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帐暖 这是喜欢吗?
宣睿嗤笑一声, 接着吃他的酱牛肉,时不时看一眼小公主优雅的吃相,只觉得赏心悦目,饭都多吃了两碗。
李幼卿只习惯吃个七分饱, 今晚饭菜都很合胃口, 也不过吃下大半碗。
饭后, 又喝了满满一杯鲜牛乳。
听说喝牛乳可以长高,她从小每天都坚持喝,可惜并未收到什么效果。
之前在京城还好, 现下人在西北,身边的人都生得牛高马大。
尤其是宣睿,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站起身跟个巨人似的。
宣睿见她这么快就放下筷子,不由皱眉,将人拉回来按在腿上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得多吃点。”
李幼卿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她知道自己身量不够, 可过去在宫里,可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拿这个说事。
她冷笑一声,拂开他的手道:“我这个年纪, 已经不会长个子了, 宣将军若是嫌我矮,西北多得是身材高挑的女子——”
瞥见他眼神里的戏谑之意,李幼卿住了嘴, 有些懊恼的移开目光。
“我说长身体,你想哪儿去了。”宣睿掐了掐她的腰,大手往上摩挲着, 一本正经道:“这儿够了,腰上得再长些肉。”
李幼卿满脸通红,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又听他在耳边道:“不然太娇弱了,办起事来没劲。”
“你——”李幼卿憋闷不已,起身绕过屏风,闷闷的坐在床上生了半天气。
宣睿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等到他出去洗漱,柳氏照旧过来服侍李幼卿沐浴。
两人各自收拾了小半个时辰,等宣睿回营帐时,见李幼卿坐在桌边看书,神色认真,时不时还拿笔在上面批注几句。
便没打扰,自己先躺上了床。
另一头,李幼卿松了口气,继续一本正经端坐着。
手里的书没翻动,却时时留意着屏风那头的动静。
见他确实像睡着了,终于能静下心来看会儿书。
昨晚喝多了,白天又没休息好,在连打了几个呵欠后,她人不知不觉趴到了桌上。
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与此同时,营帐里的灯忽然间熄灭了。
相似的场景,让李幼卿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过了许久没动静,她站起身来,有些不安的问:“将军,是你熄的灯么。”
四周围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位置,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突然,她被人一把抱了起来,翻转过去坐在了书桌上。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一股淡淡的甘草香钻入鼻端,温热指尖从她脸庞划过,将她散落的鬓发拨弄到耳后。
宣睿也怕吓着她,没像上次那么唐突,只是有些不耐道:“看了这么久的书,不困么。”
坚硬的桌面磕得她臀不舒服,但知道接下来他可能要做什么,这时也只能忍着。
她违心的摇了摇头:“我不困。”
“真的不困?”他俯身迫近,语声已有些沙哑。
“你刚刚是不是已经睡了,是被我翻书的声音吵醒的?”李幼卿两只手抵在他胸膛,惊觉那里正像一块烙铁,连肌肉的纹理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这样,竟连上衣都脱了——
宣睿胸口倏的窜起一股火苗,垂眸盯着那两只素手,缓缓吞咽下口水,沉声道:“本将军还没收到报酬,你说,怎么睡得着。”
李幼卿不禁缩了缩脖子,带有几分讨饶意味的道:“今天能不能算了,我——”
话未说完,耳朵便被咬住。
他似乎已经不高兴,齿尖咬得粗暴又心急。
李幼卿像是一只被狼盯上的小羊,皮肤上泛起一阵战栗,拱起脊背往下藏了藏,又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粗重的吻了下去。
周遭一片漆黑,仿佛冲破白天那一层网,将天性中的恶劣发挥到淋漓尽致。
水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听得她心尖都在发颤,两只胳膊无力的撑在两侧桌面上。
那一截纤细的腰肢往后仰送,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
宣睿摸了一把,不甚满意道:“以后多吃些长点肉,不然总束手束脚的,没劲。”
说罢,他手就滑向了有肉的地方。
李幼卿身子软了下来,全凭他支撑着,忽然又被他逼问道:“乡野村夫你喜不喜欢。”
她一愣,对方的唇已滑至耳边,染透了欲色的嗓音同时缓沉压进去:“说——”
李幼卿死死咬着唇,才没惊叫出声音。
黑暗中他脱去那层外衣,再不藏着掖着,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屈从。
她坐在书桌上,都比他矮去半个头,被迫仰起脸与他对视。
男人锐利的双眸熠熠生光,牢牢盯住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只要猎物不开口,他可以无止尽的陪她玩,精力充裕得仿似永远没有尽头。
李幼卿不说话,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却远远低估了对方的恶劣。
粗粝指腹按压住她的唇,顿了一瞬,指尖直接探了进去。
她这才有些慌了神,想说话,舌尖不可避免的舔在那指节上。
再一慌,干脆将其咬住。
李幼卿下颔被对方另一只手捏着,根本使不出力,此刻微弱的力道,简直像是在缠绵引逗。
耳畔传来一声叹息,他似乎不太喜欢这样,将手指抽了出去。
等他一放手,李幼卿便跳下桌子,可惜没跑几步又被捞了回去。
对方粗壮的胳膊牢牢锁在身侧,让她动弹不得,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漠:“无妨,本将军陪你耗着。”
李幼卿想起那次在清和舞坊,他在审问犯人时也是这句话开场,心里不禁有些发凉。
意识到,今晚若不给他答复,自己也得不到安生,终是轻轻嘟囔了句:“算喜欢吧。”
“嗯?”他不甚满意,摸了摸她的头,道:“别跟本将军打马虎眼,卿卿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好处。”
商人无利不早起,办一件事,就得拿到相应的好处。
自己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李幼卿自小被身边人众星捧月,想要什么,多的是人眼巴巴献给她。
不止不要报酬,只唯恐她看不上。
哪里有人跟眼前这恶狼似的,一点亏都不肯吃。
“将军若是想做驸马,就该矜持些,本公主要的时候自然会召幸你。”李幼卿强撑着颜面,语气一板一眼的告诫他。
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听见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
“好。”宣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像是终于失却了耐性。
李幼卿脸色一变,抡起拳头往他肩膀上重重砸去,骂道:“宣睿,那种事怎能天天做,便是喜欢的人,本公主也绝不会允许的!”
宣睿本是箭在弦上,听到这句‘喜欢的人’,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几大步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了下去。
心情好了,便又多了几分耐性。
“没有天天。”他语调放轻柔了,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
没哭,那还可以继续——
大手按住她纤细的手腕,先在她唇上细细的啄吻,感觉她完全放松下来后,舌头才探进去。
“呜,呜呜——”李幼卿之前在书桌上就已经被亲得混身发软,此刻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压着她腕的大手滑上去,转为十指交扣,几缕头发缠绕指缝,拉扯间,令他心底更加发疯。
李幼卿嘴巴小,不一会儿就又酸又胀。
忍不住,屈起腿,想用膝盖隔开他。
不料对方早有准备,直接跪起一条腿,压下她的双膝,欺身过来。
宣睿唇流连在她舌尖,含混道:“早就想说了,别老是踢我下面。”
李幼卿脸一红,否认道:“我没有,谁让你老欺负我。”
“哪儿欺负你了。”他声音低哑,似带着蛊惑,用下巴磨了磨她的耳垂,问:“哪——儿——”
两个字,尾音拖得悠长。
李幼卿睁大双眼,控诉他:“宣睿,你不是人!”
“嗯,试试。”他是真想试试,但也只是想想。
说罢,翻身下去,将人拉过来侧面对着自己。
那天晚上ʟᴇxɪ反复试过了,这样是最不容易出事的。
李幼卿眼睛红了,盯着他,恶狠狠道:“宣将军今晚能不能要点脸。”
“在你这儿,要脸得被憋死。”他半跪着,抬手放下了帷帐。
床上空间显得越发黑暗,他不太喜欢这样,更想让她看清楚,便又下去点了一根蜡烛。
重新拉开帷帐上来的那刻,李幼卿不禁一愣。
昏黄的光线之下,男人身上的冷酷杀伐之气淡去,染上几分朦胧欲色,整张脸俊美得简直找不出一丝瑕疵。
黑发用一枚玉扣束在脑后,随着他半卧倒的姿势,从冷硬如削的下颔一侧倾落,一抬眼,便能看见微微敞开的领口处,两节金玉般的锁骨。
“看什么。”留意到李幼卿呆呆的目光,宣睿笑了笑,眼神里写满了坦荡的无耻。
“没看你。”李幼卿嘴硬,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宣睿轻轻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柔声哄道:“你放松些。”
有过一次经历,李幼卿这回哪里敢信,又说了几句软话相求。
只可惜,男人这时的心肠跟下面一般硬。
宣睿不止没答应,反而更加吓唬她:“别跟上回似的乱扭,否则真伤到哪儿,本将军可不负责。”
“宣睿,我杀了你。”李幼卿脸色白了白,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接着,却见他头埋了下去。
不知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又想起他刚刚的话,不禁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帐子的轻轻的晃动,她转过脸去,看见一侧投下的阴影。
巨大的身影匍匐着,像是一头猛兽正待进攻的猛兽。
可眼下这头猛兽,却正用前所未有的卑微姿态,努力讨好着身下娇弱的猎物。
李幼卿身子猛然一僵,随后,面颊逐渐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她觉得自己像是发烧了,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身子从头到脚都热了起来。
一股热风从血液升腾,她深深吸了口气,有好几次屏住呼吸。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如同桌上摇曳的烛影,半是残破,半是温暖。
懵懂间,身下又被塞了个枕头,她终于被惊得叫了出来。
渐渐的,叫声变成呜咽声,奶猫儿似的。
床单被她指甲抠得皱巴巴的,还未回过神来,唇再次被封住。
这一次,她尝到了些咸味儿。
想到那是什么,皱着眉挣扎了两下,又没了力气,便放任了。
“舒服了?”宣睿声音低哑,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
“什么呀。”怀里的人如猫儿般呓了声,尾音娇懒。
宣睿再等不了,一只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李幼卿还未从刚才那刻的感官中抽离,头埋在他颈窝里,主动送上前,蹭了蹭。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再次炸开。
所有理智都在这刻烟消云散,内心埋藏着的那股狠戾劲冲了上来。
甚至都顾不上,是否会把好不容易得手的小猎物弄死。
李幼卿十六七岁时,曾憧憬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身边的人,包括皇兄都认定她喜欢锦城。
连她自己都觉得,驸马就该如锦城那般,是个文质彬彬,如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少年郎。
所以从一开始,她对宣睿这样的男人,便心存反感。
他凶残又粗鄙,冷酷又绝情,简直毫无君子风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肯为她解毒,又不顾惜性命,从镇北王手中解救了她和皇兄。
李幼卿自幼眠浅,但在他身边,总能睡得深沉。
这些日子,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再大的困难都能够化险为夷。
信赖他,且不排斥与他亲近。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可即便喜欢,也容不得任何人在她头上压着。
她是公主,该是她在上面才对——
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主动吻上对方的唇,然后翻身攀了上去。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接吻,宣睿心都酥了,轻轻拥住她,逐渐放任她为所欲为。
李幼卿动作急切,又毫无章法。
“你别——”宣睿脑子简直要炸了,感觉额心一跳,就被她翻在了上面。
唯一剩下的理智,仅仅能让他做到不动,却无法动手将人推开。
耐不住,她却像个莽撞的少年。
没一会儿,只听见一声惨叫,花朵般的少年从半空重重的跌落下来。
“小祖宗,你可真行。”宣睿一只手扶额,太阳穴青筋暴起。
缓了半刻,终于能坐起来喘口气。
这小东西,可真能折腾啊——
垂眸见她脸色惨白,躺在身边半天没吭气,不禁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刻要命的触感,宣睿赶紧下床点灯,然后凑近了仔仔细细给她检查了一遍。
床单上沾湿了,留有一点浅红的印子,不是很明显。
他心里发紧,用被子裹住她,抱在怀里心疼道:“这都是好玩儿的吗。”
李幼卿气若游丝,连哭都没力气了,怔怔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
“说什么傻话。”宣睿亲亲她的面颊,温声道:“以后你只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李幼卿刚才也看见了那点红色,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明明是学他之前那么做,只不过上下换了个位置,怎么会出这种意外。
“别想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宣睿心中也有一丝愧意,更多的是怜惜,安抚她道:“等成亲了再做。”
“想都别想,我再也不要了。”她脸色悻悻然,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
刚才不小心戳到就疼成这样,那要是——
宣睿笑了笑,耿直道:“由不得你。”
“你——”李幼卿气急,瞪着他道 :“谁要和你成亲,你就是个大笨熊。”
帐影晃动,他下床去往外吩咐了两句,很快两个粗使婆子抬了浴桶来,又眼都不抬的出去了。
李幼卿并紧双腿,一动不敢动。
最后还是宣睿把她扒光了抱进浴桶里,亲自给她清洗了。
泡完热水澡,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躺在床上,宣睿又安慰了几句,连着好几次保证,这段时间再也不碰她。
寒夜静谧,帐内却温暖如春,两人互相表明心迹后,相拥着睡去。
第52章 规矩 每天让我亲三次
平常李幼卿都会被宣睿早起的动静惊醒, 今天却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
睁开眼看见他还在身边,不由懵懵懂懂道:“怎么回事,你今天不去练兵吗。”
“下午再去。”宣睿目光闪了闪,心情略有些不自在。
昨晚闹到那时候, 实在不忍心让她早起。
李幼卿伸了个懒腰, 翻身背对着他, 想再睡一会儿,男人健硕的身躯却立马贴了上来。
感觉对方越来越离谱,李幼卿转身用力打了他一下, 生气道:“大清早你又想什么呢!”
