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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做好准备

    这灵石换作其他地方, 自然是舍不得用来驱使一只小舟的,但这法修界最不缺的便是灵石,云明月也很是大方,直接给她往小舟上搬了一箱, 让她随意取用, 实在是豪气。

    李尘尽抱着酒酿圆子登上了小舟,在她将一块灵石塞入船头的凹陷之处时, 那小舟便自行开始缓缓前行。

    李尘尽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根她先前珍藏的鱼竿, 挂上鱼钩后, 便坐到船头开始垂钓。

    此时和煦的阳光, 洒落在成片成片的翠绿荷叶之上, 显得那些摇曳在莲叶之间的荷花, 格外娇嫩欲滴。

    酒酿圆子没见过这种场景,当即便探头去叼自小舟旁飘过的莲叶与莲花,几次险些栽进湖里。

    李尘尽也不管它,只哼着曲子,等鱼上钩。

    不知哼了多久, 她手中的鱼竿忽然有了些许动静,但也就在此时, 一旁的酒酿圆子却忽然吠叫起来,将那才聚集过来的鱼群又给吓跑了。

    李尘尽叹了口气, 扭头朝酒酿圆子的方向望去,便见它面前正放着一支新鲜莲蓬, 还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而酒酿圆子, 此刻就端端正正地蹲着那莲蓬和莲花前,吐着舌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似是在等她夸奖。

    她伸手摸了摸酒酿圆子的头,轻声道:“方才好不容易等来了几条鱼,你这一叫都将鱼都给吓跑了。看来这烤鱼,你一时半刻是吃不上了,我就给你剥几颗莲子吃吧。”

    李尘尽刚从那莲蓬中抠出一颗莲子,正要剥皮,却突然感到原本行进平稳的小舟陡然一震,随即一道声音自她身后缓缓传来:“我还以为,你在清净境内会待的不开心。”

    李尘尽一怔,回头望去,便见沈正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小舟之上,手上还提着一尾莲花湖中的灵鱼。

    那灵鱼已被处理好,也不知他是何时动的手。

    沈正渊很是自然地盘腿坐下,看起来没有半点法修界老祖的架势,恍然间,好似又回到了几百年前,她们二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

    沈正渊将手中的灵鱼递给她道:“你想要烤鱼,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同清净境里的弟子说便是。”

    李尘尽勾唇一笑,道:“哎呀……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不错,但也不能太过依赖旁人。不然万一哪日遇上些什么事,要自力更生了,却对这些小事一窍不通,可该如何是好?”

    沈正渊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道:“我听凭阑殿的弟子说,你要找我。”

    李尘尽道:“沈掌门这话说的就怪了,是你将我强行请过来的。结果我来了之后,你这个做东家的却整日不见身影,只让我这个客人在你家中四处晃悠,这是什么道理啊?”

    沈正渊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希望看到我,若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该怎么跑出去?”

    李尘尽差些以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被沈正渊看穿了,不动声色地朝沈正渊的方向扫了一眼。

    见他神色如常,看着不像是个死人,也不像是邪祟,由此看来之前她在沈正渊密室里见到的,或许并不是真正的沈正渊。

    但若不是的话,她那时离开时,沈正渊寝殿内的密室还大开着,那么他回来之后没有道理不问一问。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沈正渊的地盘上,除了沈正渊自己,还有谁能在他的寝殿里动手脚?

    李尘尽眼珠一转,笑了笑,继续道:“沈掌门此言差矣,不过十日而已,我何必要费心跑出去啊?除非是沈掌门你言而无信,到了时候不愿放我离开,或者明面上放我离开了,暗地里却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我才要费那个心呢。”

    沈正渊道:“若我言而无信呢?”

    李尘尽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沈掌门可是法修界之主,那些后生弟子都以沈掌门为模范,想必沈掌门必然不会带头行此等事。”

    沈正渊笑了一下,低声道:“你还是如此擅长给人带高帽。”

    李尘尽又道:“这怎么能算是带高帽呢?我方才所说可都是肺腑之言啊,沈掌门可是修真界难见的英豪,我对沈掌门只有满腔佩服之情,怎会对沈掌门虚情假意呢?”

    沈正渊不明意味地哼笑一声,不再接她的话,而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匣子。

    那匣子打开后,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三株千年雪莲。

    李尘尽挑了下眉,看起来很是惊奇地道:“这雪茫山上的雪莲,难不成是一夜间都增长了不少岁数?我看这千年雪莲,好似都快成街边卖的萝卜白菜了。”

    沈正渊接口,“不过是用了些特殊的法阵罢了。你若想的话,给你取来成千上万株千年雪莲,也并非难事。”

    李尘尽笑了笑,笑得很是和善,“看来沈掌门如今的术法造诣,已是登峰造极了,可惜我怕是要辜负沈掌门在此事上花费的心血了。倘若早一些的话,或许这千年雪莲还能救我一命,现在别说救我了,吃下去后,不要了我的命就不错了。”

    李尘尽扫了眼那匣子中的三株千年雪莲,又笑了笑道:“它是能修复灵脉,也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治疗内伤,沈掌门从前也用过,想必要比我更为清楚。”

    “只是这事物分阴阳两面,这药材也是一样,能救人的药,一样也能杀人。我化解不了它的药力,即便有沈掌门相助,也至多只有一成的机会让我痊愈,九成的机会加重我的伤势,且过程又十分折磨人。”

    “所以沈掌门你看,既然会如此痛苦,还可能不见成效,何不放下执念,让我舒坦些走完最后一程呢?”

    沈正渊顿了一顿,才缓缓地道:“哪怕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一直留在这个世上。从前我能力不足,留不住我身边的亲人,现在我不可能留不住你。”

    “可惜这世事往往很难如人意啊。”李尘尽道,“我知道沈掌门你从前亲眼看着身边那么多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这心结堆积于心,一时很难化解,但……”

    她尚未说完话,便被沈正渊打断道:“你早已修成了半仙之体,与常人不同,或可一试。”

    李尘尽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所以我才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没有当场死去,还能活上这么多年啊。”

    “但沈掌门啊,你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你若当真学了医术,便能看出我不仅灵脉受损,全身经脉,乃至五脏六腑都有损伤,我的伤势远比你当初要重数倍。若刚受伤的第一年便有千年雪莲做药引,再有明存老和尚在旁为我医治,不说痊愈,至少也能好上五成,只是往后修为难有进益罢了。”

    “但那时候,恰巧没有千年雪莲。之后每往后过一年,我这些伤能被治好的机会便会少一成,到如今,我若运气好,还剩两三年的时间,若运气不好,或许就是几个月的事。”

    “所以沈掌门啊,我当真是早就已经治不好了。明存老和尚不和我说,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我也希望你能放下你的心结,莫要再执着于这些东西。当然了,不要学邪祟吓人是最好不过了。”

    沈正渊听着她的话,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懂她所说的。

    过了好半晌后,才缓缓地道:“你让我放下心结,那你的心结,你能放下吗?”

    李尘尽对他一笑,“自然。对于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我向来不会太过在意。”

    “若沈掌门你实在想要一试也无妨,只是请沈掌门你做好准备,若我不慎当场死了,我也不怪你,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酒酿圆子,送它最后一程。就当是我们好友一场,你替我感谢一番它对我的救命之恩。”

    沈正渊:“……”

    他不再说话,李尘尽也跟着不再说话。

    二人回到了岸上后,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架起火堆,便开始默默无声地烤鱼。

    待李尘尽将手中的鱼烤好了,刚抬起来,酒酿圆子便开始往她怀里蹭,正等着她将那鱼给它。

    但还没蹭几下,便被李尘尽往一旁轻轻推开。

    紧接着,在酒酿圆子的注视下,那只烤鱼被送到了沈正渊的面前。

    沈正渊在看到那串烤鱼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是明显一愣,似是没想到李尘尽会将这烤鱼给他,扭头朝李尘尽望去时,便见李尘尽摸了摸鼻子,道:“这规矩总得立一下,人吃完了,才能轮到它,不然往后它抢食了怎么办?”

    说着,见沈正渊没有要接的意思,她不由得挑了下眉,道:“怎么?是担心我这手艺退步了,还是沈掌门这些年来山珍海味吃多了,瞧不上我这‘小作坊’出来的东西了?”

    沈正渊道:“我以为你不会给我。”

    李尘尽问:“不给你给谁?从前哪次不是有了些吃的,就先喂给你了?这习惯都养成了,现在要改可不容易,拿着吧。”

    李尘尽见沈正渊接过了那一串烤鱼,顺手摸了摸一旁酒酿圆子的脑袋,便拿起鱼竿,坐上围栏,哼着小曲开始钓鱼。

    他盯着李尘尽的背影望了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到正蹲在他身边,望着他手中的烤鱼,忍不住流口水的酒酿圆子。

    这狗到底是狗,哪怕再聪明,瞧见了吃的,也照样馋。

    李尘尽许久都不见身后有动静,回头望去时,便见沈正渊正将挑出了鱼刺的鱼肉,送到酒酿圆子嘴边——

    作者有话说:小李习惯性地在旁敲侧击中不断打探消息[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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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恩将仇报

    说实话, 沈正渊现在这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人样了,至少有了几分人气,看着倒也没有之前那不知是幻境还是噩梦中的那么吓人。

    想来, 他应当……

    只是想吓吓人玩?

    其实本性并不坏?

    等一人一狗都各吃完了一条烤鱼, 李尘尽便被沈正渊带去了凭阑殿。

    沈正渊现在千年雪莲都拿到手了,还一下拿到了三株, 她就是用脚指头想, 都能想出来沈正渊打算做什么, 无非就是下一剂猛药, 尽力一搏。

    奈何她心中虽然抗拒, 但眼下到底是在沈正渊的地盘上,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沈正渊进入内殿。

    而刚走进殿门,李尘尽便瞧见里面正站着七名身着丹修界服饰的医师。

    她未去过丹修界,对那些面孔自然是不熟悉。

    但除了那些不熟悉的面孔之外, 还有一张她十分熟悉的面容——明存老和尚的大弟子,也就是自请前往雪茫山, 为她看守雪莲的度生和尚。

    他刚一见到李尘尽,便对着她双手合十, 微微一笑道:“李掌门,许久未见, 近来可好?”

    李尘尽道:“你就别学着你师父调侃我了, 我近来又没做错什么事,除了将你那小师弟不小心弄哭了,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

    度生和尚道:“原来你又将我那小师弟弄哭了, 你的性子还是半分没改,总喜欢逗弄人玩,甚好。”

    李尘尽:“……”

    李尘尽也听不出他这话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拐着弯地说她,只嘴巴一撇,不再搭话。

    这亏心事果然做不得,就不小心把那小孩逗哭了而已,结果瞧见人,对方一句还未问,她倒先将底给透干净了……

    不过听度生和尚的话,他必然是还未回过禅修界,不然以那小和尚喜欢告她状的性子,必然早就和他说了,想来是还在雪茫山上时,便被沈正渊的人发现了,连着雪莲一并请回来的。

    李尘尽朝沈正渊的方向扫了一眼,向度生和尚的方向伸出手道:“这位沈掌门非要治好我,我说治不好,他也不愿意信。如今你在这,这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的话,他必然会信。”

    度生和尚是明存禅师的大弟子,自幼便跟随在明存禅师身边修行,在医术上的造诣也要比李尘尽更高一些。

    他搭上李尘尽的手腕,片刻后,对沈正渊道:“沈掌门,尘尽所言不错,这些千年雪莲虽难得,又耗费了沈掌门不少修为催化,是世间难得的灵药。但对尘尽而言,的确效用不大。”

    “有几成机会?”沈正渊忽然问。

    度生和尚道:“一成。”

    李尘尽朝沈正渊的方向挑了下眉,似是在无声地说——你看,我就说我方才没说谎吧?

    沈正渊点了点头,“一成也是机会,试。”

    “我说沈掌门,这药是要用到我身上的,怎么说也该听听我这个病患的意见吧?”李尘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可不答应试啊,疼都疼死了,最后还很可能会加重我的伤势,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法子。你就不能看在我们好友一场的份上,让我安安稳稳地走吗?”

    沈正渊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试;二,我现在取了你的魂魄,做成器灵。”

    沈正渊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他会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这么做的打算。

    偏巧那位器修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也在这里,这要是将她弄成个什么器灵、剑灵,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像那些器灵与剑灵,虽说没有躯壳的束缚,不会再感觉到病痛,但也在成为器灵与剑灵的那一日,注定无法轮回,只能永生永世寄存于那些法器、宝剑之中,永远向它们的主人低头。

    一旦法器和宝剑损毁,十日内未找到新的寄存之物,便会烟消云散,简直比做狗还惨!

    她不想做狗,更不想做什么器灵、剑灵,沈正渊这家伙真是疯了!

    早知道几百年前,她就努力学一学法修界的秘术和阵法了,学会了之后就将沈正渊给杀了,她替他重建个法修界,绝对要比现在在他掌控之下的法修界正派!

    李尘尽皱起了眉,一旁的度生和尚脸色也未好到哪里去,他冷声道:“沈掌门,我是听您说要救尘尽才随您而来的。若您要如此逼迫于人,小僧作为尘尽的同门,休怪小僧与您翻脸。”

    “禅修界如今虽有许多事需仰仗于法修界,但也并非离了法修界不可。二界本就是相互扶助的关系,还请沈掌门莫要将法修界与禅修界数百年的交好,于今日作废。”

    面对度生和尚的威胁,沈正渊只是轻笑了一声,看起来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你们大可试试,今日能否离开清净境。”

    沈正渊与度生和尚正对峙着,原先就等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一众丹修界人士,眼见他们像是要打起来,各个都被吓的脸色苍白,“那个……沈掌门,我……我们这些老家伙能……能离开吗?”

