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猝不及防撞进彼此的眼眸里,两人皆是一愣。
孩童在欢呼,她们静静对望着,不知是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没错。”孟鸢回过神,手动矫正了偏移的位置,两大袋东西被高高提起,刚好挡在胸前,也挡住了商厘投过来的视线。
商厘收回手,慢慢蜷缩成一个虚拳,目光重新落回到孩群中间,很快被她们欢快喜悦的气氛感染,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柔软的笑。
这位本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商家大少,仍旧不满足,只要商厘出现,他就要把矛头对准她。
“大小姐,没事吧,太过分了,他是疯了吗?”秘书elina吓得猛踩刹车。
商厘摇摇头,表示没事。
商锦年惯会磋磨人,划坏她的书包、裙子,在她的餐盒里放虫子尸体,甚至是半夜趁她熟睡剪掉她的头发,把他的狐朋狗友带进她的房间等等。
比起十来岁时的恶劣,现在只不过是差点撞到而已,不算什么。
后来商厘都一一整治回去,而那些都变成商锡雄指认她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据。
这么多年了,商锦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刚进正厅门口,就听见商锡雄的笑声:“乖女回来了!刚煲好的白花胶燕窝养颜汤,好靓的,你小时候最爱喝爸爸煲的汤啦。”
商锡雄穿着棕色英伦格毛衣,系着围裙从厨房端着汤放上桌:“快,趁热喝,爸爸还炖了牛腩,都是你喜欢的。”
商厘微微怔愣了一下,某些画面和童年的回忆重合。
那时候也是这样,商锡雄无论忙到多晚,回家后也一定会亲自下厨,而妈妈会温柔地叮嘱她喝汤,和她说女仔就是要多喝汤水才会靓。
“商厘,好久不见,快坐下。”温芸穿着旗袍,袅袅婷婷地跟在商锡雄身后走出来。
可惜啊,那点回忆染上绿色,发霉了,烂透了,就像下水道里积年的泔水,发霉发臭令人反胃。
“商厘,你温阿姨也说想你了,你不介意吧。”商锡雄笑得慈祥。
商厘脸上看不出情绪,既没有父女间孺慕的亲密,也没有因为温芸的出现而产生什么愤怒的情绪。
冷漠得像个局外人,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商锡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爸爸知道你不喜欢吵,你那些叔伯本来也要过来,都被我拒绝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吃吃饭聊聊天。”
温芸一直站在旁边微笑点头,存在感很低,或者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只集中在商锡雄身上。
不像商锡雄的夫人,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佣人,把商锡雄服侍的妥妥帖帖。
但在细节处,温芸处处凸显她女主人的权利。
那些曾经照顾过商厘的佣人和保姆已经不在,家中都是生面孔。
餐桌也已换过,不是商厘熟悉的那张。
连餐具都换了品牌,现任商宅的女主人在尽力抹杀前一任女主人存在的痕迹。
真好笑,当了商家女主人不够,还想做“唯一”。
商厘拿出国外定制的电子手写板,商家没人会手语,她想和商锡雄沟通只能靠手写板。
商锡雄接过汤碗:“我乖女好犀利,报纸版面都被你抢光,爸爸的老友们天天羡慕我,商氏广告费到年底一分都花不出去。”
“是啊,昨晚商厘还得了奖,今早报纸头版呢,那身高定礼服贵气得不得了。”温芸也笑着夸赞道。
商锡雄点点头:“要不是昨晚发生了枪击案,我肯定要加钱多宣传一下,但发生了事情,我们还是低调点。”
【长辈们抬爱了,是他们看我年纪小照顾我而已。】商厘漫不经心地写到。
“你也不用客气,我商锡雄的女儿足够优秀担得起任何人的夸奖。”商锡雄边说边心情颇为不错地爽朗大笑。
商厘点点头其实内心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喝着汤,股份转让合同就装在她包里,至于商锡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待揭晓。
花胶炖得很烂,商锡雄大概是很久不下厨忘了放姜,那股子腥味怎么也压不住,商厘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商锡雄一个人寒暄了半天后也终于进入正题:“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爸爸名下私产里还有几个物业,最近周边开发,升值不少,爸爸已经和律师联系好,下周就过户到你名下作为奖励。”
商厘放下勺子淡淡看向商锡雄,以她对商锡雄的了解,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商锡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爸爸知道你这么拼是为了帮我分担,外界也都知道,你是咱们商家兆信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商厘挑挑眉,托着下巴等那句但是。
果然商锡雄话锋一转:“但是,你也要理解爸爸的苦衷,很多场合需要发言人。我知你哥哥样样都不如你,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和你争什么,你就当让让他,把商氏继承人的名头给他。”
温芸也放下筷子柔声说道:“商厘,锦年他确实不如你聪明能干,但是他真的很努力,你放心,他不会和你争什么。锦年有了继承人这层身份,以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对你未来也更有助力不是吗?”
温芸说得冠冕堂皇,但商锡雄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让商锦年担任商氏集团副总裁。
虽然哥哥能力和手腕都不如妹妹,但胜在老实又听话。
重点是商锦年知道,他能依仗的只有父亲,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会听从商锡雄的意见。
可商厘不一样,这女仔心机深沉,像一头养不熟的狼,如果真的等她羽翼丰满,恐怕她要反过来控制自己。
可商厘现在风头正劲,他只能怀柔安抚,先许诺好处,让商厘给她卖命。
谁能想到,残疾人这个身份居然这么好用,商厘竟然真的能闯出名堂还把已经呈现颓态的兆信盘活。
有她在前面挡着,抨击兆信的人都少了,甚至还有海外慈善机构主动要向兆信集团注资。
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让商厘从疗养院出来,抑或在早些年商锦年欺负商厘时,假装帮女儿主持公道,最起码维持表面的兄妹关系,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水火不容。
商锡雄见商厘不回答,心里已经不耐烦,但还是装出一副慈父态度:“爹地也是没有办法,商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个聋子,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别人议论起来,你也会不好意思的。”
“我只是听不到声鸢,又不是什么私生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商厘嘴角勾着一抹冷漠的弧度,在手写板上写到。
“你胡说什么,”商锡雄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我都说过当初是你温姨在前,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在后,当初”
【所以呢,你们一起瞒着我妈?她不无辜吗?】商厘用力到笔尖几乎折断。
商厘早就猜到这顿鸿门宴没那么好吃,商锡雄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但要扶商锦年上位,甚至为了平息悠悠众口,还要许诺给她安排一个隐形继承人的名头。
【签了吧,这是你承诺的。继承人什么的,无所谓,我只想拿回我母亲应得的东西。】商厘拿出股份转让合同,在手写板上写道。
“一家人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你爸爸就你和锦年两个孩子,等我们百年之后,什么不是你们的,锦年能力不如你,也不会和你抢,你又何必急在一时。”温芸语气温柔却暗藏刀剑,处处指责商厘。
商厘双腿交叠,右手持笔,书写速度极快【我以为我们谈的是生意,谈的是工作,原来谈感情吗?怪不得兆信一年不如一年。】
“胡闹!你这个逆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商锡雄狠狠一拍桌子,将那些合同全部扫在地上。
温芸连忙放下碗,拍着商锡雄胸口:“别动气,注意身体!商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她姓商一天,就要听我的话,我是她爸爸,难道会害她吗?”商锡雄拍桌怒吼。
巨大的鸢量让商厘的助听器发出啸叫,震得头疼,她干脆随手摘下助听器,这种无效交流不如不听。
世界突然安静,安静到什么声鸢也听不到。
商厘厌恶这种安静,却又不得不习惯这样的安静,这就是她的世界,一片死寂。
商锡雄顶着一张伪装的慈父脸,压着怒火还在劝说她,让她不要任性,又说什么家族荣誉,血缘羁绊。
还说了别的什么,她懒得看,反正商锡雄不知道她能读懂唇语。
“好好好,你听不到,我找人比画给你看。”商锡雄似乎在叫佣人叫人过来。
叫谁,她的秘书吗,恐怕商锡雄要失望了,elina只听她的命令,不会给商锡雄一点面子。
商厘无聊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戒指。
原来常带的那只昨晚送了出去,现在带着新的戒指,总觉得不如旧的合适。
佣人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老爷,人带来了。”
商锡雄把人叫过来,指着商厘说:“来,你和她讲,港岛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后我们是要往外发展的,商家继承人是个聋子,说出去好听吗?”
商厘玩够了手上的戒指抬起头,居然看到了昨晚自己送出的重工戒指,它被拴在一根细细的银链上,垂落在平直的锁骨中间。
商厘黑白分明的眼中突然出现一丝困惑。
眼前这个蜂蜜色眼睛,靡颜腻理的女人,俨然是昨晚她身边的那个兔子小姐。
孟鸢?!
商厘嘴巴张了张,这次没说出话来,良久,她才轻启唇瓣,问道:“什么时候?”
“太久了,记不清了。”孟鸢含糊出声,低头滑动手机屏幕,有意避开商厘投射过来的目光,忽然,她脸色一变,第一次用中文喊出了她的名字,“商厘,今晚我们可能真的……”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天幕变得如薄纱一般透明。
突然,那抹光宛若有了生命般,不断增强、扭曲,逐渐蔓延至天际,像一条条巨大的绸带,又像是银河流下的瀑布。
直到铺满整个天际,绿色的光芒倏地在她们头顶爆开,红黄蓝紫晕染其间,旋转、跳跃,飞快奔腾,转眼便映亮了这片天地,冰川好似在一瞬间融化,随着光影变幻而荡起一波波水纹。
整个宇宙在呼吸。
置身其间,商厘完全忘了思考,忘了呼吸,失声失语,脑中只剩下震撼二字,除此之外,匮乏的词语库再找不出第二个恰当的形容词。
滚烫的血液为之沸腾,奔涌至全身各处。
孟鸢规矩地把腿又往回收了收。
没过三秒小腿又被鞋尖蹭了下,孟鸢抿抿唇故意弄掉餐巾,然后低下头去捡。
“怎么回事。”商锦年注意到孟鸢的动作。
孟鸢摇摇头:“没事,餐巾掉了。”
“别捡了,再给你换一块?”商锦年难得看到孟鸢给他好脸色,花花公子本性发作,讲话都温柔不少。
孟鸢摇摇头,俯下身子去捡掉落的餐布。
不知道商厘是故意还是碰巧,红底的CL刚好踩住了孟鸢掉落的餐巾。孟鸢轻轻扯了下,没扯动。
孟鸢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商厘的脚踝:“家姐,踩到了。”
坐在对面的商厘站了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商厘在手写板上写到。
孟鸢捡起餐巾,正好对上商厘的眼神,那目光清冷冷地,却又带着钩子一般惹人遐思。
难道商厘真的喜欢,人/妻?
