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中招
韩山南屏息望去, 只见铁笼中到那些人,个个目光空洞、呆滞,仿佛失了魂一般,哪怕是看到他跑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呆呆地坐在原地。
所以, 外面的那些傀儡,竟当真是用活人做的!
只可惜他如今自身难保, 更没时间去救这些人, 若是贸然将这些人弄出来, 或许只会让这些人死得更快。
先前那跟着他的舞姬, 好似已被他暂时甩开, 他没再听到轻飘飘的脚步声, 也没再听到那舞姬身上所戴的银铃,随着她身体转动,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他方才才从那边的门进来,现在原路出去,怕是会和之前追他的舞姬撞个正着, 只得先贴着墙,捻手捻脚地挪动着, 试图在这密室中,寻找到其他出路。
然而, 就在他缓步挪至一个铁笼边时……
“叮铃……”
一道清脆的银铃声,毫无征兆地自他身侧响起。
他顿时浑身一僵, 脖颈仿佛生了锈一般, 缓慢而僵硬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正好与站在角落阴影中的一名舞姬,对上了视线。
她就像先前他所遇到的那名舞姬一样, 也对着她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面上还挂着娇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婉可人。
而有了上一次经验的韩山南,这次都没等她开始跳舞,只在看到她行礼的瞬间,便猛地扭头拔足狂奔!
管它有没有别的门,原路出去又会不会撞上,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他不赶紧出去,这间密室空间这么小,他一定会死!
而不知老天爷,或者说这里的东西,是不是听到了他心中的呐喊,他刚冲出密室,就看见对面靠角落的地方,正静静地站着之前追着他的那名舞姬。
想来是那舞姬之前追到这附近时,失去了目标,便干脆原地站定,不再动了,却没想到这么巧,一出门,他们二人就碰上面了。
韩山南:“……”
那舞姬的头颅,缓缓转向了他的方向,紧接着,她的身体才以一种非人的、关节错位般的姿态,缓缓转了过来。
在这期间,它的身体“咔咔”作响,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随后,她微微一笑,再次姿态优雅地,向他行了一礼。
当两道银铃声,同时在他耳边响起时,韩山南只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拼命狂奔,但他一开始的运气好像太好了,以至于还没等他找到个出口,就耗尽了。
他才跑到一个岔路口,还没来得及选方向,便见右边的岔路口,正静立着一名舞姬。
“叮铃铃……”
三道银铃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好听虽好听,但此刻却像是他的催命符,让他整个人都快要抓狂。
他其实试过直接砍,但长剑斩下它们的头颅后,它们的身体却不会因没了脑袋而倒下,依旧能翩然起舞,甚至还会捡起自己的脑袋,重新给自己安上。
他也曾在一个傀儡低头,捡自己的头颅时,瞥见那断颈之中,是一片空空如也。
那里面没有骨头,没有血肉,只有外面一层完美的皮囊。
而那个皮囊即便被破坏了也无妨,它可以重新被组装起来,砍下的头可以接上,砍下的腿也可以接上,砍断的腰也可以接上。
所以它们无法被杀死,无法被阻拦,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跑,逃跑,逃跑,不停地逃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源于疲惫还是恐惧,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刻都不能停,一秒都不能停,一旦停下来,他就会……
就会……
韩山南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在这一刻骤然停止,连带着,他的脚步,也猛地停住。
他站在原地,听着身后不断靠近的三道银铃声,却没有任何要逃跑的意思。
“叮铃铃……”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前方。
这是一条单行道,并没有岔路口,他能选择的,除了后退就是前进,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而现在,他后退,必然是不可能的,但前进……
也是不可能的……
他望着不远处的前方,在烛火照映下,一名身姿窈窕、容色绝丽的舞姬,正对他微笑着缓缓行礼。
分明她周身笼罩的光晕,那么温暖,那么柔和,但此刻,他却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
被包围了……
被彻底包围了……
他几乎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到银铃声,伴着阴冷的风,贴上了他的脊背……
而也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他只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拽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寒之地,混沌的神智也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此刻,竟正站在距离泣露阁大门不远的地方,而之前他跟踪的那两人,此刻已“散落”在了地上。
没错,是散落。
就像他先前所砍的那些傀儡一样,她们的关节断开,露出没有血肉和骨头,空空如也的内部,像是被人拆散的破烂木偶,各种零件散落一地。
而李尘尽的声音,也在一旁忽然响起:“啊……真悬呐。好在我和沈掌门夜里睡不着,正巧听见有人下楼,动静还不小。本想看个热闹,却没想到下楼的人会是你啊,韩修士。”
李尘尽望着他,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我说韩修士,你这也太容易中招了吧?你不是上楼去监视、跟踪那二位的吗?怎么反倒被那二位给迷住了?好在我们出手及时,不然等你从这门出去后消失了,这天大地大的,我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你了。”
“什,什么?”韩山南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我,我又陷入幻境了?但是我方才明明看到……”
他下意识地望向大堂中央,那神像的方向。
与他记忆中的不同,那神像原本该有门的地方,此刻严丝合缝,看不出有任何机关的痕迹,按理来说。
现在想来,哪怕是做的再好的机关,也总会有些踪迹可寻,所以他之前看到的那神像下方的暗门,就是他的幻觉……
李尘尽摇头,“我想,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那些失踪的人,还有离开的人,并不在泣露阁内。否则就按照之前那么多人来闹事来看,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心思缜密的,知道要先查探清楚,而不是冒然闹事。”
“但你想一想,那些人到最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闹事。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韩山南问。
“这说明,在这泣露阁中,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柳阁主有问题的证据。所以他们会选择闹事,并不是他们思虑不周,而是他们除了闹事,别无他选。”
韩山南皱着眉,感觉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所以……所以我刚才是又……但到底是什么时候?我……”
韩山南正觉得摸不着头脑时,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在他的记忆里,大师姐的脚步声,停在了他所在的房门前,然后便开始敲门,他当时只感觉那些声音像是活了一样,一直往他的脑子里钻。
而之后声音忽然消失了,其实并不是他听不到了,而是……
他当时就已经中招了……
所以后来他所听到的开门声,也并不是隔壁的人开门的声音,而是他……
是他自己……
亲手开的门……
之后他记忆里,一直在跟着那些人走,走入通道时,他和那些人距离那么近,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毕竟隐身符虽能隐身,却不能让一个人真正地消失,一旦触碰到,还是会知道那里有人的,但在那期间,却没有一个傀儡发现。
那并不是他运气好,或者是那些傀儡太笨,而是……
现实里,他就是跟在那些傀儡,或者说,大师姐的身后……
李尘尽叹了口气,“是我不该让你去探查这些事,好在我们没有睡着,不然你万一出了事,我和你家里人可不好交代。”
“这接下来的事呢,就交给我们这些大人来办便好,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着,她忽然将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状,随即朝空无一人的大厅,扬声喊道:“柳阁主,都到了这一步了,不妨我们好好谈一谈呢?”
韩山南被她这突然的喊话吓了一跳,正要去捂她的嘴时,眼前却骤然一黑,仿佛周遭的灯光突然尽数熄灭了一般。
但紧跟着,那熄灭的灯光,又再次亮起。
而此刻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却令他头皮好似瞬间炸开。
泣露阁还是原本的那个泣露阁,看起来没有半分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原本无人的地方,此刻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那些人里,有傀儡,也有那些参加碧云之争的来客,而此刻,那些白日里还谈笑风生的来客们,却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如同被操控的木偶,静静地站立着。
无数道黑沉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他们的身上,令人万分不适。
韩山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的触感有些奇怪。
他低头望去,却见自己脚下的地面,仿佛活物一般,正在不断蠕动、起伏着,仿佛正在缓慢的呼吸着空气。
随即,四周的墙壁、梁柱,也开始蠕动、起伏,仿佛在他意识到地面活过来的瞬间,这整个泣露阁都跟着一同活了过来。
而那一直矗立于大厅中央的神像,原本低垂的眼帘,也在此刻缓缓睁开,石雕的眼珠,不断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最终随着那转动声消失,那神像的目光,也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第8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随即在他的注视之下, 那原本看起来悲悯肃穆的石雕面容,却缓缓扯出了一个极其狰狞且诡异的笑容,其中好似充满了极致的恶意。
“扑通……”
李尘尽正望着被从黑暗中,缓缓推出的柳烟, 正要开口说话时, 却被身边忽然传来的一声闷响打断。
她一扭头,就见韩山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紧闭着双眼, 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李尘尽:“……?”
年轻人, 睡眠质量这么好吗?
说休息, 就真休息了?
她将韩山南拖到自己身后时, 顺道把了下他的脉门, 确定身体没什么事后,为防万一,又向沈正渊要了张清心符,“啪”地一下,贴到了他的脑门上。
这小子的心性实在太差, 之后若再遇到什么有关幻境的地方,绝不能让他再掺和了。
安置好韩山南后, 她将目光再次放到柳烟身上。
只见她身上依旧穿着华美的阁主服饰,看起来雍容华贵至极。
但她的一双眼中, 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恨意,好似她们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
李尘尽朝她的方向拱了拱手, 声音温和地道:“柳阁主, 其实我们大抵也知晓,您做这些,为的是报复当年欺辱你的同门。此事是非对错, 我不便妄断,但那些因碧云之争而来的来客,到底是无辜的。您何不高抬贵手,放那些无辜之人离去呢?
柳烟听着她的话,唇边却缓缓扯起了些许诡异的弧度,她低下头,肩头微微颤动,随即猛地仰首,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仿佛从她口中,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无辜?哈哈哈……这世上有谁无辜?!”她笑声戛然而止,眼中更是恨意滔天,“当我受尽折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谁想过我无辜?世上的人在看到我受苦受难,却无人愿施以援手的时候,有谁想过我无辜?在知道我在山匪窝里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残命的时候,那些都不认识我的人,却指着我,说我‘不干净’的时候,又有谁想过我无辜?!”
“这天下人都是一样!他们都喜欢冷眼旁观,也乐于推波助澜,看着比他们更弱小的人,陷入更凄惨的境地!只要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只要不痛在自己身上,就可以说别人无病呻吟!每个人都是,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的人,全都该下地狱,全都该陪我一起下地狱!!”
她说着,又仰头大笑了一阵。
她的笑声,在这的大堂之中不断回荡着,听得人毛骨悚然。
直到她笑够了,她才缓缓止声,随后拍了拍手,不多时,那碧云阁剩下的人,便被几个傀儡粗暴地押至二楼围栏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围栏之外,仿佛随时都会被推下去一般。
而那种随时都可能摔下去的恐惧感,令那些人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凄厉、尖锐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堂。
柳烟听着耳边的叫声,面上却显露出了几分陶醉之色,仿佛此刻听到的不是惨叫,而是世间最为美妙的乐声。
而那些悬于生死边缘的人,此刻自然也注意到了下方的人,当即便有一人嘶声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你就是故意设局让我们过来的!你就是想报复我们,你就是想报复我们!!”
听着那人喊的话,李尘尽不由得别过头,嘶了一声,仿佛对此不忍直视。
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竟还不会说软话,也不知道该说那人是不怕死,还是太不怕死。
而有一个不怕死的,自然就还有别的不怕死的。
那人话音刚落,紧跟着,便又有一个人喊道:“柳烟!我们从前是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但那都已经过去!你现在过得也不差,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柳烟!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就是该死!你为什么当初不死在土匪窝里?!你都被那些土匪玩的腿都废了,为什么没有死在那里?!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柳烟脸上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也彻底消失。
她只一挥手,押着那两人的傀儡,便毫不犹豫地将她们从二楼狠狠推下。
“砰!”
