息的时候,先把工牌递过去,然后报我的名字,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些人应该会尽力回答你们的问题。”
许暮忽然感觉到心脏中持续绵延的疼痛一瞬间消失了,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江黎那双漂亮的、上挑的、漫不经心的狐狸眼。
相比身体和容貌上的吸引,他原来更渴望和江黎灵魂同频共振的感觉。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太感动,早就答应帮你的,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要反悔。”江黎说,“给你们两个工牌,你们找线索时候分头行动,一队拿一个,效率更高。”
第39章 鲜活
许暮手指倏然收紧, 紧紧地将两个金属工牌攥进手心里,金属坚硬的质感硌在掌心,让他回忆起上辈子无数次里, 黑曜石吊坠刺破皮肤的痛楚,而此时,许暮的视线缓缓下落,江黎胸前,那吊坠仍好端端挂着, 在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满目。
“看什么呢?”江黎歪歪头, “你又不急着去调查了?”
大钦查官的脸色依旧严肃冷峻, 面无表情,沉默地看了他两秒, 忽然大步流星向他走来, 张开手臂, 一把将他捞进怀里, 紧紧拥住。
江黎猝不及防被许暮一拽,整个人撞进大钦查官的怀中,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双臂牢牢地抱住他,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脊背, 力气很大, 几乎要将他揉碎了嵌进骨骼里一般。
他眨了眨眼,眼前许暮头侧坚硬的头发,鼻尖扑来微凉的水汽,大钦查官身上干干净净, 几乎不沾染任何味道,好不容易灌上的酒,也随着淋浴后一同消散了。
许暮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谢谢。”
江黎没说话,静静地,又眨了眨眼,咂么出来大钦查官的意思来。
对不起误会你。
谢谢你帮我。
还没等说话,下一秒,许暮松开他,微微低头,在他的额前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许暮正色对他说:“锦旗和奖金,我会照常申请。这次任务结束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黎再定睛看时,大钦查官的神情已经彻底进入了工作状态,对方头也不回地攥着工牌,大步跨下楼,雷厉风行,不耽误一分一秒。
房门被关上,忽地,又陷入了一片死寂,房间墙壁的隔音材料太好,江黎甚至都听不见许暮下楼的脚步声。
白炽灯安静地亮着,房间内的一切陈设都静悄悄,一瞬间没了活人的气息,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就好像大钦查官从没来过,而江黎的生活依然如旧,跟黑街里所有的魑魅魍魉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生零零一个,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不为人知的街角,无人知晓。
他承认,虽然许暮这个人的行为做派有时候真令人看不惯,让他总想跟对方唱反调,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上许暮,他刚刚所有的情绪都是真实的,甚至过于丰富,无论是尖锐的嘲笑,还是放肆的欢愉,亦或是故意的使坏。
心脏呯呯跳动,血液自此泵到全身各处,一声一声,是和三岁前一样的铿锵有力。好新奇的感受,江黎忽然有一种他在鲜活地活着的感觉,好像,活着还挺有意思的。
江黎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忽然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还余着一丝残余的温度。
江黎抬腿走进淋浴间,空气中剩下冰凉的水意,但地砖和墙面瓷砖都干干净净——生活习惯良好的大钦查官已经将淋浴间清理过了。
他抬手摸了一下淋浴喷头,指尖捕捉到一滴水珠,拇指和食指互相捻了捻,水珠就被铺散开,晕开消失了。
江黎又收回手,放在左胸前,摸了摸不存在的良心。
虽然他对上城区失不失踪的无感,但是……
——
DAWN酒馆楼下,许暮沿着楼梯大跨步下楼,他的身材样貌本就显眼,又是从人人关注的二楼下来,一瞬间就吸引了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
小A趴在吧台后面调酒,看见许暮下楼,贱笑着吹了个口哨,声音故意压得猥琐:“哟,帅哥,怎么结束的这么快,你不太行?”