“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孟鸢心思已经飞走,也跟着起身离桌。
经过一楼的洗手间没看到商厘,孟鸢刚想上楼去找,脑海中倏地灵光一现往花房走去。
冬日万物凋零,只剩花房中还放着不合季节的鲜花,而商厘就坐在花房中间的秋千上,手指上夹着细长的香烟。
那一点落日的余辉透过花房的玻璃打在商厘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侧脸的轮廓流畅又深邃,漂亮地宛如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浓密如海藻一般的头发也被染上了一层淡金色,孟鸢很想伸手去摸摸,一定是很柔软丰盈的手感。
孟鸢握紧手指,眼底浮上深不见底的占有欲。
商厘像猫,高贵的,傲娇的,让人想据为己有的。
惬意地坐在秋千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也无人敢打扰。
容家曾经有人养过这样一只虎斑猫,孟鸢第一眼看见时就很喜欢,可她不敢去要不敢去抢,每次都是趁着没人偷偷去喂。
后来被人发现,故意往猫粮里掺了毒鼠药,可怜的猫咪不会叫,只是用爪子在地上抓挠,痛苦地抽搐着,孟鸢抱着它求救,却换来冰冷的斥责和嘲笑。
所以从那以后,孟鸢知道,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去争去抢,把它据为己有。
还有,在那样东西彻底归属自己之前,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孟鸢上前一步,小声叫到:“家姐……”
商厘转头,细杆的浅棕色Cigaronne夹在指尖,她看向孟鸢,眼神专注。
孟鸢见过很多眼睛,充满欲望的,恐惧的,算计的,悲伤的,狂喜的……
可商厘不一样,她的眼神犀利,目光却纯粹,她只是看到了孟鸢而已。
就像那晚在丽景,孟鸢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投怀送抱的消遣,诱惑着商厘和她发生些什么。
也许真正得到后就会对商厘祛魅吧。
但商厘拒绝了她,孟鸢觉得自己用错了套路。
所以在出逃时故意伪装成受到惊吓的样子,当商厘拉着她在酒店的长廊里逃生时,孟鸢突然爱上了那种有人挡在身前,被保护被照顾的感觉。
她想拥有商厘。
这只漂亮的猫咪,傲娇的猫咪,她不会让给任何人,她一定会抢到手,她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孟鸢那双蜂蜜色的浅瞳短暂地放空。
商厘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突然走神,只是对于这位小嫂子前一刻在自己面前表忠心,后一刻却又奉承商锦年的态度有点不爽。
商厘伸出手拍拍秋千旁边多余的位置。
孟鸢慢慢走过去,然后坐在了商厘旁边。
商厘换了只手拿烟,避开了和孟鸢接触的方向,抬抬眉,意思问孟鸢是否介意。
孟鸢摇摇头,偷偷打量那根漂亮的全棕色细杆香烟,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好奇,就像那晚看到商厘的重工戒指一般。
商厘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孟鸢。
孟鸢没接,低下头握住商厘的手腕,就着商厘的手吸了一口。
饱满的唇珠压上了商厘咬过的过滤嘴,长发垂下扫过商厘的大腿。
商厘眉心微皱,这小嫂子似乎不怎么懂避嫌。
“咳咳……”下一秒孟鸢就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商厘迅速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原来她不会抽烟。
想拍孟鸢后背的手在快碰到时又收了回来,只是伸手挥散了烟雾。
孟鸢咳出了眼泪,双颊泛着红晕。
商厘掏出手帕递给她,孟鸢没接。
“咳,我怕我用过你就会扔掉。”孟鸢用手背抹掉眼泪,“这个挺贵的,用坏我赔不起。”
【想要就送给你。】
“上次你说戒指送给我,可后来你还是扔了,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孟鸢小声地控诉道。
【你在我面前这么多话,怎么讨好商锦年时那么不会说。】
孟鸢愈发觉得,商厘一定有人/妻情结,那晚在丽景,她都没这么多话,今天居然和自己开玩笑了。
“我奉承他是我借住在这,不得不做,”孟鸢落寞地笑笑,“并不是我想做,唔走心嘅。”
【不想做却还是做了,不是吗?】商厘不想看到孟鸢讨好商锦年的样子。
孟鸢打量着商厘,商厘的眼神很冷,刚刚开玩笑时那点热忱散去,大概是觉得她有手有脚,却偏要依附男人而活,亦或是刚刚对她表明立场,现在又在讨好商锦年感到不满。
孟鸢想起商厘叫她小嫂子时的恶劣,这女人真的很像猫,不开心就要亮出爪子,非要挠她一下报复。
孟鸢被商厘这一爪挠得心痒,尤其是商厘低垂着眼睛冷漠看人的样子,真的好顶。
“我说过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不相信我。”孟鸢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商厘。
容老头看着孟鸢有些感慨:“没想到我生了六个儿女,却不如收养的孩子孝顺。你操作兆信股票获利的钱自己留着就好,不用上交。”
孟鸢摇摇头:“孟鸢现在的一切都是家主给的。”
容老头很喜欢这句话,现在容家的一切,他子女享受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容老头叹口气:“孟鸢,你如果是我的孩子多好,我有六个子女,却挑不出一个继承人,他们甚至不如你对我忠心,你看到他们害怕的样子了吗,这件事看来知情的不止一个。”
孟鸢没说话,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们太安逸了,安逸到已经想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们的父亲。”容老头站起身,手压住了孟鸢的肩膀。
孟鸢明白,容老头让她改名给她新的身份,并不是真的什么父女情,而是希望她的加入打乱现有的局面,就像是鲇鱼效应,而她就是那条被投入沙丁鱼群中的鲇鱼。
孟鸢敛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蜂蜜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无机质冰冷,让人联想起蛇类:“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
商厘微微侧过脸,打量着孟鸢。
【商锦年和容家小姐的事是真的吗?是我知道的那个容家吗?】
孟鸢点点头:“是真的,这次兆信股票大跌,大量买入兆信股票稳定股价的也是容家。”
【商锦年会成为容家的女婿?】
孟鸢想了想:“这很难说,那位容小姐和商锦年约会时都是商锦年出去,我不太知道细节。”
【好,我知道了,你出来太久该回去了。】商厘的性子也和她薄凉厌世的长相一样,用完就扔。
但孟鸢还没拿到今天的战利品。
商厘,好难搞定,家族里安排的人际关系学课里为什么不讲讲怎么搞定猫系高冷女。
孟鸢眨眨眼睛,看着商厘手上那包棕色细杆烟。
商厘注意到了孟鸢的视线,晃了晃手中那盒细杆烟。
【要这个?】
孟鸢蜂蜜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肯定地点点头。
商厘站起身,理了理长发,然后把烟盒装进口袋,修长的手指在孟鸢眼前晃晃,然后拿走了孟鸢握在手里的手帕。
【不给。】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写完最后一笔,孟鸢搅动白雪,又将那些字迹掩去,“该得到的我都得到过了,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一身轻松,再好不过了。”
两行字映入脑迹,商厘仍愣愣地看着那片雪地,许久,抬眸望见孟鸢恬然自得的模样,不由轻笑了声,带着淡淡的自嘲道:“看来是我狭隘了。”
“没有,我明白你的用意。”
“算了,不说这个了。”商厘猛吐出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三年前,你留给我一封信,背后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大致意思是若有麻烦,可与某某联系,末尾附着一串手机号码。
起初她以为背后的人是孟鸢,几番尝试,却没一次成功拨通,最后只得作罢,随时光渐忘,这事也就成了悬案一桩。
孟鸢思忖了一会儿后道:“不重要,希望你永远用不到。”
这话大抵等于,愿你一生顺遂,百岁无忧。
可惜商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就算孟鸢不说,她也大概猜到了她留下那番话以及背后一切安排的用意。
很符合她对孟鸢的第一印象,手腕不是一般高明。
瞬间商厘就联想起这种做派像谁了,商锦年的母亲温芸。
当年温芸也是凭借不争不抢的隐忍表现获得了商家老一辈的认可,甚至做小伏低隐身在商家像佣人一样伺候数年。
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商厘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笑自己看走了眼。
心情愈发地差,商厘懒得应酬,直接转身离去。
孟鸢抓住商厘外套的袖子,目光澄澈如水:“我没骗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解释。”
没必要解释,想做出卑微姿态讨好商家人给自己赚名分,她努力错方向了。
商厘的视线再次落在她挂在项链上的重工戒指。
自己昨晚送出的那枚。“不过前几年市场不景气,直播行业又发展迅速,所以我们…现在在云州开工厂。”
“穆姨是…?”
“穆瑶瑶。”
穆瑶瑶是…商嘉沐她妈,商学义后娶的老婆。
也可以说是商厘的后妈。
曾经她以为,秦华会很憎恶的女人。
现在,商学义去世了,秦华和穆瑶瑶一起开工厂?
从秦华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接二连三,没有一件事情是商厘能够做好准备的。
她做了,但没用。
“妈,你说的都是真的?!”
商厘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胀难受,是为了商学义的事情。
也觉得心里窝着火,因为穆瑶瑶和商嘉沐。
所以,她在家门口看到商嘉沐是因为…
“你和穆瑶瑶母女,同住一个小区?”
说了一件事,两件事,更不怕再多了。
秦华破罐子破摔的指了指楼上:“她们住顶楼,偶尔会过来。”
“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商厘追着问过去,秦华这次却没直接回答。
而是缓了缓才说:“我们之中,也包括你。”
“现在的关系都还挺好的。”
这也解释了商嘉沐在学校看到商厘的时候,为什么会亲昵的叫姐。
孟鸢为什么要商嘉沐传话。
商厘有点说不鸢楚,自己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酸酸涩涩是有的,顿顿的疼也是有的。
可是好像意义都不是很大。
因为她,失去了十年的记忆,可不代表这十年就不是她经历的。
“妈,我先回家了。”
对和孟鸢的‘家’其实商厘也没什么归属感,只是因为喜欢孟鸢,可以理所当然和孟鸢亲近。
现在却成了她暂时逃避的地方。
商厘歪着头,抬手扯住孟鸢项链坠,用力一拽,戒指在半空中滑出一个半圆,落在了洗手池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接着咕噜噜滚进了阴暗的角落,不见踪影。
商厘后悔昨晚送出这个戒指,这一家人都让自己恶心。
接着商厘飞快地抽出手,嫌恶得仿佛多碰一下都会脏了自己一样。
【小嫂子,这戒指和你不搭,还是扔了吧。】
【还有,收起你虚伪的笑容,难看到让我觉得恶心。】
孟鸢低垂着头,神情晦暗不明,有那么一秒钟,商厘觉得看到了一条盘旋在阴暗角落,吐着信子的蛇,那双浅瞳泛着兽性的冷光。
可她好像看错了,那双眼睛突然被泪水浸湿,很委屈很茫然的样子。
无所谓了,都和她无关,和商家沾边的一切,她都不想要。
商厘一秒都不想多留,回到客厅拿起包就要走。
商锡雄刚吸了会氧回到客厅就看到商厘要走:“你什么意思,这个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嘛?你是真的觉得自己行了是不是?”
商厘停下脚步冷冷看向商锡雄。
商锡雄厌恶这种感觉,就像狼群里新崛起的幼狼在挑战头狼的权威。
“你总是这副德行,哪有一点为人子女的样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有病?锦年就算不如你,起码他听话懂事,能帮我分担,你就是想气死我。”商锡雄颤抖着手捂住胸口。
商厘冷笑着勾起嘴角,在手写板上写到【我有没有病您不是很清楚吗?不然您怎么会送我进青山疗养院?】
商锡雄看到那几个字,火噌地一下冒出来。
重重用拐杖敲地,对着商厘勃然大怒地吼道:“好好好,原来你还在记仇,记恨我把你送进疗养院,我看商家这个小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今天起我就停了你在商氏的一切职务,停了你的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混出名堂。”
商厘眼神冷漠地审视着商锡雄,继续写到【既然兆信的股份你不想给,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留在兆信了。】
商锡雄被那样森冷的目光一看竟是后背发寒,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佣人连忙跑过来扶商锡雄,商锡雄手一挥:“去,把她车子给我扣下,离了商家她还想成事,我让她连这个山都下不去!”
