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又是一个半夜, 再次醒来是被汗染湿。
深圳闷热的夏天让人的情绪都变得有些烦躁。
孟浔起身给自己洗了澡,冲去了满身的黏腻和不适。
花洒的水柱洒下来,像针刺在人的脸上那样。
孟浔闭上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忽然又想起刚才梦里的内容。
已经过了三年那么久,她还是能事无巨细的想起那天的事情。
但想来最神奇的是, 三年前她和兰濯风分手后的那晚, 遇见的第一个人, 居然是江枝-
那晚匆匆忙忙的争执、爆发、哭泣、早已用眼泪模糊了视线。以至于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什么都没看真切,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清楚。等她稍微稳定情绪后, 澜山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她想好好告别,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说告别都太片面了。
她其实就是想再好好看他一眼。因为她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山脚下时,刚好遇见了开车驶过的江枝。
车子飞驰而过, 又倒退回来, 江枝摘下眼镜,很惊喜:“孟浔?”
江枝笑着,笑容却又僵住,可能是因为看见她手上的行李箱,还有那张哭过的脸。
她变得小心翼翼:“没事吧?”
孟浔摇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枝什么都没问,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月光下, 拉起她的手,真诚的问道:“不介意的话,去我那住几天, 好吗?”
A大她没有床位,从大二起住的就是澜山, 孟浔无处可去,她低声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江枝安慰她。
江枝家离澜山有些距离,回到的时候已经凌晨。江枝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给孟浔安排了次卧,贴心的给她放了甜品。门被她轻轻带上。
甜品放在桌面上,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孟浔心如刀割,就在这一天,失恋和失去双亲的痛同时到来,她同时失去了两个人。
她分不清哪个更痛,或许不相上下。
那一整晚她都没睡觉。
第二天,孟浔醒来后,江枝问:“要不要我和兰双说说,让她过来找你?”
江枝会这么问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三年来,孟浔和兰双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可兰双是兰濯风的妹妹,孟浔不敢。
她怕看见兰双眼里的失望,怕她骂她为什么要利用兰濯风。昨天晚上到现在,兰双不是没打过电话给她,但她不敢接,她真的害怕。
孟浔摇摇头,犹豫片刻,实话说:“我和三哥分手了。”
言外之意,江枝也听懂了,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少还和我男朋友说,要去深圳那边发展,陪你一起去。”
江枝刚说完,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
她看了眼孟浔,拿起手机,小心的喂了声。
兰双在对面说:“枝枝,孟浔有没有打电话找你?”
江枝在那边看了眼孟浔,说没有。
“她和我三哥分手了。人也不在澜山,我担心她的安全,三哥那边周淮律陪着,要是孟浔有联系你,你就和我说。如果你能联系到她。”兰双在那边沉默了会儿说:“也告诉她,不管她和三哥怎么样,我都是她的朋友,和三哥无关。”
孟浔还是没有告诉兰双她在江枝家里。
她在江枝家小住了几天,那几天里,她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过觉,就闷在房间里,三四天的光景,整个人瘦到了80斤不到。直到深圳那边的企业发来了入职邮件时,孟浔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感谢江枝这几天的收留,又记挂着兰双那天打来的电话。于是就给兰双发了信息,告知她自己即将离开香山澳。有缘再见。
但没想到,在即将离开香山澳的那天晚上,孟浔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江枝不在家里,晚上她都会去找周淮律。哪怕他依旧不待见她,但是江枝却很开心,他们的婚约定下来了。孟浔感受得到江枝想和她分享,但是因为考虑到孟浔分手,就硬生生的憋回去。
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孟浔没有勇气点开,她还是窝囊的只想逃避,不敢去面对兰濯风。
可内心的另一份情绪使然,有个声音告诉她,再听听他的声音。
所以她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剩下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好久后,是孟浔先开了口:“三哥。”
那句三哥,令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呼吸顿住,随后,孟浔听见他嗓音低沉,似大病初愈后的低哑,问:“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孟浔握着电话的手收紧。
只因听见他说:“要不要和我一笔勾销?”
——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时隔几天,他还是给她打了电话,问这句话。
他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足够的时间衡量这份感情,孟浔怎么会不懂,但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他,她没办法做到相安无事的相处,这对兰濯风而言不公平。
尽管她很难受,但是她此时此刻的想法,是理性的,那是她权衡利弊后,认为对兰濯风最好的交代,她大可以和他继续在一起,但是带给他的伤害,他不去计较,她也无法不想。
若她再自私些,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然后看着他为她和兰家的人对抗,看着他为了她去深圳发展,再也不回香山澳,看着他为了她放弃香山澳的一切——
她做不到。
孟浔闭上眼,强忍心痛:“三哥,今晚我就不在香山澳了。”
她这句话里,是她的选择,谁听不懂?