    “诸,诸位……我们这边年纪大了,打……打不动啊……”

    李尘尽见度生和尚和沈正渊正在僵持,一旁的丹修界众人,又被吓得几乎要魂不附体,忍不住叹息一声,无奈地道:“沈掌门,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这器灵就免了,这药我试,我试还不成吗?”

    说完,她转身时,贴近度生和尚的耳边,悄声道:“你别同他争执,他脑子有病,可能是几百年前在雪茫山上冻坏了。你回禅修界之后,替我带句话给你师父。”

    度生和尚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轻声问:“什么话?”

    “让他给我等着。”李尘尽道,“我将你师父当作忘年交,结果他扭头就将我给卖了,这事没完,等我找到机会回去之后,定会找他算账。”

    度生和尚啊了一声,“你先不必如此气愤,师父他定有深意,必然不会害你的。”

    李尘尽瞪眼道:“要不是你师父,我现在还在外面遛狗呢!现在我不仅狗遛不成,我都快被做成器灵,让人当狗使了!”

    度生和尚道:“我相信师父定不会害你。你且放心,你与师父交情不浅,师父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器灵,我想沈掌门应当只是说笑。若你当真不慎成了器灵……”

    度生和尚顿了一顿,继续道:“那我必然会与诸位师兄出手,将你带回禅修界,供于佛像之前,日夜为你诵经祈福,定能助你早日解脱。”

    李尘尽叹了口气,十分头疼地道:“行了,你也别说话了。”

    有丹修界的人在旁,将千年雪莲炼制成丹药便十分轻松。

    而沈正渊要请来这么多位丹修界的大能,也是有原因的。

    他并非只需炼化一株千年雪莲,而是将他取来的三株一同炼化,凝聚成一颗丹药,并尽量化解缓和其中伤人的药力,毕竟按照她如今的情况来看,也只有破釜沉舟或可起效。

    只是这吃下去后,难免要受罪,不过比起被制成器灵,经历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化之痛,她宁可吃药。

    丹药入腹的瞬间,她便感到体内有一股极为凶猛的灵气骤然爆开,不过瞬间,便将她的全身经脉涨开,且那股力量还在不断膨胀。

    那力量好似要将她的经脉撑裂,紧接着再将她的皮肤撑裂,届时,灵气将会裹挟着她的血肉向四面八方炸开,她会像一个被点燃的爆竹,炸的这殿内四处都有她的痕迹。

    即便此刻有沈正渊在她身后帮她压制着那灵气,那些痛苦也不见半点缓解,反而愈演愈烈,令她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只是每一次吸气,都好似有冰冷的钢针刺入肺腑,让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现在就要死了。

    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法子分明就是要她的命,还是用最痛苦的方式要她的命,比她从前受过的最痛的伤还要痛!

    沈正渊这家伙真是忘恩负义,早知道就趁最近他对她不设防将他杀了!!

    恍惚间,她听到度生和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掌门,停手吧。若再继续,在她的经脉被修复前,她会先因五脏六腑破裂而亡。”

    此刻李尘尽与沈正渊身下的阵法,可将她们二人暂时捆绑到一起,那些李尘尽已无法承受的灵气与药力,会顺着那法阵流入沈正渊体内。

    这也算是唯一能让李尘尽感到些许安慰的,毕竟她有多疼,沈正渊也会有多疼,倒也算公平。

    直到那些灵气尽数被抽走,李尘尽的身体才骤然放松下来,原本就已涌至喉头的鲜血,这时才止不住地从她口中喷出,在将那些血吐干净后,她又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垂着眼,嗅着鼻间浓郁的血腥气,微微勾起唇,露出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笑容,哑声道:“……早说了,没用的。”

    “沈掌门……你也真是……恩将仇报啊……连活,都不许我舒坦地活着,非要,咳咳……非要让我吃些苦头,才肯罢休……早知如此……那串烤鱼,我就都喂狗了……”

    李尘尽半开玩笑地嘟囔完,便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正好倒在了沈正渊的怀里。

    度生和尚见他此刻垂着眼,望着李尘尽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再联系他之前所说的话,简直像是在思考该将李尘尽做成什么样的器灵,不禁道:“沈掌门,一个人若真心要为另一个人好,应当也该是对方也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作者有话说:别怕,我们小沈真正的计划也不是这个[狗头叼玫瑰]

    第53章 开始胡说八道(捉虫)

    “您从前与李掌门究竟是敌是友, 小僧无法论定,但依李掌门的性子,必然不愿被制成器灵。况且若用人魂炼为器灵,那人便要受足七七四十九日炼化之苦, 每时每刻如入刀山火海, 苦痛非常。”

    “哪怕是仇敌也不该用如此方法折磨,更何况小僧见沈掌门, 也并非是将李掌门视为仇敌, 故而此法断不可行啊。”

    沈正渊问:“那她离开后, 会去哪里?”

    度生和尚双手合十, 面色柔和地道:“花开见佛悟无生(1)。”

    ………………

    李尘尽醒来时, 已是第二日。

    沈正渊不知何时离开了寝殿, 倒是留下了酒酿圆子趴在床边守着她。

    昨日残存的疼痛还残留在她的身体各处,醒来后,就连呼吸,胸口都会传来阵阵钝痛,她缓了许久, 才有力气缓缓坐起身。

    她刚坐稳,便觉得喉间发痒, 趴到床边咳嗽了两声,将昨日没吐干净的淤血给咳了个干净, 令她一时有些头晕眼花。

    还未缓过神来,便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你怎么吐血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她缓缓抬眼望去, 便见文日晚正站在床边,十分惊慌地望着她。

    她的脚前还有碎裂的瓷片,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被她摔碎的茶盏。

    李尘尽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捏了捏眉心,又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好似十分难受的模样,“抱歉,没吓到你吧?”

    文日晚坐到了床榻边,担忧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我让人到外面给你请个医师过来啊?”

    李尘尽笑了笑,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即便天下第一名医在这,于我而言,也是无用。只要我一日不从这地方出去,早晚会死在这的。”

    文日晚颤声道:“为,为什么?”

    李尘尽没有回答她的话,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文日晚追问道:“我昨日去临水殿找你,临水殿的人说你被沈掌门带到了凭阑殿。我本想去凭阑殿找你,但凭阑殿外的人说沈掌门吩咐,不许外人进殿,你……”

    “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他吗?”

    李尘尽摇头,“也不全是沈掌门的原因,说起来,也是我不识好歹,惹沈掌门生气了……”

    她说着,顿了顿,望着文日晚微微一笑道:“都是些小事,文修士,不必挂心。”

    “不行!”文日晚厉声道,“这怎么能不挂心?你,你这样肯定是因为沈掌门,他……他是不是打你了?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难道是因为你……你……”

    李尘尽叹了口气,“他自然没有打我了,他对我其实还挺好的……”

    “我如今这样,或许是因为……我不愿答应他,做他的道侣吧……”

    李尘尽说话的声音越发低微,却保持着能让文日晚听清的音量。

    说罢,她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望了眼被自己所猜想的吓得站起身,连连后退的文日晚,默默在心里向沈正渊道了个歉。

    她也不想这么败坏沈正渊的名声,但这实在是没办法,况且……

    沈正渊的名声,在外面好像已经恶劣到不需要败坏的地步了,修真界之人,谁不知道沈正渊就是个背着正派之名的魔头?

    这么想着,李尘尽也顿时心安理得了不少,缓步走到桌边,为自己倒水的同时,还记得给文日晚添上一杯。

    文日晚听到李尘尽唤她后,才堪堪回过神,坐到李尘尽的对面,端起桌上的杯子,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脸色却越发地难看焦躁起来,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李尘尽点了点头,“可惜沈掌门不允,我对法修界的法阵也是一窍不通,怕是……”

    她说着,无奈地苦笑一下,随后提起茶壶,为文日晚添满茶水,“文修士不必多想,喝茶吧。”

    文日晚道:“别喝茶了,现在还喝什么茶啊?!”

    “我有办法送你离开,恰好今日沈掌门不在,我……我将你送出法修界,带你到丹修界避一避,沈掌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必然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李尘尽正色道:“那此事多少会连累到你与丹修界,我怎能如此呢?文修士,你不必如此,我早已做好了无法活着出……”

    “不行,不行不行!”文日晚连连摇头道,“你之前救过我,我已经拿你当朋友了,我怎么能看着朋友有难却袖手旁观呢?!你也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说着,她又好似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道:“我从前怎未看出沈掌门竟是这样的人呢?不对……我早应该看出来的,他从前在外的名声就不怎么好,自己人也杀,不是自己人也杀,他……他……我……”

    “我想我之前可能是疯了……”

    李尘尽抿着茶水,望着对面已经崩溃到喃喃自语的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年纪小,就是不一样,才几面之缘的人就敢交朋友,还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也不准备去求证一番,看看她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仅如此,还如此轻易地,就准备为了她这个不知根底,还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惹火上身’,并准备将她这个不知根底的人带去家里,也不细想一想后果,倒有几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

    她这一杯茶喝完,文日晚也已经自言自语完了,接下来也不等她再说话,出声将候在外面的小秋叫了进来,让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形状奇特的法器。

    只是那法器拿出来后,那二人却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僵住了。

    李尘尽问:“这法器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文日晚与小秋面面相觑,最终小秋挠了挠头发,道:“这是小姐做的可用以缩地成寸的法器,原是因小姐于法修界的术法并无什么天分,故而以法修界的传送法阵为基础所创的法器,哪怕是千万里之遥,也可瞬息抵达,只是……”

    小秋为难地望了文日晚一眼,继续道:“只是若要催动这法器,至少需要元婴境界的修士,可小姐如今金丹都还未结,奴婢也只是炼气期,这……”

    李尘尽恍然,“哦……原来如此,这倒也无妨,我的修为应当是够的,文修士只需告知我该如何运用便好。”

    文日晚惊奇地望向她,“你是元婴境界的修士?!”

    “啊……这个……”李尘尽摸了摸鼻子道,“差,差不多吧。”

    法修界的传送法阵要想学习倒是简单,只要达到金丹境界,便可学会这传送法阵。

    只是若想运用自如却难得很,一开始学的法修界弟子,指不定会将自己传送到哪里,运气好的,或许只将自己送去一米开外的地方,那运气不好的,要么是将自己送到了荒漠,要么是将自己送到了海底。

    李尘尽曾经听闻过的一个法修界较为有天赋的弟子,只是金丹期,便可将自己送到万里之外,若是之后好好修炼,用不了多久,必然可成为一代宗师。

    只是可惜,那名十分有天赋的法修界弟子,运气却不大好,将自己送到了万里之外的火山里,听说人当场便没了,去找他的师长,连点焦炭都没能带回来,实在是令人惋惜。

    而这法器便好用多了,哪怕不是法修界弟子,也未学过传送法阵,只要能将这法器运用得当,虽可能会出现些许误差,却也不会太大,至少不会将自己送到什么海底或是岩浆里。

    直到李尘尽离开法修界,都未曾想过会如此轻松,原本她还以为要在法修界里躲躲藏藏一阵子呢,却没想到这说出来便出来了。

    这器修界的天才,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制作法器这一手艺上,的确称得上是登峰造极。

    且最为巧合的是,她才一落地,便发现了一个正捂着脸,蹲在地上拔草的身影,只从那人的背影来看,便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而那人也察觉到好似有人在注视他,一回头,便与李尘尽打量的目光对上,顿时面色一喜,站起身,小跑到李尘尽面前,道:“你自己逃出来了?!我还想着该怎么混进去救你呢!!”

    李尘尽的目光落到他红肿发青的半边脸上,问道:“你脸怎么了?”

    韩山南一撇嘴,冷冷地道:“本修士先前好不容易混进法修界,还没来得及打探你的消息呢,就被人发现了。那些法修界的人也真是心思深沉,一开始装作和我称兄道弟,称姐道妹的,结果一扭头就用法阵压制住了我的灵力!”

    “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些男女老少一共几十来号人,见我一时提不起修为,竟一起冲上来,将我给打了个半死!下手还一个比一个狠,真是太可恨了,我现在不仅脸疼,我浑身上下都疼!!”

    “啊……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李尘尽问。

    “还能怎么出来?被他们打完了丢出来了呗!”韩山南道,“哼!本修士记住那些人了,那些人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被本修士遇到,不然本修士定要报仇雪恨!!”

    李尘尽皱眉,“你是说你混进了法修界,被发现后,只被打了一顿,就丢出来了?”

    韩山南道:“什么叫只被打了一顿,就丢出来了?难道你还希望本修士被直接杀了吗?!”

    李尘尽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法修界周遭有特殊结界包围,按理来说,你连混都混不进去,但你却混进去了。要知道,从前剑神强闯进法修界,可是都废了一番力气呢,你……”——

    作者有话说:(1)出自《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

    ………………

    别怕,小李看似是跑了,实则和没跑没什么区别,暂时都在小沈的掌握之中,没错,他故意的[狗头]

    小李其实也很聪明,只是暂时吃了信息差的亏[害羞]

    第54章 缠身

    说到这里, 李尘尽忽然停住。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沈正渊这段时间做的事就没有一样是对劲的。

    如果他真要困住她,就不该让她在清净境内随意走动, 也不该会让文日晚去看她, 更不该三番四次地消失不见,他的这些做法, 分明是在给她逃出去的机会。

    再加上所谓的双修, 一开始她还以为要连续十日, 最后却只有一日, 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双修, 也不是后面的什么雪莲, 更不是什么器灵,不然他就不会形同默认般地放她离开。

    所以他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是他为了掩盖他真实目的做的幌子?