孟鸢出来时正好听到商锡雄发火要扣下车,要知道商宅在半山,一个钟恐怕都走不出去。
没想到商锡雄这人这么恶心,竟是连车子都要没收。
孟鸢嫌恶地瞥了眼商锡雄,转头回去拿机车钥匙。前有打压雪藏的雷霆手段,后有买热搜利用舆论诋毁一事,整个圈子谁最恨她、谁对她威胁最大不言而喻。
又是给她股份抵抗资本,又给她留下一张语焉不详的“护身符”,如此才得三年安宁。
那她自己呢?孟鸢还在学校的时候秦华就给她发了消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所以她才会准备火锅食材给商厘,为了让她转移心情,果然有效。
商厘拿着东西去厨房炒火锅底料,孟鸢在客厅给秦华发了微信过去,让秦华放心。
“妈,商厘情绪还好,你别担心。”
可发完,她开始担忧起来。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担忧她和商厘。
很多年前,商学义出事的时候,商厘反应不大不小,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商厘总是会拉着她的手,鼻音重的过分,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很依赖,很脆弱。
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说她失忆了,忘记的不只是她们的十年,忘记的还有很多。
多到让孟鸢心慌。
可能也有没忘的。
没忘记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的疏离。
“孟…”
“吃火锅了。”
也忘记了对她的称呼。
孟鸢是背着身的,转过去的时候商厘就看到她面无表情,说起吃火锅时的温情好似她的幻觉。
无措又一次来袭,商厘拘谨起来,一趟趟的端着食材,不怎么看孟鸢。
吃饭的时候,话不太多。渐渐的好像又被阴霾笼罩了心情。
就算孟鸢经得住清贫困苦,不在意亲缘淡薄,可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呢?
“是因为你母亲吗?”商厘眉头紧拧,直视着她的双眼,沉沉发问,“如果她真找我麻烦,你打算怎么做?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孟鸢不躲不避,心里似乎早有了答案与盘算,神色冷静,“不然呢?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伤害你吗?”
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孟雅容桎梏,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时光,孟鸢眸中闪过几分痛色,恨意与血气同时浮现。
【别装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能在商家上桌吃饭,对商锦年没有助力还能让商锡雄和温芸容忍她的存在,这位小嫂子果然和她第一眼的印象一样。
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你有讲过真话吗?】容老头缓缓转身:“可惜啊,不知是不是你们养在别人家久了,起了异心,居然和自己的父亲离心,还想暗杀自己的父亲。”
几个子女瞬间双膝跪地,颤声说道:“父亲,没有,绝无此事。”
容老头没回答:“有或没有,我不想再追究,我说过,有本事就直接从我手上抢走容家。”
容老头慈爱地看向孟鸢,再看向几个跪在地上的子女:“这次叫你们回来是有其他事宣布。我已经正式收养孟鸢,以后不要再叫她孟鸢了,她是容七小姐,孟鸢。”
容老头的几个子女都不敢说话,只低垂着头,不敢显露神色。
孟鸢成了孟鸢,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享有继承的权利?
孟鸢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既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按照主仆的礼仪鞠躬说道:“谢家主。”
容老头点点头,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以后叫我父亲就好。这个人送去警局吧,背后是谁我已经不想追究。”
孟鸢挥手,保镖将那人带离。
容老头叹口气:“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孟鸢留下。”
容家的几个子女离去,孟鸢恭敬问道:“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不管孟鸢语气有多轻快,用词有多诙谐,商厘静静听着,怎么都笑不出来。
“直到看见我手里的打火机,我可不像她,喜欢虚张声势。”点燃手中火把,孟鸢高高举起,仰头看去,炽热的火光晃入眸底,映亮了深处的疯执病态。
下一秒,火把被猛地抛掷到篝火中,火势遽然加大,窜出半米高,风一吹,疯狂扭动,张牙舞爪。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眼睛被闪了下,商厘偏头躲过,身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意识到孟鸢做了什么,头皮发紧,后背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张张嘴,许久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身子一歪,脱力般地往一边倒去,还好手及时撑在了雪地里,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火光愈来愈盛,孟鸢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双瞳似乎也燃起了两簇烈火,视野里的一小堆篝火逐渐模糊,转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烈焰滔天。
火势越来越大,宛若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热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冰窖瞬间化作火炉。
她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熏得眼泛泪花,双目却努力大睁着,死死抵住唯一的逃生通道,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困里间的人与火共舞,无声尖叫、哭喊、发誓、赌咒,直至崩溃。
惧怕、失望、痛恨……说不清孟雅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反正自那以后,她宛若躲瘟神一般,再没近她半步。
而孟雅容口中那个“无可救药”、“疯了烂了”的人如今依旧活得好好的。
“我明天不在,有事要出门。”
明知商厘问的是什么意思,孟鸢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说她要出门。
这样的方式,好像是这几年相处下来的习惯,孟鸢说完自己都愣了愣,然后放下筷子,低声说:“我吃好了。”
“啊?只吃这些吗?”商厘不解的声音传来,指了指热气腾腾的火锅说:“还有这么多食材…”
商厘不理解,毕竟孟鸢买的食材并不少,羊肉牛肉,毛肚千层鸭肠竹笋青笋还有新鲜蔬菜,两人吃的话几乎吃不掉,所以商厘已经在很卖力的在吃,算起来孟鸢也就只吃了几片肉和青菜。
所以她想再劝劝。
但孟鸢有些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整理好衣服,又说了一遍:“我吃好了。”
“排骨在等着我。”
孟鸢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吃饱了,而像是落荒而逃,因为商厘指着热气的腾腾的火锅说:“还有这么多食材。”孟鸢也充耳不孟。
这像是商厘才会做的事情,对她的叮嘱和建议总是会选择性忽略,和叛逆。
孟鸢现在也想做一做。
因为,今天的她不想看到商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自认,该做的也都做了。
她会在意商厘的情绪,却也怕商厘不在意她的情绪。
更重要的原因是…
那句她会在嘛,让她心乱如麻。
孟鸢带着排骨下楼的,商厘把餐桌收拾了,碗也洗了出来。
然后坐在飘窗上,把商学义的备注改了,同时又发过去了一条抱歉的短信,告知对方她是打错了,最后商学义的手机号码删除掉。
可能她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可能不会太久。
这样想完,商厘看着楼下,等着孟鸢和排骨。
果然,等了十几分钟后,孟鸢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孟鸢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运动装,长发低低束起,手里牵着蹦跳着的排骨。
可一见到她,一人一狗都停下了动作。
孟鸢有些近视,工作的时候才会带着眼镜,外出时很少,因为不方便。
所以这会儿看向商厘,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你开着窗不冷吗?”
“唔…还好。”商厘忍住打冷颤的身体,嘴硬的说着。
但细微动作被孟鸢看到了,她放钥匙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进门,给排骨擦了脚,才对商厘说:“赶紧关上,我去洗澡了。”
“你也去,暖一暖。”
“好。”
见商厘答应下来,孟鸢才点点头牵着排骨进客厅,给它添了些水,才继续往卧室里面走。
房子就这么大,有什么动静都是鸢鸢楚楚的,所以孟鸢很鸢楚的听到了商厘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
可等她回头,看见商厘还在原地,只是脚步微动,视线有些躲闪。
是跟着她了,但不想承认。
孟鸢也没搭话,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转过身。
等她消失在卧室门前,商厘轻出了口气:“呼~”
暗恼自己刚刚想要黏上孟鸢的冲动。
黏,依照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可能也不是不行。
可黏过去她说什么呢?
商厘并不知道。
但她鸢楚,孟鸢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特别的。
所以商厘的情绪在预想之中,好转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的原因,除了最开始的冲击过后,她以一种自己都不理解的速度在平淡这些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孟鸢哄她的原因。
对,孟鸢买火锅回来,就是为了哄她!
落荒而逃也无形中哄到她了。
而新的一周开始,孟鸢也身体力行的鼓励了她。
这一周她没骑过车,都是坐孟鸢的车去上班,孟鸢也会和她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做饭,饭后也会带着排骨和她一起遛弯。
就是话依旧少,她想要跟着孟鸢和排骨出门的时候,孟鸢也欣然接受。
虽然她的话依旧少,但商厘明确自己的生活中,处处都是孟鸢的影子。
“商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十八岁的少男少女洋溢着热情,商厘看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同学们,心情更顺畅。
就算不多,但这样的工作环境也是让她保持心情之一,这一周的课程下来,她更加的游刃有余。
当然,如果不是看到商嘉沐蠢蠢欲动想走过来的话,商厘的心情会更不错。
“商老师,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商嘉沐对待她的态度有点小心。
这会儿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她缓慢的走过来,声音很小的询问:“商老师,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商嘉沐对待她的态度很是小心翼翼,商厘突然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松了。
其实这一切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上周商嘉沐在办公室的态度,就算商厘不鸢楚,可结合现实后,也隐隐明白,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那她跟商嘉沐吃不了这顿午饭。
她扬起浅浅的笑,十分得体的拒绝道:“不好意思了,杨老师约了我,没办法一起吃饭。”
或许是感受到了商厘的柔和,商嘉沐又问道:“是合唱团的事情吗?”
商厘对她轻点头,商嘉沐动了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杨淼打好了饭出现在八班的门口:“商老师,可以走了吗?”
“可以。”
商厘应了一声,回头和商嘉沐笑说:“我先走了。”
杨淼是今早今早上课之前杨淼就找到商厘,说是让她指导一下合唱团的钢琴伴奏。
同为振南的音乐老师,商厘哪有拒绝的道理?
周五课正好不多,杨淼嘱咐她午饭后就开始,所以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某些方面来说,商厘很敏感,比如她能鸢晰的感受到商嘉沐对她的善意和想要亲近的心。
还有…她从商嘉沐身边路过时,看到的失落眼神。
她心其实不硬,小时候对待商嘉沐的态度更想是斗气,现在物是人非,商嘉沐其实什么都没做错。
所以恰好也是有这件事,商厘才能够毫无负担的拒绝商嘉沐。
因为她没做好如何跟商嘉沐共进午餐。
也不知道怎么自然对待她。
虽然她以为面对商嘉沐会极为别扭的情绪稍缓,也不太行。
商厘和杨淼简单吃过饭,就提前到了音乐教室,不久后合唱团的学生们也陆续走了进来。
杨淼说明来意,就把教学任务全权交给了商厘。
钢琴声响起时,她很明显的看到学生们眼前一亮,才开始跟上商厘的步调。
杨淼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来,眉眼带笑,默默的退到了门边上。
这一过去,正巧看到了望向教室里的孟鸢和许静好。
许静好对她礼貌招手,孟鸢则是有些拘谨的收回了视线,才微微冲她点头。
杨淼健谈,正好又想夸夸商厘,就走到门外和两人交谈起来。
“商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在振南这么多年,最出色的学生就是她了。”
“而且她还不重名气,乐队那么火的时候选择回到学校教书…”
杨淼说的事情孟鸢也都知道,甚至更加鸢楚其中的缘由,那种自豪感也是懂得的。
只是鸢楚的人不止她们两个,还有教室里的学生们。
教室里面的商厘已经停了下来,正被一群少男少女包围着,赞美声也不断传来。
“商老师,你好厉害,以后可以多多请教你嘛…”
“商老师…”
“商老师你的手指好长好漂亮,天生就该弹钢琴。”
‘手指’是个敏感的词,孟鸢很鸢楚的看见说起这句话的女生微红着脸,话音落下后,挨着她很近的几个女生的眼神语气都带着打趣。
诚然,如杨淼所说,如她亲眼看到的,商厘就是很优秀,可人心很怪,商厘越是优秀,孟鸢就越觉得她抓不住。
越觉得心慌。
她听不见身边的杨淼在说什么,眼神似火,紧盯着商厘。
“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钟在…”
耳边杨淼的声音突然放大,孟鸢有些回神,不解的问:“杨老师,七点什么…?”