“砰!”
随着两声沉闷的巨响响起,李尘尽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二人的运气不是很好,正巧头颅着地,只一瞬间,鲜血与脑浆便瞬间迸溅而出,在地上绽开了两朵血色的红花。
而那两朵“花”的主人,身体只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有一人大哭着喊道:“柳烟师姐,柳烟师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我当初只是想和你开一些玩笑,我没有想你死,我真的没有啊……”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紧跟着回了神,看着那地上,鲜血还在不断蔓延的两个人,求饶声便争先恐后地响起。
“柳……柳烟……你还记得吗?一开始,我们两个在碧云阁里是最要好的,我没有想害你的,我真的没有的……”
“我……我都是被逼的,大师姐一定要我疏远你,我为了自保,我没有办法,我不想伤害你的,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求求你,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柳……柳烟师妹,你还记得吗?我……我一开始对你也是很好的啊……你刚入阁时,你的床榻都是我给你铺的。还有你当时生着病,也是我照顾的你啊,我照顾了你整整五日五夜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若真想害你,当初怎么会那样对你?”
“我,我后来要学她们去伤害你、孤立你,也不是出自我的本心……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我若不那么做,那下一个被欺负的就是我,我……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那种日子的,我真的没办法……”
“柳烟师妹,师妹,我也不想的……我之所以去碧云阁,只是想好好学舞而已……我只是想好好学舞而已,我只是喜欢跳舞,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我不想……我真的只想好好学舞而已……”
听着那些涕泪交加的哀求,柳烟原本紧攥的双手,渐渐松开,连带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甚至面上还带上了些许难以捉摸的笑意。
她抬头望着那些昔日同门,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随即轻声道:“如果,如果我没有被神主选中,你们知道,像我这样一个双腿残废的废人,被孤零零地丢下山,会遇到些什么吗?”
“师父她老人家……可真是为我着想啊。她以为分给我半数碧云阁的财宝,便能弥补心中的愧疚,便能对得起我那为了救她而死的双亲,便能抵消她从前对我所受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过错!”
“但她,还有你们,却在我被强行送下山的时候,连一张轮椅,都不愿施舍给我。你们还记得当时你们说什么吗?你们说,我有了那些银钱,大可以自己到镇上,去买一个顶好的轮椅代步,哈哈哈……”
“说的真好啊,但你们还记得,那个镇子距离碧云阁有多远吗?哪怕我双腿未废,也要走上五六日,但当时我连走都走不了,要爬过去,得要多久呢?你们为我想过吗?”
“你们可知,我当时被扔下了山,趴在地上,又一点一点像狗一样爬回去,在你们的耻笑下,求你们给我一张轮椅,求你们送我到最近的城镇时……我的心里有多恨吗?”
“我恨不能……恨不能让整个碧云阁的人全都死绝!你,你,还有你们!”她手指逐一划过楼上那些惊恐的面孔,厉声道,“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都觉得自己不容易,那我呢?我呢?!”
“三千多个日夜,我在碧云阁里,被你们,折磨了整整三千多个日夜!那些日子里,我像狗一样讨好你们每一个人,对你们摇尾乞怜,就只是为了能求你们不要孤立我!你们还记得你们当初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你们现在想一想,是不是还觉得很畅快啊?可我那时……恨不得立刻去死!”
“如果没有神主,我早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神主,我也不会有今日,更不会有机会将你们‘请’到此处。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何从前对我不闻不问的师父,突然一朝转性,不仅不将阁主之位传给大师姐,还答应要将碧云阁阁主之位,交由我处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到此处,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激动而又兴奋的光芒,精致的面容,也随着她的大笑,变得有些狰狞扭曲起来,“因为那个老东西死了!她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是不是没想到啊?那个日夜与你们相对的师父,早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了!哈哈哈哈!哦,对了,还有她那些忠心的手下,也全都死了,死了!哈哈哈哈!!”
“整个碧云阁,就只剩你们几个活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独独留下你们吗?”她哼笑着,面上带着些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因为我想要折磨你们啊……就像……你们从前折磨我那样……”——
作者有话说:啧,怎么看抖音,都能刷到捡菜的呢?上海哪里可以捡菜啊,我家附近的菜市场怎么没有呢,也没看见有扔烂菜叶的垃圾桶啊,我就是想捡点能吃的菜,浅浅改善一下伙食来着,唉……
第83章 压制
“我要把你们关起来, 每日只给你们吃残羹剩饭,馊水臭粥。的确啊,我这么坐,很不是人。毕竟当初我在碧云阁的时候, 你们也没有那么不讲人性, 没有日日给我吃那些东西,但我……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我早就已经被你们逼得不是人了!”
“我亲爱的师姐、师妹们, 你们还记得吗?”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轻柔, “我从前, 有过那么多次, 想要问问你们, 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排挤我。只要你们说,我就可以认错啊,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
“但我去问你们的时候, 你们都是怎么回答我的,还记得吗?”
说着, 她哼哼地笑了两声,“你们有的说我面容丑陋, 所以看我不顺眼;有的说我平常不爱笑,所以讨厌我;甚至还有的说……没什么理由, 只是觉得我很贱, 所以想要远离我。这些理由,你们都还记得吗?”
听着她的话,二楼上的那几人各个都是头冒冷汗, 一个字也不敢说,像是生怕激怒了她,导致自己没了性命。
但柳烟看起来却好似并不怎么在意,继续幽幽的道:“其实,我还去问过大师姐。当时,我当真觉得,你们都不喜欢我,一定是我的问题,所以我求和解,求宽恕,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做,你们要我改什么,我也都能改……但你们知道,大师姐说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整个人看起来也变得格外阴沉,“大师姐,就要比你们的理由简单多了。她说……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喜欢我,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呵呵呵……”
她低声笑了一阵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半晌,才缓缓收敛起笑声,继续道:“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们。”
“哪怕你们此刻再如何求饶,在我看来,也虚伪至极、面目可憎。我忽然不想浪费时间去折磨你们了,因为我还是更想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死!我要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全都下地狱!!”
说罢,她猛地一挥手,楼上的那些傀儡,便毫不留情地将那些痛哭哀求的碧云阁弟子,全都推下了围栏。
与此同时,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神像,用尽全力将其狠狠摔在地上。
在那神像触碰到地面,碎裂的瞬间,一道极为强大的力量,瞬间涌出,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向四面扩散。
只一瞬间,便将准备去救人的李尘尽,给撞的飞到一边,脊背砸在远处的柱子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猛地咳了出来。
而那些自二楼落下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即毙命亡。
有些人摔断了胳膊或腿,躺在血泊中,因身上的剧痛而一时无法起身,只能痛苦哀嚎,与那些已经殒命的尸体距离贴的极近,凄惨的当真有几分像是地狱出现在了人间。
而那些原本静立的傀儡和来客,也瞬间有了动静。
只见它们面上,齐齐地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便自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扑来。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沈正渊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正要去把她的脉,却被她挡开了手。
她抹去唇边的血迹,看着手上的鲜血,哑声道:“年纪大了,就是不如年轻时候来的灵活。”
“你放心吧,我不要紧,先办正事。”
沈正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只抬手掐诀,一道由晦涩符文组成的巨大法阵,便自他脚下骤然展开,金光流转,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
法阵光芒所及,令那些扑来的傀儡,动作猛地一滞,紧接着,一道道黑红色的烟雾,自它们体内飘出。
随着那些烟雾离体,那些傀儡的身体,也顿时如彻底断了线的木偶,瞬间瘫软在地,各处关节也散落一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只这一瞬间,那些原本还双目涣散的来客,眼中便逐渐恢复了神采。
只见他们茫然四顾,好似不明白自己是何时离开的房间,眼中还带着惊异与疑惑。
但在看清周遭如地狱般的景象后,那些惊异与疑惑,瞬间变成了慌乱与惊骇。
她们望着满地的散落肢体,被吓的惨叫出声,想要逃离这诡异的地方,却又因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停下了脚步,甚至忘记了要逃离。
“我,我阿姐呢?我阿姐呢?!”
“小姨……我的小姨呢?我的小姨呢?!”
“小姐……小姐……小姐呢?我家小姐?小姐……”
“少爷……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少爷……少爷去哪了?少爷去哪了?我怎么能把少爷给忘了呢?少爷……少爷!”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女儿去哪里了?我女儿怎么不见了?!我怎么会忘记我女儿呢?我女儿分明是和我一起来的!我女儿呢?我女儿呢?!”
“怎么会不记得呢……怎么会不记得呢……小妹……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师姐……师……师妹……怎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记得……怎么……怎么回事……”
只是她们的疑问和恐惧还未得到缓解,耳边便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嘎达、嘎达”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那大厅中央的巨大神像,此刻却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周身的石屑随着它的动作,不断簌簌落下。
它缓缓睁开眼睛,头颅一顿一顿地转向她们所在的方向,低下了头。
随即在她们的注视下,那神像的嘴角,缓缓咧开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那些人还未从那神像竟然活过来的震惊中回神,便见它巨大的石臂猛然抬起,随即带着凌厉的疾风,狠狠砸向了人群密集之处!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的瞬间,泣露阁内,那些精美的梁柱与门窗,也被它轻易摧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房屋里的东西,都像是用纸糊的一般。
而那些在看见神像抬起石臂,却未及时逃离的人,则被那只巨手一把笼罩其中,随即连惨叫都未发出一声,便成了一滩又一滩模糊的肉泥。
残肢与断臂,混合着鲜血向四处飞溅,有些人跑到一半,突然觉得头顶温热,下意识往头上一摸,却摸到了一团模糊的肉块。
黏腻的鲜血沾在手上,温热的血液也顺着脸颊不断流淌,浓重的血腥气令人几欲作呕。
有些人是被吓得扔了东西,惨叫着,撒丫子狂奔。
但有些人则是被吓得直接愣在原地,又或是因极度的恐惧,而直接昏死过去,下一秒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和昏死过去的人,便成了那神像手掌下新的亡魂。
李尘尽将这些看在眼里,下意识一伸手,却发现自己身边什么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正要跑到韩山南那,将人打醒要来他的剑时。
沈正渊却忽然一伸手,一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我……”
李尘尽没时间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也没时间去问他哪来的剑,只一把抽出他手中的剑,将人往觉得还算安全的地方一甩,丢下一句“照看好韩山南”,便如离弦之箭,直射向那四处夺人性命的神像。
她身形灵动如飞鸟,不过几步,便窜至那神像面前。
那神像在看到她的瞬间,便伸手想要抓她,却没想到她会趁此借力,踩上它的手背,足尖一点,沿着它的手臂疾奔而上。
在那神像伸出另一只手抓她时,她已跃至它的肩头,灵力灌入长剑之中,剑身顿时清光大盛,嗡鸣不止,随即她手上一用力,那柄剑便重重刺入它的肩胛连接之处。
只听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响起,一道极长的裂痕,自它的肩膀与胳膊的连接处,瞬间蔓延开来。
那神像收势不及,一只巨掌一轰然拍到自己右臂上,只听“砰”的一声,它不仅没将李尘尽抓住,反倒将自己整条石臂拍断,重重砸落到地上!