同样的口哨,江黎吹起来就让许暮心里像是被小狐狸勾着爪子微微抓挠一般痒,小A吹起来就是纯令人反感,许暮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他微微一瞥眼,冰冷地扫了眼吧台后的年轻人。
小A被瞪了一眼,贱笑一瞬间僵在脸上,莫名感受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几乎和老板认真时带来的威胁和压迫感一模一样。
油嘴滑舌的牛马一瞬间噤声了。
许暮再不看他,径直走到队友所在的沙发旁,拎起沙发背上的外套,一甩,搭在臂弯。
“有进展。”许暮低声说。
白严辉和卫含明抬头看着自家队长,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许暮的嘴唇上,又齐刷刷向下移,看见了脖颈上的吻痕,然后对视一眼,开始挤眉弄眼。
白严辉眉毛抽搐:许哥这是被欺负啦?为了任务牺牲这么大!
卫含明嘴角扭曲:我觉得队长连吃带拿的,应该乐在其中。
许暮没看懂自家队员挤眉弄眼的意思,他迅速穿上了外套,对四人说:“走!开始干活。”
卫含明和白严辉就不再瞎胡闹,齐乐和石竟一听话地立刻收拾好东西,几人配合默契,互相对视一眼,就迅速起身,跟着许暮一起,穿过一行行喧闹的坐席,走出DAWN酒馆。
再不管落在他们身后,酒馆里一众人的哀嚎。
“不是?!凭什么?”酒馆里有人眼尖,一眼就看见许暮破了皮的嘴唇,黑街里有的是人身经百战,瞬间就知道那伤口是怎么来的了,嚎了一声:“江老板凭什么亲他啊?就凭那家伙那张冷着的臭脸?”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问小A:“那我也不差吧?A哥,江老板能不能看上我?”
小A目光紧紧盯着许暮离开酒馆,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一回身听见这话,表情扭曲了一下:“呃,我觉得我们老板眼睛不瞎。”
——
DAWN酒馆外,许暮警惕四周,带着几人来到了一个隐秘的拐角,他张开五指,露出了掌心的两个金属工牌。
“这是……?”卫含明仔细端详,“工牌?”
“对,这是江黎提供的帮助。”许暮郑重点头,“我猜测,黑街里有他们自己的信任体系,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问不出,是很正常的。拿着工牌,相当于拜在了DAWN酒馆的名下,借用江黎的名声,可以跨过那道门槛,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原来如此,”白严辉和齐乐凑过去看清了工牌,长长地“嚯”了一声,非常捧场地鼓掌:“许哥/头儿,不愧是你,什么都能做到。”
“与我无关,我们欠江黎一个天大的人情。”
许暮说完,表情冷肃起来,“好了,不浪费时间,虽然我信任江黎,但私情是私情,任务是任务,不能冒险。”
许暮将一个工牌递给白严辉,说:“你去随便找一个铺子,先把工牌递过去,然后再说是江黎让你们来的,不要直接问跟失踪案有关的信息,先观察对方的态度,确认工牌可以正常使用后,回来集合。卫含明,你和他一起。”
白严辉:“OK的许哥。”
卫含明:“好的队长。”
“齐乐,你协助我绘制一份黑街的地图,”许暮展开手环,打开了一副草稿,这是许暮在来之前的准备,还不是很精细。
“石竟一,你负责警戒。”
齐乐:“好嘞头儿,保证完成任务。”
“嗯。”石竟一也点点头。
钦查一队瞬间散开,开始行动。
一刻钟后,卫含明和白严辉回来,白严辉手里拿着工牌感慨:“真是好东西啊,我和卫姐同一个问题去打探了三家,三家店铺的回答是一样的,应该不存在说假话的情况,只是好奇了一下,问我们说,‘江老板招新人了?’,然后就特别认真负责,帮我们捋清了信息。”
卫含明点头:“看来江黎酒馆里的两个工牌,都要比我们去找一个陌生向导要靠谱很多。”
许暮听了,垂下眼,看着手里的金属工牌上DAWN酒馆的标识,忽然心里涌出来很细微的骄傲和满足,眉眼柔和下来,连带着紧绷的嘴角都微微向上弯了些许。
卫含明一不小心就把他们队长的表情尽收眼底:“……”
卫含明歪过头凑到白严辉耳边,蛐蛐:“啧啧,你瞧瞧队长这不值钱的样子。”
白严辉深沉地点头。
但也就不值钱了一瞬间,许暮回归了正常状态,平静地开口吩咐:“地图也画完了,已经共享到队伍频道内。既然工牌可行,那我们分两队行动,争取四十八小时内搜索到想要的信息!”