宣睿抱住她亲了一口,低声道:“想你。”
李幼卿脸闷在他胸口, 呼吸有些不畅,从被子里刚探出头来,就被他迫不及待封住了唇。
两人都舍不得这温热,又缠磨了一会儿。
宣睿想起昨晚出的差子, 忍着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李幼卿靠在他臂弯里,被亲得微微有些气喘, 掐着他的脸嗔道:“将军……不可白日宣淫。”
“你再主动点,我也好宣得更彻底。”宣睿目光落在她箍住自己不放的雪臂上,眼神里流露几分戏谑。
李幼卿双臂收紧, 凑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一本正经道:“本公主可以,你不行。”
“为何。”他气息沉沉压过去,目光里露出些凶光。
她心底忽然有些畏惧, 但想想这时候不立规矩,往后还不被他欺负得死死的。
“等回京你就知道了,成亲之前, 宫里会有专人教你规矩。”李幼卿微微眯起双眼,娇软的唇停留在他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这副讨好的姿态,让他十分受用,自动忽略掉她话里的傲慢。
宣睿捧起她的脸,语调含混:“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李幼卿推开他,喘了口气:“那从现在起,将军就要慢慢习惯。”
宣睿皱了皱眉,问道:“习惯什么?”
“往后,你还是可以跟我睡在一起。”李幼卿说出这话,脸又红了,见他也偷着笑,赶紧补充道:“但是未经本公主的允许,不可再碰我。”
宣睿起先当她胡闹,后来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冷笑道:“这规矩是成亲之前,还是成亲后。”
“前后……都是。”她眨了眨眼,又讨好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望着他道:“宣将军别见怪,这就是祖宗规矩,在西北这样都罢了,回京后ʟᴇxɪ再如此,可是会被人诟病的。”
说罢,她坐起身,准备下床去洗漱。
宣睿跟着坐起来,从后面将人一把搂住,贴着她耳后根,狠声道:“归根到底,怕是本将军不合公主心意。”
“并不是。”李幼卿诚实的作答,转身面对着他神色无辜道:“前头两位皇姐都是如此,况且她们府中除了各自的驸马,还有数不尽的……”
“数不尽什么?”宣睿咬住她的耳朵,气息逐渐变得粗重而危险。
李幼卿脖子瑟缩了下,没敢提养面首的话,避重就轻道:“你既然要做驸马,便要遵照宫中的规矩,事事处处以本公主为尊,如若做不到,便去寻个贵女千金为妻,我们就此——”
宣睿轻笑了声,大手掌住她的下颔,另一只手握在她丰盈上,等着看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李幼卿最后软软的靠在了男人怀里,声音如猫儿一般,没甚威慑力的道:“宣睿,你放肆。”
宣睿大手缓缓抚过她的侧脸,头凑近了些,忍着心痛缓声道:“卿卿,你这是在跟本将军说笑。”
“本将军要做的不是什么劳什子驸马,是你的夫君。”宣睿捉住她的手,贴近自己胸膛,告诉她:“寻常夫妻是什么样,我们就是什么样,甭管什么祖宗规矩,你且记住,老子这条命给你,其余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
感受到他沉定有力的心跳,李幼卿手心微微发烫。
但对他说的这些话,脑子里其实还有几分懵懂。
她没见过寻常夫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夫君跟驸马究竟有什么区别。
从小到大,李幼卿就没遇见过像他这般粗野强势的男人。
从来不看她的脸色,不问她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野蛮不羁,为所欲为。
话说完,他又亲了过来。
仿佛要用这重重一吻,弥补方才的不快。
只亲着亲着,便又变了味儿。
宣睿抓住她的小腿,手习惯性抚上去——
“说了不能这样。”李幼卿语气里都带了哭腔,却是耐不住他引逗,渐渐的在被窝里软化成一滩水。
宣睿勾着她的腰,一时全凭着本能……更多是被她方才那两句话给气的。
“惯得你无法无天了,哪些话能说,哪些事能做,夫君教你。”他亲着她的脖子,一边告诉她该摸哪儿,一边憋着火沉声道:“长公主养面首的事人尽皆知,卿卿若想效仿,本将军只好……见一个弄死一个。”
“没,我没想——”李幼卿身上热极了,心底里却开始发寒,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你别多想。”
宣睿笑着摸了摸她的面颊,胸口依旧堵得发慌,手指插进她满头乌发,扶稳她的后脑。
见她眼里泛着泪光,双颊绯红瞪着自己,心里头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他不禁问:“像现在这样吻你,摸你,难受不难受。”
“什么?”李幼卿一愣,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宣睿不动声色,沉着脸问道:“问你呢,跟我在一起亲热,难不难受。”
李幼卿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宣睿脸色更冷了几分,眸色阴郁,烦闷道:“什么意思。”
李幼卿被他目光逼迫着,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倒不难受,只是,我害怕那个。”
宣睿当然明白她在怕什么,心里那股憋闷劲散了些,拿着她的手握住:“这样,害怕吗?”
李幼卿没法儿再回应他,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怪老子不懂规矩?”男人双眼平静无波,只是眼尾泛起的红痕,出卖了他此时真实情绪。
“放心,昨儿就答应你了,不会再伤着的。”伤不着是真的……却也仅限于此。
“只要你不难受,管他什么破规矩,老子想摸就摸,想亲就亲。”他目光坦荡,丝毫未意识到这话有多下流无耻。
一个时辰之后,李幼卿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
最后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舌尖尝到血的田腥味,贝齿才松开,怔怔望着面前终于得了餍足的男人。
昨晚没成的事,终于还是被他得了逞,李幼卿惨兮兮的裹紧了被子,往后退了退。
宣睿没说什么,直接披了衣服起身出去了。
帐外,已日上三竿。
没过一会儿,柳氏进来侍奉她洗漱,瞧见她身上的痕迹,十分贴心的打了水来。
待收拾停当,李幼卿转过屏风,看见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不由心里发紧。
旁边,安大娘刚刚把热腾腾的早饭摆好,见气氛不太对,跟柳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都避去了外面。
宣睿一身玄衣端坐在桌边,已恢复平日里冷峻沉稳的样子。
李幼卿则穿了件浅杏色的夹袄,领口镶一圈硕大的狐狸毛,衬得她人越发玉雪可爱。
从回营的那日就发现了,帐里除了他的衣服之外,还有满满几大箱女人的衣服首饰。
听柳氏说,这些东西都是宣将军提前给她预备下的。
宣睿兀自坐着吃面,直到她坐过来,依旧一声不吭。
李幼卿见他还阴沉着脸,心里更加凉透了。
大抵天下男人都是如此,下了床便翻脸不认人。
她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粥,待吃得差不多后,正要起身离去,感觉对方视线投过来。
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竟让他反应那么大,到现在气都还没消。
宣睿刚出去被冷风一吹,想想自己所作所为,确实不是个东西。
正发愁该怎么跟她赔罪,就见那小人儿一步一挪了过来。
“寻常夫妻,也没跟你似的,成天脑子里就想着那种事。”她红着脸,小声嘟囔道。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每次在一起,你就只知道做那些事,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吗。”
李幼卿说着,心里真有些难过起来,忍着泪意道:“那是不是我变成丑八怪,或者是将来身材走样变形,残了或者病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吧嗒一声,泪珠子打在他手背上。
宣睿一把将人揽了过来,语调急切道:“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李幼卿再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控诉他道:“你嫌我矮,嫌我瘦,还嫌我规矩多,我是不如你们西北这边的女子,那你找她们去呀。”
“胡闹。”宣睿喝止了她,头疼道:“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李幼卿楞了一瞬,随即更大力哭闹起来,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再收不住。
宣睿被闹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最后实在无法,妥协道:“那就按你的规矩来,这样可行?”
哭声止住,小人儿抬头怯怯望了他一眼,含泪点点头。
宣睿眼见给她目的得逞,咬了咬牙,又补上一句:“长公主那一套,你想都不要想。”
李幼卿不置可否,挣开他的手臂道:“等你学会怎样做驸马,我自然会好好待你。”
宣睿给她气笑了,双手抱怀,站在原地看着她道:“现在相信老子喜欢你了?”
李幼卿没忍住,抿嘴笑了笑,挑眉道:“反正你管好自己,不要过分贪恋美色,过几天本公主心情好了,自会招你侍寝。”
宣睿瞥着眼前那张妍丽莹白的脸,心道确实挺美的,但他还不至于因为一张脸就jing虫上脑。
“听你的。”他满口答应,取了佩剑,转身走出营帐。
李幼卿刚松了口气,盘算着今日要去镇上逛逛,却见刚才出去的男人,又大步转了回来。
宣睿在那张惯会巧言令色,让他生气又心疼的唇上,重重吻了下去。
亲罢,还一脸认真道:“每天让我亲三下,其余的随便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1-30 18:19:45~2022-12-03 23: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味梦季 10瓶;非甜文不看的兔兔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不轨 寻常夫妻是什么样子。
梵罗城生意最红火的酒楼要数玉华楼, 平常订一桌需得提前好几日,今日整栋楼都被包了下来。
老板娘睿姬亲自跑前跑后张罗着,时不时望向大门口的方向。
等店小二跑过来通传说客人到了,她急忙整理仪容亲自迎了出去。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 晴空之下, 只见一顶软轿徐徐行来。
帘子上印着镇北军的徽章, 旁边亦有军队的人贴身护卫。
正揣测轿中女子是何身份,便见宣将军身边的猛ʟᴇxɪ爷骑马上前来问:“都准备好了吗。”
睿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答道:“包间和菜肴早已备好, 只等宣将军人过来了。”
说罢,她又不动声色瞟了眼那顶轿子。
柳氏掀开轿帘, 扶李幼卿下来,轻声道:“娘子,玉华楼到了。”
只见一道娇小身影从软轿中走出,一顶帷帽将容颜遮得严严实实, 但从对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风流气度,便可知那女子必定是个绝色佳人。
睿姬刚要跟进去, 听尉迟猛粗声大嗓的指挥道:“你们两个去厨房,记住,每道菜都要仔细查验。”
她脚步一顿, 面色有些难堪道:“猛爷, 这不必了吧。”
自己做了十几年生意,之前也招待过不少贵客,从未出过什么纰漏。
尉迟猛却是个从不讲情面的, 大剌剌说道:“又没让你亲自查验,管那么多做什么。”
睿姬面色悻悻然,又忍不住问:“不知那位姑娘是宣将军的什么人, 竟让猛爷您亲自护送。”
尉迟猛瞥她一眼:“睿掌柜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被这么毫不留情的一数落,睿姬再不敢探问什么,转身进入帮着张罗去了。
二楼最豪华的一间厢房里,李幼卿摘掉帏帽,坐在窗边悠闲的喝茶。
不过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他会那么紧张,明里暗里指派了不少人保护。
但听柳氏说,梵罗城是镇北军的一块铁桶,几乎是刀枪不入,又不禁有些疑惑,他到底是在不放心什么。
菜上齐了,她一眼发现那道翡翠豆腐,尝了一口,色香味跟从前在宫里吃过的别无二致,不禁有些好奇的道:“玉华楼的老板是哪儿人啊。”
柳氏回道:“梵罗城是依靠将军发展起来的,在这儿做得红火的商家,几乎都是将军的产业。”
原来他这么有钱啊,李幼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那晚的赏钱他给了吗。”
说起这个,柳氏就笑了,比了十根手指头:“娘子金口玉言,将军自然不会赖账,给了这个数呢。”
“哼——”李幼卿还算满意,细嚼慢咽的吃着。
柳氏自小生长在军营,知道许多镇北军将士们的趣事,挑拣着跟李幼卿说了些。
见她兴致寥寥,便将从母亲那儿听来,有关宣将军的陈年旧事当段子说了。
今儿这一桌菜做得很合她胃口,李幼卿吃得津津有味,一边问柳氏:“所以说那些流言,都是他命人传出去的?”