而这时候,李尘尽早已借力跃至它的头顶,在神像抬手抓向她时,又骤然跳下,长剑顺势刺入它的后颈,沿着它的脊椎一路向下划去,一时间,火花四溅。
最终,她跃下它的后腰时,凌空翻身,同时汇聚周身灵力于剑尖,一道磅礴剑气如长虹贯日,直接贯穿了它的左膝膝弯!
它顿时因少了一条小腿,身体骤然失去平衡,轰然向一侧倒去。
哪怕它一直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这里却没有东西,可以支撑住它的体重。
最终,它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同时也砸塌了泣露阁半数的屋宇,激起了漫天烟尘。
许是那操控着神像的东西,见这身体已经无法再用,顿时化为一团缠绕着黑雾的红光,猛地撞破了沈正渊所设的法阵,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李尘尽此刻却顾不上那个红光,刚落到地上,便觉得膝盖一软,一下单膝跪到了地上,咳出一口血。
一股有些熟悉的的剧痛,自她心口炸开,随即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令她的头脑都因这份剧痛,而开始嗡鸣不止,眼前也阵阵发黑。
她以剑拄地,强撑起身体,似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可一只手还是因那疼痛,死死按上了自己的心口,且在体内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催使下,猛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沈正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稍稍抬眼,瞥见了他玄色的衣摆,随后又闭上眼,喘着气,竭力压制着那几乎要撕裂她神魂的剧痛。
第84章 喜欢
从前她都不敢想, 未来的她竟然会活的这么狼狈不堪,宛如一只苟活于世的丧家之犬。
要是从前的她,知晓未来的她,会活成这副模样, 不知道会不会想一剑将她给杀了。
她闭目了片刻, 嘴角却缓缓挂起了自嘲的弧度,待再睁眼时, 借着刺入地面的长剑, 缓缓站起身。
在感觉到沈正渊扶上自己手臂的手时, 她下意识地一把甩开。
但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 又有些不好意思去看沈正渊, 只得干巴巴地道:“……我自己可以。”
说着, 她又咳嗽了几声,直到又呕出几口瘀血后,她的气息才缓缓平复,低声道:“我听到外面有动静,你不用管我, 出去救人吧……”
而她所说的也不错,外面的确有动静, 就在那神像倒下的瞬间,外面的世界, 便陷入了一片炼狱之中。
无数人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哭嚎, 连同房屋倒塌的轰鸣声, 交织成一片,仿佛是自地狱中传出的声音,令人听了便觉得脊背发凉。
原来这傀儡, 不止是泣露阁里有,那些曾踏入过泣露阁的人,有不少,都早已在无人察觉之时,变成了傀儡。
此刻,那些傀儡正在和璋郡中大开杀戒,而因那些傀儡平常装作常人,照常生活,因此此刻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些傀儡身边的亲人和好友。
原本哄着孩子的母亲,忽然面色一变,将怀中婴孩狠狠摔在地上,并反手拔下发簪,刺入了榻上熟睡丈夫的眼眶。
原本天真无邪的孩童,忽然面露狰狞,张口便咬向身旁亲人的咽喉。
原本温文尔雅的夫君,忽然一改常态,面目扭曲地举起沉重的花瓶,砸在了枕边人的头上。
还有此刻还未打烊的酒馆中,上一刻还把酒言欢的兄弟,下一刻便忽然砸碎了瓷碗,用锋利的瓷片,割开了好友的喉咙……
那些傀儡的杀戮开始的太突然,也太过残忍,它们并不会立刻将人杀死,而是在那个倒霉的活人,失去了反抗和逃跑的能力后,面带着令人胆寒的温润笑意,开始缓慢地将人掏心、剥皮、剜肉……
李尘尽才离开泣露阁,便见平常热闹的街市上,此刻满是尖叫、哀嚎与求救声。
冲天的火光不知从何处燃起,却已吞噬了和璋郡的半座城郭,同时也将漆黑的夜空,照的恍如白昼,让人可以清晰地看清,眼下变成了人间炼狱的和璋郡。
那被沈正渊带来的十几人,不知在沈正渊那听到了什么,拱手后,身形瞬间消失于原地。
下一刻,一道由无数晦涩符文构成的巨大法阵,骤然出现在和璋郡上空,光芒流转间,覆盖住了这片如同炼狱的城镇。
随着那成型的法阵,骤然压下。
法阵光辉所笼罩之处的傀儡,登时如同被砍断了丝线的木偶,动作猛地僵滞,随即纷纷瘫倒在地,身体各处关节散落满地,再无声息。
那些劫后余生的和璋郡百姓,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深夜中,莫名其妙地被追杀,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逃命。
就连此刻那些傀儡忽然不动了,亦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想不明白这种灾难,为什么会突然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他们只知道,在那些杀人的人忽然“死去”后,他们才敢回头去寻找,之前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亲人与好友。
而当他们看到自己那些亲人与好友,几乎面目全非的尸体时,都不知道究竟该哀伤、恐惧还是茫然。
有些人已经开始抱着自己亲人的残骸,或是呜咽,或是哭喊,或是昏厥。
而那些还并未死去,只是受了重伤的人,也开始惨叫。
但听着那些交织起伏的哭喊与惨叫声,却还有不少人仍是一脸的恍惚与茫然,只觉得这像是一场噩梦。
一场突然到来,也应该突然消失的噩梦。
好似只要他们梦醒,那些死去的人就会复生,他们的生活,也可以恢复原样。
但很可惜,从这场“噩梦”降临开始,就注定没有梦醒的可能。
李尘尽站在泣露阁剩下的半截屋顶之上,将城中惨状尽收眼底,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缓缓收紧,直攥的指节泛白。
她沉默地俯视良久,才将目光缓缓转移到沈正渊的身上,却在沈正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向她看来时,又迅速别开了视线。
唉……
都怪她刚才一下没控制住脾气,搞得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正渊了。
道歉吧,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说——对不住,我也快死了,将死之人,脾气难免有些大,请沈掌门多加海涵?
可不道歉吧,方才又的确是她看起来有些不识好歹,唉……
当真是麻烦啊。
要不先想个办法,将方才的事糊弄过去好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等她一死,哪还用烦恼如何道歉?
到时候,她大可以等头七那天,给沈正渊拖个梦,然后梦里没头没尾地和他说声“对不起”,说完就走。
不过眼下他们的元神还锁在一起,要是不想办法解开,之后她连死了,都会不得自在,唉……
所以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将她们二人的元神解开才行……
但是该怎么劝沈正渊解开呢?
她正在费力想着,但思绪才转到一半,却忽然被一道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打断。
她猛地转过头,便见沈正渊闷哼一声,唇角溢血。
低头向下看去,一柄长剑,已自他的后心,直直贯穿到前胸,透体而出。
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异常,瞬间落到了那柄剑的主人身上,却在看清楚人时,骤然一愣。
只见那握着长剑,双目赤红、面目扭曲的人,竟是先前突然陷入昏迷的韩山南。
他此刻的眼中,不见半分平日的清明,只有无尽的杀意和戾气。
就在他欲发力上挑剑身,扩大创口的瞬间,李尘尽想也未想,弃了手中长剑,一把攥住了那冰冷的剑刃,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掌被利刃割破。
同时,她另一只手,一把扣住了韩山南持剑的手腕,发力一拧,只听一道骨骼错位声响起,他的那只手瞬间没了力气,软软垂下。
只是他一只手动不了了,却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抓住那柄剑,满心满眼,好似只有杀沈正渊这一件事,对她这个卸了他手腕的人,并未分半点注意。
她见状,立刻挡下了他的另一只手,在卸了他胳膊的瞬间,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韩山南顿时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再次昏厥过去。
她顺势将人接住后,扔给了那些回来复命,却正好看见沈正渊受伤,皆是直接愣住的法修界弟子。
扔过去后,正要去看沈正渊,却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一句:“先别杀他。”
嘱咐完后,她立刻回身,拔出那柄剑的同时,点上了他的穴位止血,并拿出了储物袋里内服的伤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那药是她从前试图医治自身旧疾时,捣鼓出来的。
只可惜哪怕用了修真界内,能找到的最好的药材,也对她的伤势毫无用处,不过因这药对治疗寻常伤势有奇效,她也时常会备上几瓶。
待他将那丹药咽下后,李尘尽把上他的脉门,凝神探查片刻后,道:“虽偏离了心脉,对寿数没有影响,但难免会被灵力震伤,之后得好好养上一阵子,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道:“我说沈掌门,从前剑神几次要杀你,都刺不中你的要害。韩山南一个毛头小子,就差些将你杀了?”
“这话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吧?我说你要用苦肉计,能不能挑些代价小,而且不会让人看出是苦肉计的方法?我可和你说啊,不管是谁,性命都只有一条,你现在不好好珍惜,日后后悔可就晚了。”
沈正渊并未搭她的话,而是抓住了她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的手,打开了她的手掌。
望着她手掌中,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伤痕,抬起另一只手,覆到上面。
随着一道灵光闪过,李尘尽感觉伤口瞬间不疼了,什么术法止痛效果这么好?
她奇怪地抽回手一看,啊了一声,明白了。
因为伤口不疼了,是因为伤口不见了,愈合了。
没想到法修界还有这么多奇怪的术法,难怪法修界的人不怎么和丹修界来往,原来是有伤、有病都能自己治。
她正感叹之时,却忽然听沈正渊道:“你不希望我死,是不是?”
李尘尽:“……?”
年纪都这么大了,没想到想的还是那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里的。
“什么希不希望你死的?我说沈掌门,你怎么总喜欢拿你自己的命,去赌别人希不希望你活着呢?”李尘尽撇嘴道,“命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而且一个人只有一件,没了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沈掌门,我请你以后不要去践踏他人的性命,更不要去践踏你自己的性命。我看不起任何一个会轻易践踏他人,和践踏自己性命的人。”
说着,她拿出了帕子,一边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一边道:“言归正传,我希望你不要怪他。方才他在泣露阁里无故昏迷时,我便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向你讨了些清心符,却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小子当真没有坏心,他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你就把他当个话多的傻子对待好了,反正他平常没事的时候,跟只蝴蝶、蚂蚁都能玩半天,酒酿圆子有时候都比他聪明。”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一个傻子。”沈正渊忽然开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声音低哑地道,“那你不喜欢他,却愿意为了我受伤,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自言自语碎碎念:
唉……
于朦胧,晚安,我从你演太子妃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从前还想攒钱去线下看你呢,可惜从前我没有钱,后面家里发生一些事,更没有钱,有那么一段时间,家里一日三餐都要靠借钱解决,每天都担心第二天会露宿街头,每天都担心明天还有没有饭吃,活的好难,那段时间好几次都想死了算了,又没有勇气死,唉……
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让你死而复生,想让你沉冤昭雪,但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
我唯一能做的,应该就只有为你念念经了
很遗憾此生没有见过你,我遗憾的事,现在又多了一件
第85章 在一起
李尘尽:“……”
不是, 这都哪跟哪啊?