其余四人均点头,等待许暮的吩咐。
“两队的话,”许暮沉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卫含明和白严辉,说:“你们两个一组,齐乐,石竟一,你们两个和我……”
忽然,许暮的声音戛然而止,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在一瞬间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锋利的攻击性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破空声。
许暮剑眉一压,他迅速转身回头,抓着身边的石竟一向身后一甩,瞬间从衣袖中抽出匕首,耳尖一动,听着风声,精准地捕捉到了藏于黑暗阴影内的攻击。
下一秒,刀锋相撞,在黑夜里碰撞刮出锋利的火星。
咣当,黑暗中袭来的弹簧刀掉在了地上,划了长长一道痕迹,许暮握着匕首的虎口微微发颤。
“什么人?!”许暮沉声喝问,瞬间打开了手环的照明功能,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照射过去。
“别紧张呀,大钦查官。”
在灯光照亮之前,漆黑的街角传来一道熟悉的戏谑声,“这刀,没对着人去。”
下一秒,墙壁被照亮,勾勒出一道惊艳的身形,江黎半蹲在拐角的栏杆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在酒馆里的衣服,敞口的V领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弯着狐狸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纯白的光衬得江黎的皮肤更为白皙,在黑夜里几乎闪闪发光,许暮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几乎要被那笑容晃得失神。
江黎从栏杆上飞跃下来,精准地捉住了许暮的手腕,把大钦查官往外拽了拽,顺手灵活地将对方手里的工牌撬出来,朝着齐乐一丢。
就看那金毛儿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呆呆地看着工牌,不明所以。
江黎朝着他们四个笑了一下:“现在分三队行动了,你们队长和我一队,剩下的你们随意安排。”——
作者有话说:*江老板已加入群聊
第40章 徇私舞弊
“江黎……?”许暮感受着落在手腕的温度, 略带惊讶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不是想要向导吗?”
江黎朝他弯弯狐狸眼,踮起一点脚, 歪身凑到大钦查官耳旁,将手掌放在嘴边,微微弯曲,用指尖故意似有若无地贴到许暮耳后的皮肤上,他凑在许暮耳边, 用气音, 笑着说:“大钦查官, 我当然是来带你走点捷径的呀。”
顺着气音传来温热的呼吸气流,扑洒在耳边, 又热又痒, 许暮不禁微微侧眸, 想要看清江黎的神色, 又因为在任务期间,于是硬生生克制住。
许暮微微颔首,沉思片刻, 说:“好, 白严辉、齐乐, 你们一组,卫含明、石竟一,你们一组,各拿一个工牌。”
齐乐手里捧着工牌, 挠挠一头金毛:“可是队长,我们分三队,只有两个工牌, 你们两个没有工牌,怎么办啊?”
白严辉听了,觉得有道理,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对啊,少一个工牌。”
江黎:“……”
江黎扭头戳了戳许暮的腰,低声:“喂,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许暮:“……”
许暮沉默片刻,开口:“卫含明你和白严辉换一下,他和齐乐在一组,我担心智商不够。”
卫含明沉重地接受命令,把金毛儿从白严辉身边拖走了,防止两个白痴互相传染。
“好,有情况第一时间上传队内通讯,”许暮扬起手中的手环,手环亮光映出坚毅的眉眼,他按下标识,沉声说:“行动!”