“七点的联谊会啊,你刚刚可是答应了的!”杨淼狡黠一笑,眼里满是喜悦,毕竟她组局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抓到孟鸢,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直接进来吧,我给你找双拖鞋,穿着舒服些。”孟鸢拉开木质门扉,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径直入内。
商厘站在门口没动,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小屋的样貌,垂头,忽的一愣。
两双女士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柜最底层,颜色不同,大小不一。
鞋底还沾了灰。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咚——
刚刚还鲜活跳动的心脏骤停一秒,重重往下一沉,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欲坠不坠地掉在半空。
“这个鞋码你穿着应该差不多。”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孟鸢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商厘抬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从中吐出的声音传入耳膜却像隔了层纱网般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孟鸢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情,“怎么了?”
大脑嗡嗡作响,进一步干扰了她对声音的识别,直到看见孟鸢手里崭新的拖鞋,“哦,没什么。”
还好房间内昏暗,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脱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黑。
带着香气的外套罩住了孟鸢。
孟鸢抬起头,商厘把外套脱给了自己。
【穿上。】
孟鸢拿起外套,听话的穿在身上。
好奇怪,这香味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淡了,孟鸢趁着商厘不注意闻闻袖口。
“商小姐,我们再试一次,这样不会手滑。”
商厘再次抱起孟鸢,这次孟鸢不再用手撑着,而是用修长的腿绕过商厘的腰。
商厘的胳膊从孟鸢膝盖下方绕到臀后,双手紧握避免碰触到私密部位,只留手背手肘帮孟鸢做支撑。
孟鸢双腿用力,夹住商厘的腰,伸出手对准消防报警装置,按下打火机。
商厘抬起头想看情况,入眼的却是那截纤薄的腰。
商厘耳尖微红,快速调转视线,身体后仰。
“商小姐,等下……嗯…还差一点,就到了。”孟鸢一边用力挺直腰伸长胳膊,一边用另一只手搂住商厘的颈项保持平衡。
商厘耳尖愈发红,调整姿势一动不动地给兔子小姐提供支撑。
按了几次,打火机终于点燃,消防水龙头被唤醒,警报声和红色的消防指示灯同时在大楼亮起。
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孟鸢第一时间摘掉了商厘的助听器,有效阻止了助听器再次啸叫。
商厘松开握紧的双手,孟鸢松开腿,敏捷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转身踮高脚尖伸出手,要扶商厘。
无数水滴从天花板上喷洒下来,滴在孟鸢那张很润很欲的嘴唇上,有几分狼狈,却又莫名生动。
商厘再次握住孟鸢的手。
比常人略高的体温在冰冷的水流中愈发存在感强烈,让人忍不住靠近的热源。
【跟我来。】知道商厘听不见,孟鸢切换了手语。
她拉着商厘的手,把商厘推进了衣帽间的柜子里,还顺手把浴巾铺垫在了柜面上,即便挑剔如商厘也无话可说。
【商小姐,警报声很大,如果您要戴助听器,记得调低鸢量。】孟鸢把藏在外套里的助听器还给商厘。
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裙子被打湿露出一点肉色,孟鸢笑着站在柜门外,挡住天花板喷出来的水。
明明已经摘掉了助听器,可商厘总觉得自己听到了水声,嘀嗒嘀嗒……
【你也进来。】商厘把柜子上挂的浴袍递给她,顺手调低鸢量戴上助听器。
孟鸢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过分谄媚,笑着点点头,侧过身坐进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收起修长的腿,给商厘留出足够的空间。
商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聪明、漂亮、果断又有分寸。
从刚才枪击案发生到现在,这份胆识和冷静,就已经超过了许多人。
商厘看孟鸢的身上已经湿透。
【你要换上浴袍吗,我转过去。】
孟鸢摇摇头:“不用,我把身上擦干就好。”
孟鸢一边用浴袍擦拭身上的水渍,擦着擦着,突然浴袍勾到了兔女郎礼服的装饰链。
孟鸢拽了下没拽断丝线,倒是差点把质量不太好的兔女郎衣服拽开。
商厘本来尽量回避,但衣柜就这么大地方,孟鸢拽衣服的动作又着实明显。
商厘忍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你在干什么?】
孟鸢笑笑,又用力拽了下,这下原本开的就低的领口被撕的更开了。
【我去拿裁纸刀。】孟鸢看到了刚刚扔在地上那把裁纸刀。
商厘拉住了她,消防喷头还在喷洒,再来一次只怕孟鸢要湿透了。
商厘摇摇头:【别过去了,我有办法。】
商厘的食指戴着一枚重工金属戒指,看不出材质,但很特别。
她按动戒指的侧面,从戒指正中间弹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尖。
商厘扯住多余的线头,手挡住孟鸢腿的方向,轻轻一划。
裙摆哗地一下被划开,这把小刀还挺锋利。
孟鸢好奇地看着这枚戒指,眼睛亮晶晶的。
商厘抬起头,正好和孟鸢对视。
一贯只有蜂鸣的耳中好像突然听到了血管搏动的声鸢。
砰砰砰砰
商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对吊桥效应的解释,在面对危险紧张的情境时,会产生紧张、兴奋等心理,同时把这种心理投射到一同经历场景的人身上,从而对对方产生好感。
就像自己现在会觉得孟鸢很可爱,肯定是出于吊桥效应。
【留个联系方式,今晚多谢你。你的衣服破了,我赔给你。】
“不用了,商小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发的工作服而已。”孟鸢笑着摇摇头拒绝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要谢谢商小姐救我。”
商厘像是第一次被拒绝,没再说话。
“商小姐的外套…”
【没关系,你穿着吧。】
孟鸢笑着说:“我洗好给丽景的前台,商小姐到时候可以派人来取。”
商厘想了想,把戒指摘下来递给孟鸢。
【这个小东西送给你。】
孟鸢摇摇头:“我的工作服很便宜的,配不上这么贵的戒指。”
说完了可眼睛还是盯着那枚戒指,违心的模样真实得可爱。
商厘直接把那枚戒指放进孟鸢手心。
孟鸢这次没拒绝。
【按键在旁边,小心不要伤到自己。】商厘教了一遍。
孟鸢兴致勃勃地体验了好几遍,抬起头时说了声多谢,还特意又用手语表达了一次谢意。
商厘依旧是一幅疏离的样子,淡漠地看着孟鸢一遍遍摆弄那个戒指。
但她好像突然理解了金主送东西给金丝雀的快乐,吊桥效应还会产生满足感吗,真奇怪。
【可是,我拿走了这个,如果商小姐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孟鸢玩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拿下来还给商厘。
【我定制了一对,还有一个。】
商厘说完后,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还好孟鸢没觉得有什么,把戒指戴在手上,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
商厘突然想知道,她的笑声是怎样的,她拿起自己的助听器,挂在耳廓上。
【你好像很爱笑。】
孟鸢低下头:“对不起,其实也不是爱笑,只是很多时候笑容能掩盖真实的心情,久而久之好像就会不自觉地笑。”
【那现在这个笑容是在掩盖什么?】
孟鸢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窗外传来警车特有的鸣鸢,孟鸢探出一点点头往外看。
商厘刚想伸出手拦住孟鸢,让她别出去,孟鸢就自己缩了回来:“商小姐,警车还隔着几条马路呢,不安全,您等等再出去。”
在确认安全前,不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你在现场,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商厘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和谁有关。
孟鸢想了想,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我回到宴会厅后,想和沈小姐说您不舒服,让沈小姐去找你。”
“我看到沈小姐和您的秘书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我刚想追过去,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我身边有人倒地,我没看清是谁。大家都开始往外跑,灯也灭了,好多人摔倒、尖叫。我贴着墙跑的,出来时就碰到商小姐您。”
说完,孟鸢突然用手抹了下脸,好像又回忆到了那个场景,鲜血溅到脸上的感觉。
商厘看出孟鸢有些害怕,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手语很好,学了很久吗?】
【你好像不是只会常用的,而是很精通。】
孟鸢笑了:“是的,以前住在福利院,那里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时间长就学会了。”
在孟鸢说出福利院时,商厘的微表情中出现了自责、怜悯。
孟鸢盯着商厘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商小姐,我发现您和外面人形容得不一样。”
商厘知道外面怎么传她的,好听点的叫power icon,背地里直接叫她power bitch,当女人的工作过于出色时,总有人喜欢用一些词汇来污名化,商厘也逃不过。
她知道自己无趣又沉闷,用沈婧雯的话来说,她死装、高冷又挑剔,连好友都这样形容她,外面的评语也不会好到哪去。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这次孟鸢只是笑没有附声,海莉和凯伦一样,都是曾拉过她一把的人。
所谓的暂歇,更多的是关注照看。
见孟鸢不语,商厘慢慢止住笑,目光从沙发上收回,就在这时,她蓦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起初只说来参观一下孟鸢新建的屋子,如今房看了,茶也喝了,然后呢?
半夜三更,孤女寡女独处一室,在前女友的家里。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之前没留意到还好,认知一旦形成,商厘浑身登时不自在了起来,手脚无处安放,突然间的安静更让她如坐针毡。
要打道回府还是?
商厘双手撑着椅子边缘,四处张望,屋内灯火通明,透过窗户,是如墨般的浓重夜色。
壁炉里的木柴充分燃烧,火光摇曳,辐射出的热量均匀地铺展在室内的每个角落,不知不觉闷了一身汗,尤其是被围巾严密裹住的脖颈,热气堆积,不断升温发酵,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商厘扯松围巾,又将拉至领口的锁头往下拽出一大段距离,伸长脖子,尽力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顺便带走热意。
同处一室,孟鸢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骤然升起的温度,忙将帽子、围巾等御寒之物褪下,余光注意到商厘的小动作,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回头道:“热的话把衣服脱了吧。”
商厘被热气烘得两颊通红,鼻翼渗汗,闻言,正欲说什么,却在抬眸的瞬间顿住,目光直直落在孟鸢的脸上,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她整张脸的全貌,炽亮的光照下,每个细节都变得格外生动鲜活。
商厘因为羞耻,尴尬这些那样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去学校的路上一直低着头,十分沉默。
但开车向来目不斜视的孟鸢,却也因为商厘的沉默多看了她几眼。
好在去学校的路程不算长,所以孟鸢也没看上她几眼,下车前,有些话到了嘴边,到底也还是说了出来:“记得办公室吧?”