“可不是吗,当年将军一战成名,是多少女子日思夜想的好郎君。”柳氏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炖得烂烂的牛肉,笑道:“若非流言猛于虎,那些女人恐怕还要没完没了。”
“西北各部族那么多美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吗。”想起他于男女之事上的熟稔,李幼卿怎么都不敢相信,之前他从来都没碰过女人。
诸如锦城那样的清贵公子,身边也都有通房丫头之类的女人。
更别提皇子们,十六岁就会有教引姑姑,教会他们如何通人事。
宣睿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二岁,寻常男子这个年纪,怕是孩子都生几个了。
再怎么说,他都不该还是个雏儿。
可仔细回想起来,刚开始他确实十分鲁莽,简直就跟一头大笨熊似的。
“据妾身所知,娘子是将军唯一亲近过的女人。”柳氏垂眸思虑了片刻,接着道:“若非要再找一个,那就是妾身的娘,因为一直负责将军的饮食起居,比一般人都亲近些。”
李幼卿不由‘扑哧’一声笑了,知道她是在故意逗趣儿,一手托着雪腮,挑眉道:“你今日这么替他说话,可是拿他什么好处了?”
“将军待娘子的心意,哪里还需要妾身来说。”柳氏正儿八经的跟她一一点明:“只看这些日子,军营里新养了多少珍珠乌鸡,又运来多少头奶牛就知道了,将军还跟我娘说您身子弱,每月来小日子都会腹痛,不信您去小厨房看看去,我娘日日都熬当归膏呢。”
李幼卿没料到他连这些话都往外说,一时间脸都红了,目光只看着窗外不说话。
柳氏每日看他们之间甜甜蜜蜜,自己也高兴,又捡了些漂亮话说,哄着李幼卿多吃些。
接着给她盛了一碗乌鸡汤,说道:“像这顿饭的食材,都是从军营里送来的,只是换成外头的厨子做,特意给您换换口味,娘子再尝尝这汤,是不是真比我娘熬好喝些。”
天麻乌鸡汤,李幼卿之前就不爱这味儿。
正推了碗准备起身,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似乎在叫着‘十三小姐’。
李幼卿重新往楼下看去,只见一个店小二被两名侍卫从酒楼中拖了出来。
正觉得对方身形有些眼熟,恰逢‘店小二’回头,与她目光对上。
“站住。”她忽然站起身,冷声吩咐道:“将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她。”
柳氏脸色变了变,从旁劝道:“娘子,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是不要见为好。”
“用不着你多嘴。”李幼卿脑海里浮出刚才那张脸,确定对方就是之前在乌城见过面的白瑶儿。
此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些事,她却还是要当面问清楚。
过了半晌,尉迟猛在外头敲门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让闲杂人混了进来,等回去自会找将军领罚,刚才那人属下已命人先押送回营,听候将军发落,为了娘子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话音刚落,门板上传来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桌瓷器纷纷落地的声音。
尉迟猛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待门开之后,李幼卿已经重新戴起面纱和帏帽,看也不看他一眼,出门往楼下行去。
柳氏跟尉迟猛交换个眼色,匆匆追了上去。
可酒楼外面,哪里还有白瑶儿踪迹。
李幼卿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听她的,也懒得多费唇舌,只不过被白瑶儿一搅和,更无心再游玩。
只在城中稍稍转了转,便兴致寥寥的回去了。
她一直等着宣睿回来,好去审问白瑶儿,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他都没有回来。
柳氏过来伺候她洗漱,见她趴在桌上,面色有些苍白,劝道:“娘子,妾身听说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何必非要见她呢。”
“你说寻常夫妻之间,是否该坦诚相待。”李幼卿坐起来,目光怔怔望着门口。
盼了一晚上的人还未回来,她已经暗暗把整件事描绘出好几个版本了。
想着他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心中酸涩不已。
不是他提出的,想要做寻常夫妻吗。
自己已经一次次的妥协,为了他放下公主身份,可对方何曾有过诚意。
“娘子别多心,尉迟大哥的脾性您是知道的,他脑子就只有一根筋,未得到将军的批准,他自然不敢让您冒险。”柳氏耐心劝慰道。
同时,心里亦十分不解,好好儿在外面吃饭,那个女人怎么就找了过来。
难道说,将军真在外头做了什么——
不行,这事回去得好好问问自家那口子。
夜深了,柳氏侍奉李幼卿上床歇息,便退了出去。
刚没走几步,正好碰上将军回营,看他急匆匆的步子,怕是还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
犹豫片刻,她主动上前去,将前因后果禀报了一遍。
想起娘子委屈了一天,忍不住道:“方才娘子还问妾身,寻常夫妻之间是否该坦诚相待,可见是真伤了心,将军纵使与旁人有了什么,也该跟娘子说开才是,这样藏着掖着,两人不是更容易生分么。”
宣睿面色沉下来,面对柳氏的质疑,一语不发直接转身离去。
柳氏摇了摇头,转头就去找自家夫君诉苦了。
帐内,灯火已经熄灭,但很明显,小东西还没睡着。
宣睿摸到床边,大手往被子里探了探。
却见她手脚冰凉,身子蜷缩着,被子里一点儿热气都没有。
被他触碰的时候,微微有些闪躲,接着就无所谓似的一动不动了。
宣睿没说什么,起身就去传了人过来。
很快,帐外传来尉迟猛粗大的嗓音,带着几分憨头憨脑的耿直:“咱怕那个女人是刺客,会对娘子不利,所以直接押走了,对不住,从今往后娘子的命令就是军令,末将一定遵从!”
李幼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瞪着床边守着的男人,闷声道:“谁给他下命令了,你让他以后别管我,我想见谁就见谁,就算死了也不要你们管。”
“你下去吧。”宣睿对外吩咐,转头上了床扣住对方的腰,先ʟᴇxɪ惩罚性的在她唇上狠狠碾磨了一番。
随后将人抱在怀里,捧着她的手搓热:“怎么回事,这么冷。”
听见外面来人通传说,白瑶儿已经被带了过来,李幼卿挣扎得更加厉害,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方能停下来微微气喘。
过一会儿,帐帘被掀开。
宣睿随手将帷帐放落,屏风那头传来白瑶儿试探性的询问:“公主,是您吗。”
宣睿未说话,眼神示意她,想问些什么现在随便问。
李幼卿清了下嗓子,刚想从床上下去,就被人按住了双膝。
被窝里温度渐渐热了起来,她被男人整个搂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白掌教,好久不见。”她气息微沉,尽量不去在意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
可那胳膊就如铁铸的一般,热得她浑身发烫,发软,不自觉的要往他身上靠去。
“三公主,真的是你,奴婢找了您好久,您是不是被宣将军软禁了,他……他是不是对您图谋不轨。”白瑶儿尽量斟酌措辞,担心会让公主难受。
“是。”李幼卿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身侧男人。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清楚明晰的感觉到,身边有一头恶狼在虎视眈眈。
“他对本公主不轨,倒也罢了。”她话锋一转,素手摸到他面上掐了一把。
宣睿抓住她的手,心头稍稍熨帖。
“在宫里,有人比他手段更卑劣。”李幼卿语调冷了下来,问她:“你自离京后,一直替镇北王做事,想必该知道本公主说的是谁。”
第54章 心意 真是笨死了
白瑶儿急忙道:“公主, 这些年王爷待您一片舐犊之心,天日可鉴,此番若不是为了您,也不会沦为阶下囚,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您千万别被人蒙逼双眼。”
“舐犊之心?”李幼卿眉心蹙起, 淡淡道:“依你之言,镇北王待本宫一片赤诚,反倒是宣将军对我有所图谋, 在欺骗和蒙蔽本公主。”
身边男人唇线抿了抿,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调笑, 大手又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白瑶儿怔了怔,总觉得公主此刻说话语气有些奇怪,不安道:“公主千金玉体,若是有什么损伤……想到宣将军那样残暴的人在您身边, 奴婢心中属实难安。”
李幼卿不禁轻笑出声,反问她:“白掌教何出此言, 莫非,本公主就该委身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
“公主,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王爷他其实是——”
“啊——”屏风那头, 忽而传来一声娇呼。
白瑶儿话音顿住,同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营帐里乌漆麻黑的, 什么都看不到,但她无端就觉得,周遭有股很强的压迫感, 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床上,宣睿大手顺着腰带滑了进去。
隔着一扇屏风,男女之间对话清晰的传了过来。
女子声调微扬,委屈道:“干什么,说好了不动手的。”
男人语气毫无波澜的解释:“不小心进去了,别生气。”
“骗人,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好好,是我故意的,公主消消气。”
一模一样的嗓音,但听语气,明显又不是那个人。
“宣睿,你快放开我!”女子似乎恼了,连名带姓的骂了出来。
白瑶儿不由愣住,那与公主待在一处的男人,竟真是宣睿。
不可能——
她自认为了解那尊煞神,他性情阴狠杀人如麻,绝无可能说出这种话。
呵,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思忖间,营帐内灯火亮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逼近,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长靴,紧口纹着蟒纹,往上是一双劲瘦有力的腿。
白瑶儿忽两肋生寒,往后缩了缩,语调微微颤抖道:“见过宣将军。”
宣睿目光锐利审视着眼前女子,淡漠道:“白掌教好忠心啊,王爷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此挑拨本将军与公主的关系。”
白瑶儿见他如同见了阎王,骇得面色惨白,低头求饶道:“奴不敢!”