兰濯风沉默了好久,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孟浔安静的等着他。
兰濯风在那边自嘲一笑,放了有史以来对孟浔的第一句狠话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男人低哑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孟浔从回忆中惊醒,她被这句话吓得睁开眼,花洒的水柱还打在孟浔的脸上,她把头发向后梳,三年了,巴掌大的脸庞五官愈发精致,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少了几分单纯。
孟浔把水关了,穿好衣服走出去,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一看就是群聊的信息。
她打开手机看,是她负责的团队群聊。
最近科隆,也就是她的公司有新一轮项目,现在还在种子轮。简单而言就是:上层有那么一个想法,现在就差在公司筛选团队去策划、落实。
这次的项目计划是智能家居。
科隆不少项目经理都等着分这一杯羹。
孟浔身为项目经理,当看到这个项目计划书时,不管是这三年自身的历练,还是在兰濯风身边学习到的商科经验,都告诉她,这一个项目只要拿到了那么可塑性非常的强。
智能家居是新兴产业。而且这是科隆重点筹划项目。
不管是钱还是未来的职业发展,只要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顺利收尾,那么对她的升职也有很大帮助。
笑笑:【浔姐,你想拿下这个项目吗?】
蒋柏:【笑笑,你开什么玩笑?这个项目还没有策划案,其他团队高手如云,咱们团队除了浔姐有经验全是应届生,你要累死孟总啊。】
赵冀:【那你也不能一直是实习生吧?】
笑笑:【就是就是,浔姐,你要是想拿下这个项目,咱们就去试试,免得每次都被公司的人说我们团队是吃软饭。】
这句所谓的吃软饭,其实就是荒谬的谣言。
孟浔叹口气,不想去回忆。
孟浔:【你们都好闲,大半夜的不睡觉。】
笑笑:【浔姐怎么也不睡觉?!!!!】
孟浔:【失眠。】
笑笑:【需要一个男人。】
男人?她不会需要男人。
要不是真真实实和兰濯风谈过,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性/冷/淡。
孟浔不会去和他们聊私人生活,也没再回复,强行关掉了wifi,切断了自己的网络电源。然后躺在床上休息。
好在一夜无梦。
孟浔第二天去到科隆时,在电梯遇见了总监。
她手上还拿着提神醒脑的冰美式,外加一个草莓卷。
总监是个中年女人,穿着西服,头发剪成微商头。
孟浔先打了招呼:“总监好。”
总监嗯了声,站在她前面,笑问:“还没吃早餐?”
没等她回答,总监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眼她的袋子。
“等下要开会,喝点冰美式提神,挺好的。”
她在科隆从应届实习生,再到现在的项目经理,三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不得不、也不能不学会了圆滑处事,应届实习生或许还能随心所欲,但职位越高,那些应承、奉承、就越不能少。
换做以前,她不会深思,但是现在,她把自己手上的咖啡递给总监。
不管总监有没有这层意思,她却把袋子递给了总监,轻声道:“知道一大早要开会,所以特意给你买了咖啡和蛋糕,也不知道要开多久,喝点提神垫垫肚子。等会议结束后,再单独请您赏脸吃个饭。”
咖啡不是重点,请吃饭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总监愿意接这杯咖啡,吃她这顿饭。
总监也没有推辞,她接过,笑着说:“谢了。”
刚踏出电梯,总监助理就喊大家开会。
孟浔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早餐,饿着肚子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人,全是科隆的项目经理。而总监的位置,同时摆了几种平时总监爱喝的咖啡。
孟浔忽然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能在电梯遇见,顺便把咖啡给了总监。
孟浔大抵知道是讨论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科隆的新项目——智能家居。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各个团队的负责人在下午之前出一个智能家居的方案。
三天后会在大家的方案里,选择一个合适的,由这位团队负责。
孟浔饿的饥肠辘辘,马不停蹄的去了楼下点了快餐吃,她甚至等不及让外卖送。但是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从那次分手她收留她开始,孟浔和江枝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因为江枝的缘故,兰双和孟浔的关系没有因为兰濯风而停滞。
兰双偶尔还会来深圳看她,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物。
孟浔按下接听键,边吃饭,边问:“怎么了?”
“我过两天要去深圳开会,到时候住你那里,你方不方便啊?”兰双应该是在开车,那边的导航也是粤语,提示转个弯就到了澜山,孟浔听到导航的声音,澜山二字,让她心口微微颤了颤。
三年了,虽然兰双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兰濯风的任何。
但不代表她忘记了。
“你什么时候来?”孟浔强迫自己回神。
挂断电话后,孟浔已经吃完了。
深圳是个快节奏的城市,快到让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她抽了几张纸巾,边走边擦嘴。她算了算时间,算上不午休,距离下班还有六个小时,她需要在这六个小时的时间里,做这次的策划案。
回到科隆的时候,整个办公楼都熄灯。
因为十二点到两点,是公司的午休时间。
孟浔拿起电脑去了会议室。直到下午五点半前,她把自己的策划案弄好。
六点她准时打印出来。亲自去了总监办公室。
把方案递给了她-
没想到刚到家,就看见了兰双在家门口,她坐在行李箱上,脚边还放了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其中还有她时常给她带来的补气血的东西。
兰双看见孟浔后,惊喜道:“孟浔,你终于回来了。”
她边走过去,边好奇道:“不是说过两天吗?怎么这么快?”