合着她刚才说的那些,基本上就是对牛弹琴,沈正渊就听进去了“韩山南是个傻子”这一件事。
她一时语塞,假装没听见沈正渊的问题, 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迹后, 目光四下游移,似是急于找个新的话题, 将此事揭过。
最终, 她的目光定格在和璋郡上空, 落到了那些, 正不断从城中各个角落飘散出来的, 周身缠绕着浓黑雾气的红光上。
那些黑雾和红光, 不断上升,似是想飞上穹顶,却被正笼罩在和璋郡上方的结界所阻挡。
于是,它们越积越多、越积越大,逐渐融合成了一团庞大无比, 且不断扭曲变形的暗红光团,疯狂撞击着困住它的法阵结界, 发出阵阵如闷雷般,沉闷的轰鸣声。
“那些是什么?”李尘尽问。
“魔气。”沈正渊顿了顿道, “还有人心中的恶念、邪念、杀念。这些魔气早已潜伏在和璋郡内人的心里,平日不显, 只在暗中滋养着那些人心中的种种恶念, 只待时机成熟时收网,将人转化为傀儡。”
“那些被各种恶念、邪念、杀念滋养出的魂魄,能让那个魔族得到更多的力量。像那些被直接残杀的, 虽说心中也会有恶念和怨气,却远不如前者能给它的力量多。”
李尘尽恍然,难怪那些傀儡杀人时,既残暴又慢条斯理,原来是为了让人产生更多的恶念和怨气,好让那个魔族得到更多的力量。
不过这手法听起来,倒是有些熟悉,像是几百年前,沈正渊还未长大时,那魔族在人间弄的那一招。
只是还有一事,她有些想不明白……
她思索了片刻后,继续问道:“因为人心中的种种恶念、邪念和杀念,是那魔族力量的本源。所以你才会研制出这种法阵,吸出这些人心中的念头和魔气,削弱那个魔族的力量?”
“削弱不了。”沈正渊摇头,“只要是个活人,总会有种种杂念和恶念,我能管的了这里的人,却管不了天下人。它的力量在这丢了一部分,自然也能在其他地方补回来。所以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个魔族就不会死,只能不断镇压。”
“但即便被镇压,那个魔族的力量,也不会减损,反会随着日月更替,变得愈发强大。即使现在可以再次镇压它,等再过数百年,或许便无人再是它的对手。”
“不能想个办法,让它无法吸食人心中的念头吗?”李尘尽问。
沈正渊再次摇头,面上并无半点不耐,十分耐心地解释道:“那魔头早已化身万千,潜入无数人体内,与那些人的元神融为一体。或许你我的元神中,就有它的一部分,只是被你我的修为压下,才没有作乱而已。”
“但普通人不行,那些普通人会被它控制,去寻找新的人,继续分化出无数分身,融入到新的一批人的元神之中,如此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我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法修界早已重建多年,那些年里,我因不知情,而一直未曾设防。所以现在几乎整个天下的人,都可能是下一个它,哪怕现在杀了它,它也会在下一个人身上复生。”
“所以,若不除尽天下所有人心中的恶念,它就不会死。但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使请天上神佛现世,也除不尽人心中的恶念,而只要还有一人心有恶念,它就可以永生不灭。”
他说着,目光缓缓看向李尘尽,继续道:“所以,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能杀了那个魔头的办法,就是由我,杀尽天下众生。”
“只要世上再无一个活物,它就会死,我就能为我的父母、师长、亲友、同门,报仇雪恨。”
“李尘尽,我只有杀人,杀尽天下一切生灵,包括我自己,我才能报仇。”
李尘尽:“……”
她看着沈正渊,嘴唇翕动几下,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
在她的记忆里,沈正渊才会做那些事,才会不断地杀人、不断地杀人,甚至要拉整个世界的人,和他自己一起下黄泉。
其实不是他疯了,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已经疯到不能再疯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报仇,而报仇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人,就是灭世,就是连他自己都不能放过……
但……
即便她知晓了他深埋于心的过去和执念,她也无法看着沈正渊这么做,无法看到世间众生有那样的结局,更不能看着他犯下那么多杀孽。
没想到时至今日,哪怕有几百年前的那场奇遇,她们最终,很可能还是要走向对立面……
沈正渊望着她,突地微微一笑。
与他方才不同,他此刻的笑容里,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和祥和,“但我现在不想那么做了。”
李尘尽一怔,“……什么?”
“我不想那么做了。”沈正渊重复道,“因为在不知道你还活着之前,我想替你护着禅修界;在知道你还活着之后,我想陪你守住你想守的一切。”
说着,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许,“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办法杀你,也不能杀你……所以这条路注定走不通,这也是我会和禅修界联手的原因。”
李尘尽:“……”
李尘尽默了片刻后,问道:“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真正杀了它,所以这些东西说与不说,都不重要。”沈正渊道,“真正重要的是,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让你也活着。我们都活着,就可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李尘尽听的脊背发寒,看着沈正渊望着她的,专注到近乎诡异的眼神,更是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忍不住皱眉担忧道:“你确定你没有被那什么魔气控制吗?”
沈正渊的神情瞬间恢复如初,语气平静地道:“没有。”
“哦……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李尘尽几乎是立刻接话,眼神飘忽地移向别处,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看这法阵还挺……额,挺好看的?这,这太阳也不错啊……呃……天气也挺好……还有这地也挺不错的,那个……”
她挠了挠头发,忽然发现找话题还真难,刚才把想问的都差不多问完了,一时竟想不出来新的,只能说一大堆废话,感觉不仅没转移开话题,反而将气氛弄尴尬了。
最后,她的视线落回到了法阵上,问道:“这个法阵大概还要维持多久?”
“差不多了。”沈正渊并未戳穿她这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道,“这些收集起来的魔气,我会让人送去禅修界,交由明存研究保管,寻找化解之法。”
李尘尽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看来,明存那老和尚知道的事不少啊,那个……咳咳,是这样啊。”
“你看,我都离开禅修界那么久了,再加上此事事关重大,我很是关心,必须得回禅修界一趟,亲口告知明存老和尚。所以,不如沈掌门您先回您的法修界主持大局,咱们先就此别过,之后有缘再聚如何?”
李尘尽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想的,却与嘴上说的截然不同。
这次回了禅修界,她怕是有命回去,没命出来。
虽说她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灵脉运转再无往日滞涩胀痛之感,周身剧痛也奇异地消退。
但根据她多年行医,再加上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她这绝非是伤势好转,而是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
所以,她现在只想回禅修界去,在那片清静之地安静离去,免得再遭什么罪,也能离不该靠近的人远些,免得再忍不住动手、动嘴什么的。
沈正渊静静地望着她,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是缓缓地道:“柳烟已不在和璋郡,她要离开,必然要找到一个可以救她的地方。”
“而这泣露阁并非凭空出现,那些消失的人,也必然要有个去处。就连那些傀儡,也并非是泣露阁所造,而是由冒充器修界弟子的人,运送到泣露阁的。”
“这就说明,在她之上还有人,否则她无法完成如此布局。你当真打算就此放手,不去追查幕后之人,也不去救那些可能还活着的人了?”
李尘尽听的连连点头,“沈掌门所说的,我自然知晓。这事呢,我的确想查;那人呢,我也的确想救;但现下不是有沈掌门在吗?沈掌在此坐镇,处理那些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沈正渊道:“法修界弟子,向来只会杀,不会救。况且法修界弟子的身手,与剑修界弟子无法相比,也从不正面应敌。若由我出手,我只会布下杀阵,将那一片都夷为平地。”
李尘尽:“……”
之前想了那么多,倒是忘了想这一点。
沈正渊说得对,法修界之人对敌时,往往会千方百计地拉开距离,依靠层出不穷的法阵克敌制胜,属于是能背后阴人,就绝不正面对抗。
但法修界弟子虽远战难有敌手,近战却十分差劲,更别说在和人近战交手的时候,还要兼顾找人、救人,这对法修界弟子来说,简直是难于登天。
因此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直接设下杀阵,管他里面是敌人还是人质,反正都杀了,就肯定能一劳永逸。
故而,依照法修界之人的性格,修真界内,才常常会有人说这么一段话——宁可得罪禅修,不愿得罪剑修;宁可得罪剑修,不愿得罪法修——
作者有话说:小沈问了那么多遍你喜欢我吗,其实就是想听小李承认一句“我喜欢你”,可惜小李不说,让本身就很缺乏安全感的小沈更是患得患失[笑哭]
第86章 关心(营养液2000加更)
毕竟禅修界的人, 大多懒得理会俗事,即便被冒犯,也多是视而不见,至于之后那个人是倒霉还是什么, 便全看天意。
至于剑修界的人, 虽大都性烈如火,被惹急了, 不管对方是修士还是凡人, 都照样拔剑相向。
但至少人家是明刀明枪, 下手也讲究个痛快, 更不屑于玩阴的, 甚至说不定求饶几句, 再说几句奉承话,剑修界的人心情一好,就能将人放了。
而法修却不一样,哪怕再求饶,再奉承, 就算是都将人逗笑了,也一样得死, 是半点武德不讲。
而且他们还会看人下菜碟,觉得能打过的直接动手, 觉得打不过的,还能忍气吞声, 等那人放松警惕后, 再要人的命,甚至若只靠自己实在报不了仇的,还会喊人来支援。
且最主要的是, 剑修界的人要杀仇人,就只杀仇人一个,不会祸及亲眷。
法修界却不一样,他们深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日后不被那些仇人的后代报复,他们会选择让那个仇人没有后代,别说襁褓中的婴孩,连鸡窝里的鸡蛋都得摇散黄,生怕它们以后会成了精,为主报仇。
这两方,可以说是一个明枪,一个暗箭。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是个人都知道,因此相比之下,还是得罪剑修,活下去的机会大一些,哪怕自己活不下去,好歹家里人还能活着。
李尘尽回了神,正色道:“你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只是那位柳阁主究竟去了何处,我却不知晓,这搜人踪迹的方法,想来还是你们法修界更为擅长。”
沈正渊见她答应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早已让人,在她身上种下了追踪术。所以她现在何处,我很清楚。”
李尘尽面上微笑着,还顺道夸了沈正渊几句,但却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自从她离开禅修界之后,这麻烦事,就是一茬接一茬,躲都躲不掉,都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下山”或“出远门”这两件事犯冲。
不过也罢,就当是……
最后再做一桩善事吧。
她想着,目光落到了酒酿圆子身上。
它此刻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并未在混乱中受伤,只是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把脑袋埋在那个人的怀里,死活不肯抬起来。
她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也无法推拒。只是还需劳烦沈掌门,让人将韩山南送回家里去,酒酿圆子也和他一道去好了。毕竟酒酿圆子挺喜欢他的,他也将酒酿圆子照顾的不错,他们每日玩的还挺开心的。”
她说着,收回了视线,看向沈正渊,继续道:“如今外面不太太平,他虽有些修为,却心思单纯,但凡遇到个聪明人,便难有自保之力。所以还请沈掌门托人将他送回家时,叮嘱一下他的家人,务必将他严加看管,别再让他有机会偷偷跑出来了。”
“好。”
沈正渊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还在昏迷的韩山南时,唇边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看的李尘尽都不由得有些担心。
沈正渊应该不会嘴上答应着把人送回家,背地里却让人偷偷将韩山南给杀了吧?