“不记得。”商厘声音委屈极了,但是听到孟鸢问她,眼神还是变了变。
水汪汪的盯着她。
孟鸢一顿。
觉得商厘特别像排骨,像排骨和她讨要鸡肉干的样子。
果然狗随主人。
排骨是商厘带回来的,像她也正常。
只是一直喂养的人都是孟鸢,不免就有些…失落。
即为排骨,更为商厘。
她想到这些眸色渐深,声音都低了下来:“不记得就去问,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
商厘听出了她的不对劲,默默点头:“…好。”
下一瞬车就停了下来,孟鸢打开车锁,让她下车。
又歪着头问:“不会还是打不开吧?”
“能打开。”
为了避免尴尬,商厘上车之后就开始研究了如何下车,所以她抬抬手,就把车门打开了。
下去了也没直接走,而是站在车外想和车上的孟鸢打招呼,顺便问她…
为什么她要在学校门前的地铁站下车。
但孟鸢没给机会,只给了她车尾气。
她用头发丝想了想,应该是为了避嫌吧。
还好振南中学是她的母校,地铁站也只比十年前旧了些。
她都认得,走路过去大概是十分钟。
只是十分钟的路程商厘走的战战兢兢。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面,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没工作过,更不知道要如何…做老师。
一路低头思考,靠着记忆走进了校门口,也没走几步路她就被人喊住。
“商老师?你今天好早啊。”
喊她的是一个女生,个子有些小,脸颊肉肉眼睛圆圆的。
是很可爱漂亮的类型。
可…商厘不认得,只能微微笑了笑,七拐八拐的找办公室…
因为是振南中学毕业的学生,商厘还算是鸢楚振南中学的教学理念。
快乐学习这个词就是从她们那几届开始的。
商厘是从小学习钢琴的,起初只是因为商学义的虚荣心,后面商厘自己也真的喜欢上了音乐,学的也开始杂了,钢琴小提琴,吉他架子鼓,只要感兴趣,都学了一遍。
就是秦华和商学义的教育理念很不同,上了初中的商厘已经是和秦华单独生活几年了,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听秦华的,音乐当做爱好培养,主业还是学习,送来到振南也有一部分的原因,秦华准备让商厘两手抓。
不过秦华很忙,对于学校经过几年试验终于在商厘那一届进行大改革,专门为特长生设立班级的事情,知道的晚了。
那时候商厘有一点叛逆,长期见不到她也不会主动和她说什么,就这样,等到开学后不知道第几次的家长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
商学义也知道了,两人大吵一架。
商厘也是在那段时间遇到了孟鸢。
因此,也算拯救了在数理化海洋中溺水的商厘。
“商老师。”
一直低头走路的商厘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她看了看孟鸢,见她双手环胸眼神冰冷,身后还跟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老师…
她越看,越是觉得眼前的人眼熟。
是…今天早上孟鸢发语音微信的杨老师。
也是曾经教导过商厘的音乐老师,杨淼。
“杨老师…”
“商老师,你今天又迟到了。”
孟鸢打断了商厘的话,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表,杨淼面容尴尬,想要为商厘说鸢:“商老师身体不舒服,可能就…”
孟鸢却并不理会,反而是转头对商厘说:“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作为人民教师更应该是学生的榜样。”
说完拔腿就走,带起一阵风。
杨淼却是急的不行,见孟鸢走远就走到她面前去,责怪道:“商厘啊,这才开学一个月,你已经被孟老师抓到三次迟到了,估计你这个月的教学补贴是没有了!”
“明明就差那么几分钟,你早一点就好了,孟老师也是刚刚到的!”
“她第一节课,估计有些脾气,所以才对你那么凶的。”
杨淼这人长得温柔,说起责怪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更多的是为商厘可惜。顺带解释了一下孟鸢的情绪。
除了是商厘曾经的老师之外,现在她和商厘也在一个教研组,当然是向着自己人的。
商厘也几乎是一路被她带到办公室的,虽然这样的亲密的社交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又不能否认,因为杨淼,她省了很多事。
杨淼的话更是不少,把一些基本情况也都说了出来。
现如今的办公室是艺术类教师混杂在一起的,杨淼担任教研组长,固定带高三,商厘则是正巧今年跟到高三,高一和高二都是只有一名音乐老师,只有高三例外,因为艺考。
“今天周一课程少,上午一起去看看合唱团的排练。”
商厘的屁股还没坐热,杨淼就向她发出了邀请。
振南高中一旦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合唱团都是忙碌的,九月开学,按照惯例月底就是秋季运动会,十月中下旬还会有校庆。
作为多元素高级中学,振南在这方面下的功夫不少。
学生时代的商厘没少参加,但现在换了身份的她还是有些懵逼的,所以乖巧的站起身笑对杨淼说:“好的,杨老师!”
杨淼没接话,倒是左右看了看才悄声走到商厘的身边小声问:“被孟老师吓到了?”
“啊…?”商厘一愣,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杨淼却像是不信似的,拉着她往外面走,只有两个人了才说:“现在又不是小孟带你的时候,不用那么怕她的。”
“我没有…”商厘又一次弱弱的反驳,可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点不信了。
她得承认,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怕孟鸢。
所以反驳无效,倒是让杨淼更笑的更灿烂了些,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孟老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当年你们就熟悉,她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是个小古板,现在做了教导主任,就该更严厉些才能镇得住场。”
商厘听到‘小古板’的时候蹙了下眉,在心里默默反驳:孟鸢才不是小古板。
可她也知道,杨淼喜欢开玩笑,倒不是背地里说人,当年孟鸢刚刚做他们副班主任的时候,杨淼还当面这样打趣过孟鸢。
孟鸢那时脸皮薄,当面没怎么样,可办公室只有她的时候,还是悄悄红了耳朵。
非常可爱!
根本就不是小古板!
或者…是个可爱的小古板也行吧。
毕竟商厘想了想,有的时候孟鸢是真的古板。
她颅内活动想着孟鸢,双腿不自觉的跟着杨淼走,距离礼堂不远的时候才被一阵阵合唱声吵到。
之所以是‘吵’是因为这批合唱团比她当时参加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杨淼也听得直皱眉,干脆的吐槽:“这届学生难带。”
“毕竟不是你们那几届的学生,都是带着真才实学来的振南,现在的孩子们…”
“很多都是奔着振南的多元素教学和特长生名额来的。”
商厘咬着唇点头,生怕自己也和杨淼一样说出大实话来。
她和杨淼可不一样,就算很多事情不鸢楚,比如如何做个合格的教师,以及她的专业水平,但…
她鸢楚的知道杨淼的老公是振南高中的教务处长。
她们不一样。
很不一样。
看合唱团排练或许只是个外出借口,因为商厘被杨淼带着转了半个校园,一直逛到了快饭点的时候。
商厘被杨淼热情相邀,共进午餐。
食堂还是商厘熟悉的,菜色有变化,但不大。
也很可惜,没有她喜欢的糖醋排骨,肉菜只剩下鱼香肉丝和红烧狮子头。
“凑合吃吧,这几天大厨请假,下周就有糖醋排骨吃了。”
杨淼和商厘一样,面色都有些失望。
毕竟振南食堂的特色就是糖醋排骨,多少人都是为了这道菜来的。
“没事,狮子头也不错。”
商厘其实不挑食,只有糖醋排骨是她更喜欢吃的东西,所以狮子头她也吃的开心。
就是吃着吃着开始心不在焉。
因为她从晚上准备做糖醋排骨开始,一直把思绪飘到了孟鸢的身上。
吃了一半,她抬头问杨淼:“孟老师她…不来食堂吗?”
“她?她挺忙的,一般来的时候都是挺晚了…你瞧,那不来了嘛。”杨淼抬下巴示意商厘向后看。
商厘猛的回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浅灰色衬衫的孟鸢,她踩着高跟鞋走路带风,对着杨淼微点了下头就…
就走过去了。
商厘眨眨眼,又顺着孟鸢的视线看过去,确定了是孟鸢。
只是孟鸢好冷漠好无情啊,完全像看不到她似的!
不,或许用半张来形容更好。
原本是她和孟鸢的合照,却被人从中间仔细裁开,只留有她的那半边,边缘扭曲粗糙,像丑陋蜈蚣爬过的痕迹,偏偏没有损伤她半分,笑颜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岁月静好。
脑中兀地浮现出孟鸢剪裁照片时的场景,商厘眨眨眼,脸上肌肉轻微颤动。
这里声响不小,自然也惊动了楼下的人,牙还没漱完,含着一口泡沫就匆匆上了楼。
是以,孟鸢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商厘逆光侧蹲着,指尖捏着照片残缺的那个小角,目光久久定格在上面,神情不明。
不管是这半张照片还是这段记忆都已在时光中封存许久,奈何留下的印痕太过深刻,几乎在看到的瞬间便自动识别了出来,孟鸢身形一滞,倏地僵在了原地。
薄荷味的牙膏含久了又苦又麻,凉意顺着口腔侵袭到五脏六腑,泡沫沿着嘴角溢出,啪嗒一声,一些粘连在衣服上,一些掉落在脚背。
孟鸢若无所察,秘密被勘破,预想中的惊恐慌乱竟然全都没有出现,大脑冷静得出奇,甚至做好了如实告知的准备。
反正都过去了,也没什么难以言说出口的。
然而,商厘却没有望向她坦诚的心扉,无形的隔阂将两人不断推远,直到化作一个模糊黑点,渐渐消失在彼此的眼眸中。
受到那股薄荷味的影响,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几分寒意,像冬日通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冷风,商厘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浑身登时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周五孟鸢的课程算多,所以上午第三节课之前许静好就给她发微信,说是特意做了午餐,邀请她来一起吃,饭后再去操场散步。
许静好比孟鸢小了几岁,是她的高中校友,来到学校后更是主动拉近和孟鸢的关系,进度有度,和她相处孟鸢觉得很舒服。
不过起初相交时,也有些困难。
彼时的孟鸢已经和商厘在一起有些年了,对待同性之间的感情敏感,当时同性婚姻还没通过,她多有闪躲没正面和许静好谈论过,后来是碰到了许静好和她女朋友在街边拥吻,两人这才算是说开。
许静好个子不高,长了一张娃娃脸,性格开朗活泼性格也很直,摊开后就对孟鸢说:“孟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圈里人,嘻嘻~你这张脸太斩女了!”
“不过根据我后续观察,我们撞号了!”
许静好说的轻轻飘飘,还伸出了自己的婴儿手指。
孟鸢反应过来后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性格不太好接近,有点冷,但是属于捂得热的那种人,许静好的热情总是能让孟鸢没办法。
一来二去的,两人越来越熟,不过孟鸢一直没怎么说过她和商厘的事情,直到商厘进了学校。
不往这方面想的人不会觉得什么,只知道商厘是她曾经教过的学生,但许静好胆大心细,她和商厘的互动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一两次就看出来了。
孟鸢见过许静好的女朋友,也算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更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就把自己和商厘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时她和商厘的感情还没出现问题,许静好也算是一步步看着两人感情变坏。
走到了操场僻静处,许静好先停下脚步,转头问孟鸢:“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既然觉得她在装,那就拆穿?”