“想你了就先来了。”兰双勾住孟浔的手,“好人,快点让我进去,给我做饭。”
孟浔被兰双逗笑了,她拿出钥匙拧开,边和兰双走进来,边道:“下次我给你配一副钥匙,你要是先来了,就直接进来,免得你在门口白等我。”
兰双进去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穿上后躺在沙发上。
孟浔替她收拾好乱放的包包,摆好鞋子,这才拎起兰双买的两大袋东西走到了冰箱,挨个有序的摆放好,有些空的冰箱,瞬间塞的满满当当。
兰双花钱大方,三年来买的食材都是进口的,还每次不重样。
“我怎么发现你每次来都是在我冰箱吃空的时候?”孟浔随口说笑。
兰双坐在沙发上,调电视的动作顿住,片刻后说:“有没有可能,你每次的冰箱都是空的,要不是我每次给你添东西,你都是随便塞几口。前段时间就因为没按时吃饭得了胃病你忘记了?”
“打住,你要吃什么?”
孟浔实在不想回忆当时胃病的难受。
“我要吃螺蛳粉。”
听到螺丝粉,孟浔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是兰双第一次来深圳找她时,她正在吃的东西,兰双捂着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还问她这真的能吃吗?
当时孟浔给她拿了一个小碗,吃完后,打脸真香。
以后每次来,她都缠着要那一份。
兰双看见了孟浔笑,拿了个枕头丢过去,嬉笑后恢复正经样子:“江枝最近有没有找你?”
孟浔摇头:“已经很久没联系到她。都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我打她电话也没接。”
“她和周淮律,要离婚了。”兰双说:“你说她这个脑子,之前闹死闹活要结婚,非说周淮律爱她。婚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周淮律不爱她,闹死闹活要离婚。”
“要是她办离婚派对我第一个去,到时候你也得来!”
孟浔垂眸,当时江枝结婚的时候,是在香山澳,还记得当时铺天盖地是周淮律和江枝结婚联姻的新闻,没想到三年一晃,江枝居然要离婚了。
“她要是在深圳办,我就去。”孟浔说。
其余的话她都不需要说,兰双自然都懂。
“那你总不能就因为我三哥一辈子不去香山澳。”她支着下巴:“而且,都三年了,你还没勇气面对我三哥吗?说不定我三哥都忘记了。”
螺蛳粉的粉条在锅里冒出热泡泡,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很治愈。孟浔拿着筷子搅动,热气瞬间扑面而来,孟浔垂眸,好轻的说:“他忘记很正常。”也应该忘记的。
但她忘不掉。
忘不掉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还有对他的所作所为。
兰双叹口气说:“万一工作需要呢?”
孟浔还记得她当时很肯定的说:“不可能的。”
兰濯风的集团怎么会和科隆这种小公司合作。
这世界上没有这种千分之一的概率。
但是孟浔忘记了,她和兰濯风的相遇,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三天后,孟浔就收到了总监的私人传话。
“你的方案上层觉得很合适,是科隆这一期的首选。其他几个方案,上层也还在考虑。”总监笑着说:“但是这个项目需要出差去拉投资,你能接受吗?”
出差拉投资是常有的事情,但总监这么问,她还是犹豫,问了句:“去哪里出差?”
“香山澳。”
香山澳、港城、都是属于特殊的地方,需要办通行证,很多项目负责人都不愿意往那边跑。
总监这么问,也合理。
只是孟浔听到香山澳三个字时,瞬间有些愣住。
她没想过会再踏入香山澳,更没有想过要再踏入。
但是没想到会在工作上遇见。
她的脑海忽然响起兰濯风的那句话。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你不想去吗?”总监看着孟浔犹豫的样子, 好奇道:“你要把握住机会,这个项目来之不易,要是能成功, 对你以后的帮助可不少。”
孟浔当然知道, 但根本不是项目的问题,而是要去拉投资的地方。
目的地是香山澳, 那里的地方不算大, 去了难保不会遇见。
但是这个项目的确来之不易, 孟浔的心里有杆秤,到底是衡量不出来, 该往那边倾斜。
总监还在说,给她分析这个项目来之不易的利弊,但话锋一转又说:“选择权在你。”
这个项目有多少人想要吃这块蛋糕, 孟浔心里有数, 因为智能家居不像市面上的其他类别那么琳琅满目,拉投资有一定风险,但是却也比较新颖。
孟浔呼吸清浅,知道出了这个门就再和这个项目无缘。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还是想去, 她不想把自己的前途失去,因为现在她有且仅有的, 就是这份工作。她想要往上爬, 就必须要把这一单做好。
事业在生命里,所带来的成就感,是无法代替的。
孟浔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个项目。
她安慰自己, 任何事情都有因果。
如果在香山澳会遇见他,那么也是她命里该还的债。
总监见她接下, 只是笑笑。
而孟浔却熟练的在项目负责人上签字。
然后把刚才的失神用笑容掩盖过去,看不出神色,温柔说:“本来今晚和朋友出去吃饭,朋友爽约了,不知道总监今晚有没有空?我在米卡餐厅定了包间,赏脸吃一顿吧。”
哪来的朋友,哪来的爽约。
心知肚明这餐饭的用意在哪里。
“你这个朋友不厚道啊,放美女鸽子。”总监把文件收回来:“行,我会去的,放心吧。”
下午的时候,公司的项目部就收到了消息。
孟浔成为了这个智能家居项目的负责人。