李幼卿从宣睿身后走出,有些不死心的问:“你跟我说实话,京中跟镇北王暗中交易,要将本公主送来西北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皇兄口口声声说幕后操纵者是母妃跟司马家,还拿出了相佐证的书信,她仍是有些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便是母妃待自己毫无亲情,这些年外祖父对自己的疼爱,难道也是假的吗。
白瑶儿暗自忖度,当年镇北军大败黎真族之后,姝妃一党为拉拢王爷,确实生出过用小公主做诱饵的意思。
“是,是姝妃娘娘……和司马公。”她心猿意马的答道,同时盘算着,该怎样让小公主知道她的身世。
可有宣睿着头恶狼护在身侧,有关王爷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李幼卿脸色难看,单薄的身体看着有几分摇摇欲坠。
宣睿揽着她的肩将人往怀里带,冷声道:“白掌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若让本将军发现你拿捕风捉影的事迷惑公主,可绝不轻饶。”
捕风捉影——
面对宣睿的威胁,白瑶儿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在心中腹诽,无论宣将军还是太子,都只想将小公主据为己有,从未真正考虑过她的需要。
或许因为自己是女子,从小亦不受家族重视,所以更能体会到小公主的感受。
比起荣华富贵,公主更加需要亲人的关怀。
一直被她当成兄长敬爱的太子,早已生出不可告人的心思,势必会让她痛苦不堪。
试问世间,除了王爷,还有谁是真心待她的。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看向那道娇弱的倩影,小心翼翼道:“公主,你过得可还好。”
李幼卿还未开口,旁边男人已禁不住冷笑,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们好得很,不劳外人挂心。”
帐内灯光明亮,白瑶儿仔细凝望她的模样,心下稍稍宽慰了些。
跟那日匆匆一瞥相比,公主气色好了很多,身上也多了些成熟女子的妩媚。
而站在她旁边的宣瑞,一身透出极强的保护欲,仿佛要在她周遭筑起一道城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没想到,杀人如麻的煞神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叹了口气,默默闭上眼,等待接下来的处置。
“卿卿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人。”照宣睿的意思,自然是当场杀了,但白天已经惹得她不快,这时不能再武断行事。
李幼卿觉得有些冷,本能的往他怀里靠去,淡淡道:“随你吧。”
忽而又想到什么,补上一句:“别伤她性命。”
“好,听你的。”宣瑞难得的放低姿态,喊人进来将其押下,然后将李幼卿温柔抱回到床上。
“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了。”见小人儿趴在自己怀里半天没动静,心中对白瑶儿越发厌恶。
不过,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他会把对她不利的证据统统抹去,让她做回单纯快乐的公主。
“嗯。”李幼卿点点头,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声道:“虽然从小母妃就不喜欢我,可外祖父一直对我很好,经常送各种小玩意儿入宫。”
“那个女人的话不可尽信。”宣瑞正搜肠刮肚想怎样安慰她,便听她轻轻吸了口气,喃喃道:“我真是笨,之前竟然还怀疑皇兄,从宫里逃走引出这么多事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跟皇兄分开过,他如今一个人在宫里,一定很难过。”
宣瑞喉中一哽,胸口忽然有些憋闷。
李幼卿探出头来,前额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娇声道:“不过那日真的要谢谢你,救了我皇兄,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过了半晌,他方咬着牙应声道:“是么,那可真是万幸。”
“皇兄是为了我才孤身犯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她躺下准备睡了,宣瑞憋了半天,终是憋不住了问道:“我跟太子,你更在意哪个?”
“啊?”李幼卿愣住,心想这男的疯了不成,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谁知对方欺身过来,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大有她不说实话就不睡觉的意思。
“将军今天劳累了一日,不困么?”李幼卿轻轻打了个呵欠,生了一日闲气,她倒是有些累了。
“精神着。”宣瑞膝盖顶了顶她的大腿,语气不耐道:“你直言便是,我不怪你。”
“这有什么可说的呀!”李幼卿趴在床上,歪着头打量他,眼里忽而浮现几分笑意,一字一句打趣他:“宣将军该不会连我亲哥哥的醋都吃吧。”
宣瑞跟着笑了笑,却没说什么,直接翻了个身朝外侧躺着。
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李幼卿瞪着他宽阔的后背,一时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意思,ʟᴇxɪ睡觉。”宣瑞闭上眼,脑海就浮现出他们兄妹俩手牵手亲密的样子。
气不顺,又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五指扣住。
就最近探得的消息来看,不管她是否镇北王的女儿,跟太子都不是亲兄妹。
司马家一直将女儿作为筹码结交权贵,姝妃入宫承宠前涉猎甚广。
最著名的两个裙下之臣,除了镇北王,还有黎真王,而关于小公主出身的谜团,也是近一两年才有人故意放出。
这些事,自己能查到,太子必然也能。
但从太子安排那出假死,便能窥其卑劣的意图,恐怕帮小公主避免和亲是假,满足他自己的私欲是真。
两人相对躺着,李幼卿明显感觉到对方情绪不佳。
虽然双眸紧紧闭着,但却眉头深锁,握着她的手也还在禁不住用力。
“疼……”李幼卿轻轻唤了声,感觉手指间力道放松了,想抽出来,对方却不干。
“手都不让碰了。”他睁开眼,眼神有些冷,悻悻然松开手。
李幼卿觉得他就是在乱吃飞醋,手在他脸上一顿掐,娇声道:“没说不让啊。”
岂料,她远远低估了男人的不要脸程度,他直接把‘亲’跟‘吃’混为一谈。
指腹传来微微的痒麻,她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了扯,很快腕又被人扣住。
他头下沉,后腰拱了起来。
情绪不佳,还能这么卖力——
李幼卿眼尾都湿润了,浑身无力躺在他臂弯里,抬眸却见他面沉如水,满脸无欲无求的清冷模样,不由得愣了愣。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又凑拢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宣瑞眉心一跳,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然后顺势吻了下去。
外头似乎下起了小雪,帐内却温暖如春。
李幼卿热得用脚蹬开了被子,手臂箍着他的脖子,两个人身躯紧密贴近。
耳畔,男人声音透出些微不愉:“是你勾的我。”
李幼卿双颊绯红,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眼中几许娇嗔:“今晚允许你放肆一回。”
却见男人嗤笑一声,别过头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宣瑞——”李幼卿抬起上半身,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坐起,拿被子将小人儿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痞气,应道:“没意思。”
李幼卿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憋,最近性子更被他养得有些刁,当下便生气的叫嚷出声:“你快给我滚得远远的,既然这样爱搭不理的,今后爱找谁找谁去!”
宣瑞见她脸都涨白了,心里已是后悔起来。
伸臂将人抱进怀里,握住她的手按下去:“瞧瞧,这算爱搭不理?”
李幼卿咬着唇一声不吭,眼眶中泪珠悬而不落,苍白的脸色极惹人怜。
“我谁也不会找,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下辈子,都只要你这一个。”他神色认真,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亲,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轻声哄道:“我是何心意,你难道还不知晓吗。”
李幼卿吸了吸鼻子,别扭道:“比起皇兄来,我更喜欢你,行了吧。”
宣瑞一愣,虽然不太信,但眼里还是染上了几分喜色。
“就知道你是在意这个,还说我像小孩子,明明你才是。”李幼卿瞪着他,过一会儿,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小时候发高烧,母妃对我不闻不问,也不给请大夫,如果不是皇兄把我带回东宫治病,怕是都活不成了。”
“我是在东宫的庇护下长大,自然该记着他的好,那日宣将军奋不顾身救了我们,这份情我也会记住,你们俩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只不过一个是我兄长,你却是——”
宣瑞只一想到她幼时无人照料,满心满眼都是疼惜,因为太子的那点不快,也抛之九霄。
隔了一层被子搂着她,哑声道:“我是什么?”
李幼卿摇摇头,不说话了。
宣瑞没再追问,使唤人送了水进来,抱着她清洗了一番。
最后两人安安稳稳躺在一个被窝里,不禁都有了些困意。
李幼卿偷偷瞧了他几眼,看他像是真的不在意了,嗔道:“不是你自己说,要当驸马么,你说你是什么。”
“嗯。”宣睿语调低沉,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是我嘴笨,你的心意我也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大笨熊。”李幼卿上下眼皮直打架,随口嘟囔了句,然后便再睁不开眼了。
第55章 回去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夜间下起小雪, 月色和地上的积雪互相映衬着,天地间仿若泛着幽幽白光。
潇子戚带着两名士兵在附近巡查,忽然发现前方草丛里隐隐有响动,架好弓箭随手一射。
随着空中‘倏’的一声响, 在芦苇丛里, 一团瑟缩着的身影颤了颤, 然后就倒下去不动了。
潇子戚带着手下过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军营附近鬼鬼祟祟,拨开草丛, 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不禁皱起眉,责难道:“不是让你不要再来, 怎么又来了。”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正是当日从溟城离去的白姹。
此时的她已恢复成女装,一袭蓝色裙子上染了血,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上, 透出几分凄惨的美感。
潇子戚摇了摇头,恨不得立马掉转头走人。
“潇大哥, 求求你帮我!”白姹不顾肩膀上中了一箭,爬过去抱住潇子戚的大腿,哀声道:“我只想再见宣将军一面, 求潇大哥成全。”
潇子戚盯着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狐疑道:“你这厮,究竟对将军有什么企图。”
白姹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丝微笑, 对潇子戚道:“我对将军没有任何企图,我求见他,是有件重要的情报要对他说。”
潇子戚盯了她一会儿, 对这话半信半疑,但到底心不忍,转身吩咐属下:“你们先回去,看将军帐子里灯熄了没有,莫要声张。”
说罢,他便蹲下身来:“上来吧,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潇大哥放心,我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碍事的。”白姹没要他背,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潇子戚跟上去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家中,非往这些危险地方跑干啥!”
幸而自己刚刚那一箭故意射偏了,否则她现在还哪有命在。
此地离大营还有一段距离,又是天寒地冻,她身上还带着箭伤——
潇子戚还不至于这么对一个女人,三步并两步跟上去,就要将她扛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骤变陡生。
十二名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潇子戚疑心这是镇北王的党羽,立即拔刀挡在白姹身前,说道:“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放无辜的人离去。”
说罢,给白姹使眼色,让她躲旁边去。
谁料,白姹走到那几个黑衣人身边,目光里透出几分报歉,对潇子戚道:“潇大哥,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要完成母亲临终前的心愿,就必须见到镇北王,向他坦诚自己的身份。
宣将军已经因为那个女人对自己生出不满,不可能再出手帮忙,那么如今便只能够剑走偏锋,利用眼前男人对自己的好意。
潇子戚行军多年,一直以心细如发,行事周密为人称道,这次却阴沟里翻过船,栽到这个不阴不阳的小女人手里,心里别提有多懊悔。
被对方五花大绑装进麻袋,驼在马背上带走时,他真是宁愿就这么死了,都好过日后面对将军的冷眼,还得被尉迟猛那个浑身上下一根筋的大老粗嘲笑。
“潇大哥,你放心,只要宣将军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立马放你走。”白姹骑在马上,狠了狠心,扬鞭疾驰而去。
搞半天,对方是想用自己当要挟,找将军谈条件。
潇子戚还真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但凡自家将军为他犹豫一时半刻,他都该感恩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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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整晚的雪,第二日,天光晴好。
清晨的阳光洒进营帐,李幼卿翻身的时候往旁边一摸,未感觉到熟悉的热躯,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神色有一些怅然。
刚坐起身,随即便听见男人温和的嗓音传来:“衣服在薰笼上,仔细穿好别着凉了。”
“哦。”她应了声,眸子里流露出笑意。
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虽说都没有恶意,但她始终有些紧张。
今日他难得没出去,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
隔着一道屏风,她看见男人端坐在书案边的身影,握笔正在写些什么。
她心里一亮,来ʟᴇxɪ不及穿衣,趿着鞋子就奔了过去。
宣睿顿下笔,张开手臂将人接了过来,就势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不是让你先穿衣。”他眉心皱起,手臂圈在她腰间,将人整个都拢进怀里:“冒冒失失的,什么时候能改。”
“放肆,谁准你挑本公主的毛病。”李幼卿嘟囔道,上半身趴在桌上,毫不避讳看他方才所写书信,
宣睿嗤笑一声,将信笺从她面前抽走举高,淡淡道:“不——许——看——”
“宣睿!”她之前已经瞟到了,那是准备寄给父皇的奏折。
她心里急得不行,偏偏对方手长,她只得跪在他腿上往上够去。
“不把衣服穿好,想都别想。”宣睿冷脸朝向她,态度一板一眼。
李幼卿又胡乱捞了一气,最后郁闷的停了下来。
宣睿上半身往后仰倒,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猫儿似的女子,冷笑:“你想不穿衣服,也行,那就是另一桩事了。”
李幼卿气得不轻,又怕他真说得出做得到,乖乖去将外衣一件件套好。
走回到他面前,满脸憋屈道:“这下可以给我看信了吧。”
宣睿将信纸铺在桌上,去拉她的手,被一把甩开。
他手指关节在桌面轻轻敲击,睨着她红润的脸庞,缓声道:“公主脾气真大。”
李幼卿没理会他,认认真真将信读了一遍。
见他通篇都在陈述说镇北王如何勾结外族,半个字未提及自己,不禁生出些疑虑:“将军打算何时送我回宫。”
宣睿面色微沉,将人抱了起来,下巴抵在她头顶闷声道:“你就这么急着回宫,还牵挂着你那皇兄?”