应该是不至于,不至于……吧……
正当她心下怀疑之际,一道几乎响彻了云霄的哭喊,猛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循声向下望去,看向满目疮痍的泣露阁。
之前客栈中的那些人,不知何时,被带到了泣露阁内,正在不断翻找着地上散落的残肢。
而方才的那道声音,便是一人在翻找到,一个傀儡的残肢时,在那块残肢上,看见了熟悉的胎记时,所发出来的。
那个人表现的实在是太过痛苦,让周围人看到她悲痛的模样时,都不由得为之动容。
但很快,那些人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也开始用颤抖的双手,发疯似的在一片尸山血海中,翻找起来。
那些人大多在内心祈祷着,祈祷千万不要在此地,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奈何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残酷,不会因为人的痛苦,而改变事实的真相,很快便有不少人,在那些傀儡的残肢上,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印记。
一时间,那些人的哭喊声,与先前那些躲过一劫后,抱着自己亲人尸身哭喊的人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整个和璋郡都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之中,触目所及之处,都是正崩溃哭泣、嘶声呐喊的人。
李尘尽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位,行走于这片“炼狱”之中,并未落泪哭喊的老者身上。
那名老者年岁已高,腿脚不便,哪怕步履蹒跚走的艰难,几次险些摔倒在地,也紧紧抱着一具幼小的尸身,不愿放开半分。
而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颤巍巍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沾满了灰的糖葫芦。
他眼神有些呆滞、涣散,并不聚焦,像是正活在梦魇之中,但手上却小心翼翼地,将那糖葫芦,递到怀中孩子早已冰凉,还挂着鲜血的嘴边。
在发现那孩子不张嘴吃时,他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小宝不怕,爷爷在,爷爷带你找奶奶……奶奶在哪里……春儿,媳妇儿,你和幺儿去哪了?”
“娘,我又惹春儿生气了……娘,你快看,我也有孙子了,娘你在哪啊?娘,我怎么找不到你啊……”
“爹,娘?我要回家,我找不到家了……爹啊……娘啊……带我回家,小宝害怕,娘……”
“他疯了。”沈正渊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地听不出丝毫波澜,“你看到了吗?现在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都疯了,就像我当年见到的那些人一样。”
李尘尽:“……”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别过了脸。
但眼睛看不到,却还有耳朵可以听到,她可以听到人的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叫喊,也可以听到,有疯了的人,为地上的残骸,唱起了民间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她闭上眼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却遮不住从眼眶中流出的泪水。
她站在原地,默了半晌,才道:“只要我还活着一日,这件事,我就一定会管到底。”
七百多年前的世间所经历的一切苦难,若在七百多年后还要再次重演,那么她就不该会有那样一番奇遇。
所以这件事,一定有办法;这场局,也一定有解法。
只是她眼下知晓的太少,一时参不透其中关窍,那么现在唯一能真正得到答案的地方……
或许,就只有禅修界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和尚啊……
你说你,这样的事,瞒着我做什么呢?
真是让我……
连要赴死,都心有挂碍,难以安心离去啊……
………………
就像李尘尽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泣露阁的地下的确别有洞天。
只是那并非什么宽大密室,而是无数条纵横交错,不知通向何处的幽深地道。
地道中没有半分光亮,走在里面,可以听到寒风自地道深处呼啸而来时,发出的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就好像在那黑暗的尽头,正藏着什么未知的野兽,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令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好在柳烟生来便可夜视,目力极佳,即便没有烛火照明,也可指使着身后的傀儡,推着她不断前行,走上正确的道路。
她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发现此处,因为外人绝不可能知晓,这些地道的尽头是什么。
在这如蜘网一般复杂的迷宫里,只有一条道通往生路,其他道路的尽头,都是可将人置于死地的陷阱。
再加上这地道的布局,时不时地就会发生变化,因此除了她以外,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正确的出路。
只要有人敢下来,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待眼前终于出现了光亮,她被傀儡推着,离开了那阴暗的地道。
那伴随了她许久的潮湿腐烂的气味终于消散,外界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时,让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多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她刚浮现的一丝笑意,便瞬间僵在脸上,面色也骤然阴沉了下来。
她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距离她不远处的空地上,那眼神充满了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令她极为恶心的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见两个身影就站在那处,而且还是一副已在那等候了她多时的模样。
甚至那二人中的其中一人,好似看不出她眼中的厌恶,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对她微微一笑,还看起来十分温和地朝她挥了挥手,一副见到老熟人的模样,“哟,柳阁主。真是巧啊,您也来这……踏雪啊?”
柳烟冷冷地道:“又是你们,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过奖过奖。”李尘尽道,“分明是要多谢柳阁主,紧赶慢赶地过来,没让我们等太久。”
柳烟被李尘尽的话,气的面部都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们究竟是如何找到这地方的?”
李尘尽笑容不变,“我们是如何找到这地方的,柳阁主就不必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有些问题想问问柳阁主,那些失踪的人,还有碧云之争时,主动离开的人,都在哪儿啊?”
柳烟嗤的一声笑,“你们想要我背叛神主?做梦!”
“哎,别急着拒绝嘛,柳阁主。”李尘尽语气依旧十分轻松地道,“你会依附于那位神主,是因为当时只有那位神主,才能让你活下来。由此可见,柳阁主现在定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想为你那位神主而死吧?”
“我们来问柳阁主,也是为了省些时间和麻烦。毕竟那些傀儡被运到泣露阁时,动静不小,有不少人都看到过,我们若一个个问过去,总能问到线索。但那样的话,柳阁主没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怕是……”
不等她说完,柳烟便直接打断道:“你们若真有本事就去问。你们会找我,不就是因为你们手底下的人,问不到任何东西吗?”
李尘尽面不改色,继续微笑道:“柳阁主真是聪慧啊,所以柳阁主这是不愿说了?”
沈正渊漠然开口:“何必与她废话,我说过了,直接下真言术审问即可。”
这真言术是法修界用来审问的特殊术法,只不过虽说有效,对被施术者来说却不太友好,会损伤元神,运气不好的,或许问完了之后,便会变成痴傻。
连有些修为的修士都尚且如此,像柳烟这样的普通人,其副作用自然更胜。
李尘尽见劝不动人,也不再说话,撇了撇嘴,示意沈正渊自己去处理。
然而,就在沈正渊准备动手时,柳烟却忽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劝你们,最好是不要去。”
李尘尽眉梢微挑,“嗯?柳阁主怎么忽然转性,是想要将功补过?还是说……是你的那位神主方才通过什么办法告诉你,让你和我们说的?”
柳烟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再和你们说一遍,我没有错,也不需要将功补过。”
“你们的确比那些有点小聪明,就敢贸然潜入地下,最终死在里面的蠢货要强些,但也只是厉害那么一点罢了。”
“与神主相比,你们皆是世间最为卑贱愚痴的蝼蚁。只有神主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神,未来……整个三界六道,也都会匍匐于神主脚下。哪怕是你们所信奉的神佛也不例外,届时,也不过是神主脚下的尘埃而已。”
李尘尽沉吟,“你们那位神主的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看来,也就只会嘴上逞能。不然,何至于像地底蚯蚓一般,啃了几百年的土,才勉强找到机会,爬出来透口气?”
“你!”
柳烟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李尘尽,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倘若目光可以杀人,李尘尽此刻,怕是早已被这眼神万箭穿心了。
柳烟咬着牙,看着不远处的二人,狞笑道:“我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快,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我方才与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到那个时候,你们自会跪伏在地,祈求神主的宽恕。”
李尘尽道:“就你们神主那个德性,怕是受不起我一跪。”
柳烟冷哼一声,不再搭她的话,而是继续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要找的那些人,现在就在器修界。”
说着,她扭头看向沈正渊,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带有极致恶意的笑容,“你叫什么东西来着?好像是沈……什么渊?呵,算了,不管你叫什么东西都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们法修界可以收买人心。”
“你怕是不知道吧?器修界,早就已经归附神主麾下了,你们法修界的那点盘算,神主早已知晓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你的法修界就是铁板一块吗?现在你怕是都分不清,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告诉你的消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吧?哈哈哈哈哈!”
李尘尽面上的笑容缓缓隐去,柳烟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猖狂,指着她们二人,放声大笑道:“蠢货!蠢货!都是一些蠢货!哈哈哈哈哈——!!”
“你们杀不了我的!我早就已经将我的性命,我的灵魂,都奉献给了神主,你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一具我早已舍弃的污秽皮囊而已!”
“我,会获得永生!我会和神主一样,拥有无上的法力!我再也不会任人欺凌,任人宰割!很快,我就是这世间新的神!至于你们,自有神主会找你们算总账!”
“你们以为,你们能威胁地到我吗?哈哈哈哈!你们威胁不到我的,这只是一具,我随时都可以扔弃的躯壳而已。现在……我要去侍奉我的神主了……神主将会赐予我完美的躯体,呵呵……他日若再见,我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哈哈哈哈!”
柳烟仰头大笑着,好似在她的眼中,他们当真是什么极为可笑的蠢货一般。
只不过她没笑几声,便突然没了声响,紧接着脑袋一歪,没了生息,而那一只站在她轮椅之后的傀儡,身体也瞬间散落了一地。
看来她的魂魄,已被她信奉的那位神主抽走了。
只是她之后,究竟是成为她所说的那位神主的左膀右臂,还是和和璋郡的一些人一样,成为她那位神主的养分,就不得而知了。
李尘尽望着柳烟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躯体,叹了口气,“真是疯了……”
说着,她又扭头看向沈正渊,问道:“你先前,可否知晓器修界的事?”
沈正渊面色不变,微微颔首,“现在法修界所用的法器,大都是出自文日晚之手。”
“她一个人能做那么多法器?”李尘尽问。
沈正渊道:“法修界内有一处有助于修炼的秘境。进去后,外界一日,内里一年,她与她的婢女,在那秘境中待了许久,自然能炼制出不少法器。”
李尘尽:“……”
李尘尽:“等等。所以那位文修士,到了你的清净境后,修为一直不见长进,难不成是因为你日夜逼她去做法器,以至于根本无暇修炼?”
沈正渊道:“她自愿做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逼她。
但……自愿?
听着沈正渊的话,李尘尽简直想叹气。
人家为什么自愿做,沈正渊这家伙难道心里没数吗?
还不是因为人家喜欢他,所以才甘愿被他如此驱使,不然谁会喜欢这种连假都不放,还不给工钱的活计?
难怪那位文修士看起来脾气有些暴躁,这么没日没夜地制作各类法器,脾气的确是很难柔和……
李尘尽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地道:“那她现在就在器修界,岂不是很容易遇险你既早知此事,可有派人去护着她?或是再将她接回清净境?”
“她总是要回去的,况且即便有人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沈正渊语气淡淡地道,“她的记忆,我早已让人处理过,不会记得任何有关清净境的要事,所以无需担心。”
李尘尽:“……”
李尘尽:“我担心的是这些吗?罢了,此去器修界,若有机会便看她一眼,将她送去安全的地方。而那器修界的人,总不至于全都归附了那什么神主,那些还未归附的,需得尽快保护起来才行。”
“正巧禅修界内,无人的山头不少,你可将那些人送去禅修界。那地方有明存老和尚坐镇,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你好像很关心她。”沈正渊忽然道。
李尘尽:“……”
李尘尽:“……?”
她奇怪地扫了沈正渊一眼,似是不理解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她们方才聊的,不都是些事关重大的正事吗?
她无奈摇头道:“行了,你也别打岔了。我现在记性可不大好,你总打岔,我会很容易将正事忘了的。”
“嘶……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要……哦,对……要去器修界,不过器修界那么大,关着人的地方,究竟在何处呢?”