群聊的信息一发,项目部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笑笑一边藏不住的开心,一边愤愤不平的和孟浔咬耳朵:“浔姐,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恨,你拿下了项目,才不要管他们说什么。”
孟浔其实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她的目光都在电脑的合同处上,那里写着的几个字——香山澳。
笑笑在她耳边说话时,孟浔才听见项目部的人在蛐蛐她。
话里话外,无非还是吃软饭。
下午的时候太阳落山,余晖洒在孟浔靠窗的工位上。
光圈在她这边跳跃,将她的半边脸笼罩在余晖的金色碎光里,太阳偏爱她,高挺的鼻骨恰好落了几片金光,微卷的长发半边在前,半边在后,她的身上像是笼了层毛茸茸的光圈。
笑笑只看一眼。
就像是被击穿了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不是笑笑了解孟浔的为人,她也会认为孟浔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吃“软饭”的。
毕竟孟浔的颜值在科隆,可是无数男人心中的梦中女神。
不管完美的身材比例、还是温婉如玉的气质、或是那无可挑剔的五官,都是上上乘。
很难没有理由不让人觉得是吃了“软饭”的。
“忙着赚钱呢。”言外之意就是哪有空管他们?
孟浔把注意力收回,对于这种流言蜚语,她其实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去证明些什么。
其实说来也很荒唐。
但那的确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挑战。后来每每想起那时候的无助,孟浔后知后觉那几年里,那位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心如此肮脏险恶。
孟浔实习结束的那年,来了一个项目,是电车行业的,孟浔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实习结束,怕自己失业,也可能是真的有想法,于是写了自己的策划案,鼓起勇气去敲了总监办公室,后来被总监带着去找了老板。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拿下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一个新人拿下了电车的项目。怎么可能?
当时谁都觉得是孟浔为了项目做了什么。
也就有了吃软饭的谣言。
至于为什么会是吃软饭。那就是科隆的老板是个黄金单身汉,没女朋友,没妻子,不至于构成其他想法。
所以就有谣言说“吃软饭”
后来总监把这个项目的策划书放出来,尽管那些项目经理内心觉得再好,再精彩的,再新颖,但是表面都还是一副没那么简单的样子。
愈演愈烈。
孟浔当时逢人问起就解释,后来解释多了,他们非但没有相信她,看她的眼神里带了更多的怀疑,尽管后面的电车项目被她做大了,也一跃成了项目经理,但是项目部的人也依旧不信。
后来在某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其实无需去解释,她何必去自证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往后再有人来问孟浔,她的回答就是:“你有证据吗?”
久而久之,没人再在她面前说。
她本就不爱社交,也没什么朋友。像只刺猬那样,在社会的险恶里,把自己包裹起来。
后来三年的时间里,学会了摸爬打滚,也学会了看人眼色。
刺猬的刺也慢慢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后来她再也不会那么硬气的说你有证据吗?而是云淡风轻的任由他们说,总之,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清白的就好。
“那浔姐,我们是不是要去香山澳住啊?”
笑笑是今年刚出来的应届生,面对项目,总是有很多好奇和不懂。
她是她组内的员工,孟浔对待笑笑倒是比较温柔。
“嗯,要去那里出差,直到拉到投资。”孟浔垂眸,像是在解释笑笑的问题,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就是签证麻烦点,到时候证件要记得带齐。”
孟浔提醒完笑笑,就把需要的证件列出来,然后发在了小群里,提醒另外两个男生。没想到蒋柏又开始叽歪:“那么麻烦,能不能不去啊?”
蒋柏和笑笑是同个时间进的公司,但是工作态度却大不相同。
不是偷懒,就是在偷懒的途中。
孟浔看见这条消息,望过去,只看见蒋柏坐在工位上,低头玩手机,隐隐约约有游戏的声音。
吊儿郎当的,没有半点上班的样子。
孟浔先是在群里艾特蒋柏:“这是工作必须要去,如果你确定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强迫,你退出这个项目,但是到时候分红没有你的份。”
蒋柏每天摸鱼,当然是知道这次的项目成功率很高,于是立刻来劲了:“我不去就不能分红?我不能在线上吗?线上的付出也是付出好吧!”
笑笑撇撇嘴,感觉蒋柏很无赖。
蒋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玩游戏、上班时间经常不在工位,甚至还去别的部门做客,远远不止这次摆烂,但是孟浔每次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这次,她也没有惯着蒋柏,直接起身,牛仔裤将她的比例衬托的均匀纤长,她穿着高跟鞋,走到了蒋柏的工位处,低头,看着他玩游戏的样子。
嗓音虽柔,但语气却硬:“蒋柏,玩够了吗?”