    就是为了让她当局者迷,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目的?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又到底是否做成了?

    若做成了, 她一时也察觉不到什么奇怪之处;可若说没做成,他也不该会放她离开;所以他的目的必然是已经达成了, 或者说他眼下要做的事,都已经做成了……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现在又在哪里?

    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先前, 或者是现在,到底是当真离开过, 还是说其实一直都在她的附近?

    随着这些问题不断从心里冒出, 令她一时感觉到身上有些发凉,更觉得好似有道视线,自某个她未注意到的地方投来。

    那是一种好似被蛇缠上的阴冷感, 让她忽然有一种,像是被怨鬼缠身的错觉。

    “喂?喂!”

    韩山南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道:“你想什么呢?我方才和你说话,你都不搭理我,那边的两个人是谁啊?你在法修界结识的朋友吗?你都被抓了,怎么还有闲心交朋友啊?”

    李尘尽回过神,叹息道:“什么跟什么啊?这二位是我的恩人,要不是她们,我现在还在法修界里呢。”

    文日晚此时也走了过来,奇怪地望着韩山南,问道:“他是谁啊?”

    李尘尽道:“哦,这位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吧。文修士,接下来便不麻烦你们了,我实在担心会给丹修界带去麻烦,便先就此别过吧。”

    说着,她扯了下韩山南的袖子,道:“这位文修士既是我的恩人,那也算是你的半个恩人。你替我将文修士送到丹修界去,等你回来,我就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韩山南奇道:“你不是说东西都在禅修界吗?法修界的人抓了你之后,还同意你回去‘探亲’啊?”

    李尘尽:“……”

    这家伙平日里看着不怎么聪明,关键时刻问的问题倒是都能问到点上,让人实在不好回答,她只能道:“你说这么多话,是不是东西不想要了?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来着?言多必失,沉默是金,你都忘了是不是?”

    李尘尽平常瞧着十分平易近人,但若板起脸来,瞧着还是有几分吓人的,令韩山南下意识捂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道:“那你怎么办?”

    李尘尽朝他伸出手,道:“我自然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等韩修士回来取东西了。”

    韩山南一见她伸手,便知道她是要什么东西。

    他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包袱卸下,塞进了李尘尽的手中,道:“银子什么的也都在里面,你可要看着些,别让人抢了。”

    “我爹娘发现了我之后,死活都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我来法修界找你。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也只来得及带点私房钱,这些银子要是没了,我……”

    见韩山南还要唠叨好一阵,李尘尽连忙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谢韩修士拔刀相助、慷慨解囊,我定会将这些东西看好的。”

    “你也尽快送文修士回器修界吧,早去早回,以免我再被抓回去。到时候我若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或是不小心说出些什么,那些东西你可都拿不到了。”

    一听李尘尽此话,韩山南顿时瞪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相信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李尘尽说罢,扭头看向文日晚,继续道:“文修士那里有一个法器,其作用类似于法修界的传送法阵,需元婴境界的修士才可催动。不过我方才试了之后发现,金丹境界的修士也可催动,只需将自身全部灵力注入其中,之后便会力竭,但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你就用那个法器,将文修士她们送回器修界吧。”

    说着,她对文日晚道:“文修士,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日若有缘再见,我定然会好生感谢文修士。”

    文日晚问:“你当真不与我一起回器修界吗?”

    李尘尽微笑着摇头道:“多谢文修士好意,只是我不太喜欢给旁人添麻烦。文修士回去后也不必担心,我既未去器修界,那位沈掌门必不会找器修界的麻烦。”

    “更何况,法修界与器修界向来关系亲密,他必然不会因为我一人,而和器修界翻脸的。”

    见他们聊的有来有回,韩山南十分不满地道:“你有没有为我想想啊?我将全部灵力注入到这法器里,之后少说要修养十天半月哎!那段时间我动都动不了,怎么回来保护你啊?”

    李尘尽道:“器修界财大气粗,必然不缺少各类灵药,你向文修士赊点灵药,至多四五日便可恢复。再加上你体质特殊,身体较一般修士要好上许多,这恢复时间自然要更短些,或许躺个一两日便好了。”

    说完,她也不管韩山南的不满,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文日晚,“文修士,我这位朋友便暂时拜托给你了。这张纸上,记录的是我从前听闻过的一套心法,有助于修为精进。”

    “你本就快到金丹境界,只是一直不得章法。你按照这份心法练上一月,必然能助你突破瓶颈,这算是我给你的谢礼,同时也希望你能多照拂些我的这位好友,到了器修界后,让人多给他送些灵药去。”

    文日晚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心法,不由得抬眼望了眼面前的人。

    在看到李尘尽含笑的眼眸时,她又迅速低下了头,接过那张纸后,轻轻地道:“放心吧,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好他的。”

    李尘尽微微一笑,“那我便代他多谢文修士了。”

    说着,她朝文日晚拱了拱手,道:“文修士、小秋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她便朝早已蹲在一边等着的酒酿圆子招了招手,在酒酿圆子跑过来后,带着酒酿圆子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三人面面相觑。

    文日晚望着韩山南,问道:“你真的是她徒弟吗?你看着也不像是禅修界的人啊。”

    韩山南道:“我当然不是禅修界的人。她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自然也算是我半个师父了。”

    “原来如此……”文日晚慢慢地道,“那个……她叫什么名字啊?”

    韩山南难以置信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不对,你不是她恩人吗?怎么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她连名字都没告诉你啊?”

    文日晚梗着脖子道:“要,要你管!要不是之前的事太多,我早就问清楚了,哪还用得着问你?!”

    “嘿!你这人脾气可真大,你这是问人的态度吗?”

    “喂!你说谁脾气大呢?!”

    “你啊!你不仅脾气大,你还没礼貌!!”

    “大胆!你怎么敢这样和我们小姐说话?!”

    “哈!你们主仆两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啊,而且一个比一个没礼貌!!我才不告诉你们,她的名字!!!”

    “你!”

    ………………

    李尘尽独自一人找了个僻静之处先行落了脚,先前的事虽说还有许多地方未弄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沈正渊那家伙不想弄死她,那么他具体有什么目的,之后慢慢探查也无妨。

    至于那清净境,虽说华美精致至极,且她每日一醒来,过的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饭桌上能看到的,也都是些她平日见不到的山珍海味,哪怕是素菜,做的也极为精致。

    可惜那样奢靡的日子不太适合她,且在那地方实在没有自由可言,不如在这地方遛遛狗、种种菜。

    恰好李尘尽之前在清净境乱逛时,凑巧逛到了厨房,跟那里的大厨讨了本菜谱回来。

    将那菜谱里的菜式,结合了家常菜,稍作改良后,便弄出了一本新的菜谱,第二日一起来,她便将自己改良过的菜谱拿出来,兴致勃勃地到厨房去做早饭。

    沈正渊的那些法子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她这味觉是恢复了些,能尝到些味道,因此不能不放盐了。

    她哼着曲子,将酒酿圆子的那份盛好,等冷的差不多了,便端着碗去喂酒酿圆子。

    而酒酿圆子此刻就在外面蹲着等着她,李尘尽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便将碗里的食物倒进地上的狗碗里,见酒酿圆子开始吃饭后,才缓缓站起身。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她便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沉闷,连带着脑中也是一阵晕眩传来,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清任何东西,手中的碗也不知何时坠落在地,响起了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她踉跄几步,还未找到个能坐的地方,便觉得腿上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用双手撑着地,才没有狼狈地倒下去。

    酒酿圆子见状,也不再吃饭,连忙跑到李尘尽身边。

    但它只是一只小狗,哪怕再担心自己的主人,也无法为自己的主人做任何事,只能看着她额冒虚汗,张口咳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

    她双手撑着地,整个身体都随着咳嗽开始颤动,断断续续地又咳出了几口鲜血后,才慢慢平缓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地上的一大片血迹,喘了几口气后,才缓缓直起身,摸了摸一旁酒酿圆子的脑袋,似是想以此安慰它,让它不要为自己担心。

    她垂眼望着酒酿圆子,竟从它的脸上看到了担忧与难过,连她为了安慰它,从储物袋中拿出的肉包子都不吃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道:“沈正渊那家伙……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不设宴款待我也就罢了,还让我吃了好一番苦。那千年雪莲若是没用也就罢了,结果不仅没用,还加重了我的伤势,唉……”

    “这伤势加重后,我反倒能尝出味道了……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望着眼前的酒酿圆子,看起来很是担忧地道:“酒酿圆子,我原以为,至少还能再陪你个一两年。谁曾想,如今就已经有了回光返照之象……”

    她垂下眼,似是喃喃自语地道:“韩山南那小子心地不错,只是缺少了些历练,所以显得有些傻。但我相信,他一定能照顾好你……”

    “你放心吧,我还是能坚持到他过来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狗,若不将你安顿好,我就算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酒酿圆子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嗅着她的胳膊,发出了一阵好似哽咽的呜呜声。

    李尘尽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此刻正是清晨,阳光带着些许微风,从门外照进来,让原本还觉得身上泛寒的她,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今日的天气瞧着不错,是个适合遛狗与体验生命的好日子。

    李尘尽揉着酒酿圆子的脑袋,道:“别担心,我再撑上几个月不成问题。为你找好归宿之后,我还要回去找那老和尚算账呢,唉……”

    “我这次啊,可是被那坏心眼的老和尚给坑惨了。”——

    作者有话说:要开始下一个单元了,可喜可贺[猫头]

    昨天收到了一个大雷,宝贝们不要投大雷了,钱留着多看看其他小说吧,或者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又或者存起来也好啊,这年头大环境不太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

    最近某音的敬自己系列很火,我也想玩,会出现,建议划走,我只是不敢拍视频怕被认识的人刷到,所以就在这地方自言自语了,因为身边几乎没人知道我在写小说哈哈哈[狗头]

    第一杯敬自己,从前家里还能好好生活,直到家里长辈非要把全部身家借给亲戚,不够的钱,还去帮忙借,做担保签字。然后亲戚创业失败,钱还不回来,我们家也没钱了,于是活的难的从亲戚家变成了两家都活的很难,干得漂亮

    第二本敬自己,家里没钱了之后,长辈却陆续开始生病,我爸妈只能借钱帮长辈看病,然后从没钱变负债了,干得漂亮

    第三杯敬自己,上了大学也没钱,还因为距离远还要住校。一个月只有200生活费,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两三个月只有一个200,努力荒野求生,还是没能避免饿晕加贫血buff,干得漂亮

    第四杯敬自己,想去寺庙和道观蹭免费的素斋,结果到门口了不好意思,转悠了一圈,免费的没吃上,还捐了点香油钱,干得漂亮

    第五杯敬自己,上午上完课,紧跟着跑出去打工,中午没吃饭,路过全家买了个肠,结果肠没吃着,给路边的流浪狗了,饿到了晚上,干得漂亮

    第六杯敬自己,看到路边有人乞讨,脑筋一转想兼职一下乞丐,结果转悠一圈,没拉下脸,反而倒贴了点钱,干得漂亮

    第七杯敬自己,从前被校园霸/凌(其实也就是说点难听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怪我矫情),找老师,老师不管,找家长,家长让我去问问对方原因,然后道歉,纠正自己的错误,认为我被欺负一定是自身有点问题,我觉得有理。结果我去道歉,询问原因的时候,她们说没别的,就是看我不顺眼,觉得我不爱笑,不爱说话,孤僻,有点装,有点ji/an,干得漂亮,好像确实怪我

    第八杯敬自己,怕被孤立,也不想被孤立,于是学电视剧去下跪认错,然后还是被孤立了,干得漂亮,看电视看的

    第九杯敬自己,有次早饭买了学校附近的烧麦,没拿稳掉地上了,本着三秒原则迅速捡起,结果发现这个原则没用,还是有沙子和灰。然后我在“吃不干净的不好”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之间左右脑互搏,然后互搏着吃完了,干得漂亮

    第十杯敬自己,有次回家路上看见地上有一小包没拆封的海苔(独立包装的那种,一小包里两三片),我捡起来吃了,那时候正好还下雨,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结果放嘴里之后,因为它都被泡软乎了,没尝着海苔的味,干得漂亮

    第十一杯敬自己,小时候被一个老爷爷猥x了(虽然只是捏了一下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位置,应该算猥x),当时只顾着跑了,不知道那是猥x,只觉得他精神好像不正常。之后长大了每次想起来都后悔,后悔没趁自己处于未成年保护法的时候,扇他一巴掌,可恨

    第十二杯敬自己,以为毕业了会比在学校荒野求生好,结果短时间内,第一个工作公司没多久倒闭了,跑了,第二个工作还成,结果被老板x骚扰了,也跑了,干得漂亮

    第十三杯敬自己,没工作,除了偶尔和同学聚一聚,蹭点吃的,就是做兼职,兼职算卦,别说,还挺准,然后就有个客人问我有没有给自己算过,我说没敢,怕破防。她笑了,我也要笑了,但已经破防了,干得漂亮

    第十四杯敬自己,也有没想开的时候,但割w,没下去手;上d,吊一半松了,因为吊的时候很难受,没敢来第二次;跳l,嘿,恐高,没敢;跳h,嘿,也没敢;然后我承认了自己是个还能活的孬种,干得漂亮(不要学我,相信生活很美好)