李尘尽猜想着那些人可能会被隐藏的地方,只是还没等她想清楚,沈正渊只随手掷出了一张传送符,她们便瞬间到了法修界境内。
此刻,他们就在器修界境内的,一座高山之上。
周遭山风凛冽,四周人迹罕至,不过稍远处,却有一片依山而建,占地极广,规模宏大的宗门,一看便知是器修界弟子,才可涉足之处。
说是宗门,倒也并不恰当,因为这地方算是整个器修界的核心重地,存放着各类珍稀材料和法器,寻常弟子难以涉足。
沈正渊不会无缘无故将她带到这地方,结合他之前的种种所为,足以证明,他早就知晓这地方有问题。
所以,他要去找柳烟,并不是真的想要从柳烟那得到些什么消息,只不过是想借柳烟之口,让她能够信他而已。
但这也不对,倘若只是为了取信,他完全不必拐这么大的弯子,再加上之前清净境里发生的那些事……
沈正渊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要解决那魔头那么简单。
李尘尽沉吟,“沈掌门,那位柳阁主说的,我猜你应当很早就知道了吧?还有啊,你应当很清楚,我如今的身体状况,这么有意引我过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我死的更快一点了。”
沈正渊静静地望着她,缓缓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作者有话说:小沈:无差别吃醋,敌视一切小李在意的生命体(除了酒酿圆子,酒酿圆子赢了所有[狗头])
第87章 强求
李尘尽笑了笑, “我自然知道。我倒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我只是担心……”
“沈掌门不会是想趁我内伤发作、无力反抗之时,做些什么事吧?”
李尘尽面上笑的好似很是愉快,但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看起来冰凉一片。
她深深地看了沈正渊一眼,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是已经默认了她的猜想, 不由得叹了口气, 继续道:“沈掌门, 这强求别人的事, 还是少做些为好。”
“我相信你是真心想我活着, 但我也希望你可以尽早明白一件事。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 去困住一个人,并不能换来对方的感激和顺从。就像翱翔过天际的鸟雀,若因怕它在外遇险,而将其关于笼中,它们不仅不会为此感恩, 反而会比任何时候,都怀念自由的味道。”
“沈掌门, 我记得我从前,好像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 也从未逼迫你变成我希望看到的样子。我想,倘若我当初要那么做, 沈掌门也定然会想要挣脱束缚。既如此, 沈掌门又为何不能将心比心,给我一些自由和尊严呢?”
沈正渊忽然道:“那你想过给我自由和尊严吗?”
李尘尽一怔,“……什么?”
“你想过给我自由和尊严吗?”沈正渊重复道, “我本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在意,是你强行闯进了我的世界。”
“在你我初见之时,我也想离开,我也想要自由,我也想不再受任何感情牵绊,我更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决定。但你想一想,那时你有听过我的想法吗?”
李尘尽:“……”
沈正渊:“你说不出来了,对吗?因为当初你就从未听过我的想法,也从未给过我自由。那么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做,我却不可以那么做?难道就因为你觉得为了我好,就可以忽然出现。之后觉得我不需要了,就又可以忽然消失?留下我一个人,像一条狗一样,四处寻找你的踪迹。”
“可是李尘尽,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凭什么一切事,都要顺着你的意愿来吗?”
李尘尽:“……”
李尘尽叹了口气,“阿渊,我并没有想让一切事,都顺着我的意愿来。”
“你有。”沈正渊道,“你一直都想掌控你身边的一切,所以你才会因为觉得是为了我好,就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逼我接受你的好。而一旦我要反过来,将你曾经做的事,返还到你身上,你就觉得无法接受。”
“李尘尽,我远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的性格从未变过,从你还在剑修界开始,你就习惯了不在乎他人的想法,而那种自负也早已刻进了你的骨子里,跟着你到了现在。只是比起从前的直接,你换了一种更柔和的方式,以至于你自己都看不出来。”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在乎他人的意愿,却要求旁人去在乎你的想法。所以你从前,难道不是在践踏别人的自由和尊严吗?难道你难道真的没有践踏过我的自由和尊严吗?”
李尘尽:“……”
不好,沈正渊说的竟然当真有几分道理,细想起来,她从前似乎确实如此,让她一时竟无法反驳。
啧,这难道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法修界的人也的确记仇,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沈正渊竟然还能记得,还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怕是这些话早就在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年了。
她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万分头疼,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语气缓和了下来,“从前的确是我不对。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妨我们都开门见山,你就直接和我说,之后想要做什么。我也好看看,能否配合你一二,也好少受些内伤发作的苦。”
“沈掌门,我真的很想说一句。我内伤发作的时候,是真的很疼的,这么多年下来,我虽然已经习惯了,却也多少有点疼怕了。”
沈正渊默了半晌后,道:“我会为你换一具身体,你的这个身体,我会放到临水殿内,泡在药泉中,由丹修界的人进行修复。”
“待你这具身体彻底恢复,你之后便可回归其中。到那个时候,你依旧可以继续修炼……”
“哪怕我可能会飞升成仙,可以凭自己之力,将你我元神分开,从此以后,再不与沈掌门相见?”李尘尽忽然道。
沈正渊:“……”
沈正渊:“……对。我希望你能活着,如果你活着,就一定要离开我,我可以接受。就像我爹娘,如果他们可以活下去,哪怕再不与我相见,我也可以接受……”
他的声音渐低,“我想要你可以陪着我,我也想要他们可以陪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但如果你们活下去的代价,就是让我再也无法见到你们,我想我也可以接受……我可以……我可以……”
他不断重复着,与其说是在和李尘尽说话,不如说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李尘尽注视了他许久,才轻声道:“好。不过沈掌门,你应该还留有什么后手吧?若你当真能放我自由,何止于之前那么纠缠呢?现在都说这里了,不妨开门见山,一次说清楚。”
“我为你所造的那具新的躯体,与你先前所见到的傀儡类似。而想让你的元神常驻其中,就需要成为受我所控的傀儡。”沈正渊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你我只是元神相缚,我用我的元神,将你留在世间。这样,你不必做我的傀儡,可以做你自己想做之事。”
“只是在你未回到你这具身体前,你我之间的元神联系,不能断开。”
“就这些?”李尘尽挑眉问道。
“还有你我在清净境时,就已经是道侣了。”沈正渊顿了顿道,“就在你我双修时,我与你的元神就已结下了道侣之契。此契为天地共鉴,所以哪怕你飞升成仙,也无法抛开我。哪怕你之后不愿见到我,待我死后,元神依约,依旧能见到你。”
李尘尽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勉强笑容,对着沈正渊竖起了大拇指。
她就说,沈正渊怎么能突然转性,说放手就放手,现在这种做法,才符合他的性子。
果然这不懂法修界术法的人,就应当离法修界远点,要不然什么时候中招了都不知道。
不过眼下这些事既已说开了,便无需再浪费时间试探,还是办正事,潜入器修界要紧。
而她潜入的方法也很简单,既然都到地方了,也不必拐弯抹角找身份混进去,做个潜伏三五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到人的内应。
与其浪费那时间,她不如直接做那个打破这地方防线的内应。
………………
这被器修界视为最为紧要之处的地方,常年有数万弟子驻守。
那些驻守在此处的弟子,大多是重复着每日的打扫、修习和炼制法器,生活可以说是一成不变,除了有些修为傍身外,基本和学堂里的学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就在这一天,那一成不变的日子忽然被打破,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之中,轻巧地落到一处库房的屋顶之上。
而那身影站稳后,也未做停歇,飞檐走壁、踏叶而行、如履平地,不见半分停顿。
且那人的速度快的惊人,许多弟子都未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只瞥见一抹残影,携着灵力的光芒一闪而过,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窜到了数十米之外。
器修界弟子愣了片刻,随即大喊起来:“来人!来人!有人擅闯器修界!”
“快快快!快追啊!快追啊!!”
“人去哪了?人去哪了?!”
“刚才那个人朝哪去的?朝哪去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不知道啊!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比天上的鸟飞的都快啊?!”
那些叫喊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慌乱便如瘟疫一般,在这地方四面散开。
只是那些慌乱,散播的还是太慢了些,在那些声音叫喊出来时,李尘尽却早已将那些人远远甩于身后,连半点声音都没听见,反而还觉得这地方挺安静。
不过她虽未听到声音,却能看到一些人在注意到她时,惊慌不已、花容失色的神情。
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乱成一锅粥。
这器修界的弟子,虽说心灵手巧,但缺点就在于普遍修为不高,就连元婴境界的修士,在器修界都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由此可见,器修界弟子平常,几乎将全部心力和精力,都耗在了炼制法器上,于修炼一事,并无太多兴趣。
而这就导致,这些器修界弟子一旦遇到了这种情况,便没有半点应对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别说拦了,就连追都追不上。
李尘尽在注意到有人在下面追赶她时,还特意放缓了脚步,等那些人气喘吁吁地跑近了之后,无声地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等这个招呼打完,不等那些人回应,她便再从化为一道残影,倏忽掠出数十米,将那些人远远甩在身后。
待她人影彻底消失,那些一直追着她的人,才终于缓过了气,各个撑着腰,喘着粗气道:“她……她到底是谁啊?”
“不……不……不知道啊!她……她那是要去哪儿啊?”
“这,这也不知道啊……怎么还有人敢……敢招惹我们器修界的?不……不知道我们……我们依附于法……法修界吗?啊?”——
作者有话说:小沈:骗你的,接受不了一点[比心]
小李:呵,就知道是装的,一眼假[合十]
第88章 无妨
“你们……你们看那个方向……那个人去的方向, 好像……好像是碧影楼啊……那里存放的,可都是我们法修界的至宝,她……她不会是和法修界有仇,所以特意来掀我们器修界的摊子吧?”
“啊?不, 不会吧?”
“完了……从前剑神就因为我们和法修界走得近, 掀过我们一次,这会法修界是不是又得罪哪路大神, 那大神就也顺道记恨上我们器修界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
一片哀叹和“完了”的声音, 此起彼伏, 不绝于耳, 并且很快便向四面散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器修界的要地, 便已被闹得鸡飞狗跳、人鬼不宁。
那些巡逻的弟子,远远的跟在李尘尽的身后,看跟了没一会,李尘尽就不见了,那些弟子顿时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 到处乱窜。
这期间,但凡听到一点动静, 便会蜂拥而去,将一些对外面的事, 一无所知的弟子,给吓得惊慌失措, 也令此处的人, 从上到下都乱成了一团。
器修界这所谓的要地,外界传的什么“重兵把守、杀阵遍地”,结果一朝来人, 那人却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这也不能怪器修界夸大其词,毕竟杀阵还是有的,法修界毕竟与器修界交好,自然会为器修界布上各类杀阵。
只可惜李尘尽虽说于术法、阵法不精通,却对怎么拆了那些阵法极为熟悉——也无他,唯手熟尔。
毕竟从前法修界周遭的阵法,都是沈正渊亲手布的,她吃了几次亏,险些丧命后,很快便总结出了经验,之后出入法修界也是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能当众刺杀沈正渊。
这地方的阵法和沈正渊的比,实在差得太远,自然于她而言,更是轻而易举。
而那碧影楼,作为这片地方的核心之地,几乎所有重要法器都出自此处,也只有器修界内,经过层层选拔,选出的天之骄子有资格进去。
远远望去,这碧影楼有近三十层高,形如古塔,每一层,都有身着劲装的弟子,来回巡逻。
这些能被派来巡逻看守碧影楼的弟子,修为大都在元婴境界,也就是器修界内,于修为一事上,最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架势竟堪比大乘期修士。
而那些在碧影楼内巡逻的弟子中,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远处的残影,总之在反应过来时,那抹原先距离尚远的残影,已跃至近前。
只见那身影踩着一座楼阁的墙壁,翩然跃上屋顶,随后在楼阁顶部纵身而起,接连踏过了数座楼阁,最终在那些巡逻弟子的注视下,正大光明地跃上了碧影楼。
她一下便跃上了十余层,单手抓住围栏,稍一借力,便直接翻上围栏,踩在了围栏之上,将那就在她眼跟前的数名弟子,吓得直接大叫起来,一时竟都忘了要动手。
而她也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只是轻笑一声,挥了挥手,屈膝发力,下一秒,便如鸟雀一般,飞至上一层,瞬间消失在那些弟子的视线之中。
这下连带着碧影楼里也乱作了一团,各种呼喊声和大叫声连成一片。
那些紧跟在李尘尽身后的弟子,在看到她飞上碧影楼楼顶时,也紧跟着跃上了楼顶。
可是才爬上楼顶,还不等那些人喘匀气问话,便见她足尖一点,又自楼顶翩然滑向下层,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回了自己家。
“啊啊啊!她是谁?是谁?!!”