“我想父皇了。”李幼卿抬起头,一双眼睛已含满泪水,将落不落的样子,格外勾人心疼。
往常被她用这种眼神瞧着,便是天上的星星宣睿也得想法儿给她摘下来。
但回宫……却属实犯了他的忌讳。
“怎么了,你答应过的,会亲自护送我回宫。”李幼卿眼里露出几分受伤,催着他道:“你堂堂一个大将军,难道说话不算数么。”
宣睿大手给她抹去泪水,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早告诉过你,本将军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接着道:“答应送你回去之前,可没有擒王这一桩事,公主忘了么,本将军要兵符。”
“兵符?”李幼卿又看了一遍信,方小心翼翼问道:“你想出兵攻打白王部族?”
宣睿眼神里透出几分野,散漫笑了笑:“陆湛谋逆,本将军愿领军继续往北荡平蛮夷,你们皇家当对此感到庆幸才是。”
“庆幸没了陆湛……还有人替你们在西北边关看门。”他语气微冷,想起过去那些无辜死去的将士,一字一句道。
“宣睿,你就是个大混蛋,你利用我要挟父皇,让他给你兵权是不是。”李幼卿不禁剧烈挣扎起来,腰肢却被对方死死扣住,根本逃离不开。
半晌,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男人声音沉沉的压过来:“卿卿,你确定,陛下他知道你还活着吗……”
“我不会拿你要挟陛下,也不会利用你来做任何事。”见她神色有些无助,宣睿放软了声调,安慰她:“等我打败白王部族,积攒下足够的军功,便去陛下面前正正经经的求娶你。”
李幼卿不愿拖延,急切道:“为什么要等到那时候,现在就回宫不好么,可以等父皇给我们指婚之后,你再去打仗,我可以等你的——”
“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将领,陛下不见得会答应。”宣睿无法将对太子的揣测宣之于口,只能继续哄着她:“不会太久的,我发誓,至多一年,我便带你回京。”
他出身微贱,对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从来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依靠双手打拼得来,踏踏实实的握在手里。
要娶心爱的女子为妻,就得积攒到足够的实力,强大到能与皇宫中那些贵人平起平坐。
如此,才有把握带给她安定的生活,不至让他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一年?”李幼卿愣了愣,咬唇思索半刻,握拳用力在他胸口锤去,气闷道:“你要让我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在这简陋的帐篷里住一年?宣睿,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宣睿硬起心肠,淡淡道:“待我出征了,会将你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那里会合你心意。”
“我不——”李幼卿落下泪来,哽咽着诉苦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宫找父皇去,你不能这样对我。”
宣睿太阳穴涨痛欲裂,恨不得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别再哭了。
可小人儿又哭又闹,半天都未止歇,简直让他精疲力竭。
过一会儿,安大娘和柳氏进来摆早饭,见李幼卿被将军禁锢在怀里哭个不停,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见将军脸色也十分不好,亦不敢多嘴多舌。
出去之前,柳氏忍不住说道:“将军,潇校尉身边的人似乎找您有事,在帐外盘桓半天了。”
宣睿未搭腔,待柳氏跟安大娘都出去了,拍了拍李幼卿的背,柔声安抚:“别哭了。”
李幼卿哭得鼻子都红了,努力想让他答应,赶在年前护送自己回去。
谁料,他的心肠就是石头做的,任自己怎么缠磨都不肯松口。
“若是父皇给了你兵符,你能先派人护送我回去吗。”李幼卿眼下都是细小的红血丝,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巴巴望着他。
心中恼恨,在床上表现得百依百顺,下了床就这样翻脸无情。
这个男人简直是坏透了!
宣睿沉默了一会儿,未明确表态,只道:“那若是陛下未将兵符赐给我,而是要将我与镇北王一同发落,卿卿会站在哪一边。”
“父皇绝不会这样做的。”李幼卿反驳道,抬头见他目光灼灼逼视着自己,忽然感到有些心虚。
君心如海,倘若父皇真是忌惮他在西北的威名,想要借此机会,将他与镇北王一道铲除,又该怎么办。
她定了定神,随即大声说道:“若父皇真的这般不讲道理,那我便陪着你在西北,可你也要保证,绝不做任何对父皇不利的事。”
宣睿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感觉胸口一片化不开的浓情。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从最黑暗的泥泞里摸爬滚打,洞悉了人性的各种阴暗。
须知有的时候,人还不如畜牲。
被他驯化的狼群忠于镇北军,能在战场上为他所用,可人却会背叛。
小公主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他阴暗的心底,滋生出各种喜怒哀乐的情绪。
从跟她在一起后,才知人生除了厮杀还有别的乐子。
他绝不会给任何人可趁之机,她永远,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每章都你侬我侬甜甜甜不停,但是会有一段那种酸甜酸甜,回宫之后就是纯甜啦!
第56章 旧伤 我待会儿轻点
议事厅的方桌上, 静静摆着一封由王府死士送来的威胁信,称他们绑架了潇子戚,让宣睿拿镇北王来交换。
尉迟猛破口大骂道:“潇子戚那厮平时滑头得跟鬼似的,这次竟被人敲黑棍绑架, 必是被那白狐狸精迷惑自作自受, 老大你干脆别管他, 就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此话一出,营房里一片寂静。
宣睿未曾表态,各营里的人, 包括潇子戚的属下,皆不敢作声。
“你们说, 在他失踪之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白姹。”宣睿想起那张阴柔脸孔,心里浮现几分厌恶。
当日,白瑶儿假传王爷密令, 令六千将士躲过一劫,尚且有些血性在。
而白姹明知镇北王与外族勾结, 却依旧想通过自己与其攀上关系,可见其心术更不正。
在镇北王被擒获后,她竟还不死心, 直接找与王府的人合作, 抓了潇子戚要挟自己。
这人若是不除,留着定成个祸害。
“将陆湛提来,我亲自带他去黑水荒漠。”宣睿看向尉迟猛, 冷声吩咐:“你带一队骑兵,远远跟着我,听哨行事。”
“是。”尉迟猛说话虽刻薄, 听闻将军仍要去搭救,仍是立马应诺了。
潇子戚人缘好,在场多数人松了口气。
上午,一行人便出发前往黑水荒漠。
宣睿骑马经过营帐,深深的往里看了一眼,终是默默的离开了。
外头一片喧嚣,李幼卿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听见宣瑞沉肃的声音,似在整队准备出发。
因为ʟᴇxɪ还在闹别扭,忍着没出去看。
等到午膳的时候,才从柳氏口中得知潇子戚被绑架的事。
想到陆湛有可能会被救走,她不由得心事重重。
他不是才给父皇上奏,陈述陆湛谋逆之罪,接着便把人给放了,简直是乱来。
柳氏见她面色忧虑,宽慰道:“娘子不必太挂心,虽然黑水荒漠环境险恶,但将军他们并非第一次去,对地形也十分熟悉,定不会出事的。”
“将军真的会答应对方要求,将镇北王交出去吗。”李幼卿怔怔的道。
不是一再告诉自己,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吗,那么这算什么。
对她斤斤计较,对其他人却这般慷慨无私,简直就是个骗子。
“这个是军机了,妾身也不知道。”柳氏见她几乎什么都没吃,已经放下筷子,不禁急道:“娘子就吃这么点怎么行,身体会扛不住的。”
还记得早晨她趴在将军怀中哭泣的样子,连自己看了都心疼。
单看这几日帐中要水的次数,就知道将军于房事上索求无度,娘子身量这样娇小,怎承受得住。
李幼卿心中烦闷,直接站起身道:“都撤了吧,我什么都吃不下。”
柳氏叹了声气,拿这公主脾气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眼下,也只有宣将军亲自来,才能让娘子多吃几口饭了。
下午李幼卿出去骑马散心,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被人拦住,说是将军特意交待了,今日不让她出营地。
她正要发脾气,柳氏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劝道:“昨儿潇大哥便是在附近被掳去的,娘子切莫再乱跑,否则万一出什么事,吃亏的可是您自个儿啊。”
李幼卿脸色白了白,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回了营地。
是不是宣睿不回来,她就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哪儿都不能去。
明明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要送她回京城去。
她本想随押解镇北王回京的队伍一道走,可现在,陆湛被他带去交换潇子戚了。
先不论自己能不能回宫,他如此行事,父皇那里又该如何交待。
过去她想过无数次,回京后,该怎么治他的罪。
甚至早上吵架的时候还在想,将来定要狠狠地惩罚他,灭一灭他的威风。
可此时,心中却充满矛盾。
一方面不希望他放走陆湛,一方面又觉得,他的安危最重要。
若早知他今天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早晨自己就不闹了。
随着天色将晚,这种恐惧感变得尤为强烈。
柳氏进来了几次,见她整日几乎都茶饭不思,也不知该如何劝。
她亦拿捏不准,娘子是还在为不能出去的事而生气,还是在为宣将军担忧。
“他们还没回来吗?”夜已经深了,李幼卿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一颗心仿佛在小火上慢慢煎熬,脑子里乱糟糟,总忍不住去回想早晨那场争执。
每个字,每句话,都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
他当时态度虽然不好,却说的是要荡平蛮夷,替皇家守好西北门户。
他还承诺,永远都不会利用自己——
时间流逝的过程,从未如此缓慢。
多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回来告知一声,镇北王已经被放走,而她也不能再回京——
李幼卿亦不确定自己心意,到底是在意他的安危多一些,还是回京的愿望更加强烈。
对自己而言,他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利用他的声势寻求庇护,在西北好好生存下去。
在她心目中,宣睿不过是一块浮木。
但眼下这块‘浮木’却不见了,连一句准话也未留给她。
就在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宣将军,接着便是着急传唤军医的声音,听上去场面一片混乱。
是他回来了——
李幼卿立刻从床上奔下来,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把外袍跟披风穿上,才又匆匆跑了出去。
外面果然乱成一片,她一眼看见尉迟猛站在人群中,奋力拨开围拢在周遭的将士,抓住他问道:“宣将军在哪儿!”
尉迟猛怔了怔,一时未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
彼时,军医刚进去不久,帐帘被掀开,只见士兵端了一盆血水出来——
柳氏也在这儿,见李幼卿要进帐子,急忙去拦:“娘子,您真的不能进去!”