    第十五杯敬大家,希望看到这里的人可以过的轻松快乐幸福,不用担心会被我的霉气沾染,因为我感觉应该运气还不错,毕竟我竟然还挺抢手的(虽说另类抢手),遇到道教的,你与道有缘;遇到佛教的,你与佛有缘;遇到基督教的,你与基督有缘;遇到邪教(名字就不说了,反正是心开头的那个)的,你与邪教有缘;当然了,最后是一个没去,但这么有缘了,运气肯定不会太差……吧,大概

    总结,在没想到最差的结果前,尽量别借大钱,别给人做担保签字[比心]

    第55章 窥探(营养液1300加更)

    九月十八, 立冬时节。

    现下只是立冬时节,外面便已是大雪纷飞,只要推开门,入目的便是满眼的白色。

    不过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如今下场大雪, 来年各地庄稼的收成必然都会不错,但如此寒冷的温度, 也会让不少人不慎感染风寒, 其中尤以上了岁数的老人和年纪尚幼的孩子为主。

    以往李尘尽走在路上, 几乎没什么人能认出她, 只要她不说自己的名字, 许多人便只当她是个过客。

    但最近也不知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 还说她随身带着个说变大就变大,说变小就变小的小楼,走到哪,那小楼就能放到哪,且因着小楼是韩山南亲手设计建出来的, 从外看华丽至极,与周围的环境向来是格格不入, 好辨认的很。

    因此只要她的小楼一出现,被哪个路过的人看见了, 那人便会立刻大肆宣扬此事,不到一日的时间, 她都还没来得及动身, 楼里便挤满了人。

    这些人倒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找她看病的,或是干脆来请她帮忙看一看身体如何, 有哪里需要调理的。

    不过这些人大都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或多或少听闻过明存老和尚的名声,奈何明存老和尚要见一面实在困难,就只能冲她这个明存老和尚名义上的弟子来了。

    外头的人给明存老和尚也是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实际上以她看,那老和尚也就是看病看的好些,会治些疑难杂症,远不如外头传的那么厉害。

    但这些百姓可不会听她解释,也不信她的解释,要是她说治不好,那就是她学艺不精,要是她敢推脱,那就是她不慈悲为怀,总归怎么说都是错,她也只能每日一睁眼,便到楼下去看诊。

    唉,这出来后,竟是比留在禅修界里还累。

    今日也是老样子,她一开门,就见门外雪地上站满了人,将想出门玩雪的酒酿圆子,吓得一扭头缩回了屋里。

    见小楼周围被来人堵的是水泄不通,她也只能叹一口气,赶紧将外面的人都请进来。

    好在她这地方没什么药材,她只需给人把把脉,开个药方,还算轻松,只是偶尔遇到几个病的重,需要扎针的,便会劳累些许。

    她将最后一个字写好,将桌上的纸拿起来吹了吹,待字迹干了之后,便递给了对面抱着大约三岁左右孩子的妇人道:“您回去后,到药房按这个药方抓药,给孩子服下两剂便好了。”

    那妇人接过药方后,立刻连声道谢,只是她怀中的孩子却好似将那药方当做了要扎针的前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他前面的一个病人,便是接过了她写的药方后,被她按着扎了几针,偏巧那人还怕针,分明不怎么痛的地方,瞅一眼也要鬼哭狼嚎一阵,将不少人都吓得脸色发白,其中尤为孩童更甚。

    就像此刻,那孩童便在那妇人怀中大哭着喊道:“不扎针!不扎针!大夫是坏人,小九不扎针呜呜呜……”

    那妇人不好意思地望了李尘尽一眼,随后低头安慰着那怀中的孩子道:“不扎针,不扎针。阿娘只带你来拿个药方,不扎针,小九乖。”

    李尘尽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见那孩子在他娘安慰他时,眼睛一直朝着她的方向看,一副畏惧又讨厌她的模样,甚至还嘀嘀咕咕地骂她几句“坏人”,倒让她有了几分兴趣。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没来得及收好的银针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动作十分自然地拿起几根银针,冲那还未停止哭泣的孩子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听到了那孩子惊恐的尖叫和更为大声的哭泣。

    李尘尽听着那声音,唇边的笑意缓缓扩大,随后声音冷冷地道:“再哭,我就要扎你的嘴巴了。”

    听着她的话,那孩子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却也不敢再哭,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发出些抽气声。

    李尘尽又道:“再流眼泪,扎你眉毛。”

    那孩子立马低下头,一双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抑制不住的眼泪从指缝中溢出,但好似觉得只要李尘尽看不到他流眼泪,他的眉毛就能幸免于难。

    那妇人见自己哄了许久的孩子终于不哭闹了,感激地朝李尘尽看了一眼,便抱着孩子匆匆离去,反倒是那些还留在这屋中的十几个孩子,各个都脸色大变,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看到了洪水猛兽,带着十足的畏惧。

    李尘尽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招了招手,示意下一个人过来。

    正要让一旁的韩山南再拿些纸来,却没想到,一扭头,便对上了韩山南的视线。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李尘尽道:“愣着做什么呢?快去拿些纸,然后回来接着磨墨。”

    韩山南蹲下身,靠近到李尘尽耳边,掩口悄声道:“你就那么吓小孩子啊?”

    李尘尽道:“这怎么能叫吓呢?我这叫有战术的哄孩子,你看,那孩子不是不哭了,还有那边那几个原本在哭的,现在不是也不哭了吗?”

    韩山南顺着李尘尽看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几个原本还在流眼泪,但一接触到李尘尽的目光,便立刻捂嘴、捂眼睛,忙碌至极,确实是来不及哭的孩子。

    韩山南:“……”

    说实话,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哄孩子的。

    李尘尽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看她将孩子吓哭了之后,那心满意足的表情,分明是觉得逗小孩好玩,所以故意吓唬那些孩子的!

    这个人,真的是太坏了!!

    太坏了!!!

    李尘尽原本是不想来这地方的,她原本的打算是回禅修界,去找那老和尚算总账,没曾想走到半道,就遇到了那老和尚派下山寻她的弟子。

    那弟子一见到她,便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先去信上的地方,帮那老和尚办完了事再回禅修界。

    她虽不乐意,但她能多活这么多年,都多亏了那老和尚,她这人又向来知恩图报,因此只得转道先到这地方来给他办事,等办完了事,再回禅修界算账。

    而现在,她为了不会因为每日帮人看病,还没来得及替明存那老和尚办完事,就累死在半道,特意让韩山南弄了个木牌,写明每日只看几个时辰,其余时间不为人诊治。

    今日的人看完了之后,李尘尽让韩山南收拾了桌子,自己则站起身,悠哉悠哉地往楼上走。

    之前韩山南是客人,出于礼节,这一日三餐,自然得是她来。

    但如今韩山南都在她这住这么久了,且又算是她的半个徒弟,天底下哪有师父伺候徒弟的说法?

    因此这一楼如今便归了韩山南,好方便他去厨房处理二人的一日三餐,顺道给她煎些药,而作为回馈,她便会在韩山南练剑遇到不明白之处时,提点一二句。

    毕竟她作为“剑神好友”,总不能对剑术一窍不通,那样的话,瞧着也太假了。

    李尘尽哼着曲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刚走到二楼,正准备进屋,却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响动,同时那种好似被什么东西窥探的感觉再次袭来,令她浑身不适。

    自从她离开法修界,她便时不时地会感到好似有什么正藏在暗处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窥探着她。

    这种感觉不分昼夜,甚至不分她是否清醒,有时在她半梦半醒间,都会因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窥视感,而被直接从睡梦中吓醒,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她若不在床边放根木棍,都睡不着觉。

    只是每次她有那种感觉时,朝她感觉投来视线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周围的一切也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好似先前的异样只是她的幻觉。

    她想要忽略,但那种感觉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她越是刻意忽略,那种感觉便会越发强烈。

    还记得有一次,她尝试一直忽略那种感觉时,但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却像是想要找人附身的游魂一般,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似先前那躲在暗处的东西,已经完全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她靠近。

    近到或是站到了她的身边,或是站到了她的身后,带来些许冰凉的微风,像是那东西正贴在她的耳畔,对着她吹气。

    无法见到、无法解决、无法忽视、更无法逃避。

    她日日夜夜被纠缠其中,被迫地接受,并且还要学会在感觉到不对劲的同时,又要与身边的人状若无事地交谈。

    就像方才她在楼下,为那些人诊治时,便一直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自某处角落投来,将她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看的她是如坐针毡,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好在现下二楼只有她一人,哪怕她忽然东张西望,也不会引来旁人怀疑。

    她感受了一下那视线的来源,随机迅速回头往身后看去。

    她本已做好这次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准备,就像之前无数次回头,却看不到任何外来的东西,好似只是她独自一人在发疯一样。

    却没想到,她这次回头,竟和一个站在楼梯靠下的位置,抬头幽幽望着她的人影,对上了视线。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或者说,一楼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黑了。

    分明她如今身处的二楼,门窗间还可透进阳光,但楼梯往下的一楼,却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营养液蹲个1500吧,没有也没关系,躺平.jpg

    第56章 贴上了她的颈边

    那片黑暗将一楼的大部分区域都包裹其中, 包括那个突然出现在楼梯上的人,他的身体大半隐藏在黑暗之中,让她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甚至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 但她却可以确定——那个人一定在看着她。

    那个视线, 那个目光,难以逃避, 难以忽视, 带着些许的黏腻与潮湿, 好像一条滑腻又粘人的蛇, 一点一点攀爬上她的身躯, 最后停在她的颈边。

    她甚至恍惚间, 都能听到有蛇发出的嘶嘶声,还有蛇信擦过她颈边的冰凉。

    而韩山南此刻就在一楼。

    这家伙虽说尊师重道、任劳任怨,但手脚上时常不太能收的住力,虽说不会打碎东西,却总会发出些许响动。

    但现在, 她却听不到楼下属于韩山南的半点声响,好像他已经被那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所吞噬,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他一样。

    她立刻抬步就往楼下走, 而那个躲在黑暗中的身影,分明一直没有动, 她也没有看到他在后退, 但却能一直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她在能看到他的同时,却又看不清他, 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喂!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要上去歇息吗?还有啊,我都叫你多少遍了,你也不搭理我,我不就是方才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吗?至于吗?大不了回头我赔你十个八个的!”

    李尘尽骤然回了神,先前那一直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的人忽然消失,连带着那道一直纠缠着她的视线,和周遭望不清的黑暗,也一并消散。

    她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韩山南的脸,又下意识地扭头朝门窗望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大亮,甚至因一扇窗没关好,外面的寒风,还送进来了几片雪花。

    她抬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捏了捏眉心后,再睁开眼,眼前的世界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先前她所看到的,只是她的一个梦境,一个幻觉。

    韩山南此刻也看出了李尘尽的不对劲,连忙问道:“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不会又要吐血了吧?我早说了,近来先不要给那些人诊治了,你前两日才累的吐过血,你现在最该诊治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

    李尘尽垂下眼,原本因方才所看到的一切而加速跳动的心跳,缓缓归于正常,她语气淡淡地道:“哦,我方才在想些事,没听见,你叫了我几声?”

    韩山南道:“三声吧。你想什么事啊,这么入神?而且你想事情就想事情,怎么还要往外面走啊?我问你要去做什么,你也一直不搭理我,连酒酿圆子叫你,你也没反应,我看你就是生气了。”

    李尘尽摆摆手,“行行行,我方才是生气了,但我现在又消气了,你收拾你的去。哦对了,酒酿圆子呢?”

    “你现在知道找酒酿圆子了?”韩山南道,“酒酿圆子方才见你不搭理它,扭头回自己的窝里午睡去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一个碗而已,又不是金的,又不是银的,而且我看上面都有缺口了,早晚都要换的。”

    “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要换的破碗,和在这里任劳任怨,让你驱使的本修士置气,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亏我还给你熬药呢,我说你……”

    李尘尽又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被韩山南这一连串的话说的脑仁疼,不由地打断道:“我说韩修士,你能不能歇一歇你的嘴?吵的我头疼。”

    韩山南闻言,顿时瞠目结舌,怒视着李尘尽道:“喂!你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是你不占理哎!你一个不占理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嫌我烦啊?”

    “好好好,我道歉,对不住了韩修士。”李尘尽道,“我现在头疼,你能少说两句?”

    “你怎么又头疼了?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心疾吗?那你不该心痛吗?怎么头还会痛呢?”韩山南问。

    “哦,可能是我这心疾加重了吧,大约是大限将至了,所以脑袋也疼了,说不准哪天还能看到什么接我的鬼差之类的。”

    韩山南板起脸道:“我呸呸呸!!你能不能说些吉利话啊?好歹不要这么咒自己吧?”

    李尘尽叹了口气道:“这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啊,怕什么呢?怕又躲不掉。所谓无常大鬼,不期而到。冥冥游神,未知罪福(1)……”

    “你,你快别说了!”韩山南几近崩溃道,“你还是赶紧歇息去吧!我去弄个‘明日不看诊’的牌子挂上,你先歇息几天。”

    李尘尽十分和蔼地笑道:“不错,懂事了。那这事便交给你了,收拾完了之后记得出去练剑,这剑神的剑谱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练啊。你若那一本练不精通,我是不会给你第二本的。”

    “知道了,知道了!”韩山南道,“你放心吧,本修士肯定会好好练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去歇息,等我熬好了药再上去找你,你喝完了药,我再出去练剑。”

    李尘尽十分欣慰地点点头,“不错,懂事。你这半个徒弟,我可真是没白收,也是沾了剑神的光了。”

    韩山南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本修士可是不常伺候人的,你是除了我爹娘之外,第一个被我如此伺候的人。不对,我连我爹娘都没这么伺候过!”