蒋柏无赖到底,丝毫不管孟浔给的台阶。
“上班时间还不能拿手机吗?”
他这幅地痞流氓的样子,让孟浔知道与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直接对着蒋柏拍了张照,发给了人事,然后对着手机说道:“这次的项目麻烦把蒋柏踢出。而且从入职到现在,蒋柏只参加过一次项目,不积极配合工作,上班时间玩游戏,照片在这里,这个月的绩效麻烦全扣。给我们组另外招个人。”
孟浔转身离开,没有给蒋柏多一个眼神。
她鲜少这样较真,但是却一贯的作风,行事雷厉风行,非常果断。蒋柏在工位,面对如此严格的孟浔,有些不可思议。
部门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她说什么,连带着正在叽叽喳喳的流言蜚语也立刻止住,部门里没人再说这件事。
比正面喊停有效果。
孟浔坐回工位,笑笑对着她赞了赞,说:“一举两得。”
“对了浔姐,我记得你以前是在A大读书是吗?”笑笑说:“我刚刚去百度了一下香山澳,那里的A大好漂亮啊,你能不能带我去A大转转?”
孟浔说可以。
笑笑开始许愿:“那我还想去威世,万一一夜暴富了呢?对了,你知不知道,香山澳现在有个神秘建筑,好像一座城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笑笑说话到一半,看向了孟浔。
她坐在工位稍微有些走神。
只因那两个字,威世。
这不由得又让她想起六年前初入香山澳的时候,懵懵懂懂的撞见了他——六年了?居然过了那么久了?孟浔对时间恍惚没了概念,只觉得那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发现自己最近总是会想起他,可能是因为要出差的缘故。
孟浔强迫自己回神,捏了捏笑笑的脸,只是这捏脸的瞬间,却又想起他平时捏她的亲昵样,她挥开思绪,笑了笑道:“等项目落实奖金到账,你要去哪都可以。”-
后来的两周内,孟浔频繁的开会、最后在出差去香山澳的前两天,她落实了这个智能家居的方案,给自己调休了年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闷了一觉,再出来时已经是出差的当天。
孟浔和笑笑、赵冀汇合,开车去了珠海。
在横琴口岸等待过关时,笑笑忽然拿出手机,递给了孟浔看。
还没等孟浔低头,笑笑就说:“浔姐,你认识这位吗?我百度他,上面写的他公司好牛逼——”
话音刚落,孟浔就看见她手机上的照片。
深邃的褐色眸子,高挺的鼻骨、薄唇轻抿,绝佳的浓颜骨相,棱角分明的轮廓,头发依旧有些长,全部往后梳,几根头发向前卷起弧度垂下。
依旧是那副贵族绅士的随性慵懒,漫不经心。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莫辨。
孟浔的呼吸有些重,来之前觉得没什么,三年了,或许如兰双说的那样,他早已忘记了呢?但是现在笑笑只是把照片拿出来,在关口这里。她的心才提醒她,她根本做不到。
连照片里的人,她都不敢多对视。
孟浔收回视线,不让笑笑看出异常,轻声道:“我怎么会认识三少。”
笑笑纳闷了。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会说他是三少。
明明名字写的是:兰濯风。
与此同时,到了她们过关口,笑笑把这个疑惑从心里抛开,跟着孟浔一起,踏入了这片她再没有想过会踏入的土地。
科隆给她们定了酒店。
因为这里消费贵,加上科隆的经费有限,所以酒店的环境有些简陋。
所以为了节约经费,科隆给她们定了一周。时间并不富裕。一周后,如果还没拉到足额的投资,那么就去珠海那边住酒店,但是来回的通勤和过关的时间,也会耽误。
孟浔打开笔记本,和笑笑、赵翼简单的开了次会。
这里有几家企业对这次智能家居的项目感兴趣,孟浔把其中资质最好的那家公司抽出来,“我已经和ZK投资部的人约了时间,下午我们就去,先休息两个小时。”
赵翼和笑笑说好。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孟浔带着笑笑和赵翼出现在ZK大厦的大堂。
前台用粤语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孟浔用粤语回答已经约了投资部的负责人。笑笑在旁边跟迷妹似的说“浔姐你居然会说粤语。”她声音有点大,孟浔有些不好意思,立刻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但是几乎是刚竖起手指时,余光就瞟到了某个地方。
是ZK大厦的大门口,忽然有人群在骚动,轰轰烈烈的,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从前台的中间留出一个行人的道。
孟浔和笑笑、赵翼就从这条道望出去。
ZK的电梯忽然下来很多人,各个都是高层,面带着微笑,实则有些紧张的朝门口走去。
笑笑在耳边说:“哇,干什么呢?那么大阵仗。”
孟浔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也顺着望去,两边站满了人、高层、经理。的确是很大阵仗,但没想到,下一秒,在远处阳光下驶来一辆劳斯莱斯。
忽然喷泉涌出,和阳光在空气中交叠,波光粼粼。
笑笑哇了声。