江黎按下为数不多的耐心,手臂搭在大钦查官的肩上,懒洋洋依靠着站得笔直的男人,等待许暮吩咐完成后,才立刻拽着许暮的手腕,向后退却,瞬间隐匿在黑暗的街道中。
他们身后,传来白严辉的声音:“许哥你们没拿DAWN酒馆的工牌——啊!卫姐你踩我干什么?”
“白痴,别管了,行动!”
江黎身边,许暮沉默片刻,才艰难开口给他的队员找补:“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江黎几乎要笑弯了腰,他一手拽着许暮,一手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太大声,半响笑够了,才说:“知道啦队长,走吧。”
江黎对黑街地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在灯光层叠阴影狂舞的黑夜中依旧行动自如,三下两下就绕过障碍物,蹬上了街道的高墙,正准备回头伸手把大钦查官捞上来,忽然就见许暮伸手一攀,身手利落迅捷,单手吊着翻上了墙。
芜~帅!
江黎看着许暮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不落地,同他一样蹲在墙沿,忽然就觉得,不与大钦查官为敌的时候,一起行动,难得有人能跟得上他的节拍,还是蛮痛快的。
忽然又想起许暮刚才用匕首击落他的弹簧刀的动作,江黎眉眼一压,掌心向上,朝许暮伸出手:“匕首,还给我。”
许暮从衣袖中取出匕首,握在手里,说:“我的配枪,交换。”
“啧。”江黎撇撇嘴,从衣摆遮掩的腿环上拆下配枪,递过去,又从许暮的手中将他的匕首夺过来,宝贝一般仔仔细细摩挲一边,然后插回腿环中。
“你不喜上城区,怎么突然要加入我们的行动?”许暮拆下弹夹,检查无误后,按回去,忽然开口问。
江黎脑中闪过许暮离开后瞬间寂冷下来的房间,轻笑一声,伸手将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漫不经心地说:“我摸了摸自己的狼心……哦不,良心,觉得耽误你那么久的时间,非常过意不去,决定带你去点不为人知的好地方。怎么样,感不感动?”
带着寒意的冷风顺着长街一扫而过,拂起江黎的额角落下未扎起的灰黑色发丝,又卷起他的衣摆,吹动着,将单薄的衣衫布料紧贴在他的身上。
忽然,一个外套披在了江黎的肩上。
外套瞬间挡住了夜里袭来的凉风,江黎愣了愣,感受从肩膀和背部传来的温热,低下头,看见身上正披着许暮的正装外套,再抬头,大钦查官身上只剩下那件黑色的衬衫。
“很感动,”许暮的声音低缓,没有看他,双眼盯着不远处街上来往的行人,说,“你穿得少,当心不要着凉。”
江黎低下头,揪了揪外套衣摆,忽然被这么照顾,一时间真有些不习惯,新奇极了,江黎没忍住,又去戳许暮的腰,说:“喂,别真把我当成弱不经风的酒馆老板了。之前去杀钦天监一个高官的时候,我在冰水里泡了三个小时,趁他钓鱼上钩兴奋过头的那一瞬间,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回去照样活蹦乱跳没生病。怎么样,厉害吧?”
原来那件没破的悬案是江黎做的。
许暮:“……厉害。”
但是……
许暮动了动嘴唇:“在我队员面前,记得不要暴露你是厄火的这个身份。”
“哟,”江黎听了,先愣了一下,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来,抬手挂在许暮的脖颈上,“我们嫉恶如仇的大钦查官,怎么会徇私舞弊了?”
许暮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是吧,真替我保密?没把我的容貌上传到通缉令上?”江黎歪过脑袋,去看许暮的表情,竟然从那张完事处变不惊的冷脸中,看出来点心虚来。
江黎一瞬间把狐狸眼都要瞪圆了:“啊?不是吧?真没上传?你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许暮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移开视线。
“草,真喜欢上我了?”江黎震惊,江黎不解,江黎急忙撒开手,撇清关系,“我可不负责啊,钱都给了,就纯粹的肉.体交易。”
许暮深吸一口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要对江黎负责?