    李尘尽道:“那等你回家了,可要记得好生伺候你爹娘。”

    “知道了!!”韩山南喊道。

    李尘尽上二楼时,还特意停下脚步,观察了下周围。

    周围没有任何不对之处,楼下也能听到韩山南收拾屋子时,发出来的声响,而那个时常伴随着她若有若无的视线,也在此刻消失了个干净,好像一切都只是她这段时日来的幻觉。

    她微微低下头,捏了捏眉心,似是开始怀疑起自己这段时日来的感觉是否是真的。

    推开屋门后,她慢悠悠地躺上了床,却没感觉到困意。

    先前给人看诊时产生的困倦,因方才的事已全部消失,她甚至觉得自己现下精神得很,精神到都能下楼一口气劈上一个时辰的柴。

    她犹豫着把上了自己的脉,似是想看看自己这身体,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把着把着,她却感到一股困倦感忽然袭来,不多时,便被那股困倦之意拖入了黑暗的梦境之中。

    她在梦中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阴森且昏暗的密室之中,或者说,她好像出现在了某个墓室里。

    因为就在她的余光之中,她瞥见了一个用玄冰制作的棺椁,且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人躺着的身影。

    但最为奇怪的是,她对这地方没有任何印象,且最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在做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就好像她的灵魂被某股她尚未发现的力量,囚禁于此处一般。

    但她能感觉到,这地方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梦境,反倒像是有人精心为她所设的幻境。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是从她开始感觉到周遭总是会莫名出现注视着她的视线开始,还是从她看见那个人影开始?

    又或者说,是从她因担心韩山南,从而望着那个人影,一步一步顺着楼梯走下去开始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处,既然如今都已经到幻境里来了,她就该想办法,找到这幻境之中的阵眼,然后从这地方出去。

    韩山南那家伙对幻境与幻阵不甚了解,怕是上了楼见她叫不醒,都只以为她是睡得太熟,指望不上。

    再加上他对这些东西难以应付,之前溪珵镇的那个小幻境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还是不将他牵扯进来为好。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研究起这密室,胡乱摸索了一阵后,恰好按到了石壁上的一处机关。

    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眼前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一条漆黑而深邃的密道。

    她刚踏出石门,身后的石门便忽然合上,将她关在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也是在这一瞬间,好似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视线,再一次出现,且距离她十分之近,就好像……

    那个暗中窥探着她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

    些许冰凉的气息吹过她的耳边,她下意识回身一拳,却只砸中了一片空气。

    没有人,或者说,那个人像是没有任何实体。

    真是见鬼了,李尘尽心中想着,难不成是之前路过一片荒坟的时候,被坟地里的哪个鬼缠上了?

    那道视线好似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更是得寸进尺地紧紧贴上了她的后背,无论她如何躲避和转身,那个东西都紧紧地贴着她,缠着她,恍惚间,她好似能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和笑声,若远若近。

    慢慢的,那东西便不满足于只是贴在她的后背上,些许冰凉的触感擦过她的颈边,像是那个东西的呼吸,又像是那个东西触碰上她脖颈的指尖。

    但如今她却只能忍着那股诡异又冰冷的的感觉,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缓缓前行。

    她的手贴上冰冷的石壁,摸索着前进的方向,努力地想要寻找出一个出路。

    而在这期间,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却越发强烈,连带着那冰凉的感觉都染上了些许温度,像是那东西沾染上了她的体温和气息后,逐渐活了过来。

    慢慢的,她能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她的颈边,带着些许柔软的发丝,蹭的她颈边有些发痒。

    她知道,那是那个东西埋在她颈边的脑袋——

    作者有话说:(1)出自《地藏经》

    第57章 十指相扣

    她尝试将那东西拍开, 可手拍过去,却只触碰到了一片虚无,摸不到任何东西。

    而分明没有任何存在,但那股感觉却并不会消失, 甚至在察觉到她的失败后, 发出了些许轻笑。

    那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令她的耳畔都开始有些微微发痒, 难受至极。

    而那东西在发现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后, 便变得越发猖狂, 或是碰上她的肩, 或是碰上她的胳膊。

    甚至有时候, 在她的手往前伸去,想要去触摸下一块石壁时,她碰的却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一只带着些许温度的手。

    但在她皱起眉,表现的似乎十分不满时, 那只手又会忽然消失,让她顺利地摸上冰冷的石壁, 就好像方才出现的那只手,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不知走了多久, 她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像是石门的东西。

    正在她在黑暗中,毫无章法地摸索着石门周围的石壁, 想要寻出一个开门机关时, 却感到腰间忽然多了一道桎梏,背后也突然一热,像是有人从身后, 用手臂紧紧环上了她的腰。

    紧接着,她的肩上又多了一只手,那只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抚过她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延伸到她的右手手背之上,只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便继续缓慢上移。

    下一刻,她便感到那只覆上她手背的手,分开了五指,插///入了她的五指之间,带着些许强迫的意味,与她十指相扣。

    她自然尝试过甩开,但那只手就像是身体虚无却又存在的魂灵,紧紧贴在她的身上,贴在她的手上,哪怕她再如何努力,也不能甩开一个连躯体都没有的魂灵。

    甚至在她忍不住用左手拍过去时,也只能拍到自己的右手,就好像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全然不存在,这一切,也都只是她的幻觉。

    但她却可以万分确定,这不是幻觉,那只手是存在的,环上她腰间的手臂是存在的,停留在她耳边的呼吸与轻笑声也是存在的。

    只是她现下吃了不精通术法的亏,一旦陷入了精妙的幻境,一时总要吃些亏。

    可这也不能怪她,这天下三百六十行,她一个人也不能样样精通,行行知晓,不然也不会有“术业有专攻”这句话了,倘若换个法修界的弟子来,必然能在这幻境中,琢磨出个三四五六来……

    等等……

    法修界……

    在李尘尽出神时,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已带着她的手,摸上了右边石壁的一处。

    李尘尽在自己的手掌触碰上石壁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那石壁之上,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与她先前打开那个墓室之门的机关差不多。

    但她没有因为找到机关而感到高兴,反而冷哼一声,听起来十分地不满。

    这也不能怪她不识好歹,毕竟她身后的家伙就像是在逗弄猎物的猫,显然是在明知猎物跑不了的情况下,有意将猎物留着,想要让那猎物陪着他玩一些他觉得有趣的游戏,也给猎物些许希望,让猎物还能因那些许希望而挣扎,好多给他些许乐趣。

    之后等那猎物真正升起希望时,再给那猎物些许绝望,看着那猎物从希望坠入到绝望但痛苦,如此周而复始,直到猎物筋疲力尽之时,再一口气吞吃入腹。

    很显然,这是个性子十分之恶劣的家伙。

    她知道按照如今的情况,那家伙能让她轻易找到机关,就说明哪怕是打开了这道石门,她很可能也出不了这幻境。

    但眼下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虽说气愤至极,却也只得暂时顺着那家伙的意思,按下了石壁上的机关。

    听着机关转动时,发出的阵阵闷响,她暗暗发誓等她出了这幻境之后,必要找个机会,好生研究一番各种幻境与幻阵,这东西逗别人玩还不错,弄到她自己身上实在是窝火!

    她静静地等着石门开启,而随着面前的石门打开,些许光亮也透过打开的石门,照了进来,让她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

    身后那一直跟随着她的东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连带着那窥探着她的视线也一并消失,咳这却无法给她带来半点轻快之感,因为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必然还会发生些别的不在她掌控之中的事。

    她叹了口气,走出这道石门。

    此刻的梦中,正值深夜,头顶如水般柔和的月光轻柔地洒落而下,令眼前的湖面泛起了层层粼光。

    湖水之中,隐约还可看见些许游鱼,看起来倒是自在得很。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周围的环境,她越瞧,越发现很是眼熟。

    不等她仔细查看此处环境,头顶柔和的月光,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大半,令她眼前的视线也紧跟着暗了不少,周遭的许多地方,也瞬间陷入了昏暗之中,看不真切。

    而最不妙的是,先前那才消失的视线,此刻又出现出现。

    她皱着眉头,仔细感受着那道视线投来但发现。

    这次,不在她的身后……

    不在她的身边……

    也不在她的身前……

    而是……

    来自于她的上方,那轮梦境之中明月所在的地方。

    她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

    而在她抬头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也全都消失不见,就连她的脚下,也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她此刻就站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出路。

    唯一没有消失的,是那天边的明月,就好像是此处幻境的主人,特意为她留下的“明灯”,希望以此,能让她看清楚些什么东西。

    而在她抬头朝那明月的方向望去时,她才知道,此处幻境的主人,想要让她看见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影。

    那个人影的下半身,隐没于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些许轮廓。

    而他因为是背着月光而站,面容有大半隐没于层层黑暗之中,让她一时无法看清那身影的面容。

    但就在她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张隐没于黑暗之中的面容时,眼前的人影,却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那巨大的手掌,从她头顶压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于黑暗之中,那种来自庞然大物的压制,给她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地想要跳出那手掌所笼罩的范围,但脚下的黑暗之中,却不知何时延伸出了数道宛如绳索的黑雾。

    那些黑屋,自她的脚踝开始,不断蜿蜒向上,像是依附于大树的藤蔓一般,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捆///绑在了原地。

    她再抬头,那手掌已近在咫尺,就在她的注视之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

    “哇啊啊——!!”

    一道熟悉的叫喊声忽然出现在李尘尽耳边,令她猛的扭头望去,便见韩山南正站在床边,拍打着自己的衣摆,地上还散落着些许瓷碗的碎片和散发着白雾的汤药。

    一看便知,那汤药是才熬好不久,此刻定然还滚烫着。

    而韩山南也的确是被沾染上衣服的汤药烫的龇牙咧嘴,望着她怒声道:“李尘尽!你说你要起床,你就好好起啊!你突然‘蹭’的一下坐起来,很吓人的好吗?!”

    “我这可是刚熬好的药,我辛辛苦苦给你熬药,看着药炉,药熬好了,还得给你端上来,等着它冷的差不多了再叫你起来喝,结果你竟然给我弄这一出!”

    “本修士可是从不这么伺候人的,如今逗这么伺候你了,你不道声谢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糟蹋本修士给你熬的药!李尘尽你没有心,你没有良心,你一点良心都没有!!”

    听着韩山南的叫喊声,李尘尽的心缓缓静了下来。

    她望着地上的碎片与汤药,滞了一下道:“辛苦你了。药先不喝了,我们先赶路进城。”

    韩山南正发着火呢,被李尘尽这突然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呆愣,“不喝药怎么行啊?你都病的那么严重了,药怎么能断?今日你先歇息啊,我牌子都挂上了,明日你再休息一日,后日赶路不就好了?”

    “反正我们距离进城也不远了,那么大座城又不会跑,你那么急做什么?”

    “药等进城了再喝也一样,现在先赶路。”李尘尽捏了捏眉心道,“这地方不干净,我们先走。”

    “啊?哪不干净啊?”韩山南问,“我分明收拾的很干净啊!你看,你这屋里一尘不染的,本修士收拾东西的本事可是很厉害的好吗?!”

    “不是那个不干净。”李尘尽道,“是我觉得这地方闹鬼,还是从法修界来的很凶的那种,我们先走。”

    韩山南:“啊??”

    韩山南虽说不理解,但李尘尽都这么说了,他还是选择照做,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与李尘尽赶往和璋郡。

    在到地方时,已经入夜。

    好在这和璋郡是个极为繁华之处,算是朝廷与其他国家的交易中转之所,又时常会有南来北往的商人出现,交易贩卖各地的特色货品,因此开在此处的客栈不少。

    唯一不太好的是,这地方价钱便宜公道些的客栈都住满了人,他们要想在这和璋郡里落脚,就只能先住此处要价最高的客栈。

    但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好消息,这客栈要价虽高,却也间接表明,能在这客栈住下的,大都不是一般人,至少在银钱上,断然是不缺的。

    这样的人,必然是久经商场,而这种做生意的人,为了不在外头吃亏,自然要将所住之处周围的消息都给打听清楚。

    所以,她们若能在这地方打听些消息,自然要比去外面打听,知道的更多,也更准确。

    只是这样的人往往戒备心极重,打听起消息来,怕是不会太容易。

    第58章 剑神(营养液1500加更)

    李尘尽刚坐下, 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打听消息,便忽然听隔壁桌的一人道:“哎,你听说了吗?那泣露阁今儿早又出现了个闹事的!”

    另一人嘿了一声道:“这哪能不知道啊?我今早出去谈生意,正巧路过泣露阁, 正要走过去, 就听见那里头有人喊什么‘还我娘子,还我娘子’的, 我一扭头, 就瞧见一个男人, 被泣露阁里的打手拖着扔出来了!”

    “哎哟喂!你是不知道啊!那泣露阁里头的打手下手可是真重啊!那个兄弟, 我瞧着像是个书生,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被打的是鼻青脸肿,还有一条腿都被打折了,真是惨呐!”

    “我问起周围的人,那些人都说那个被扔出来地是个疯子,你说那人瞧着人模人样的, 怎么就成了个疯子呢?还一大早的闯进去,让人还他娘子, 那泣露阁里哪里会有她的娘子啊?我看他是想要个娘子,想出癔症来了, 哈哈哈!”