孟浔忽然想起,那次初入威世的时候,喷泉也是如此高,也是如此大的阵仗,红毯、喷泉、三少最讲究风生水起——
车子停在ZK的大厦门口,峻叔从副驾驶推门下车,走到了后排打开了车门。
黑色的高定皮鞋踩在地板上,他弯腰从后排走出来,长身玉立在阳光下,清楚可见的尘埃稀碎的雨水都隔绝在空气中,他站立的同时,扣好西服的纽扣。
微风吹来,他微长的发丝在晃动。
浓颜骨相、玉质金相。褐色的深邃眼眸,像淡漠尘世间的倦感。
孟浔感觉周围的时间、空间、都已经静止,尘埃在空气盘旋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故事。
三年没见,他更好看了。
那双眉眼里多了几分不苟言笑的严肃感。
孟浔想,或许不是他多了几分严肃感,而是自她第一面见他,再到三年来的相爱里,他对她,永远都没有露出过这一面。
兰双说,他的眼神是吓人的,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他。
可孟浔却觉得他的眸子是温柔、缱绻的。
除却那晚嘶吼、怒气,其余时间,他都温柔贴心。
孟浔听见大家喊他三少,也有人喊他兰总、那声三哥好像在耳边响起,是她的声音——
“浔姐,浔姐。”
笑笑用手肘动她,孟浔回神,听见笑笑说:“你手机响了。”
回神后的孟浔第一想法就是想逃。
时隔三年她还是如此窝囊,正好找不到借口,听见笑笑的话,她立刻拿起手机,落荒而逃。
穿着高跟鞋和职业装,微卷的长发垂在细腰上,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在晃动,她握着手机,闪到了大理石的拐角处,压低声音接起电话。
“喂——”
兰濯风往里面走,步伐坚定,峻叔跟在侧后,安静的大堂内,那声喂很突兀的响起。
峻叔脚步顿住。
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只露出背影的女人,微卷的头发,染了亚麻色,高跟鞋、不是她,因为孟小姐喜欢穿运动鞋。
只是很奇怪,声音太像,像到峻叔都发现了前面的人看似淡定往前走,实则脚步在声音响起的那瞬间,他的脚步也稍微停住,只是又不露痕迹的抬脚往前。
峻叔也跟着收回视线,离开了大堂。
孟浔接到的电话是ZK的,告诉她今天Mistralis集团的总裁要来这里,具体来这里做什么,那边没说,只是告诉孟浔,项目需要推迟一个小时。
孟浔挂断电话,心想,早点来电也好,但现在慢一个小时,他们要走要留都是问题。
她握着手机,再次走出来时,刚才满是人的大堂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开,哪里还能见到那位的身影。但门口的喷泉依旧笔直向上。
孟浔知道,也记得,威世那晚,那些人说:三少待着的地方,从进门到出去,喷泉都得直直向上,没有喷泉怎么办?那你就造。
所以香山澳的高楼大厦前,每户都有喷泉。
那是他在香山澳的地位象征。
她走到了笑笑身边,自来熟的笑笑已经和前台用普通话聊天。
“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那么大阵仗。”
“三少啊,香山澳的人都认识他。”前台笑着给笑笑解释:“你们是外地的不懂。三少是兰家的三少爷,兰家在香山澳,是百年世家,现在你看的一砖一瓦,都有兰家的贡献。”
笑笑哇了声,“那他结婚了没?”
前台噗嗤声笑了,和笑笑很投缘似的,说:“结婚倒是没有,但是三少之前有个女朋友,很宠她,给她放烟花,整个香山澳都看到了!”
“而且听说三少走哪里带哪里,之前暑假还去三少的集团里工作,但是不知道这几年怎么了,没什么消息。有不少人说是分手了,兰总那么宠她,如果真的分了,那她的多少不知好歹了。”
“不过还有不少人说,就算分了,她也是兰总心目中的白月光。”
笑笑恍然大悟:“哦!白月光啊!”
孟浔的脚步顿住,烟花的事情上过新闻,她记忆犹新。
但她从不知道,兰濯风带着她,宠爱她的事情,会人尽皆知。
她握着手机,不着痕迹的拍了拍笑笑的肩膀:“好了,别八卦了。要推迟一个小时,你和赵翼决定一下,是在这里等还是出去喝点东西?”
前台可能是和笑笑聊起来了,指了指隔壁的沙发,说:“这里的消费太贵了。你们就在那坐着吧,等下投资部好了,我带你们上去。”
笑笑点头,和前台继续聊天,孟浔无奈,只能坐在沙发上等-
ZK的总裁办公室内,周淮律和兰濯风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兰濯风的手上夹了根烟,火柴盒被他随意的丢在桌面上,他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吸了口烟,“恭喜你,脱离婚姻苦海。”
不难听出兰濯风的调侃之意,周淮律也跟着吸了口烟,烟灰缸内全是熄灭的烟头,他吐出烟雾道:“说什么苦海,她也没对不起我,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就和你三年前一样。”
话戛然而止,兰濯风掀起眼眸睨了眼周淮律:“别带上我。”
他说完,手肘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思绪像是已经被这句话带走,吸了口烟,任凭尼古丁的味道侵袭脑子和鼻腔、他喉结咽动,深邃的眸子辨不出神情。
片刻后,他语气悠悠,说:“结婚你不愿意,离婚你不愿意。你到底想什么?”