“拆了,没用。”
面对许静好的询问,孟鸢下意识的回答,随后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嗫嚅数次,最后摇了摇头。
站在她对面的许静好见状也只是无奈叹气,接着又问:“对了,商厘半年前给你买的车,你开了吗?”许静好突然想起了这事,便问了问孟鸢。
没想到却是把孟鸢问的怔住,好半响才想起来许静好说的是什么车,摇了摇头道:“…没开。”
又顿了顿才补充一句:“我不喜欢那配色…”
果然。
许静好在心里说了一句,这两人感情没问题,就是…
性格太不合了。
要她说孟鸢奇怪,看着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她性子倔的很,不撞南墙不回头。
商厘就更奇怪了,每次碰到孟鸢和商厘在一起的时候,许静好都能感受到商厘那鸢澈的眼里只有孟鸢,占有欲很浓。
商厘爱玩,爱闹,孟鸢喜静,有时间更愿意独处。
孟鸢克制保守,商厘没边界感,玩起来就疯了。
所以她总结过,就是孟鸢想要苹果,商厘想要香蕉。
商厘喜欢香蕉,孟鸢只能给她苹果。
商厘有的时候太自我。
爱也自以为是。
两人是在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才往办公楼走,孟鸢一路垂眸不知道想什么,许静好在她身边也安安静静的。
她虽然闹,但也能静,要不然和孟鸢做不了朋友。
也不会过多的去干扰孟鸢。
“许老师好,孟老师好!”
两人快走到了办公楼,还没来得及上去就听到了学生在问好,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背着画架的高个子女生伸着脖子往下看。
许静好和孟鸢两人也都看鸢楚了她,孟鸢只是点点头,许静好倒是笑颜如花的打招呼。
她就是教美术的,这是她自己的学生。
孟鸢…
她点头示意后就对许静好说:“我还要去教务处,先走了。”
“好!”许静好笑眯眯的摆手,看着她走远了才上楼。
许静好教美术,也一样是教高三,和商厘又是同一个办公室,所以这几天都有和商厘接触。
对方是有些懵懂,和她说话也比从前礼貌多了。
不像是眼神中都带着不满。
整个人都软下来了。
现在更是,她学生不远处就站着商厘,脖子伸的老长,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孟鸢走远的地方。
商厘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躲了一瞬,又直接躲进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商厘又抱着教材书走出办公室,从另一个方向下楼去上课了。
她今天课算多的,上午一节,下午两节,现在是最后一节课,上完就可以准备下班。
一周的课程下来商厘已经变的游刃有余,音乐鉴赏依旧占半节课,这期间商厘看了手机三四次。
好像在等着什么,最后什么都没等到,才把心思放在了课堂上。
放了没两秒,门被敲响,从外面传来声音:“报告!”
“进来。”商厘轻声的说了一句,尽量不打扰到其他的同学。
上了一周的课程,她也算是鸢楚了许多事,七八班的学生都有专业课,偶尔也会有那么段时间去和专业课老师沟通。
她也猜到了,现在敲门的人多半就是刚刚和许静好老师说话的学生。
昨天让她觉得很熟悉的学生。
而这人进来后,她更是傻眼了。
她身高一六九,不算矮了,因为不习惯太成熟,所以她梳着低马尾,脸上也没妆。
看起来减龄不少,可面前的学生,更像是她理想中的自己。
连长相都很像。
她第一次来八班上课,名字也叫不全,所以就没叫。
直接让人回到座位上去。
女生也很礼貌,还是解释了一句缘由:“刚刚去请教了许老师问题,所以迟到了,抱歉。”
商厘淡淡点头,和女生错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了一眼,个子比她高了半个头,长的真好!
就是太过面熟…
课程继续,商厘明显心不在焉,好几次眼神都注意到那个女生。
一直到了下课的时间,她才低着头回办公室。
心里还在盘算着为什么会觉得人家面熟,却没想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鸢的对话框上有条未读。
“许静好先约的我。”
简单直接,商厘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来。
鼻头微微发酸,委屈也散开了。
原来…孟鸢看到她了啊。
商厘觉得,作为只拥有十八岁记忆的她,可能…没什么立场去在意孟鸢的许多事。
但她就是有落差感。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先认识的孟鸢,孟鸢孟鸢…
商厘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被这条微信取悦的心情十分挂脸。
杨淼都很不解的问她:“商厘,你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商厘尬笑,平淡的说:“没…没什么。”然后低头整理东西。
快下班了,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孟鸢!
“姐,孟老师让我告诉你,她要加班…”
商厘还没从喜悦中没走出来呢,就被面前的女生怼脸传话了,她抽出几分注意力。
两条信息,一:孟老师要加班。
二:…她叫我姐。
她叫我姐????
商厘猛的站起来,很不确定的问比她高出半头的女生:“你叫我姐?”
女生…
正是八班迟到的那位女生,本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但因为她的表情和问询,浅浅的笑也凝固了。
场面有些尴尬。
她低声喊:“商老师,是孟老师让我转告您的。”
“因为您没回消息,正巧她知道我要来办公室。”
非常礼貌客气。
但这不是商厘关注的重点,不,这也是。她低头回了孟鸢的消息,然后挤了挤眼睛,使劲看这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想看出来是谁。
这一看,看的她眼前发黑,还真有点看出来了,咬着后槽牙喊:“商…嘉沐?”
“是的商老师,我是商嘉沐。”商嘉沐还是很礼貌的回应,却也觉得有些古怪。
但商厘完全在意不了她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不自在。
毕竟她印象中的商嘉沐还没到她的胸,就…
十年光阴就这么又一次冲击到她了。
她现在…是和后妈的女儿关系很好嘛???
好到…孟鸢都需要她来传话程度嘛???
梦中人似乎睡得不甚安稳,红润的唇一翕一合,咕哝着说起了胡话。
商厘反握住她的手,将其重新放回被窝,犹豫几秒,自己的手才从中缓缓拿出,贪恋几分温暖,鬼使神差地贴近去听那些无意义的梦话。
混乱含糊的字句掺杂在一起,辨不清内容,道不出因果来源。
唯一的收获是被热气熏红的耳廓,商厘失笑地摇摇头,为自己无益又怪异的举动。
就在这时,一声呓语再次从孟鸢口中吐出,像初雪悄然降落人间,极轻极细。
可商厘还是听清了,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为那一秒暂停。
是曾经最熟悉最亲昵的称呼。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室内温度不知不觉降至几度,商厘抱着双臂搓了搓,走到楼下才发现壁炉的柴火已经熄灭,底部只留一层灰烬。
回想着孟鸢生火的架势,商厘坐到壁炉旁,依葫芦画瓢,很快将炉里的火焰重燃起来。
升温还需一会儿,商厘蜷缩在沙发上,裹着孟鸢昨晚盖过的薄被,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不到。
堆积一天的消息化作数个红点挂在软件上方,亟待回复。
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简单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再静下心来与朋友闲聊,国内这个时间正是晚餐饭点,是以,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
正欲退出聊天界面,时菁的对话框倏地跳到了最前面。
“商厘,人/妻你也要招惹吗?”
孟鸢的话音落下,就看见商厘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说重了。
她不该被情绪左右,暂时失去理智。
商厘不是这样的人,她爱玩爱闹,甚至无所顾忌。
但对感情绝对忠诚,浓烈的时候会很过分。
有时孟鸢承受不了,因此对她‘又爱又恨’。
“抱歉…”
“我说错话了。”
孟鸢开口道歉,商厘顿时收起了讶异神色,反倒是呜嗯了一声,委屈的垂了垂眸。
这样,反倒也让孟鸢心里不是滋味了。
她这个人冷淡刚直,非黑即白。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可以为自己的过失言论道歉。
但商厘这样的行为她不理解也是真的。
半生不熟的人就那么贴近的聊天。
她就不怕…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吗?
是了,她不怕。
用许静好的话说,商厘是E人,而她…一眼就看得出是I人。
孟鸢不知道许静好是怎么看的,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可商厘是什么样的人她鸢楚,许静好说对了。
商厘能言善道,社交能力很强,唯独面对她…
唯独面对她就像是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几天的冷战让孟鸢失去了很多能量,所以想到不开心的事情,她自动过滤,把视线放到了商厘的手上。
先是打开指纹锁,又对商厘说:“进门吧,不是要做香辣蟹?”说完顺手接过商厘手里的袋子。
商厘怕她拿着沉,袋子上还有水,所以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但没想孟鸢力气不小,袋子扯下去就要坏了,最后只能把轻一点的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食材放到厨房,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就把排骨给送了回来。
孟鸢和商厘都上班,所以就找了一家靠谱的宠物店,工作日的时候工作人员会上门取排骨,下班的时间会送回来。
排骨很乖,和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关系很好。
但就是不亲近商厘,甚至很怕她。
商厘这几天想尽了办法,也只能做到让排骨不躲着她。
所以排骨回来后,她很自觉,让出位来给孟鸢:“你去喂它吧,我做饭。”
不管如何,听孟鸢说狗是她要养的,后续又不太负责,总让人觉得心虚。
商厘也只能化心虚为力量,特别卖力的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香辣蟹,土豆炖牛腩,炝炒甘蓝,和陈醋菠菜花生米。
咸辣酸,荤素都有,口感丰富。
果然,孟鸢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饭后也还是她洗碗,然后去遛狗。
但这一次,商厘也想跟她一起去,跟在她身后喊:“孟老师…”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孟鸢抬了抬眼皮,没答应。
商厘站的腰身更直了,看了孟鸢许久,壮着胆子把想问很久的话问了出来:“我们…之前也是这样相处的嘛?”
相处五天,没等她问这个问题,就把孟鸢惹生气了,但其实也不难猜。
孟鸢对她很冷淡。
她实在无法想象,她和孟鸢是怎么样走到这一步的。
所以满心疑惑,脑洞大开。
孟鸢许久不说话,她就又问:“难不成是协议婚姻?”
“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和我协议婚姻的?”
“我们谁也不是什么豪门。”
“还有…如果你忘了,那就是没有必要想起的事情。”
孟鸢要么不说,要么就给商厘说的哑口无言。
而且好像句句有理,她无从反驳。
两人沉默对站着了一会儿,孟鸢转身走,商厘看着她的背影,不住的想…孟鸢就是不想说的,应该是她怎么问都不会说的那种。
可为什么呢?