    先前提出这问题的人道:“疯子?哼,我看不见得。那泣露阁我去过一次, 瞧着古怪的很, 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舒服,说不准那个人的娘子还真在里面。”

    那人闻言,顿时脱口而出道:“老兄, 你吃酒吃糊涂了吧?那里面怎么会有他的娘子?那里面也没有什么人呐,难不成那些长得虎背熊腰的打手,还能是谁他的娘子?他那小身板,做那些打手的娘子还差不多!”

    另一人继续道:“你也不想想,咱们来这地方谈生意,才落脚了不到一个月,就见着了十来个去泣露阁闹事,让泣露阁还人的。就算今天的是个疯了,那之前的出现的那十来个人,难道各个都是疯子不成?天下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人一愣,随即拍手道:“哎哟喂!还真是!”

    “这倒的确古怪的很,说的我都不敢去了,原本我还打算明个带手底下的弟兄们去泣露阁瞧一瞧呢,毕竟我们不是过两日就要动身了吗?就想着长长见识。”

    “正巧我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们也好奇想看,这进场的银子我都准备好了,可老兄你这么一说,我可就不太敢带人去了啊!”

    另一人缓缓地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这见识还是不长的好。我是从法修界的地盘上来的,虽说不是法修界的弟子,但多多少少见过些法修界的东西。那泣露阁里头的东西,我瞧着不像是法修界的,总带着股邪性,吓人得很。”

    “提前和你说的好啊,我不是非要阻拦你去,只是因你先前帮了我一把,我才和你说这些的。你若不信的话,我也无法,反正我明日一早便要带着手底下的人动身了。”

    那人忙道:“老兄你怎的要走这么快啊?先前不是说,你与我同一日动身的吗?恰好咱们能同行一段路,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啊!”

    另一人道:“原本是要两日后再动身的,但我最近路过那泣露阁时,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对劲,就想往家里赶。正巧我手底下的十来个弟兄也想早些拿了银钱,回去和家里人团聚,我便提前了两日。”

    那人道:“老兄我是信你的。那泣露阁里的东西,我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说不准真有什么古怪。而且要是让我家娘子知道我去了舞楼,怕是我这身皮都要被扒下来一层,这见识的确是不长也罢。”

    “这样吧,老兄,我等会便上去和弟兄们说说,提前发了工钱,明日咱们一道走。”

    另一人点头道:“成。那明日辰时,咱们下来吃个饭,吃完了饭便走。”

    “成!老兄你先前算我的命算的老准了,正好你又是从法修界的地盘上出来的,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们二人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正准备碰杯时,却忽然瞧见有一道人影,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原以为至多是路过,却不曾想那人影最后站定在了他们的桌边,朝他们二人微微一笑道:“二位,我想同二位打听些事,不知二位可有时间?”

    “二位放心,我必然不会白白耽误二位时间。实不相瞒,我是个医师,可为二位探一探脉。就像这位先生,我观您面色偏白,唇色也淡,却两颧泛红,此乃阴虚火旺之象,近来是否常感口干咽燥、五心烦热?”

    说完,又看向另一人道:“还有这位先生,我观您眼周有些青黑,唇色也偏暗紫,近来是否常感口中黏腻,四肢沉重乏力啊?”

    二人望着李尘尽,听着她的话,皆是一愣,两两对视后,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哪来的医师?”

    李尘尽微笑道:“在下是自禅修界悟佛寺来的,姓李,名尘尽。”

    另一人听到她的名字时,陡然站了起来,面上露出激动之情,连带着周围的人也纷纷朝她看来。

    看来她这名声近来流传的有些广,难怪先前路上她替人看了一路的病,看的她自己都撑不住要倒下了。

    那人眼见就要开口说话,先前问李尘尽来历的人,却拦住了他道:“你如何证明你自禅修界来的?我在路上可见到过不少冒充禅修界之人,向路边人讨要银钱的,你如何证明你是真的?”

    李尘尽微笑道:“那我的确是证明不了。”

    那人见她如此从容,虽瞧着不像是冒充禅修界之人的骗子,却又一时无法完全放心,顿了顿,思索片刻后道:“我虽是法修界的人,从前做生意时,倒是有幸在禅修界的寺庙里借住过一些时日。”

    “你若当真是禅修界的人,那我问你的问题,你必然能答得出来。”

    李尘尽点头道:“您请问。”

    那人又想了想,才缓缓地道:“我曾在禅修界听过一段话,‘一切凡夫,欲修净业者,得生西方极乐国土,当修三福(1)’,你说说看,那三福是哪三福?”

    李尘尽缓缓地道:“一者,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二者,受持三归,具足众戒,不犯威仪;三者,发菩提心,深信因果,读诵大乘,劝进行者(2)。”

    那人点了点头,另一人却是听的云里雾里,看了看李尘尽,又看了看那先前拦着他的人,道:“老兄,我没去过禅修界啊!你们说的那些我听不大懂啊!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那人道:“如今看,八成是真的。”

    他说着,朝李尘尽拱了拱手道:“得罪了。我方才也不想如此,但实在是人心难测啊。这世上好人是不少,但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难免会在哪个恶人那吃上些亏,唉……”

    “这人心易冷难热,我从前在恶人那吃过亏,便是之后见到的都是好人,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李尘尽点头,“自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乃常理。”

    另一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却没什么兴趣,反而是朝李尘尽伸出了手,忙道:“尘尽居士,您的大名,我老早就听说过了,也听说您喜欢四处云游,只是一直没缘分撞见您。嘿,没想到今日赶巧了,求您快给我瞧一瞧,我这,我这……”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这除了您方才说的那些症状以外,我这……我这膝下也多年没个子嗣……”

    “也不是我讳疾忌医,就是找的那些大夫都不好使啊。从我成婚那日起,每日每日真金白银的花出去,结果这不仅半点效用没有,我娘子还说……还说我让那些庸医越治越不行了……”

    “哦?”

    李尘尽神情微妙,目光下移,落到了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怎么个不行法?”

    那人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夹紧了腿,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几乎是用气音道:“就……就在我过来谈生意前……都,都已经有五六个月,没和我家娘子同房了。之前新婚的时候,它,它就慢……不是那个慢,是……是站的慢……”

    李尘尽神情恍然,长长地“哦”了一声,抬眼打量着面前人的脸色,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啊。这种情况,我从前也遇到过不少,不必心急,用对了药,再加以早睡早起,还是很快能见效的。”

    “真……真的吗?”那人面上的欣喜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又被担忧和忐忑所取代,“可是……可是我这比新婚那段时间还严重,就是……就是它……它……它站,站不起来了……您懂吧?”

    李尘尽满面温和的微笑,像是个行医多年,极擅长安抚病患情绪的老医师,点头道:“我懂,我懂。”

    先前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话的韩山南,视线也是若有似无地朝那人腰部以下的位置望去,面上除了好奇便是疑惑,也不知是好奇什么东西能站起来,还是疑惑那东西竟然站不起来。

    他的面上一片坦然,并不带半分揶揄之色,却还是看得那人忍不住又夹了夹腿,一只挡这那地方,一手默默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此刻,另一人也轻咳了一声,跟着悄声道:“那个……尘尽居士啊,我的问题倒是没这位兄弟那么严重。就是这年岁上来了吧,多少,呵呵……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你看这,能不能也给我开服药试试?”

    韩山南的目光又紧跟着落到了另一人的身上,看的那人也跟着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同时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还是年轻好啊”。

    相比韩山南,李尘尽却一脸淡然平常,好似听到的只是些喝茶吃饭的闲话,只是连连点头道:“行,我都知晓了。此症急是急不来的,我先为二位诊脉,之后再开几副药方。”

    “二位回去后喝上一两个月,便能感觉到效果了。之后可在家附近找个大夫再调理调理,倘若不行……”

    李尘尽顿了一顿,看的对面二人脸色都跟着凝重起来,“我师父明存禅师的大徒弟,度生和尚,近来回了禅修界,大约要闭关一两个月。他出关后,大约还会在悟佛寺留五六个月,二位到时可去禅修界的悟佛寺寻他。”

    “倘若有缘相见,他必不会推辞;若是无缘相见,在下也没有办法,只能看二位与在下是否有再见的缘分了。”

    那二人闻言,纷纷点头道:“好,我们都记下了,多谢尘尽居士。”

    说着,那二人又对视了一眼,那年长些的男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人道:“居士,我这位兄弟,额……比我急。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两岁了,您还是先给他看吧。”

    另一人苦笑着道:“多谢老兄了……”

    李尘尽望着他们如此谦让,不免有些发笑。

    先前在小楼里时,有几个人为了争个先来后到差些打起来,如今遇到的这两位倒是谦让有礼,让人很是省心。

    她为那二人把过脉后,分别写下了几个药方,见那二人将药方收下,才开始询问起先前想要打听的事,“请问二位,那泣露阁古怪在何处?那些要去泣露阁里寻人的人,又是什么情况?”

    一人道:“泣露阁是和璋郡远近闻名的舞楼,里面的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额……当然,就算那些姑娘想卖身也卖不了,因为那些姑娘就不是人,听说是法修界和器修界弄出来的傀儡,身体里头都是空的,啥也没有。”

    “那些傀儡受灵力驱使,可以昼夜不停地跳舞,不过说句实话,那些舞姬跳的是真好啊!比一般学舞的女子跳的都好,一个个的就跟活人一样,甚至比不少活人还有灵活!”

    另一人道:“我见过那些舞姬,的确都不是人,但也不像是法修界的东西,瞧着总有股邪性,不像是受灵力控制的。”

    “当然了,我虽是法修界的人,却也不是修士,对修行一路也是一窍不通。知道些法修界内的东西,也是因为法修界的修士向来能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打成一片,故而见过不少法宝。那泣露阁里的和我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但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是瞧着总觉得不对劲。”

    李尘尽点头,“那按你们所说,泣露阁里的那些舞姬都不是活人,又怎会有人进去寻人呢?”

    那二人对视一眼,面上也露出了古怪之色。

    其中一人道:“不瞒您说,我们也就瞧见过一两次,具体的事儿都是出去谈生意的时候碰巧听到的。听说从八九个月前,便陆陆续续地有人跑进泣露阁里闹事,说什么……泣露阁的阁主抓了他们的家人,还非说那些舞姬就是他们失踪的家里人,但您说这不是可笑吗?”

    “那泣露阁里的舞姬,谁不知道都是些傀儡假人啊?况且那泣露阁的阁主又和法修界的人交好,一开始有人去闹事的时候,还有法修界的弟子出面给泣露阁的阁主证明呢!还有啊,我听说那些舞姬都是按照活人的样貌造出来的,那与人相似也是常事啊!”

    另一人道:“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有蹊跷。我听说自有人到泣露阁闹事开始,前前后后已经去了快百人,总不能那些失踪的人,都和泣露阁里头的舞姬长得一模一样吧?”

    李尘尽点头,喃喃地道:“确有几分古怪……”

    那人望着李尘尽,顿了顿道:“其实这事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大都只是胡乱推测的,还有些是以讹传讹的传闻。我们就是过来谈生意的外乡人,家里头还有父母妻儿等着吃饭,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尘尽居士,您若只是碰巧听见了觉得有意思,那听到这也就够了。那泣露阁势力不小,从建立以来,皇帝都召见过泣露阁的阁主和那些舞姬三四次了,那阁主又和法修界交情不浅,听说……”

    那人说着,停顿了下来,目光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才靠近李尘尽,压低声音道:“听说那位阁主,和法修界的那位老祖是至交!

    “所以泣露阁在和璋郡里头,可以说是横着走的,哪怕是剑修界的人来了,也得给泣露阁几分面子。”

    李尘尽挑了下眉,还未说什么,便听另一人诧异道:“啥?现在剑修界都要给法修界的人面子了?从前不一直是法修界的人,见到了剑修界的人扭头就跑吗?”

    原本一直在旁听的韩山南,此刻也忍不住插话道:“对啊!剑修界什么时候被法修界压一头了?!”

    李尘尽看了眼一脸义愤填膺的韩山南,端起桌上的茶杯,连连摇头。

    这家伙平常还知道什么沉默是金、言多必失,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他就憋不住半点话,更是心里有什么话,从脸上就能看出来了。

    到底还是年纪太轻了。

    那人见有两人如此反驳自己,原本不想继续说下去的,也被勾的有些憋不住了,嗐了一声道:“二位老弟啊,我就是从法修界出来的,这些事我还能不知道吗?剑修界从前是在修真界说一不二,可那也是在剑神还在的时候。”

    “现在剑神都陨落了,其他修真界又没什么大能,唯一厉害些的便是禅修界的明存禅师。但你们也知道,那位明存禅师要么闭关,要么到处讲经说法,对是否主掌修真界并不在意。禅修界以明存禅师为首,明存禅师都不在意,禅修界的人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更何况,如今禅修界和法修界正是最为交好的时候,两界都站到一块去了。禅修界不想分一杯羹,那修真界可不就是法修界一家独大了吗?”

    说着,他见另外两人面上仍有不服,只得继续道:“你们若不信,那我就再和你们说件事,从前我可是见过剑神的。”

    李尘尽闻言,默默抬眼朝对面之人望去。

    对面之人虽是个商人,却也知晓在外不漏财的道理,因此身上的衣着十分朴素简单,若混迹在人群中,一眼都寻不出他,是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且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确像他先前所说的不曾修炼过,那又是往哪见到的什么剑神?