周淮律睨了兰濯风一眼,听出他就是故意挖苦他,就因为他刚才说快了的那句话。
安静的瞬间,门被敲响,周淮律说了声进。
助理和投资部的人一起走进来,手上捧着资料,投资部的先喊了声周总,又喊了声兰总,随后看着周淮律说:“深圳科隆企业有关于智能家居想要投资,周总有时间一起去楼下听听吗?”
投资不是小事,但一般都是先筛选,投资部的总监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是科隆的项目计划书,周淮律拿起来翻了两眼,随后手指顿住。
他笑了,很突兀的笑起来。
正愁没什么话反击回去,机会就来了。
“走吧,把兰总一起带去。”
兰濯风把烟掐灭,摁在烟灰缸里,想也不想,嗓音低沉道:“没空。”
周淮律眉头微动,轻笑道:“真没空?”
周淮律把项目书收起来,然后起身,边扣好扣子,边润了润嗓子,说:“那行,不勉强,我自己去听听你那位孟小姐的项目计划。”
周淮律把项目书丢在桌上,那页被他翻开的地方,赫然写着
——项目计划书:孟浔。
兰濯风夹着烟的手悬在半空。
细细的白烟向上燃。烟雾缭绕。
似征愣,坐姿闲散,望着这两个字,像要把它烧出孔。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投资部来喊孟浔可以去投资部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
孟浔从沙发上起身,和他握手,有些惊讶:“那么快?”
投资部收回手, 客气的回答:“是啊, 你很走运,刚好老板在, 所以让我喊你上去, 他也一起听。你尽快, 我先上去申请会议室。”
“谢谢你。”
孟浔莞尔一笑,从桌面上拿着资料。
赵翼也把手机收起来, 两人喊了还在和前台聊天八卦的笑笑,三人坐上了电梯,
电梯关上, 笑笑心痒难耐, 把刚才收集的八卦一股脑的叭叭叭说出来:“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那个阵仗那么大的人在这里有多牛逼?”
孟浔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
赵翼附和:“有多牛逼?”
笑笑大手一拍:“就这么和你说吧,刚才那辆车看到了没?看见这个车牌就知道是三少出动。香山澳的红绿灯都要一路为他亮绿灯,不能耽误他出行,两边有人也要识趣自动避让。这位三少爷, 自己有一个私人山头,你知道香山澳的物价吗?整个山头是他的, 啧啧——”
孟浔拿着手机正在最后确认方案, 她朝着赵翼说:“电脑检查了吗?”
赵翼立刻停止和笑笑的八卦,说:“检查了,都没问题。”
笑笑又捣鼓了一下赵翼, 悄悄说:“而且听说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孟浔攥着资料的手瞬间捏紧,还没来得及问笑笑, 只听见电梯叮咚声响起,随后电梯门向两边打开。孟浔思绪游走,没留意,抬脚就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反应,险些就要撞上隔壁电梯刚走出来的那群人。
赵翼眼疾手快的搭上孟浔的肩膀,低声道:“小心。”
孟浔这才从慌乱中回神,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一群黑压压的西装革履绅士。
其中为首的左边那位。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褐色的深邃眸子,眼神辨不出情绪,硬挺的五官轮廓,哪怕仰视他,都是无死角的绝美容颜。他垂眸的瞬间,有漫不经心的厌倦尘世感,像雨后推门而出的僧人,带着与世隔绝的距离感。
雨后朦胧的冷香,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她曾在他的满是冷香的怀里翻滚、勾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那样,缠着他、恋着他。
而他会垂眸看她,蹙眉呵斥她顽皮,却又拖着她的双腿,小心翼翼。
那时候她仿佛都快忘记自己为何在一起,为何在他身边。
他也曾为了她,从神坛上下来,迁就她、迎合她、为了她三年不走兰家人。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么陌生,一切都是因为她。
在场的这一圈人,除了峻叔和周淮律,无人知道他们曾经的那段荒唐。
曾想过来到香山澳注定会遇见他,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这才半天不到的时间,他们就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无措。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笑着说好久不见,还是转头赶紧逃离香山澳,怕他为难,再或者就是轻轻的喊句三哥——就在她思绪千转百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男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移,顺着看见她肩膀处的手。
随后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与她擦肩而过。
没有丝毫停留。
从出电梯门到现在他离开,不过三秒时间,其中包含了她的想法,内心千转百转。可他却没有任何停留,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像是过客那样,淡漠、疏离。
孟浔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一群人散去。
他根本不想认识她。
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笑笑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他有他的生活,日子照样风生水起,有没有她、没有任何区别。
可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不拖不欠。
赵翼拍了拍孟浔的肩膀,轻声说:“浔姐,开会了。”
孟浔在慌乱中回神,调整自己的心情,脸上挤出一抹笑,道:“好。”-
进了会议室内,孟浔才发现,只有周淮律和投资部的人在。为首的两个椅子,除了兰濯风,谁还能和周淮律平起平坐?那就代表着原本某位要来,却临时离开的。
是因为知道这个项目是她负责的,所以不想听吗?