李幼卿刚才被那盆血水吓坏了,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直接就闯了进去。
见床上背对她坐了个男人,光裸着的后背上一道极深的刀伤,军医正跪在床边给他清理创口。
“宣将军——”李幼卿担心的飞奔过去,伸手想要触碰,又怕弄疼他缩了回来。
“娘子,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们快出去吧。”柳氏从没看过这种场面,窘得满脸通红,拉着李幼卿就往外走。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李幼卿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甩开她的手,目光一直牢牢锁着床上男人的身影。
男人则浑身僵硬,感觉从头顶都开始发麻。
本来受伤就够痛了,现下更是一动不敢动,刚刚凝结的伤口又给憋出了血
李幼卿正跟柳氏僵持着,忽然被一股大力抱了起来,转瞬就被带离了这里。
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她睁大眼睛看去,竟然是被她误以为身负重伤的宣瑞。
直到两人回了营帐,被对方直接扔在了床上,李幼卿脑子都是懵的。
难道说,方才是认错了人——
那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情急喚那一声……后来,又盯着那人身体看那么久,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再也没脸见人了,她直接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不愿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更不想被他嘲笑。
过了半晌,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想憋死自己么,还不出来。”
李幼卿往里翻滚了一圈,离他更远些,面颊上却已经烫得不行。
感觉到床板一沉,知是他坐了上来,越发裹紧了被子。
但知道他没受伤,心里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一直以来,这人就像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落于下风。
可正是这样犹如铁铸般的身体,一旦受伤,才更令人心惊。
李幼卿当时真的怕了,那人背上那样大的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得淌血。
“这么担心我,不起来给我包扎一下吗。”宣瑞还心怀着早上的愧疚,大手隔着被褥放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
那被子拱起的弧度,只有小小的一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养了这些日子,怎么还是这么瘦——
良久,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不是没事么。”
“谁说没事,只是没潇子戚那厮严重罢了。”宣瑞说着,一只手扶着左边肩膀,故意发出一声闷哼。
这次牵动旧伤,虽不太严重,但军医嘱咐他短期内不要再用左臂,否则容易留下隐患。
被子掀开,露出一张巴掌大红红的脸,一双眼睛水色潋滟,含羞带怒的瞪过来。
宣瑞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把人哄回来,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把人捞过来亲了一口。
李幼卿还不知道他哪儿伤了,不敢挣扎得太用力,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委屈的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啊。”
每次一见面就动手动脚,最近睡觉醒来也这样,好好儿说句话都不行。
“一见就你忍不住。”宣瑞下腹憋着火,说话声音都哑了。
想起她适才闯进去,满脸担忧唤自己名字的模样,心里就热得不行。
此刻身处安稳的营帐内,盯着她甜美可人的脸庞,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说呀,你哪儿受伤了。”李幼卿仔细打量他,见他盔甲未脱,小声催促道:“怎么还不把盔甲脱了。”
宣瑞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又转头亲了亲她的掌心。
酥痒的感觉,让她受惊的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蹙眉道:“看你这样子,伤的应该也不重,自己去找军医瞧瞧吧。”
说罢,便再次钻进被子里,赶人道:“我要睡了,你待会小心些,别吵醒我。”
“已经瞧过了,上次的旧伤。”宣瑞拾起散落在被子外面的一缕发丝,柔声道:“怕血腥味儿熏着你,我先出去冲个澡,顺便看看潇子戚怎么样了ʟᴇxɪ。”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连对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觉可爱得不得了。
又俯下身,在她缎子似的乌发上亲了亲,说道:“你先睡,我待会轻点儿,不吵着你。”
第57章 条件 你跟太子也这么计较?
潇子戚虽受了重伤, 但到底无生命危险,但让他恼火的是,竟然让白姹逃了。
匆匆包扎完伤口,他便赶去将军帐前跪下请罪, 营中一众人等也都跟着他跪在后头。
尉迟猛带着骁骑营的将士们经过, 冷声讥讽道:“被个女人整成这样, 潇子戚你可真行啊。”
骁骑营跟神机营一直是竞争关系,往往骁骑营总被对方压过一头,此次潇子戚闯下大祸, 还得尉迟猛带人跟着将军去收拾烂摊子,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潇子戚自知铸成大错, 但将军始终不置一词,更没说怎样惩处自己,令他心中十分不安。
此刻被尉迟猛这么一骂,反而感觉好受些。
宣瑞去浴房冲澡回来, 就见自己帐前围满了人,而里面灯是熄灭的。
想起她之前的交待, 宣瑞紧走几步上前,只听潇子戚大声忏悔道:“将军,属下本不该苟且偷生, 但想着不该死在外人手里, 这才厚着脸皮回来,求将军赐属下一死。”
“要死滚远点。”宣瑞没理会他,径自穿过人群, 冷声道:“等伤好了,自己领五十军棍去。”
“多谢将军!”潇子戚深深往下一拜,背后绷带又渗出血, 精神却是振奋了许多,心满意足的由属下搀扶着离去。
宣瑞着急走入帐中,发现她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气息均匀绵长。
方才外面那样喧闹,都未把她吵醒,说明她真是乏了。
这时,柳氏在帐外轻声询问:“将军,请问娘子歇下了吗。”
宣瑞走出帐子,见她手里端了一碗小混沌,沉声道:“她晚上没吃饭吗?”
柳氏如实回答:“娘子整日都茶饭不思,晚上更是连水都未喝一口,幸好将军连夜回来了,否则还不知得熬到什么时辰呢。”
“先让小厨房备着,等她醒来再说。”宣瑞胸口酸涩,出去在营中巡逻了一圈。
回来时见帐中灯亮了,急步走进,就看见她已经醒了,正愣愣的坐在床上,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而柳氏端着碗站在旁边,正一筹莫展。
见宣瑞回来,柳氏像见到救星似的,道:“将军,娘子还是不肯吃东西。”
宣瑞见她额上一层冷汗,坐下去道:“哪儿不舒服?”
李幼卿望着他,眼圈儿倏然红了,但仍旧一声不吭。
宣瑞记起什么,手掌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揉压:“是不是这儿?”
李幼卿摇摇头,握着他的手往上一点儿。
“那是胃。”宣瑞皱眉,接过柳氏手中的碗,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柳氏松了口气,转身去了。
宣瑞坐在床边上,将李幼卿轻轻拥进怀里,叹息道:“有什么脾气冲着我发,不吃不喝把自己身子搭进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镇北王已经逃了么?”现在除了他的安危,李幼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顾不得胃疼,目光执拗的望着他。
“没。”宣瑞挑了挑眉:“他走不了,出去遛这一趟,至多是认了个女儿。”
“这话什么意思?”李幼卿惊讶道:“你是说那个不男不女的——”
宣瑞时常觉得,小东西过于聪明了,诸多事只需稍一提点,她就能窥见全貌。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放心不下。
“白姹自称是镇北王的骨血,且拿出当年陆湛交给她母亲的信物。”宣瑞也是才知晓,对方一直执着于要见镇北王的原因。
李幼卿垂头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追问下去,看似对这种有关私生女的话题不感兴趣。
宣瑞仍记挂着她的胃,哄道:“这些事明天再说,现在你得吃点东西,不然过会更难受。”
说罢,他舀起一个小混沌,喂到对方嘴边。
李幼卿直接推开他的手,娇气道:“说了吃不下。”
宣瑞跟着追过去,耐着性子哄:“吃饱了起来写封信,我让人跟奏折一道呈给陛下,让他知道小公主在西北好好儿的。”
“你是说真的?”李幼卿不自觉张开嘴,被他塞进一个混沌。
“真的。”宣瑞心情有些落寞,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上赶着又给她喂了一口。
见她一连吃掉好几个,又不禁苦笑道:“卿卿真的那么想回去吗。”
从跟她在一起,心里便无时无刻不在矛盾。
既不愿放手,又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这段日子,他越发在意对方一举一动。
知道她不喜欢西北的气候,每次出门都要用轻纱遮面,吃不习惯安大娘做的菜,顿顿都是装模作样吃几口,还有她每晚觉都睡不安稳,早晨只要自己一动就会醒。
李幼卿双臂圈住他的脖子,甜甜的说道:“想,可是我已经决定了,要等着你打完仗一起回京。”
宣瑞怔了半刻,随即将人用力紧紧搂住。
两人从未如此紧密相拥,像是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
“我平常不在的时候,卿卿会不会害怕。”宣瑞心中一股钝痛,从未像这般,为某个人日夜牵肠挂肚。
李幼卿想到每次独自置身大营时,心中窘迫又不安的感觉,点了点头:“我怕一个人留下,但更怕父皇降罪于你。”
这话颠三倒四,宣瑞垂眸,神色探究的看过去。
李幼卿目光清澈,轻声道:“将军之前说的话不无道理,即便你生擒镇北王,父皇也不见得就会信任你,嘉奖与并罚的可能参半,我留下的话,至少能让你胜算多一些。”
与他相识以来,自己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但这一次,她想利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助他达成心愿。
“若将军想要的是加官晋爵,荣华富贵,此番护送我回京即可实现,但我知道,宣将军不会放弃心中宏愿,我……愿意等你。”
宣瑞久久未说话,这一刻,心中的感觉难以形容。
内心某块阴暗冰冷的角落,忽然流进一股暖流,起初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但很快那股热流越来越大,化作一团火焰在烧。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颤抖,装作若无其事道:“别说这些,先把混沌吃了。”
“怎么了嘛,我留下来陪你还不乐意吗。”李幼卿偏过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碗其实已经空了。
宣瑞目光闪了闪,沉声道:“不用你陪,等陛下的御旨来了,我亲自押解他回京。”
李幼卿有些讶异,只听他语气一板一眼道:“我们……既已有了夫妻之实,陛下应不会在婚事上多加为难。”
“什么夫妻之实,哪有,你浑说些什么呀。”李幼卿脸红了,用力打了他一下,嗔道:“那怎么能算呢!”
“真的不算么。”宣瑞沉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嗓音轻柔:“你自己想想,到底有没有。”
“你……你今晚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吃错药了不成。”李幼卿不禁有些怔忪。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早上还跟头恶狼似的叫嚣,现在又主动说要送她回宫。
“是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份心思十分可笑。
恨不得立即将她据为己有,不给任何人觊觎窥伺之机。
李幼卿靠在他怀里,认真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父皇,皇兄,便是将军对我最好了。”
“哦。”这句话,并不让他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李幼卿见他面色不好,不明白他为何总要吃皇兄的醋,只得又补上一句:“我最喜欢将军了。”
宣瑞目光亮了亮,摸摸她的头:“公主哄人的功夫一流,本将军姑且信了。”
“谁哄你了,不过……你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可以改一改。”李幼卿眨了眨眼,勾住他的脖颈,凑过去说道:“比如说,以后跟我说话不许板着脸,尤其不能像今天早上那样,又凶又不讲道理。”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了。”宣瑞正色应道,同时提要求:“公主也要答应我几件事。”
李幼卿自来不许别人跟自己谈条件,瞪大眼睛:“你先说是什么事,我考虑考虑。”
看她这副鬼精鬼精的样子,宣瑞禁不住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挑眉问:“你跟太子也这么计较?”
“那怎么可能呢,太子是国之储君,我自是小心翼翼的奉承着,宣将军是我最亲近的人才会如此嘛。”看他表情渐渐松动,李幼卿双眼微微眯起,笑得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猫ʟᴇxɪ儿。
宣瑞摇了摇头,说道:“第一,往后有什么事好商量,不可再拿眼泪要挟我。”
李幼卿脸立刻红了,咬着唇瞪他,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小兽,马上就要张牙舞抓起来。
宣瑞无视她的不满,接着道:“第二,就算发生天大的事,都不可跟今天这样不吃不喝。”
李幼卿小声嘟囔:“那还不是被你气的。”
“说了,以后再不会了。”宣瑞头埋在她颈间,语调听上去有些低靡:“这里不像皇宫,有一堆人时时刻刻伺候你,外头找来的侍女我也不放心,你暂且听话一些,好不好。”
所有她在自己身边吃过的苦,将来,他都会十倍百倍的补偿。
第58章 危险 是我最亲的人。
十二月十四日, 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因边境有蛮族滋事,宣瑞半个月前便带兵出去了,但说好今日会回来给小公主过生日。
李幼卿原就没做多大指望,晚上独自面对一大桌菜肴, 心里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行军打仗本来就归期难测, 何况这只是他私底下的承诺, 大局面前怎能做数。
到今天,她就正式满十七了,想想准驸马都已经二十二‘高龄’, 心里不禁有些嫌弃。
但仔细想想,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除去身强体壮, 力大如牛以外,样貌身材也都过得去,且比京中那一众纨绔子弟都要可靠些。
李幼卿一边吃着长寿面,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就算他比不了大驸马温柔听话,更比不了二驸马的风流儒雅, 但好歹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只是他行事这般强势,自己将来少不得要被长公主耻笑。
柳氏瞧着她把一碗长寿面吃光了,笑道:“娘子最近吃饭越来越乖了, 将军知道后定然高兴。”
“我又不是为他吃的。”李幼卿站起身, 戴上面纱打算出去散步消消食。
“是是,娘子长大了。”柳氏是真把她当小孩儿看,事事处处都迁就着。
外头还下着雪, 李幼卿带了毛茸茸的狐狸帽子,身上披着黛色披风,脖子上一圈雪白的毛领, 娇贵得像一株冬日里新开出的白牡丹。
柳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宣将军真是好福气。”
娘子这般品貌,怕是任何男人得了,都会将其放在心尖上宠着吧。
“那倒是。”对这句话,李幼卿深以为然。
只两人出去散步没多久,便见尉迟猛脸色黑如锅灰,从不远处迎面。
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犹如兵刃相接。
看见李幼卿,尉迟猛立即朝后方道:“找着了,赵则听令,带队人马保护娘子先行!”