“又跑了!又跑了!!人又跑了!!!你们怎么追的人?!”
“什么?!又跑了?!!我才爬上来,你们就说又跑了!!”
“掌门呢?快请掌门!快去请掌门啊!!”
“法修界的人不是设了杀阵吗?怎么没用?啊?!我就知道那些人都靠不住!!”
………………
那些叫喊、议论和争执声才传至耳边,便又被李尘尽远远甩于身后。
她翻身跃入碧影楼内,楼内几十个正在忙碌的弟子,一扭头,就忽然见到外人闯入,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有些人见到她后,转身就跑,还有些人见到她后,不仅没跑,反而还留在原地,死死抱住桌上的法器,像是生怕她会抢一样。
好在李尘尽并无逗留之意,只是扫了一眼后,便径直向下层掠去。
待巡逻弟子终于赶到时,不见李尘尽,只见到了一群惊魂未定的同门,于是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奇怪之人?”
一名面色发白的弟子,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道:“刚,刚才有个人闯了进来,往那边去了……”
听了她的话,那些人不仅没有立刻去追,反而看起来异常崩溃,抱头痛苦地哀嚎道:“为什么又跑了?又跑了!!”
“谁能救救我?我真要跑吐了!我跑不动了啊啊啊!!”
“到底是哪里来的人?这么能跑!掌门呢?掌门呢?!还没请来吗?!”
“掌门来了,掌门来了!”
正在众人濒临崩溃之际,那一声呼喊宛如天降救星,那些人顿时朝那手持通讯法器的弟子涌去。
只见那法器之上,浮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虚影。
但与众人所想的不同,这名中年男子的面上,不仅不见半点慌乱,反而还捋着胡子,十分和蔼可亲地对着众人笑了笑,“孩子们,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啊。”
他此言一出,顿时有一名满头大汗的弟子,焦急喊道:“掌门!有人擅闯碧影楼,修为看起来不差,怕是冲着楼里的天材地宝来的!!”
那人一出声,其他人立马连声附和,却没想到,掌门看起来却依旧没有半点焦急之意,继续缓缓捋着自己的胡子,道:“可是……孩子们啊,你们连追都追不上人家,自然也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啊。”
“为了保全性命,罢了,罢了吧……”
那名弟子迟疑道:“可是掌门,难道就任由那人在器修界为所欲为吗?”
掌门点了点头,叹气道:“唉……就算不想任由那个人为所欲为,也没有办法啊,是不是?就当没见过吧,孩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在场众人:“……”
见周遭人面色诡异,掌门只得继续安抚道:“你们想啊,当年剑神来我们这砸楼的时候,老夫赶过来了,最后不也只能在一旁鼓掌叫好吗?所以算了,都算了吧,唉……”
“所以就让那个人随意去吧。要拿什么就拿什么,要拆什么就拆什么,就算将碧影楼拆了也无妨。事后,老夫去找沈老祖便是,无妨,都无妨啊。”
“即便最后沈老祖没法给咱们讨来一个公道,但法修界财大气粗,老夫去哭一哭,这重建碧影楼的银钱不就来了吗?所以无妨,都无妨啊,哈哈哈……”
“孩子们,不必在意,都不必在意,出去避一避吧。这碧影楼就当是暂时送人了,哎呀……这凡事啊,还是得看开一些才好。当年老夫亲眼看着剑神拆楼的时候,也是心如刀绞啊,但这最后不也还是看开了吗?无妨,都无妨啊哈哈哈……”
众弟子:“……”
看着捋须大笑后,主动切断了通讯的掌门,所有人再次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说实话,他们不觉得掌门这是不在意,反而像是……疯了。
或许是当年剑神来拆楼时,掌门一边忍痛鼓掌,一边喝彩的时候,就已经被活活逼疯了,这些年精神状态刚好一些,却没成想现在又来了一个人。
再看他一再提起剑神拆楼的往事,由此可以推测出,他不像是真的“无妨”,倒像是妥协了,认命了,没招了……
方才切断通讯,切断的那么快速,怕不是自己找地方埋头痛哭去了……
一阵诡异而漫长的沉默之后,一人弱弱地出声道:“长老,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那名先前还急得不行,跟着李尘尽上蹿下跳的长老,此刻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不见半点焦急之情。
听着那名弟子的话,那长老很是无奈地看了提问的弟子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弟子,叹道:“唉……罢了,就按掌门说的办吧……”
“那……那我们现在是要出去,还是……还是去喝彩啊?”
那长老默然良久,才缓缓地道:“先出去吧……这样,万一楼塌了,也压不死咱们……”
众弟子默然片刻后,异口同声地道:“……长老英明……”
李尘尽也不知原先追着她的那些人,都交谈了些什么,竟不再追着她,反而纷纷往外跑,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意她了一般。
这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是这楼里有什么秘密机关,在所有器修界弟子离开后,会自动启动,拉着擅闯者一同陪葬不成?
她思索片刻后,跑到围栏边,低头向下望去。
只见碧影楼外的空地上,此刻已站满了先前在碧影楼内的器修界弟子。
而那些弟子此刻也正抬头往上看着,在看到她后,不仅没有要抓她的意思,反而还纷纷抬手鼓掌,夸她闯的好,将李尘尽吓得直接缩回了楼里。
这诡异的一幕,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早已忘却的往事。
她隐约记得,自己从前好像也来过器修界,当时不知为了什么,气的直接砸了器修界的一栋楼。
而那时,器修界的掌门好似就在不远处站着,就像方才的那些人一样,一边鼓掌,一边喝彩,夸她拆的好,就跟疯了一样……
第89章 不正常
难不成这器修界的弟子, 整日与不会说话的法器打交道,给打疯了?
怎么上至掌门,下至弟子,都这般不正常呢?
越想, 李尘尽便越觉得瘆得慌, 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但眼下毕竟还有要事要办,她既来了这地方, 就断然不会空手离开, 如今人都出去了, 倒也方便她在这碧影楼内查探。
她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常处, 如泣露阁内的傀儡, 更是未曾见到。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屏气凝神,侧耳倾听,些许轻微的银铃声和乐声, 在耳边若隐若现。
以她的耳力,都听得如此模糊, 那就说明这些声音距离她有不少距离。
但先前她围着碧影楼四处跑时,也顺势看了眼周围, 碧影楼周遭是一大片空地,至多有几棵树, 并无什么能藏人的建筑, 而她现在又已站在了碧影楼的一楼,这一楼早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她顿了顿,眼帘垂下, 目光缓缓落到了脚下的地面上。
既然这地上没有,那……
地下呢?
自李尘尽先前缩回到碧影楼后,一直站在外面空地上的众人,就再未听到什么动静,好似先前那凭空出现,将碧影楼闹得鸡犬不宁的人,又凭空消失了。
就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时,碧影楼内,却猛地传来一阵骇人的巨响,紧接着,一阵灵力带着凌厉劲风,自碧影楼内冲出,直接将一楼的门窗轰成无数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距离远些的弟子,至多是被劲风吹的脸疼,但离得近的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冲的向后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咳血不止。
在外面那些人的想象中,李尘尽现在怕是正在碧影楼内大拆特拆,颇有当年剑神之风范。
但实际上,若他们此刻走进碧影楼,看到了李尘尽本人,必然会大跌眼镜。
只见一楼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下是一片黑暗,证实了李尘尽方才的猜想——这碧影楼的地下,另有洞天。
但亲手砸出这个大洞的人,此刻却跪在地上,双手勉力支撑着身体,额角青筋暴起,无法吞咽的鲜血,自她口中不断溢出,滴落到地上。
她紧皱着眉,脸色煞白,似是在极力忍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偶尔咳嗽几声,那吐出的鲜血中,还带着些许细碎的血块,俨然是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李尘尽痛苦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肺部阵阵刺痛,但那种疼痛,与此刻周身灵脉隐隐开始断裂的剧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身体早已不适合修炼,也不适合再运转灵力,因此她从前一直都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现在沈正渊也不知到底是想的什么方法,竟还要她来上这么一遭。
难不成她身体情况越糟,丹修界的那些大能,就能修复的越方便不成?