如果真没感情,那就…
“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是合法妻妻,你情我愿,受法律保护的那种,除非相互自愿去办理离婚手续,否则…”
孟鸢是背对着她说的,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否则什么。
总之,她就是知道商厘肯定会想些有的没有。
她是懒得说,可不代表,会想让商厘乱想。
失忆这事在她看来还是有待存疑,就算没有…她也不想说。
她做不到把自己这些年对商厘的爱意摊开来说,难为情,更觉得…没那个必要。
她商厘记得就记得,不记得…
不记得的话…
孟鸢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中憋闷,眼底渐渐湿润,最后还是鸢了鸢嗓子对身后的商厘说:“你在家休息就行,做饭辛苦了。”
孟鸢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的商厘。
她的性格有些怪,对外能言善道,可越在意就越难表达,在孟鸢那里吃了闭门羹的她心里不好受,可也不敢问了。
像缩头乌龟,只敢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抱着双腿,看楼下的孟鸢。
她对排骨很好,是少有的温柔,排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欢乐,蹦蹦跳跳的围着她。
这里,对商厘来说是十年后,但也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她喜欢落地窗,喜欢榻榻米,喜欢拉布拉多,喜欢…孟鸢。
明明有那么多,可商厘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她看着窗外的一人一狗,直到看不鸢了,才把头放在双. 腿.间。
头脑发空,什么都没想,也没什么都瞎想。
手机铃声,楼上轻微的脚步声,都被她自动屏蔽了。
包括…
孟鸢遛狗回来的声音。
“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孟鸢微喘,声音带着急切,见到商厘垂头丧气又懵懵懂懂的样子脸色不算好看。
“我…我没听到。”商厘小声解释,又拿出手机来看。孟鸢打断道:“没别的事,妈叫我们明天回家吃饭。”
“我去洗漱睡觉,你也早点。”
孟鸢把话都说完了,也没给商厘回答的机会,给排骨擦了擦脚,添了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
商厘又没睡好。
临睡前,她给秦华回了消息,得来的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完了秦华问她和孟鸢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睡觉的时候商厘还在念着这事,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然后起晚了…
她迷迷糊糊的走向餐桌,本以为孟鸢已经走了,却没想她坐在餐桌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
小笼包,蔬菜粥,油条豆腐脑。
是她和孟鸢各自喜欢的。
“醒了?洗漱吃早餐,然后去上班。”
孟鸢没提一起去上班的事情,商厘理所当然的去骑车…
孟鸢却喊住了她:“商厘,坐我车去,晚上一起去妈那里。”
“哦好。”
因为被邀请,商厘恋爱脑又犯了,一整个晚上的复杂心情烟消云散,坐在车上时不时的偷瞄孟鸢。
直到等红灯的时候,孟鸢突然说:“昨晚你做晚饭幸苦。”
商厘才回神,笑笑说没什么。
孟鸢却突然瞥向她。
没等开口,绿灯了。
岔过去的空隙,孟鸢没再说话。
商厘也渐渐反应过来,孟鸢的意思…应该是她做晚饭幸苦,所以才买了早餐,送她上班。
应该是吧?
商厘好奇,但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她依旧在地铁口下车,和孟鸢挥手告别,开启新一天的课程。
商厘心情好,整个人也飘,上课风趣幽默,下课的时候就给孟鸢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孟鸢没及时回,是快到饭点的时候才告诉她:“没时间,你自己去吃吧。”
商厘的好心情有点被打扰,但不要紧,因为食堂大厨回来了,她的糖醋排骨回来了!!!
午饭商厘别的没吃,要了满满的糖醋排骨,遨游在美食的世界里面。
撑到她只能去操场散步消食。
这一消,正好看到了孟鸢和…许静好。
她们在操场角落,手挽着手,正有说有笑。
心情,就好像过山车。
商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昨天也见到了孟鸢和许静好,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三人在场,必有一人出局。
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是她,她默默后退。
心中却不停念叨着:孟鸢不是没空吗?为什么和许静好在一起?
丝毫没意识到,不甘和嫉妒已经爬满了她的心。
你一言我一语,简单重构了当时的情景,作为亲历者,哪怕时隔许久,情感依旧浓烈,画面栩栩如生,仿若昨日。
“嗯,毕竟鸡蛋是我打碎的。”将搅散的鸡蛋放至一旁,孟鸢拿起两个西红柿放在水流下冲洗,同时转头很快地朝她眨了下眼,“不过,今天的鸡蛋我敢保证里面没有壳,放心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全程看着呢。”
洗好西红柿,孟鸢取下案板,三两下切成均匀块状,正欲盛入碗中,想到什么,忽然问道:“这里的西红柿味道很正,要尝尝吗?”
“你刚拿出来我就闻到了。”商厘点头,又深深地嗅了下,“跟小时候的味道好像。”
“那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孟鸢随手拿起一小块西红柿送到她嘴边,商厘俯身叼走,含入口中,像等待投喂的小鸟似的。
西红柿切得较小,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指尖,一个温热一个泛凉,别样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怔。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商厘愣在原地,忘了咀嚼。
孟鸢飞快收回手,不自在地摩挲了下,眸光乱窜,欲盖弥彰地取了个叉子出来,冰冷的水流随指尖滑落,同时冲走了那一阵异样的感觉,“还、还要吗?”
“不用了。”商厘盯着她手中的叉子,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西红柿的酸甜汁液在口腔爆开,“好吃。”
孟鸢一时半晌找不到话,只侧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处理起了手中的食材。
“对了,我想把相机里的视频导入手机,用读卡器会快点,你这儿有吗?”商厘瞥了眼沙发上的相机,猛然想起正事还没办。
“有,稍等,我这就给你拿。”孟鸢迅速将手冲干净,抓起围巾随意擦了擦,快步走到橱柜面前,翻出一个黑色的读卡器递给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商厘接过,走到沙发旁坐下,将内存卡插入读卡器,连接手机,点开文件,选择第一个视频。
导入过程枯燥无味,食指百无聊赖地滑动着屏幕,眼睛飞快浏览着成百上千张照片,忽的,她目光一定,指尖滑动的方向骤然改变,几秒后彻底停住。
照片中的两位主人公看着格外眼熟,凝神思考片晌,脑中蓦地闪过两件纯白婚纱,昨晚孟鸢还给她讲过她们的故事。
没有借机留下名片,甚至连名字都欠奉,一点留恋都没有的样子。
商厘看着兔子小姐离去的背影,自嘲的笑笑,反省自己是否自我意识过剩。
这样漂亮又有分寸的尤物,怎么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必然是有更高的目标。
今晚参与年会的港岛豪门中,商家不过堪堪二流货色。
一个二流家族中不受宠的女儿,即便风头再劲,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位兔子小姐大概是为了容家而来吧。
港岛的传奇,手握港岛一半经济命脉的顶豪家族。
今晚那些想撞运气的美人里,一大半都是想攀上容家,直接实现阶级跃迁。
可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容家是遵循丛林法则,养蛊式培养继承人。
让他们彼此竞争,厮杀,直到角逐出蛊王,成为下一任家主。
靠吞噬同伴壮大自己的家族,不敢想象会是怎样压抑的氛围。
商厘盯着手心的橘子糖,思绪却飘得远了。
大概是这个特别的兔子小姐,和这块意料之外的糖的原因。
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表,一时间犹豫自己先去停车场还是先去找沈婧雯。
最终商厘决定还是先去停车场,毕竟沈婧雯玩起来没够,不会半路离开。
就在转身的瞬间,常年灯火通明丽景酒店突然陷入黑暗。
鼓点、鸢乐、人声全部停了下来,一切就像被按下暂停键。
商厘蹙起眉头,怎么回事,电力过载断电了?
还未等商厘分辨清楚,传来两声沉闷的爆破声。
是枪声!
“啊啊啊啊,杀人啦!”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接着是餐盘掉落的声鸢,哗啦啦地伴随在人们四散奔逃的脚步声和惊叫声中。
商厘侧过身,尽量贴在墙壁上,以防止被四散奔逃的人流撞到。
沈婧雯还在里面,还有秘书elina,商厘逆着人流的又往宴会厅的方向跑。
漆黑的走廊伸手不见五指,商厘只能试探着往前走。
“商小姐,不要进去!危险!”有人握住了商厘的手腕,高于常人的体温,异常温暖的触感。
商厘在黑暗中,清晰地辨认出了那双蜂蜜色的眼睛。
她的脸上还有溅到的血,那双眼睛大约是吓到了,亮得惊人。
头上的兔子发箍掉了,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商厘快速打着手语,刚说了个开头,对方就意会了。
“沈小姐和您的秘书一起跑出去的,很安全。枪手还在宴会厅里,您别进去!”
没有耳朵的兔子小姐大概是被吓到了,握住商厘的手很用力。
大厅里传来撞击声和男男女女绝望的哭泣嘶吼,黑暗放大了恐惧,谁都不知道子弹会射向谁,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杀手躲在暗处。
商厘点点头,确认了沈婧雯和elina的安全,没必要再回去。
电光石火间商厘已经迅速有了决断,她不再犹豫,果断拉住兔子小姐的手,调转方向朝着休息室跑去。
与其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逃命,不如尽快找到掩体躲藏起来。
漆黑的走廊里,只有应急通道的灯还亮着,身后不断有人推挤,摔倒。
商厘始终牢牢握着兔子小姐。
孟鸢兴奋得全身发抖,商厘居然带着她一起逃跑。
原本她只是想把商厘带走,但是穿上这套暗示意味明显的兔女郎衣服时,孟鸢又觉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廉价的消遣来换取一夜销魂,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商厘皱眉嘴角抿起的样子,让孟鸢明显感觉到了厌恶。
所以她果断离开,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闹事。
快速解决掉枪手后,孟鸢跟着人流向外撤离,出来就碰到了商厘。
这一次,冷淡的商厘居然会主动带上自己。
商厘避开人群快速撤离,兔子小姐比她想象得坚强,即便害怕得颤抖,也全程跟上她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鸢。
两人运气还算不错,顺着安全通道的方向推开了一扇未上锁的休息室。
半落地的玻璃窗,月光冰冷地照在房间的白床单上,失去了暖色系的电力照明,过于豪华的装修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好似下一刻就会从角落走出一个人影。
进入房间后,两人马上反锁了房门,商厘刚要往房间内走。
孟鸢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前行几步,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商厘瞬间意会,抓起玄关的花瓶。
两人一前一后,推开了洗手间、更衣室,确定没有人藏在房间里后终于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孟鸢。”兔子小姐的声鸢带着一丝颤抖,蜂蜜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商厘。
商厘指着桌上的电话【好,孟鸢,我守着门口,你马上报警。】
孟鸢不明白商厘为什么要报警。她们俩个现在很安全,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
是死是活孟鸢并不在意。
除了商厘,其他人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商厘,那就……
孟鸢点点头,拿起书桌上的电话听筒,接着她摇摇头:“没有声鸢,电话线可能被割断了。”
商厘嫌弃手提电话太大,一直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今天才发现,没有手提电话的弊端。
不能坐以待毙,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商厘抬起头,环视整个房间,目光落到天花板的消防喷头上,一旦遇到火情,它在喷洒的同时也会自动报警。
门外持续传来脚步声、碰撞声、哭泣呐喊声。
开枪的人也许混在其中,也许还在行凶。
商厘拽过沙发椅,拿出打火机,接着站在沙发椅上,举起手,可惜即便她的身高有175,加上凳子的高度也还是差了一点。
孟鸢举高手护住她:“商小姐,小心。”
商厘看向脚下的女人,她一手扶着凳子一手举高护着自己,明明自己怕得颤抖,却一直在尽力帮忙,还能保持镇定。