仅仅半刻的功夫,营地里已经兵荒马乱。
一列人马将李幼卿和柳氏围住,为首一人果断将李幼卿拉上了自己的马,往前急奔而去。
尉迟猛安顿下李幼卿,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去抗击外敌。
一瞬间,仿若天翻地覆。
李幼卿感受到耳畔呼呼的风声,粗粝的沙子扑进眼睛里,疼得眼泪水直流。
“何人袭击营地?”她回头大声问身后的战士,只见身后跟来一串追兵。
从服饰看,应是野蛮的靺鞨族。
空中不断窜过无数支流箭,所幸带着她的那名将士马术惊人,左闪右突之下毫发未伤。
随着离开军营越来越远,身后追兵也尽数被歼灭,赵则却依然不敢放慢速度,一直带着她躲进山谷里。
“军营不会有事吧。”李幼卿惊魂甫定,想起留在营里的柳氏,担心极了。
赵则面色难看,警惕道:“猛爷在那守着,应该不会有事,但属下担心,今天那波人是冲着娘子来的。”
尉迟猛虽然彪悍,但心思粗犷,想不到太深入的东西。
比如方才,明明营中正在混战,又为何会有一队人紧追着他不放。
若这些人真冲着小娘子而来,那么恐怕,前方还会有埋伏。
骁骑营的大半主力都留在营里,他们此刻逃离在外,反而是势单力薄。
一旦陷入敌人提前设下的包围圈,后果将不堪设想。
之前被追击时,李幼卿便有所觉,此时更是心生胆寒。
宣瑞说过今天回来的,也不知道现在到哪儿的。
一行人正往山谷里缓缓行进,忽然间,前方飞沙走石,随着烟雾散去,视野中缓缓浮现出敌军的身影。
赵则的担心变为现实,更让他绝望的是,猛爷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要派人来救。
李幼卿抓住缰绳的手背发白,转头看去,见从四面八方都涌来蛮人的铁蹄。
果然,袭击营地只是个幌子,这些人本意是冲她而来。
定睛看去,只见为首一人乌发披肩,面容英气中透着阴柔,竟是上回从宣瑞手里逃走的白姹。
既然与蛮族合作,说明她已经得到王府势力的支持。
“娘子不必惊慌,他们看上去总共不过两百人,属下拼死都会护着您突围。”赵则咬紧牙关道。
先前有人突袭营地,尉迟猛以为敌军目标在军营,便只派了五十人护送李幼卿逃走,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白姹骑马上前,看着被护在中央的李幼卿,神情不由有些复杂。
费了好几日功夫,动用王府的所有势力,她才终于摆脱侦察营的追击。
这次重新回来,毫无疑问是一次自投罗网。
但眼前这个女人,她却不得不除。
明明,自己才是镇北王唯一的骨血,王府的唯一继承人。
但偏偏有人告诉她,王爷这些年最疼爱的,是遗落在王宫的小公主。
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是否亲生,王爷已经不顾危险深入镇北军营,最后落入宣瑞的魔掌。
这次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要做镇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就像当初毒死长兄那样,无论如何,她都要杀了小公主。
李幼卿迎上她的目光,轻蔑的一笑:“我当是谁如此大费周章的抓我,原来是反王的私生女,生来就见不得光的东西,净干些见不得光之事。”
白姹自小过得都是被人嫌弃的日子,此刻听见对方辱骂自己,面色十分平静道:“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不也是沦为西北野狼王的玩物么,大家彼此彼此,没什么好嘲讽的。”
李幼卿不禁蹙眉,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对这句话的不满。
什么玩物……难道周围人都是这样想的么。
赵则率先忍不住道:“弟兄们,这个女人满口浑话,待会大家别留情直接砍了,将军不会怪罪的。”
白姹冷笑一声,举起左手用力一挥,只见从山上又涌现出大批敌兵,手持弓箭准备朝他们射击。
两方人马立即拼杀起来,赵则带着李幼卿想突出重围,然对方人实在是太多,不一会儿,他们便被包围得死死的,逐渐落入下风。
突然马腿上中了一箭,马儿顿时惊起。
赵则正奋力抵抗右边袭来的冷箭,一时未顾得上,李幼卿已被惊了的马匹甩了下去。
巨大的疼痛,几乎让她当场晕厥。
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她无助的趴在地上,见赵则在冲过来救自己时,肩膀上中了一箭,对他摇了摇头道:“没有用的,不要管我了,你们走!”
白姹一直在外围旁观着,见小公主落下马,直接冲了进去,毫不犹豫挥剑朝她斩下。
赵则下马冲过去挡开这一击,扶起李幼卿继续突围,然而冷箭实在太多了,他腿上又连续中了两箭,单膝跪在地上。
李幼卿感受到刻骨的绝望,眼下这种局面,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死。
她狠下心,冲着白姹大喊道:“你的目的是我,不要伤及无辜,让他们都住手!”
“不要!”陆则奋力去抓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主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奔去。
而对方手里的长剑,正直直的指向她的方向。
宣瑞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李幼卿单薄的身躯,差一点就要被白姹手中利刃贯穿。
来不及多想,他整个人不由目眦俱裂,赤红着眼投出手中玄铁剑。
随着白姹缓缓往后倒下,李幼卿亦往前扑了个空,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
四周围都是聚拢而来的马蹄,眼看下一秒就要被踩踏,一只大手将她捞起置于马背上。
当身躯往后贴靠在对方胸膛,熟悉的感觉,让她几乎立刻就心安了。
宣瑞带人加入战局之后,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将对方碾压殆尽。
最后他的马蹄踏过白姹的尸身,冷冷吩咐道:“将她挂在城墙上,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李幼卿转回身子,双臂抱住他的腰身,紧紧的闭上双眼。
一直到回军营,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最后ʟᴇxɪ是宣瑞将她抱下了马,直接往营帐走去。
对方本就是设计引出李幼卿,营地并非主战场,刚才只不过一番虚张声势。
尉迟猛至今不知这是对方圈套,大喇喇的迎上来,却被暴怒的宣睿一脚踹翻在地。
他不明就里,正要出口询问,便听旁边身负重伤的赵则提醒道:“将军,给公主检查伤势要紧。”
“什么公主,哪儿来的公主?”尉迟猛面色莫名,接着见宣睿目光冷冷扫来,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都给我滚。”宣睿垂眸,见怀中小人儿苍白着脸,两只手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不放,顿时有种撕心的痛楚。
那一刻,他几乎有种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最痛恨的,却是将她置身于危险中的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不该妄想将金枝玉叶禁锢在西北。
感觉怀中人儿在轻轻颤抖,他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哄着:“没事了,别怕啊,我回来了。”
李幼卿纤细的手臂收紧,依然紧紧抱着他的腰,埋着头一声不吭。
劫后余生,她并不想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因为她今天已经十七岁了,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可是,在他面前……
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只想深深的依赖着对方。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怕死。”她竭力让语调听起来平静,可当他大手放在自己头顶的一刹那,眼泪就流了出来,哽咽道:“反正没有人在乎我,死了就死了。”
“但,那是以前,我想要母妃在意我,她却总对我视而不见,我就想我死了她会不会伤心。”她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不明白到究竟说了些什么。
“现在呢?”宣睿声音发哑,问道。
“现在已经不再想她了,我有了你,你是我最亲的人,我想跟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生下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好好疼爱她长大。”泪水滴落下来,她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与他五指交扣,心酸又甜蜜。
宣睿沉默半刻,最终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个字:“好。”
第59章 主动 别怕,相公疼你。
所谓的检查伤口环节, 让李幼卿整个人熟成了红透的虾米。
帐子里炉火生得旺旺的,为了方便擦药,宣瑞只给她留了一件裹胸睡裙在身上。
伤都在膝盖和手肘处,手掌也磨破了皮, 小腿上还有一块淤青。
宣瑞坐在床尾, 从被子里捞出她一条腿, 将冰凉的药膏涂在她膝盖的擦伤处。
李幼卿小腿禁不住想往回缩,却被他握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双手见他面色沉郁, 似乎心情很不好,嘟囔道:“怎么这样啊, 又板着个棺材脸,本公主这还伤着呢。”
宣瑞给她上药的动作一顿,指尖微颤,扑过去将她用力按进怀里, 语气恶狠狠的道:“本将军天生就长这样,公主不爱看也得看。”
说话间, 手在她腰窝轻轻掐了把。
“好……好,我爱看还不行吗。”李幼卿怕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拼命拿脚去蹬开他。
宣瑞捧起她的脸亲了亲, 下腹像被她蹬起了一团火,直接搂着人滚到床单上。
双手在她头顶十指交扣,宣瑞指腹在她手掌心轻轻蹭了蹭, 竭力压下心底的悸动。
刚上过药,手心还有些未干,他哑声问:“还疼吗。”
“当然, 疼死了。”李幼卿向来吃一分亏要夸大到十分,此刻知道有人疼他,更加娇气得不行。
宣瑞低着头给她吹了吹,心疼道:“是我不好。”
“李幼卿挣脱出一只手来,使力拧了把他的脸,笑话他:“瞧你皮都老了。”
常年在西北风吹日晒,皮肤自然不会细腻到哪里去。
只是他肤色实在很好看,五官俊美英气得如雕刻出来一般,让人忽略皮肤的一些细节。
李幼卿常摸他的脸,自然就感受到了。
宣瑞额头抵着她前额,幽幽说道:“比不了京中那些小白脸,怎么,公主还有别的心思。”
李幼卿见他当真,头往上抬起在他面上亲了下,甜甜笑道:“只喜欢你呀。”
宣瑞绷着的情绪忽然崩塌,沉下去抱着她深深吻了起来,
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在那柔软的唇上反复吮咬,手掌探进去抚过她的后背。
粗粝的质感,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悸颤。
李幼卿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眼神亮亮的,望着他道:“最喜欢将军了。”
“哼。”宣瑞冷嗤了声,咬了下她的唇,不耐的反复碾磨,喘着粗气道:“摔哪儿了,还疼不疼?”
李幼卿哪里还不知他的意图,鬼使神差的竟没拒绝,对方已经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大手在她身上轻轻按摩。
“就只有手跟膝盖疼。”李幼卿脸红红的,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摸哪儿呢。”
“腰上怎么不长肉。”宣瑞手掌往上摩挲着,眼神里露出几分痞气,手往后绕过去将人搂紧:“原来都长这儿了。”
日渐丰盈的柔软磕到他的坚硬,李幼卿不禁有些吃痛,头埋在他颈间闷声道:“现在就睡觉么,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这样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进食吧。
宣瑞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呈到她面前,柔声道:“生辰快乐。”
只见盒中静静卧着一枚佛珠,李幼卿不由惊呼:“这是司掌转世轮回的九眼天珠!”