算了。
许暮转移了话题:“你要带我去哪里?”
“哦,对,跟我来。”
江黎从墙沿上,向着另一边一跃而下,挂在肩上的外套在空中卷起一道衣物挥舞的猎猎声响。
江黎皱着眉拽了拽许暮的外套,太板正了,他披着难受。
许暮刚好也跟着跳下来,落在他身边,江黎就蹙着眉,转头说:“衣服穿着难受,我不冷,还你吧?”
“那就扔了。”许暮难得带了点赌气,硬邦邦地说。
“OK。”江黎毫不犹豫,一抬手就把外套撇了。
许暮:“……”
不是吧,还真扔了?
许暮看着可怜巴巴趴在墙角的外套,又深吸一口气。他迟早得被江黎气死。
忽然,街巷的拐角,传来一声尖叫。
“啊,救命,不要打我!呜呜呜!”
“老子打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江黎一挑眉,向外迈出一步,看见了街巷对面,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被一个脸上带一条刀疤的男人殴打,旁边还撕扯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妪。
小孩正被一拳一拳落在身上,抱着脑袋呜呜哭。男人又抬起了拳头,一旁的老妪苦苦抱住男人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别打我乖孙儿……”
男人就一脚把老妪踹开,声音如滚雷,怒骂:“老子连你也一起揍!”
而街上人来人往,没人分出半点视线给这出闹剧,只是匆匆绕过,自顾自走了。
江黎“哇塞”一声,招呼许暮来一起吃瓜。
却忽然感受到身边忽地闪过一阵风,他略一转头,就看见许暮径直冲出街巷,朝着道路对面跑去,许暮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速度快极了,江黎伸手略慢了那么半拍,指尖只抓住了余留下来的一点凉风。
就见大钦查官冲到街道对面,径直出手,“啪”地一声,挡住了刀疤男人下落的拳头,接着手臂一拧,三下五除二地就将施暴者制服,一手将对方的手臂拧到身后,膝盖压在对方的脊背上,另一手按着对方的脑袋,脸冲下碾在地上。
江黎静静地站在街道的另一边,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大钦查官见义勇为,啧啧称叹。
被许暮钳制着的刀疤男人嗷嗷喊疼,许暮知道在黑街不方便暴露身份,就将他拎起来,踹了一脚,冷声:“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刀疤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许暮调整表情,将面色缓和后,回头半蹲在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问:“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小男孩先是茫然了一秒,接着下一瞬,眼睛里立刻涌满泪水:“哥哥,抱,我好痛。”
许暮听了,立刻仔仔细细上下检查小孩身上,确定没有骨骼和脏器的损伤后,才松了口气,把小男孩轻轻拥进怀里,估计是小孩子吓坏了。
一旁的老妪见状,立刻哭嚎开口:“恩人诶!多亏有你,不然今天我和乖孙就要被打死喽……”
许暮抬头看向老人,安抚道:“放心,那家伙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诶诶,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絮絮叨叨。
江黎冷眼在街道另一旁看着,直到看见许暮把那孩子抱住,扶住额头,无语地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下一秒,冷光一闪,尖锐的小刀笔直地朝着许暮的腹腔扎去!
许暮身经百战,反应力远超平常人,在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危机感让他迅速向后仰倒,避开了刺来的攻击,小刀划破衬衫,小男孩见一击失了手,像只灵巧的耗子,迅速溜走,那老人也以不符合年龄的灵敏,转身就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跑。
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眼,见那傻乎乎的男人震惊地呆在原地,暗中窃喜,松了口气,忽然嘭地一下,被踹翻在地。
还没等爬起来,就被拎着衣领,提溜起来。
他惊恐地抬头,却恍然对上一张漂亮艳丽至极的脸庞,一双狐狸眼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眼底却冰冷极了。
“小家伙,偷到了什么?”江黎阴森森地笑,“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