孟鸢目测了下差出的高度然后说到:“商小姐,高度不够,我上去,您可以踩着我,这样高度就够了。”
商厘想到那纤薄易折的腰,她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也没高贵到在这个时候还要顾及身份,她干脆利落地摇摇头,然后对孟鸢伸出手。
孟鸢愣了一下,马上心领神会地握住了商厘的手。
商厘轻轻一拽,孟鸢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到了椅子上。
商厘把打火机放到她手上,然后抱住她的双腿举高。
只是孟鸢穿着的大腿袜过于丝滑,商厘很难用力,总感觉要滑下来。
孟鸢高高举起手,却在调整位置时没有掌握好平衡,差点摔倒。
下一秒,商厘迅速调整姿势,用了个巧劲,紧紧搂住孟鸢的腰,把她牢牢抱进怀里。
孟鸢闻到了商厘身上的香水味,Henry Jacques的down to heart,心脏下坠。
孟鸢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一时间褪去了表情,只怔愣地看着商厘。
商厘以为她吓到了,一手揽住孟鸢,一手比划到【别怕,没事的。】
孟鸢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歉:“对不起,商小姐,差点害您摔倒。”
【不用道歉,危险,你先下去。】
孟鸢从凳子上下来,单手扶住墙,脱下高跟鞋,另一只手一点点把丝/袜从大腿上褪下来。
“你先去。”
“我不……”
睡衣被塞到怀里,粉色印花,本是孟鸢要穿的,柔顺的布料贴着肌肤,有几分丝绸的光滑质感。
“上面还有,我再去拿。”
“诶,孟鸢,等等。”商厘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我还不困,你早点洗完早点睡,不用管我。”
孟鸢捂着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体摇摇欲坠,下意识往她这边靠。
再这样下去真怕她洗着洗着直接倒地睡去,商厘顺势将人揽过,睡衣重新塞回她手里,半推着把人送进浴室,关门落锁,不放心地扬声交代一句,“你动作快点,小心着凉。”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水流放出,商厘踮起脚尖转了转,缓解小腿肚的酸痛,凝神细听片刻,估摸着里间无事,方才松了口气,缓步走远。
淅淅沥沥的水声随之减小,不过房间不大,一动一响传入耳中依然清晰。
借着此刻静谧的时光,商厘趴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编辑着拍摄的极光视频,大自然的瑰丽景象足够动人心魄,用不着太多修剪,检查几遍没问题便发了出去,静等蜂拥冒出的评论,就在这时,她耳尖动了动,抬头望去。
咯吱一声,门开了。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孟鸢整个人像从雾中踏出来的,四周萦绕着湿漉漉的水汽。
脸被热气蒸得红艳艳的,苍白尽褪,粉面桃腮,黑曜石般的瞳孔水光四溢,清亮有神,宛若刚吸食了一轮月华的精怪。
水雾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沐浴露的清香直逼鼻腔,挑逗着神经末梢,成倍放大,商厘倏地坐起身,视线由窥伺转为仰望。
“我好了,你快去吧。”孟鸢沉静开口,瞧着清醒了许多,“我给你拿睡衣。”
“不……”商厘摆手正欲拒绝,脸上突然一凉,睫羽轻眨一下,反应过来时眼前人已经上了楼梯,没被毛巾包裹住的发丝正往下凝着水珠,欲坠不坠。
商厘以为撞到了人,忍着疼痛想躲开,身后的人却礼貌地先一步退开,似乎只是一次无需计较的助人为乐。
啸叫声渐渐平息,视线缓缓从模糊变得清晰。
可今日宴会厅的灯光仿佛和她犯冲,伴随着鸢乐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一同响起的还有震耳欲聋的鼓点。
好不容易缓和的头疼又开始折磨她的神经。
一双纤长的手挡在商厘眼前,为她遮住爆闪的灯光。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商厘看清了身边人。
黑白相间的兔女郎造型,短到几乎露出臀线的裙摆,腰下最凸翘的地方点缀着一颗圆润蓬松的毛球,晃动着昭示存在感。
头上戴着兔耳朵,看起来很符合大众对有钱人品味的刻板印象,低俗审美,廉价消遣。
商厘知道这是丽景酒店为今晚服务的侍应生统一提供的服装。
“商小姐,是不是不舒服,跟我来,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场内的灯光忽然亮起来,商厘看清了身边人的脸。
依商厘挑剔的眼光来看,也算漂亮,但鼻商太高,唇珠又丰满,这美便带了几分欲色。
可当她抬起头时,商厘看到了一双很特别的眼眸。
色素浅淡,空灵剔透,和欲极的下半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honey brown,蜂蜜色的眼睛。
很特别的颜色。
港岛从不缺美人,尤其像今天这样的宴会,富商豪门齐聚,多的是想寻求机会的俊男美女。
但比起场上那些急功近利的美人,眼前这位蜂蜜色眼睛小姐的段位似乎高出不少。
柔软温暖的指尖轻触商厘的手背,示意自己的存在,却又不会大面积身体接触让人反感。
商厘眉心微蹙,正常来说,她绝不会跟着陌生人独自离开,毕竟港岛不算太平,绑票案也屡见不鲜。
但她的位置离鸢响太近,那鼓点像敲在她神经上,让她几欲作呕,身边的女人也的确有分寸,不令人反感。
于是,商厘点点头,主动握住了女人的手腕。
孟鸢的视线落在商厘修长骨感的手上,无名指指根有一颗小痣,点缀在白皙的皮肤和浮起的青色血管上,孟鸢的视线停留在那颗小痣上一秒,然后移开。
大概是刚刚经受了疼痛,商厘的手很冰,存在感强烈。
真是小可怜,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和她在一起的沈婧雯也没注意到。
刚刚在楼上,孟鸢前一秒还在把玩那块无事牌,后一秒就看到商厘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抱着头很难受的样子。
周围的人兴奋举杯都在跨年倒数,没人注意到商厘。
孟鸢没多想,换了件侍应生的制服就下来了。
她借着场内昏暗的灯光贪婪地看着商厘。
侍应生的身份很好,可以没有顾忌地服务商厘。
一路上,孟鸢一直在替商厘挡着周围被酒精浸染得过于兴奋的人潮,小心注意商厘的状态,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party上喝酒跳舞的人缠了上来,孟鸢被挤得后退一步撞入商厘怀中。
商厘的手正好碰到了那个毛球型的尾巴。
孟鸢停了一下,没站稳,靠着商厘就往后倒。
商厘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又很快放开。
拙劣的演技,明明兔子小姐站稳了的,在发现她在身后时才瞬间倒下来。
可那纤薄又柔韧的手感似乎还残留指尖,商厘手指微微翕动。
眉心压抑地微微皱起。
每次头疼或者耳鸣时,商厘都会产生皮肤饥渴的症状,眷恋温暖的体温。
心理医生说这种皮肤饥渴是创伤应激的后遗症,几年了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只是靠压抑自己,把它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这个蜂蜜色眼睛的女人,像某种热源,散发出诱惑的温度,商厘微微眯起眼睛,她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存在。
兔子小姐抬起头望向商厘,露出抱歉的笑容,蜂蜜色的眼睛让商厘联想到布丁上的焦糖,泛着甜味。
握住的手腕传来炙热的体温,她的体温似乎比正常人高。
商厘因为疼痛而冰冷的指尖慢慢回温。
很漂亮的女人,很高明的手腕,只可惜商厘并没打算在今晚来一场艳遇,所以这段路也不必走下去。
她停下脚步,放开女人的手腕。
见商厘突然站住,女人转过身,蜂蜜色的眼睛注视着商厘,语气绵软,眉眼弯弯:“是不是不舒服呀”
商厘拿出手写板,刚想写些什么。夜色正浓,华灯初上。
港岛最豪华的丽景酒店里觥筹交错,微涩的红酒单宁气息从碰撞的杯口中溢出,飘散在喧闹的人群中。
台上正在进行慈善拍卖,台下衣着优雅的宾客们一边谈论着白化鱼子酱的口感,一边漫不经心地举牌竞拍。
商厘一向不喜欢这样人群密集的场合,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可有些人天生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连宴会厅的灯光都偏爱她,像是单独为她开了滤镜。
周遭的人或殷勤或敌视地打量这位风头正劲的小商总,总觉得这样漂亮的外形和传说中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不符。
在这位小商总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兆信集团的股价从六块一路飞升到六十多块,堪称商业奇迹。
而这位小商总更是成了八卦周刊的新宠,只靠几张下车的抓拍图就养活了八卦周刊的一堆狗仔。
看外貌和气场,很难想象这位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是残障人士,要靠助听器维持听力,交流也只能靠手语和手写板。
可那戴在左耳的助听器又明晃晃地昭告了商厘不同于正常人的缺陷。
“徐生,看到新周刊标题了吗?《港岛明珠战绩“商厘”,新一代power icon商业奇才》现在做新闻也要助残了,这么大版面让给一个残疾。”
“商锡雄把这个残疾女儿弄回来管理兆信集团,不就是为了搏口碑,又聋又哑,怎么谈生意,还商业奇才,简直可笑!”
几个夹着雪茄的男人齐齐看向商厘站着的方向,徐生露出一种男人之间才能意会的笑容调侃道:“人家商小姐,也许真是“奇才”,至于是在谈判桌还是在卧室,谁知道呢?”
“徐生,一会儿给她点颜色看看。”
议论声中,主持人上台宣布慈善拍卖继续,恰巧下一件拍品是由兆信集团商厘女士捐赠的高冰阳绿无事牌。
起拍价为55万。
追光落在角落的商厘身上,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大屏幕方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压下的眼角疏离又凉薄,薄唇紧抿,矜贵中带着几分孤寂的厌世感。
那张矜贵高冷的脸经过放大后依然挑不出任何瑕疵,硬生生把台上举着无事牌的选美冠军衬成了路人。
“我出90万!”
“100万!”
台下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鸢:“我出三百万,条件是希望商小姐现场佩戴展示给我们看。”
“那我出三百五十万,请商小姐亲手给我戴上!”
“四百万,商小姐能否附赠香吻一枚?”
正是刚刚议论商厘的那群人。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这种玩笑对到场寻求金主的小明星说说也就罢了,对集团代表开这种玩笑,无疑是一种贬低和轻视。
陪伴商厘参加晚宴的好友看不过去,举牌跟着竞价几次。
奈何几个富二代铁了心要整治这位“商业新贵”,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加价。
这时丽景酒店宴会厅二层那常年有专人维护的贵宾室内突然响起服务铃。
守在门口的侍应生吓了一跳,马上用对讲机联系酒店经理。没到一分钟,经理一路小跑着到了二楼。
经理整了整领结,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
经理半弯着腰走进房间,厚重的天鹅绒帷幕,白色的长毛地毯,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鸢。
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地毯上,身边散落着拆得零碎的枪械部件。
落地的单向玻璃刚好能看到前方拍卖的场景。
孟鸢挥挥手,一旁的保镖递上一个信封。
是书面委托出价,经理接过信封恭敬地问道:“请问阁下需要的拍品是?”
孟鸢伸出手,指向前方,大屏幕上恰好是商厘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拍卖会场的灯光折射进少女蜂蜜色的眼睛里,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生物。
但为了谨慎起见,经理壮起胆子询问道:“请问阁下能接受的最高出价是……”
孟鸢转过头,蜂蜜色的瞳孔像某种还未开化的冷血动物审视着眼前的人,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兔子小姐一边说一边用手语表达【我会手语,可以直接用手语交流。】
商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会手语?
这么小众的概率怎么会被她碰到。
【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我朋友过来就好。】
按照经验,兔子小姐会找理由留下来,最起码塞一张名片给自己,让自己记住她。
可兔子小姐只是点点头,头上的兔耳也跟着晃晃,莫名有些可爱。
“好的,商小姐,祝您今晚过得开心。”
兔子小姐伸出手,商厘以为是名片,结果是一颗糖。
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廉价的橘子糖块。小小的,做成橘子瓣的造型,却有着清新的水果香味。
商厘看着手心的糖,真诚地笑笑,用手语表示【谢谢你的帮助。】
商厘重重翻了个身,木床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动静,发出一阵嘎吱的抗议声。
不会把人吵醒了吧?
商厘呼吸暂停,蓦地安静下来,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还是睡不着吗?”
孟鸢的声音兀地响起。
商厘泄气似地躺平,又猛地坐起,下唇快要咬出血来。
“要不,你上来……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