    李尘尽心中虽有疑问,面上却不显,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好似只是一个认真的听客。

    而那人的身边之人,则忍不住道:“老兄,这事从前怎么也没你听说过啊?剑神长什么样?不瞒你说,我一直对剑修界十分感兴趣,自小就想去剑修界修炼,就是可惜啊,我爹娘非要我继承家业,所以至今也没机会去剑修界,唉……”

    那人道:“剑神的话……长得倒有些像尘尽居士。”

    李尘尽笑了起来,“啊?这么巧呢?没想到我竟有幸与剑神长得相像,实在是天大的缘分。其实我也一直十分仰慕剑神,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说来也是十分遗憾啊。”

    韩山南听着她说的话,不由得扭头朝她看去,且越听她说的话,眼睛便瞪得越大。

    眼见他就要忍不住开口时,李尘尽桌下的脚微微往旁一挪,轻轻抵上了韩山南的鞋面。

    韩山南感到桌下李尘尽的动作后,默默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生怕只用一只手捂着,还是会让他忍不住开口说话一般。

    那人见三人都对此事十分好奇,且也不想再继续之前有关泣露阁的事,便顺坡下驴地道:“其实我能见到剑神,也只是巧合。你们既对剑修界感兴趣,想必也知晓那位剑神还未陨落前,与我们法修界的老祖很是不对付,这有一日……”

    根据那人所说,有一日正巧沈正渊离开清净境去外面巡查,想要看看法修界境内的百姓过得如何。

    却没想到沈正渊刚出现,便有一道刺目的银光划破虚空,直奔沈正渊而去。

    他那时虽及时躲闪,却也受了伤,脖颈边出现了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鲜血正不断地自伤口处涌出,倘若他当时的反应慢上一秒,必然已被枭首当场。

    而周围的人甚至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伤到的沈正渊,只在定睛望去时,那道在空中划出数道银光的东西,已被一道陡然出现的身影接住。

    那身影接住了东西,在沈正渊的不远处站定后,他们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一柄通体泛着寒光的三尺长剑。

    那来人也不必多问,能伤到沈正渊的,就只有当世剑神。

    而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剑神,可以说是面如冰霜,眼似利刃,周身环绕着无边杀伐之气,竟比传闻里所说的“杀神”模样更为吓人——

    作者有话说:(1)出自《佛说观无量寿佛经》

    (2)出自《佛说观无量寿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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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当时只被那位剑神轻飘飘地瞟了一眼, 便被吓得双腿发软、脑仁发麻,不仅浑身瞬间瘫软地站不住,就连话也说不了了,还是被身边的人半拖半抱着拖回家的, 躺在床上躺了三天, 才慢慢缓过来。

    哪怕是如今多年过去,记忆中那剑神的目光早已模糊, 却还是会让他一想起来, 便觉得头皮发麻, 脖子发凉, 浑身打颤。

    那二人见他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另一人不由得问:“老兄, 之后呢?之后剑神和你们家老祖怎么样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那我哪知晓啊?这神仙打架,我要是还在旁边,哪还有命坐在这?”

    说着,他又看向李尘尽,十分感慨地道:“尘尽居士虽与剑神长得有几分相像, 但瞧着便让人觉得亲近,唉……好在如今在这的是尘尽居士, 若是剑神的话,我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虽说久经商场,不说巧舌如簧, 但话还是多少会说几句的。但当时见过剑神那一面, 我虽说躺了三日就能站起来了,却愣是不会说话了,像是魂都被吓丢了一样。在家里苦苦练了六七个月, 才想起来人该怎么说话,唉……”

    李尘尽轻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慢慢地道:“啊……这个……剑神竟然这么凶呢?但是我怎么听说,剑神的脾气好像有时候也挺好的呢?”

    那人嗐了一声道:“应当是面对自己人的时候脾气好吧?反正当时见到了剑神的,也不止我一个。我还算好的了,至少还能睡得着觉。有些人被吓的回去之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还有些一闭眼就做噩梦。最长的一个,听说有三四年睡不好觉了,险些将人熬死。”

    “不过这说来也正常,剑修界的名头不都是一剑一剑拼出来的吗?若是杀气不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剑神了。说起来,那位剑神也当真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才十八岁就继任了万善门,短短一年时间,就打出了个剑神的名号,当时也不过才十九岁啊!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看起来万分可惜地道:“可惜天妒英才啊,那位剑神在万善门就做了六年的掌门便陨落了,陨落之时也才二十四岁,唉……还年轻的很呐。”

    “那位剑神哪怕是活到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八九,可比我小了快一轮呢!”

    李尘尽道:“想来也是这位剑神从前太狂了些惹的祸。这为人处世啊,太狂了容易被人记恨针对;太弱了呢,又容易被人看轻欺负。这位剑神就是年轻的时候,不知晓什么是中庸之道,这学不会,难免要走一些弯路,陨落了,只能算她运气不太好。”

    李尘尽话音刚落,一旁的人便猛的跳起来喊道:“你胡说什么呢?!剑神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李尘尽被韩山南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他,正要说话,便听韩山南继续道:“剑神才不是狂,她只是做了她能做的事而已。难道就因为她能做到的事,一般人都做不到,就是狂吗?若她做的都是一般人便能做的事,又怎么会成为剑神?又怎么能惩奸除恶,短短数年就让妖魔邪祟不敢再侵扰人间呢?!”

    “剑神在世时,剑修界是一家独大没错,但剑神为人一向坦坦荡荡,又亲力亲为地救了那么多人,除了那么多邪祟,她分明是个世间难得的正人义士!就连陨落,也是为救人而出的事。她一生都在救人,继任掌门后短短数年便做了那么多前人都做不到的事,这些你难道都看不到吗?”

    “李尘尽,你不是她的朋友吗?她明明那么相信你,把剑谱都留给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呢?哪怕天下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你不该也是最了解她的人吗?你不该和她站在同一边吗?!”

    李尘尽瞪了韩山南一眼,扭头不好意思地冲对面二人尴尬地笑了笑。

    对面两人也是人精,光是听韩山南方才说的那些话,便推测出了不少信息,顿觉这些事他们招惹不起,找了个借口,也不管李尘尽的挽留,便连忙起身上了楼,匆忙地连桌上剩下的酒水都没带走。

    李尘尽见人都走了,才看向韩山南,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韩修士,你跟着我也有不少时日了,这沉默是金、言多必失的道理,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现在好了,那两位都知道我是剑神的好友了,还知道剑神陨落前将剑谱都留给我了。不仅是那两位,还有这大堂其他的人也都听见了,你方才那嗓门大的,我看不止这大堂的人,楼上的人必然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剑神的剑谱在我这了,你不是让我当活靶子吗?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有人来找我要剑谱了,若我不给,说不准还要对我严刑逼供呢。”

    “你……我……他们……我……”

    韩山南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听着李尘尽的话,卡壳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李尘尽见状,又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悠哉悠哉地上了楼,“罢了,就当今日是韩修士你的无心之失吧。”

    “你放心,若之后有人来向我讨要剑谱,还要掳我、打我的时候,我定然不会记恨韩修士你的。”

    韩山南:“……”

    先前的那点愤怒已顷刻间烟消云散,韩山南望着李尘尽的背影,只感到无尽的悔恨。

    他方才是当真没忍住,并非是有意要讲那些事说出去的,平日里也一直有在留意,却没想到怒气一上头,竟什么都忘了,那些话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

    他懊悔了半晌,连忙跟着上了楼。

    恰好李尘尽并未关门,他走进屋内,望着正拿出一本话本在看的李尘尽,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的,我也知晓那些不能说,我……我就是没忍住……”

    李尘尽抬眼,看着韩山南道:“韩修士,这个理由,你都在我这都用过多少次了?我是不是一直和你说,沉默是金、言多必失啊?”

    “结果你可倒好,半分都没记住,今日就将我和剑神的那点事抖落了出去,声音还那么大。那明日,是不是还要将剑神并未真正陨落的消息也透露出去啊?”

    “不!我,我不会的,你相信我!”韩山南慌忙道,“我方才当真是没注意,我之后定然不会了!你别担心,我之后一直陪着你,等我实在要回去的时候,我……我就将你一起带回去,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当然了,到时候你要是不想和我一道回家去,我也不会逼你,我会先将你送回禅修界再回去,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李尘尽点头,“算你小子还有几分尊师重道之心。但这错了就是错了,你就不打算做些什么事,弥补一下吗?”

    韩山南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道:“我身上没什么东西能给你的了。我之前带出来的一千两银票,不是都在你那了吗?我现在就只有一柄剑了,你要吗?”

    李尘尽抬手道:“哎。这灵剑认主,你可不要将你的剑随意给我。若是它忽然闹起脾气,在我身上戳个窟窿,我岂不是就要命绝于此了?”

    “你也不需要做些什么旁的事,明日随我去查探一下有关泣露阁的事便好了。我对那泣露阁很是感兴趣,正巧明存禅师所托之事,也与泣露阁有关,顺道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总没错。”

    韩山南忍不住道:“那泣露阁不是个舞楼吗?明存禅师要拖你办的事,还和舞楼有关啊?”

    李尘尽淡淡地道:“就是因这泣露阁是个舞楼,里面多是姑娘,哪怕那些姑娘都并非真人,那些禅修界的弟子才大都不适合来啊。”

    “况且这禅修界的人,不管是比丘还是比丘尼都是已经剃度了的,没有头发,脑袋上还顶着戒疤,到这地方来,岂不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所以啊,明存禅师看了一圈,没瞧见合适的人,这事不就落到我身上了?”

    “还真是哎!也确实只有你能来了!”韩山南恍然道,“你放心吧,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陪你去查探的。你修为那么弱,身体又不好,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李尘尽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有孝心。来,我给你倒杯茶。”

    李尘尽说着,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满茶水,朝韩山南递去。

    韩山南见她不生气了,也顿时放下了心,笑呵呵地伸手去接。

    但在不慎触碰到李尘尽的手指时,他却猛的收回了手,那斟满了茶水的杯子,也便跟着掉到了地上,洒了一地茶水。

    李尘尽望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和茶水,忍不住道:“韩山南,我说你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吧?我可和你说,这客栈的茶具都是一整套的,你摔了人家一个杯子,我可是要赔人家一整套茶具的银钱的!”

    韩山南回过神,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有意要摔它的,是我方才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

    李尘尽一顿,神情在短暂的空白后,登时严肃起来,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指着韩山南道:“韩山南,我先警告你一句。你我可是师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我对你可是既当爹又当娘,你可不要有什么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想法。”

    第60章 欺师灭祖(捉虫)

    “就算有, 你想想也就罢了,不许说出来,更不许做出来,不然的话, 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我和你说啊, 我和剑神也是学过几招的,真动起手来, 当心我将你揍得十天起不来床, 一个月下不了地, 一年不敢和我说话。”

    “不, 不是!不是!!”韩山南被李尘尽说的都有些跳脚, 脸色涨红地道, “谁,谁说我是有那种想法了?!我只是方才碰到你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李尘尽:“……”

    李尘尽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的韩山南慌忙解释道:“你, 你!不是!我才不是对你有那种心思!你喜欢看那些徒弟欺师灭祖喜欢上师父的话本,还非要逼着我看, 我还不喜欢看呢!!”

    “……你这时候提那些话本做什么?”

    “你,你难道不是以为我, 我……哎呀,反正我对你肯定没有那种想法, 你又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我方才是想说……我, 我是想说我碰到你的时候,觉得浑身忽然发寒,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

    听韩山南如此一说, 李尘尽稍稍放下了些心,问道:“你碰到我的时候,觉得浑身发寒,还有什么东西在看你?”

    韩山南点头道:“对啊!我方才还以为是有谁在偷听,或是有什么邪祟东西,偷偷进了你屋里,将我吓了一跳。我忙着要去看你这屋里有什么东西,这才没接住你递过来的杯子啊,我,我才不是因为别的!”

    “那现在还有吗?”李尘尽问。

    韩山南四处看了看,又走到门边,探头往外看了看,看了许久,才转身走回来,道:“没了,想必是被方才杯子摔碎的声音给吓跑了。”

    “应当只是些过路的邪祟,胆子小,修为又不济,一见到本修士,便被本修士的深厚修为和一身正气给吓跑了吧。”

    李尘尽:“……”

    这小子也当真是敢说。

    不过韩山南虽说修为不算多深厚,感觉上至少不会出错,他说方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他,那就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存在,但她却一直没有什么感觉……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之前做了一个云里雾里的梦之后,她竟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感到被窥探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不该会突然消失才对,若是换个地方就能消失,那他们先前一路赶路,一路换地方,她早该没有感觉的才对,除非……

    除非只是她单方面地感觉不到了,实际上那个视线依旧存在,只是换了个能感觉到的人而已。

    她思索了良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道:“小山,你握着我的手。”

    韩山南被她这忽然的称呼惊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你,你突然这么叫我做什么?怎么还要我拉你的手啊?我,我,我对你,我……”

    李尘尽无奈地道:“别多想,只是握个手而已,过来。”

    韩山南虽不情愿,但李尘尽一板起脸不说话,瞧着便有几分吓人,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慢悠悠挪到李尘尽的面前,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在那一瞬间,先前一闪而过的注视再次出现,而且那道注视还距离他十分地近,就好像就在他的面前一样。

    他下意识地甩开了李尘尽的手,李尘尽被他着忽然的动作弄的一冷,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眼前人的脸色有些发白,立刻问:“你怎么了?”