宣瑞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传说你都信。”
李幼卿认真道:“当年圣祖先皇后就有这么一串,放在陪葬品中,一年后,陈氏女戴着同样的佛珠参加选秀,且模样与圣祖先皇后有八分相似,甫一入宫便得盛宠。”
“宫里的老人都说,陈氏就是先皇后的转世。”李幼卿拎起佛珠,郑重的捧在手心,讷讷道:“有了此物,将来若是我死了,你兴许还能等到我的转世。”
“老子——”宣瑞脸都青了,骂人的脏词儿都到了嘴边,捏着她的下巴将人拉过来:“好好儿过生辰说什么蠢话,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李幼卿眨了眨眼,昂起头想亲他,没料却被男人躲开了。
宣瑞神情明显的不悦,粗声粗气说道:“听说这玩意儿能保平安,才给你弄来,叫你这么说倒成灾物了。”
李幼卿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头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撒娇道:“保平安的东西应该将军戴嘛。”
“哼。”宣瑞冷嗤一声,睨着她红红的耳尖,喉咙有些发哑:“只要你好好儿的,我就能平安。”
“真的?”李幼卿又在他脸上亲了口,身子主动迎了上去,屈起膝轻轻蹭了蹭。
宣瑞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人拉开一些,垂眸道:“别乱动。”
身体明明已经紧绷得不行,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甚至都不敢再往前一寸,怕会控制不住伤到她。
李幼卿天性娇蛮,见他平日里需索无度,此刻又这样端着,不禁有些生气了。
“装什么装——”她小声斥道。
宣瑞神色和缓了些,大手扶住她侧脸重重吻了下去,含混道,:“赶了两天的路,你不嫌脏就行。”
“走开,你走开——走开!”李幼卿拿腿去踢他,宣瑞便顺势下了床,放下帐幔道:“我先去洗漱,再吃点东西再回来。”
听见他大步离去的声音,李幼卿双臂环抱住自己,蜷缩着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发抖。
方才他若是没推开自己,是不是今晚就——
宣瑞出去直接用冷水冲了个澡,大雪天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顺便将体内□□浇熄大半。
胸口那股不知名的难受劲,被冷风一吹散去些,但心跳还在重重的鼓噪着。
就在刚才,他脑子里还是那副画面挥之不去。
白姹那个贱人——
让她死得这般痛快,太便宜了。
宣瑞刚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干,上面很快又凝上一层冰碴子,以往他习惯了,但自从床上多了个人,都会等烤干了再回去。
刚走出淋浴房,便见潇子戚迎面走来,面色凝重道:“方才收到线报,陛下派了使者前来,要就西北战局与将军面议。”
宣瑞正色道:“使者何人。”
“听说是兵部侍郎,锦城。”
潇子戚道:“依属下看,他们此行除了商议西北的事,还为了接回小公主。”
对于李幼卿的身份,尽管宣瑞对外瞒得死死的,但身边几个办事的却是心知肚明。
“锦城——”宣瑞心中冷不防想起,当日李幼卿欲寄往京中的那封信,太阳穴禁不住一跳。
狗日的小白脸要来了。
“将军,是否要瞒下此事。”潇子戚之前犯下大错,现在为了图表现,每日ʟᴇxɪ挖空心思揣摩将军心意。
宣瑞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未置一词。
潇子戚无端觉得,将军这背影太过冷肃,不像是回温柔乡,简直像是要赴刑场的。
雪未停,月色无华,洗涤去白天袭击留下的痕迹。
白姹终于死了,潇子戚适才去城墙下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有淡淡感伤。
但这股伤感很快就化为乌有,身为镇北军的军官,不应对敌人生出任何一丝同情。
接下来的局势尚未明朗,他必须尽全力辅佐将军。
这些年他们在西北相当于占山为王,夺了哪个部落便直接接手,所得资源兵力也尽数归于各军,等年底挑一部分往上进贡。
西北三军,数镇北军的势力发展壮大得最快。
有反王勾结外敌的教训在前,陛下必定想趁此机会将三军收编,这样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直接将兵权交给将军,二是重新从京中委派亲信前来。
就连镇北王之前都忌惮他们将军,建帝会不会也——
就算是京里来人常驻西北,又凭何能号令他们镇北军。
~
宣瑞回到营帐,见李幼卿坐在床上等他,心中忽而一片柔软。
想了想,开口便道:“京里来了人,过几天便会到。”
李幼卿怔了怔,没回答,只是朝他伸出手去,软软的道:“好冷啊,快点过来嘛。”
嫩生生的手腕上,套着一串大小合适的佛珠,越发衬得那肌肤如雪。
宣瑞紧走几步过去,掀开被子上床搂紧了她。
他本想冷静一晚上再说,却因她此刻一句话,脑子里紧绷的弦即刻断了。
“怎么回事,长大一岁胆儿肥了。”宣瑞握住她的手,果真是冰冷的,顺势贴在自己胸膛暖着。
李幼卿微微蹙着眉,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若是那个了,父皇才不会在婚事上多加为难。”
京里终于来人了,谁来执掌西北三军,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对于自己想要的结局,她尚且没有万全把握。
无论如何,她要将西北的野狼王带回京城,让他成为自己的驸马,和对皇家忠心耿耿的良将。
自小在父皇和太子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无论猎犬表现得如何忠勇,若不听从主人的话,只能被杀之——
“傻瓜。”宣瑞搂着她腰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胡思乱想,我会让陛下满意的。”
“可你不是想要兵符么。”李幼卿还记着当时的场景,男人逼着自己还债,还说商人无利不早起,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相处了这么久,她早看出这人就是强盗逻辑,在他骨子里,怕是根本就没有忠君那一套。
西北这么大一块香饽饽,又是能让他肆意驰骋的地方,哪里会轻易拱手让人。
许是她眼里的急色太过明显,被对方察觉到了。
“卿卿难道觉得,本将军也想谋反?”他轻笑了声,眼神里几分野,又含有几分冷寂。
李幼卿忽然想起荒漠上飞过的鹰隼,眼中有与之相类似的寒芒。
双臂更紧的缠住他的脖子,用力在他面上亲了亲,说道:“将军不会的,是不是。”
“别怕,相公这么疼你,自然是不会。”宣瑞捧着她的脸,俯身舔拭她眼角的泪痕。
他驰骋半生,唯一的温柔乡便是她。
此回便是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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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鞭戒 这四十九戒鞭太子甘之如饴。
巍峨高耸的紫禁城, 一道道风幡招展,皇家祠堂里跪立一人,正一声不吭受着四十九道鞭戒之刑。
东宫的大太监张衡早被五马分尸,如今太子身边并无近身伺候之人, 这时外面乌风骤雨, 廊檐下只有个小宫女抱着太子狐裘, 冻得瑟瑟发抖。
长公主赶来之时,正听见祠堂中传来一声声鞭子抽到皮肉的闷响。
想到太子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受刑,心中便是一痛。
施鞭戒的不是别人, 正是陛下新提拔的掌印太监裴涯,此人心思莫测, 手段狠厉,一上位便打压各宫势力,将权柄牢牢把控在手中。
许是昏迷期间,太子与姝妃的所作所为让建帝寒了心, 这次苏醒后,帝王信任的人并不多。
除了锦太傅日日在近前, 便是裴涯这个没根的东西得脸。
长公主李玄漪夜闯祠堂,被守在门口的太监拦下,她何曾受过这种气, 当即翻脸道:“一群没长眼的东西, 也敢拦本宫的路,再不让开,砍了你们的脑袋。”
若是陛下还昏迷着, 长公主的话自然一言九鼎,无人敢违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在宫廷内外, 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长公主,咱家也是听令行事,陛下吩咐要打足七七四十九鞭,一鞭都不能少,做不好,咱家一样要掉脑袋的。”一道阴柔的嗓音,吐字清晰有力,让人不可轻视。
长公主李玄漪循声望去,便见从祠堂中缓缓走出来一人,看上去中等身材,然身上紫色的太监服被风一吹,才显露出他过于单薄的骨架,形如骷髅。
在祖宗祠堂这本就阴森的环境里,裴涯的出现就像迎面刮来一道阴风,李玄漪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两侧的守卫太监躬身行礼,她趁此机会,一大步跨进门槛,冷声质问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又在父皇跟前进了什么谗言,竟将太子害成这般田地,你可知太子是国之储君,又是重伤刚愈,容不得半点闪失。”
长公主一句话的功夫,裴涯已来到近前。
一双平静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却因缺乏了对皇家人最起码的敬畏之心,让李玄漪感到十分不适。
“长公主真是冤枉咱家了。”他语调跟他人一般阴沉,说话音量依旧不大,但每一个尾音转折,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七七四十九戒鞭,太子领受得甘之如饴,还对陛下感恩戴德,长公主若是不信,待会自可去问问殿下。”裴涯说着,眼神里越多了几分阴阳怪气,话里也似乎意有所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玄漪素来自傲,对于这阉货轻慢的态度,早已是满心窝火。
见他仍未说明,反而抬起头毫不怯弱看向自己,她胸口一滞,抬起手用力挥去。
‘啪——’的一声,巴掌打在对方皮肉上,周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守在门口的四个小太监,以及东宫来的小侍女皆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噤若寒蝉,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裴涯抬手拭去嘴角的鲜血,垂着眸淡淡笑了下,侧身让道:“约莫这时候已经打完了,长公主不妨进去看看,太子殿下是否心甘情愿受这四十九戒鞭。”
“哼——”李玄漪连看他一眼都嫌脏污,拂袖往里走去。
祠堂正中,刚刚受完鞭戒的太子正在整理衣服,才刚将披风一丝不苟的系好,遮住了后背的不堪,长公主便匆匆走进。
“殿下!”李玄漪关切的迎上去,本是想先看看他的伤势,却在看清太子面色的那刻愣住。
尽管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心情并不低沉。
难道果真如那个死太监所说,这四十九鞭戒是太子自己讨来的,且他本人也甘之如饴。
阴暗的祠堂内,风幡高悬,明灭的烛影间,太子俊脸如削,气质冷雅。
若非室内飘散着一股极浓的血腥味,李玄漪难以置信,他是才受了鞭戒之刑。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似乎含有种奇异的光,像是饱含着期待与热望,与他近段时间的死气沉沉完全判若两人。
李玄漪还记得,自上次被刺客所伤后,太子情绪越发不稳,行事作风亦越发的诡谲毫无章法。
李玄漪伸过去想要搀扶的手,不禁又缩了回来,屈膝行了一礼道:“殿下,快离开这里,让御医看看伤势如何了。”
李景往前行了一步,脚步稍稍有些虚浮,神色显得压抑而自持:“有劳长姐挂心,孤没事。”
长公主语气却激动起来:“整整四十九戒鞭,父皇他这是要将你往死里打啊,都怪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成日里嚼舌根。不行,赶明儿我必须去面见父皇,让他看清楚那几个阉货的真面目!”
听她这一番义正ʟᴇxɪ言辞的话语,李景面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只是小心翼翼藏起眼中那股热望,安抚长公主:“长姐不必纠结于裴涯,他倒不是我们的敌人。”
“可你这次受罚——”李玄漪刚问出口,便见太子唇畔勾起一抹微笑。
即使很快就淡去,但她能看出,那抹笑容是出自对方真心。
从母后薨逝,她就再不曾见弟弟如这般笑过了。
太子生性内敛,平时极少流露出情绪,世上能如此牵动他心神的,唯有一人。
难道这次受罚,亦是因为那个女子。
那个伪装成皇室血脉,骗取荣华富贵的小贱人。
据说,她已经跟了西北的野男人,如此不贞洁的女人,李玄漪实在不明白,究竟还有何好放不下。
“皇姐,不必操心。”李景淡淡应了一声,硬撑着往外走去。
从祠堂到东宫的这一段路,他选择步行,以示对这次惩戒的重视。
也让父皇看清楚自己的决心,此事将来绝不可反悔。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如此感激过父皇,相比起即将得到的,这区区四十九鞭戒又算得什么。
路上风雪漫漫,小宫女踮起脚尖给他披上狐裘,小心翼翼道:“殿下,陛下刚刚下旨,将姝妃娘娘打入冷宫。”
李景脚步一顿,知道这是陛下为那件事所做准备,心中一时十分宽慰,连带后背的伤痛都减轻许多。
本以为自己龌龊的心思不容于世,却被父皇一眼堪破。
只可惜,未能亲自去西北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