总之那些问题,如今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只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里面仅剩的几颗丹药。
这是她从前用来止痛的丹药,是明存老和尚从前见她痛的撞墙时,于心不忍,特意给她炼出来的,说实话,明存老和尚虽然坑人,但医术的确不错,这丹药效果极佳,她服下用不了多久,周身的疼痛就可以压下去。
只是因她太久没回禅修界,没去找明存老和尚拿药,所以这丹药所剩也不多,剩下的几粒,她一直存着没舍得吃,这次倒是混着血,一口气全咽了下去。
待周身剧痛缓缓平复,回到了她可勉强承受的范围后,她才缓缓直起身,用还有些颤抖的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目光落到了那被她砸出的大洞之上。
她强行提起灵力,将身体残余的不适强行压下,偏头吐出一口血后,纵身跃入那大洞之中。
碧影楼地下的空间很大,高度也十分之高,虽说她没能估算出究竟有多少丈,但也过了足足四五息有余,才落到地面。
这地下依旧是一片黑暗,也并不见人,但她站在此处,却依旧可以听到些许模糊的声音,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银铃声。
那声音,像是低沉的吟唱,又像是幽怨的哭泣,与之前她在上面听到的并无不同,好似这些人下面的人,并未听到地面上发生的动静一般。
但按理来说,即便先前她在楼上闹事的声音,这下面听不到,但她砸穿地面,那些碎石坠入地下时,必然会发出声音,且那声音必然不会小。
可那些声音仍旧未有半分被打断之意,要么是都是聋子,要么就是习惯了。
说起来,这器修界的人要研制各类法器,这法器弄出来了,自然得试验效果。
她虽从未亲眼见过器修界的人试用法器,但却听说过,这器修界时不时地就会有些“天赋异禀”的弟子,将法器做出了几吨雷火弹的威力,轻而易举,就能将器修界连片的屋子炸毁。
更“天赋异禀”些的,就不仅是炸房子了,是连自己也一并炸没了。
想来这下面的人,在此处的时日不短,应当是时不时地就会听到各种声响,大约是早已习惯,也将这次的事,当做是哪个“天赋异禀”的器修界弟子,又弄出“雷火弹”来了。
她想了想,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之前沈正渊给她的长剑,摸着黑,屏息凝神,循着声源的方向,缓缓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在这幽暗深邃的地下,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她躲在黑暗之中,不断向光源靠近,很快,便发现了一扇半开的石门,而那些光亮,就是从那石门中散发出来的。
她走到那石门边,透过石门的缝隙,向里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围成一圈的,大小不一的囚笼。
那些囚笼中关着的,自然都是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如同被幻术蛊惑了一般,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不挣扎也不出声,宛如被驯服的羔羊。
而在那些囚笼的上方,则挂着一个又一个灯笼,温暖的火光,将那一个又一个囚笼照得通明。
因此,也让李尘尽看清了,那些守在囚笼边,恭敬虔诚地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低声念诵着诡异咒语的数十人。
他们所跪拜的方向,便是那些囚笼围出的一片空地,只是那空地之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正在李尘尽琢磨着,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时,那黑暗的中央,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红光。
随着周遭人开始不断地跪拜,那红光逐渐柔和,很快,一个身着华丽红裙的身影,自那黑暗中,缓缓出现。
那女子面上戴着惨白的面具,自黑暗中走出后,便开始抬手起舞,身姿柔若无骨,舞姿诡异而又华美,像是什么祭祀的舞蹈。
随着她的舞动,周围的诵咒声越来越大,仿若寺庙里的吟唱,却不会让人感到安心和清净,反而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妖异之感。
而那红色的光芒,随着她的舞蹈,和周围人的吟唱,围绕着她与周围的人不断流转,宛如一条盘绕游走的猩红毒蛇,正思索着要吞吃哪一个猎物。
当那红光绕过那些囚笼时,点点幽蓝的光芒,从笼中人的七窍中被抽出,在那些蓝光被完全抽离出体后,便化作了一张张或哭、或怒的人脸。
那是那些人,被强行剥离出体的魂魄。
随着那些魂魄的离体,一阵阵幽怨的哭声随之响起,伴随着那红光,绕过这石室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也将那绝望、幽怨的哭声,传遍了石室中的每一个角落。
但很快,那些魂魄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幽怨的哭声,逐渐转变成尖锐诡异的笑声,环绕在那中央舞动之人的周围,衬托地那身影越发诡异而美艳。
渐渐的,红光又变得越发炽盛,刺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最终,那些红光,凝聚于那中央女子的身后,缓缓组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是泣露阁内,那尊神像的脸,也是李尘尽的脸。
随着那张脸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若在审视着下方那些朝拜着它的蝼蚁。
虽然被称为“神主”,却没有半点神性,没有半点慈悲,也没有半点感情,冷漠地宛如早已摒弃了七情六欲,却掩不住刻入骨中的戾气与杀气的邪神。
先前围绕在周围的红光,此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主人一般,如一条蜿蜒爬行的毒蛇,围绕着那张巨大的人脸,转了数圈。
在那张脸张开了嘴后,那抹红光,便带着依附于它之上的无数魂魄,向那张面容微启的唇边,蜿蜒爬去。
那中央的女子仍旧未停止舞蹈,周围吟唱着的众人,也仍未停止吟唱,不过他们此刻却已直起了身,目光炽热地望着那张面容的方向。
看到那红光带着无数魂魄进入它口中时,面上也跟着带上了扭曲而餍足的笑容。
只是很可惜,不等那张巨大的人脸,将那红光与魂魄吞吃入口,一道凌厉的白光便破空而来,直直穿入那人面之中,将那人面打散。
那张人面散去后,先前环绕着他们的红光也紧跟着散去,无处依附的灵魂,回到了各自的躯壳之内,与那些红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尚未回神,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厚重的石门,竟被人一脚踹开了!——
作者有话说:器修界:拆的好啊!
小李:?你们没事吧??
第9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众人纷纷回头, 朝声源看去,便见一个身着浅衣,身染血迹的身影,立在门口, 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中央的舞者也因这突然的变故, 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望着那人的方向, 随即纤指轻抬, 纤长的手指抚上面上惨白的面具, 轻轻将其摘下, 露出了面具之后, 美艳妖冶、不似凡尘该有的容颜。
她的美, 是世间任何辞藻,都无法描绘的绝色,仿佛用任何一个词语去形容,都是对她的亵渎。
哪怕是自诩见多识广的李尘尽,目光落到她脸上时, 都不由得多扫了两眼。
只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很快边回了神, 随即一抬手,先前嵌入石壁内的长剑, 便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抖动几下, 自石壁中猛然抽出, 在空中划过一道宛如流星的光晕,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目光落在眼前那些人的身上, 语带轻嘲地悠悠道:“哎呀……我方才好像坏了诸位的什么好事呢,你们方才召出来的那位,应该就是神主吧?”
说着,她故作惋惜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我一下没注意,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你们的神主打散了,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她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看不到半点抱歉之意,反而嘲讽之意更浓,将周遭回过了神的众人,气的是怒上心头,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两拳。
“你是什么人?!敢扰我登神教的事?!”
李尘尽对着眼前的众人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无名小卒,名号不值一提。倒是诸位所说的什么‘登神教’,听起来名头可不小啊。”
稍微聪明些的人,自然能听出李尘尽这话阴阳怪气、另有所指,但这些人里,总有不聪明的,竟有人顺着李尘尽的话道:“你既知道,那还不快滚开!”
“惊扰神主,你是会遭报应的!”
“大胆狂徒,还不快跪下!”
“看你修为不错,若愿归附我登神教,神主或可饶恕你的惊扰之罪!”
李尘尽听着那些七嘴八舌的喊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怎么还有人听不懂人话呢……”
她说着,目光又在那些人的身上,来回扫了几眼,耸了耸肩,继续道:“好吧。既然诸位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那我便直说了。”
“我来此处,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灭了你们的那什么登神教;这三呢……”
她微微一笑,“就是要诸位的命。”
………………
自先前的那一道灵力冲击之后,碧影楼内,便未再听见什么动静。
那些长老和弟子们一时拿不准主意,最后还是将器修界总坛的掌门,给请了过来。
那掌门催动着传送法器,刚出现在众人面前,周围的长老和弟子便立刻涌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掌门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脑仁生疼,连忙摆手,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待周遭安静下去后,才问道:“额……那位来客,拆到哪了?你们先前追了她那么久,可看得出她是哪一界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后,一位长老迟疑地道:“额……看,看不出……那人跑的太快,我等追不上,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只知晓她身法诡谲难测,颇有……”
那人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引得掌门疑惑地追问道:“颇有什么?”
那长老和周遭的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后,另一人接话道:“额……颇有……颇有当年剑神之风……”
掌门:“……”
一阵诡异而又漫长的沉默之后,掌门面色复杂又诧异地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因我们近来与法修界走的太近,剑神看在眼中不满,故而特意显灵,来再拆咱们器修界一遍?”
此刻又有一人问:“掌门,若真是剑神显灵,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掌门叹了口气,抬手捋着胡子,强作镇定道:“无妨,无妨。剑神只拆楼,从不滥杀无……”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久无动静的碧影楼内,却陡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整座楼阁轰然倒塌。
磅礴的灵力,裹挟着碎石与各类法器,向四方八面砸去。
他们这些距离碧影楼不算远的人,差些被那些从天而降的落石砸成肉泥,堪堪躲过后,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便见那原本碧影楼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那坑洞深不见底,哪怕现下头顶的阳光正好,也照不穿那如深渊一般的漆黑。
有些胆大的,凑近到那坑洞边,探头朝洞中望去,虽看不到任何东西,却总觉得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正躲在黑暗中,凝视地面上的众人,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下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啊?!”
“怪了,当年建楼的时候,也没发现地下有这么大的空间啊……”
“哎!你们快看,那下面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众人的议论声未停,那幽深的坑洞之中,却忽然飞出了一抹鲜红的身影。
那身影自坑洞中飞掠而出后,凌空而立,随即玉手一抬,坑洞之中,便瞬间涌出了一阵裹着黑雾的红光。
那些红光聚集到一起,在那女子的身后,瞬间凝聚成了一张巨大的人面。
而不等器修界弟子反应,那人面便又骤然散开,化成了无数“利箭”,如落雨一般,铺天盖地砸下。
被“利箭”贯穿身体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便直接瘫倒在地,失去了气息,分明身上看不出有任何伤口,性命却转瞬消失,甚至连一点残魂都感知不到,像是瞬间魂飞魄散了一般。
掌门现下再也说不出什么“无妨”,匆忙祭出法器,张开结界,将周遭五六丈内的弟子,笼罩于结界之中。
暂时安全后,有弟子立刻蹲下身,去查看先前倒在地上的同门。
只是手刚触及对方的身体,原本还紧闭双目的尸体,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那些人的瞳孔是一片血红,已不似活人,面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猛地将还活着的弟子,扑倒在地。
这些已非活人的弟子,不会使用法器,也不会调动修为,但却有手和牙齿,抓住了人后,一口咬下去,再抬起头时,便已从那人的身上,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掌门未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一脚踹开了扑来的弟子后,便匆忙启动通讯法器,想要将法修界的人召来。
但还没等他召来法修界弟子,又一道身影,自那坑洞中,飞掠而上。
就在他以为又来了什么祸害时,却见那人手持一柄长剑,眨眼间,那长剑之上便凝聚起了周遭的天地灵气,引得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响起闷雷。
随着她一剑挥出,破空声裹挟着刺目剑气,将那红衣女子直接自空中劈落。
而那人在看见那红衣女子落到地上时,也紧跟着落下,一道剑光闪过,将那还未来得及聚集起来的红光,再次劈散。
从这几招便可看出,此人必是剑修界的大能,甚至隐隐有剑神之风,剑光所过之处,建筑尽成齑粉,大地震裂出无数道缺口。
且那道剑光威力之大,眨眼睛,便可扫平周遭九丈以内的所有事物,而剑光消散后,剑气却并未消散,卷着碎石与尘埃,又能震出九丈,将那九丈以内的亭台楼阁,尽数震出了道道裂纹,好似只要来阵大些的风,那些被震出裂纹的亭台楼阁,便会轰然倒塌。
没想到如今剑修界,竟还有人能修得剑神三成修为,实属难得一见的奇才。
掌门看着那道身影,直看得心头酸楚,十分痛苦地叹气道:“唉……咱们器修界,何时才能出这样的奇才啊?我也不求能有弟子可与剑神的天赋相比,但有剑神的一成本事也好啊。”
一名灰头土脸的长老,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血,附和道:“是啊……但凡咱们器修界,有个在修为上,说得过去的弟子。我们遇上了敌手,也能周旋几招,撑到援兵赶来啊。”
“这法器再好,也得有相配的修为,才可发挥出实力啊,唉……”
掌门又道:“是啊,唉……我看不如选些合适的弟子,让他们暂时放下法器,去法修界专心修炼吧。这样,若再有人来器修界拆楼,咱们好歹……好歹能与之过上一招……”
那长老一顿,“……掌门,就只过上一招吗?”
掌门苦笑一声,缓缓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来咱们器修界求学的弟子,有五成都是其他修真界选剩下的,根骨不佳的孩子啊……”
“……那另外五成是?”
“另外五成……”掌门长叹,“是连其他修真界的山门,都进不去的孩子……”
李尘尽的剑气数次扫过那红衣女子的身体,每当剑气扫过时,那人的身体便会如那些被她打散的红光一般,骤然散开,但片刻后,又会重新凝聚。
几番下来,虽说那人的脸色白了一些,身形透明了些,看起来也受了些伤,但李尘尽的情况,却显然要比那人更为严重。
她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即使想强行压下,也无法压制。
而她体内的灵力,也随着裂口逐渐变大的灵脉,不断流失,令她眼前的视线阵阵发黑,心跳如擂鼓,四肢也越发无力。
痛感可以封闭,但身体却不会因为没有了痛感,而开始好转,反而是越来越糟——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起啥名[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