    韩山南望着李尘尽,后退了一步,道:“不,不知道啊。我就想甩开你,刚才那个看着我的东西又出现了,好像就在你的身后,但我什么也没有看不见……”

    “会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法修界的人厉鬼找过来了?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瞎胡扯的,毕竟你平常就总喜欢胡扯,谁能想到这个竟然是真的……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找人给你驱驱邪啊?”

    李尘尽皱了皱眉,看着一脸担忧的韩山南,眉间又变得平缓,忽然问:“你先前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啊?”韩山南听着李尘尽忽然的问题,神情有些恍惚地道,“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现在不是那个厉鬼更重要吗?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被附身了?它附身你为什么要问我喜欢什么类型?不会是它看上我了吧?”

    李尘尽道:“那你当真是想多了。这驱邪之法,最擅长的便是修真界的人,修真界中又属剑修届、法修界和禅修界最为擅长。我是禅修界来的,又是明存禅师的徒弟,对付一个小小厉鬼,不在话下。”

    “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正好我又是你师父,不得听听你的想法,之后好帮你留意留意吗?”

    “这,这我怎么说的出来啊……”韩山南道,“我也没仔细想过,但若一定要说的话……首先一定要好看,性子温柔一些,可爱一些,活泼一些,能和我一起玩,岁数和我差不多,喜欢小动物。”

    李尘尽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那我好像和你说的差不多啊,除了岁数可能比你大些,其他的也没什么差别。”

    “谁,谁说的?!”韩山南失声道,“你才不是!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但性子差的很,你,你也就对别人温柔,对我说动不动就使唤,恨不得将本修士当牛马来使!”

    “还有啊,你也不可爱,你不仅有时候会吓唬我,你还会吓唬小孩子!你也不活泼,总是坐在一处就不愿意动,休息的时候总在睡觉,家务活全都丢给了本修士干!除了喜欢小动物,你其他的哪一点符合了?”

    李尘尽啊了一声,“原来我在韩修士的眼里这么差劲呢?”

    听李尘尽这么一说,韩山南又顿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担心自己方才的话伤到她一般,想了想,道:“其实,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劲,你也挺好的……”

    “你每日都会记得给我留灯,夜里还会下楼看我有没有踢被子,还会教我道理,指点我剑法,见我累了还会给我倒水,让我歇息。之前见到有几个小孩子虐待一只小猫,我去说理却说不过他们,你直接上手将那小猫抢了过来,还顺手给他们洒了一身痒痒粉,在他们爹娘带着人孩子找你看病的时候,你还忽悠着他们爹娘将他们揍了一顿给我出气……”

    “你……你人其实挺好的。”

    李尘尽点了点头,“听到韩修士如此说,在下实在是倍感欣慰。为感谢韩修士心中如此想我,这本经书,我就奖励给韩修士了。”

    韩山南:“……”

    李尘尽看着表情陡然僵住的人,贴心地提醒道:“不早了,韩修士,你该回屋歇息去了。这经书也不着急看,我给你六日的时间,你慢慢背,昂。”

    韩山南:“……”

    韩山南:“你就是坏人!!”

    韩山南吼完这句话,便带着她给他的经书,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看得出来气的不轻。

    李尘尽在韩山南走后,悠哉悠哉地关上了屋门,随后走到桌边坐下,若有所思地思索了一会。

    不过她思索着思索着,便拿起了桌上看到一半的话本,正巧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徒弟对师父霸王硬上弓的剧情,十分有意思。

    从明日开始,怕是要有一阵子看不了话本了,还是趁现在将多看一些是一些吧。

    她一边翻着页,一边喃喃自语地道:“哎呀……这师徒的话本看多了,都有些先入为主了,着实是不该,不该啊……”

    ………………

    李尘尽昨夜挑灯夜读,直到半夜才堪堪睡着,因此白日里也起的晚了些,原本打算辰时出门的,结果直到巳时末才出了门。

    她们要查探泣露阁的事,自然是要先到泣露阁附近看一看,结果却不曾想,他们才到泣露阁附近,便瞧见有个人被架着扔出了泣露阁,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李尘尽与韩山南对视一眼,纷纷往前,挤进人群之中,成了旁观的路人。

    那被扔出来的,是个年岁大约二十三四的男子,衣着瞧着像是富贵人家,但肤色却是偏黑的小麦色,不像是常年在家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像是时常在外奔走谋生的人。

    而那人旁边还有三个被打的鼻青脸肿,叫苦连天,趴在地上,一时爬都爬不起来的人。

    那些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短打衣裳,一瞧便知是做粗活的下人,其中还有一人拖着伤腿,挪到那男子身边,一边痛呼着,一边问他有没有伤到。

    那男子瞧着没受什么伤,很快便爬了起来,还要往泣露阁里冲,结果自然是被那几名壮汉又推了回去,“什么东西?也敢来泣露阁闹事?你家里的那点家产,在我们阁主眼里,都没泣露阁一日进账的零头多!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想抢我们泣露阁的舞姬?”

    那男子脸上挨了一拳,一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但他也并未因此示弱,一手捂着脸上的伤处,一边指着那些人喊道:“放,放屁!那分明是我妹妹,是你们!你们掳走了我妹妹,把我妹妹还给我!!”

    那几名打手也没想到这人挨了几拳还不消停,正准备再补上几拳时,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了几个人。

    那些人连忙挡到那人和那几名打手之间,一边拉着那叫喊着让泣露阁还他妹妹的男子,一边歉然地对那几名打手道:“对不住,对不住!还请几位爷高抬贵手,我们家少爷得了些疯症,并非是有意要来泣露阁闹事的!”

    “几位爷,几位爷,这点银钱当是我们孝顺几位的,我们这就带我们家少爷回去,求几位爷别动手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钱袋,塞到了对面一人的手中。

    那几名打手见状,也便不再动手,其中一人挥了挥手道:“疯子就好好关在家里头!外面的人又不是他爹娘,再让他在外头胡乱发疯,当心哪天被人打死!”

    “是是是……”

    那几人连声应是,拽着那男子和先前躺在地上的几人就要走。

    而那名男子正歪着头去看那拽着自己的人,在看清楚人后,顿时抽出了自己的手,道:“不是,你们谁啊?你们才是疯子吧?!”

    骂完,又扭头冲那几名打手道:“什么泣露阁?我呸!把我妹妹还给我!!”

    那几人顿时脸色大变,在那几名打手又要动手前,其中一人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另外两人直接将人抬了起来就往人群外跑。

    那几人跑出去之后,周围围观的人见无戏可看,也便一一散去,那几名打手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声,骂了几句便扭头回了泣露阁内。

    李尘尽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韩山南道:“我看他们的确不像是认识,那些人不会是人///贩///子吧?”

    “不像。”李尘尽道,“不过那些人定然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忽然出现拦着那些闹事的人。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韩山南问:“那我们跟过去后怎么说啊?又要学你骗人吗?”

    李尘尽瞥了韩山南一眼,啧了一声道:“什么叫骗人?我那叫随机应变,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不编些身份,怎么和人套近乎?”

    韩山南斜眼看她,“什么随机应变?什么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还是骗人吗?”

    李尘尽被气笑了,她挑了下眉道:“行。那接下来就看韩修士你的了,这话就你来套吧。我可和你说清楚啊,你要是套不出话,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可就要将你赶走了。”

    韩山南顿了一顿,纠结地道:“那……那你之前说的,好像的确是随机应变……”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违背了良心,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像是担心会有天雷劈下来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一副心有不安的模样,“李尘尽,你能不能告诉我剑神在哪啊?”

    “这些时日,一直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已经很听话了,肯定不会给剑神惹事的……”

    “剑神啊……”李尘尽一边跟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一边道,“她正在养伤,也不知能不能养好,不方便被人打扰,若是她哪日伤势痊愈了,我再让你们见面也不迟。”

    “哦对了,酒酿圆子可是剑神养的狗,剑神就是因为照顾不了她,才将它托付给了我。但是呢,我之后因为要帮明存禅师做事,难免东奔西跑,怕是照顾不了它,你之后可要好好照顾它啊。”

    “好吧,那你可一定不要忘了。”韩山南愁眉苦脸道,“照顾酒酿圆子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酒酿圆子的,这些日子,给酒酿圆子喂食、洗澡、遛弯什么的,不都是我在做吗?”

    “结果你倒好,做了甩手掌柜,什么忙也不帮。之前我要给酒酿圆子洗澡,让你帮忙烧些热水,等了半天也没见到热水,一扭头发现你竟然靠在灶台边睡着了。分明你才午睡完不久,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做事……”

    李尘尽惭惭地道:“这些日子是辛苦你了,我也是很想帮你些忙的,不过这每日要看那么多病患,的确是累的很,难免会多睡一会。”

    “不过你想一想啊,之后酒酿圆子早晚就只有你一人照顾,我现在不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以免日后手忙脚乱吗?”

    韩山南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你就只会强词夺理!”

    他们二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些人的身后,一直跟到一处远离街市的偏僻客栈。

    那客栈瞧着不大,但年份看着却不短,且有些年久失修,从外面看有些破破烂烂的,怕是很难招揽到客人。

    但就这样的小客栈,里面的人听见外面有动静后,却打开了屋门,待那些人陆陆续续进了客栈的屋门后,又立刻关上了大门,瞧着很是古怪。

    而最为古怪的是,先前还十分抗拒的那名男子,也不知路上听到了些什么,竟不再反抗,反而是十分顺从地进了客栈的大门。

    韩山南道:“一家客栈,白日里却紧闭着门窗,又强行带了那么多人进去……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黑店啊?像你看的那些话本里写的黑店一样,卖///人///肉包子、人///肉饺子什么的?”

    “倒是也不无可能。”李尘尽道,“不过这类话本,我劝你还是少看些,可以跟我要些旁的话本,小小年纪别总看那些吓人。”

    韩山南怒道:“我才不要!你那里其他的话本都,都不正经!你上次给我的那本,还是里面的女主角那,那什么了男主角,里面还有画,你……它……我……反正,反正我不看!”

    “那话本里,女主角对男主角霸王硬上弓也就算了,最后竟还是男主角怀孕生子,你,你!你爱看这种话本,你无耻!!”

    “啊……”

    李尘尽长长的啊了一声,随后歉然道:“抱歉,抱歉。当时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来和我要话本,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就随手给了你一本,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是我的不是。”

    “不过你说的这个话本倒是挺有意思的,我还没看过呢,你放哪了?”

    韩山南大怒,“本修士扔了!扔了!!”

    李尘尽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可,可惜?你到底在可惜些什么啊?!”韩山南顿时拔高了声音道,“往后你再要买什么话本,必须得本修士过目了才许买,不许看都不看,就将店里的各类话本都买一遍!”

    李尘尽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自己之后不能自由买话本而叹息,还是在为那本她都还未看过,便已经被扔了的话本而感到惋惜。

    二人走到那客栈门前时,韩山南脸上被气出来的红晕还没消下去,甚至被气的连看都不愿意看李尘尽一眼,但还是在李尘尽的指示下,动作僵硬地敲了敲门。

    很快,门里便传来了走路的声音,随即,客栈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人的脸稍稍探出些许,望着眼前的二人道:“二位,我们客栈的屋子都满了,二位去别处吧。”

    李尘尽道:“我们并非是来住店的,只是想问一问有关泣露阁的事。我们认识的朋友,说他的妹妹就在泣露阁里,正好听闻你们这边好似能打听些泣露阁的事,便想来问一问。”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钱袋。

    那人扫了眼她手中的钱袋,却并未接过,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二人,看了许久,才拉开了客栈的门,道:“你们进来说吧。”

    客栈的门窗虽说紧闭,但隐约还是能透进来些许微光,勉强可将这处昏暗的屋子看清。

    这客栈里头和从外面看时一样的破旧简陋,桌椅的年份也已不短,坐上去时,还能听到身下椅子发出的咯吱声。

    而先前被那些人带进来的四人,此刻就坐在桌边,领头的男子正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声的呜咽着,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极为难过的事。

    李尘尽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此事若选择继续编谎话,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坐到桌边后,她便开门见山地道:“我并没有认识的朋友,但我来此是受禅修界的明存禅师所托,想要查探一番有关泣露阁的事。”

    屋内众人纷纷朝她看去,却无一人说话。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个样貌瞧着十分年轻,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过来,道:“原来是尘尽居士,我见过您的画像。”

    李尘尽闻言朝来人望去,只见此人身着法修界的黑色弟子服,绑着发髻,相貌俊雅,虽瞧着年少,一举一动却十分稳重,表现出的是不符合他外貌的成熟,且修为大约在元婴后期,已有半只脚跨入大乘境界。

    显然,此人虽说瞧着年少,但真实年岁必然不小。

    李尘尽还未说话,韩山南便咦了一声,“外面还有你的画像卖吗?我怎么一路来,都没见到过啊?”

    李尘尽:“……”

    她没搭理韩山南,而是对那走过来的少年道:“那还真是有缘。不过我之前听人说那位泣露阁阁主同你们家老祖是至交,敢问这位修士是来查探有关泣露阁之事的,还是帮泣露阁办事的啊?”——

    作者有话说:笑发财了,认识了一个作者,一开始还聊着怎么写文,结果聊着聊着开始研究起生计了,互相交流活下去的办法哈哈哈,然后谁也没参考到[狗头]

    我给她的建议是pdd买一大桶纯燕麦泡开水,一日三餐就解决了,生命体征靠药店买的那种三四块一小瓶的维生素,一瓶就有100片可以吃很久,而且网上买更便宜,只要两块多

    然后她说维生素可以,但燕麦她吃不惯,喇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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