想起他刚才擦肩而过的陌生眼神,加上现在,她忽然明白,他没忘记。正是因为没忘记,所以才不想看见她,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牵扯。
孟浔收回思绪,打开电脑,自我介绍道:“ZK的各位领导——”
智能家居的种类繁多、扫地机器人、包括感应灯这些。
而这次孟浔在科隆的计划书里,是和房地产的开发商企业合作,拉拢房地产的企业投资。
“科隆的计划是,比如这次的精装修房子,客户可以增加多少钱一平方,交房时可以全屋智能、也可以单项选择智能家居、比如智能扫地机器人、又或者是智能门锁。”
精装修的房子一般都是贴好瓷砖、配套门、水电、但是连好看的灯具都没有。所以孟浔这次的灵感涌现,选择和开发商一起,在开盘时就让客户多种选择,捆绑消费。
配套的智能家居,亦或者赠送单一的智能家居。
又或者有人直接加多少钱,全屋智能。
因为购买精装修的人,大多数是因为装修省心。所以一件配套全屋智能,薄利多销的原则,价格又比市面上便宜,的确是不少人会购买。
所以这样一来,投资她们的企业就需要自带名气,现金流,因为前期投注的资金非常大,而且需要有量的保证。香山澳这里很多投资大佬。是这次出差的首个目标地方。
其中就包括兰濯风的集团。
还有现在这个ZK,只是没想到ZK的老板是周淮律。
孟浔把自己的计划说完,莞尔笑道:“周总,以上就是我们科隆的项目计划。”
周淮律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支在下巴处,像仔细的分析,沉吟片刻后说:“孟小姐的项目计划我认为很不错——”
孟浔和笑笑、赵翼的心,随着周淮律的话提到了嗓子眼。
周淮律话锋一转,却说:“这样吧,我推荐你一起把计划投给另一家企业,他们最近的投资计划里,刚好有智能家居,预计投资的价格也不少。”
“如果你能拿下那家企业的投资,那ZK也一起投。你看怎么样?”
周淮律哪有那么好心,尽管江枝以前在她们面前说周淮律多好,这也好、那也好,但是身为局外人的孟浔和兰双,只觉得周淮律是个凉薄的商人。
果然,他把名片从桌上推给孟浔。
这个名片在香山澳是独一份。
也代表了兰家的地位。
别人的名片是横着的,而这张的名片是白底、竖着的。
上面简单的一个:兰。
然后在两边有细小的:Mistralis集团。
没有联系方式、没有电话号码。
孟浔看着桌面上的名片。
周淮律起身,边站立,边把西服扣好,随后道:“孟小姐,我等你好消息。”
他离开后,项目部的经理上前,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周总对这位孟小姐那么特殊,甚至还把兰总的名片轻易给她,但却还是对着孟浔说:“孟小姐,你这个项目,我们老板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您那边拿下了Mistralis的投资,那么我们这边将直接开绿灯。周总已经把名片给了您,是可以免预约的。希望你珍惜好这次机会。”
好机会吗?这哪里是好机会。
周淮律的话外音是,我兄弟这一关你过了,那ZK就投资你,兰濯风那一关没过,那ZK的投资想都别想,他是在公报私仇。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往事,也听不懂周淮律的话外音。
项目部经理也离开了,笑笑在此刻上前,哇了声,道:“浔姐,我们走狗屎运啊,居然能拿到Mistralis集团的名片,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是刚才那位很大阵仗的,兰总啊!”
赵翼在旁边点头附和道:“都说ZK的投资很难拿到,没想到周总对我们那么轻易就松口了,浔姐,那我们抓紧时间去Mistralis的集团,我刚才百度了一下,Mistralis的集团和ZK一样厉害,两大巨头的投资被我们拿到了,那我们这次的项目,直接成为科隆史无前例的,升职加薪不在话下。”
赵翼拿起桌面上的名片,塞到了孟浔的手上,诶了声,有些不解道:“奇怪,这名片上没电话,就一个兰字和Mistralis集团创始人,我们怎么联系?”
旁人不懂,但是在香山澳,稍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兰濯风这个名片的含金量。
孟浔在他身边三年,也是非常清楚他的处事风格,名片他不轻易给人。
但凡谁拿到了兰濯风的名片,只要去Mistralis集团的前台亮出来,且告知约了几点,那么前台会直接带着这位客人,直接去顶层,不需要预约、也不会多问。
“拿到名片就可以直接去公司见他,不需要预约。”孟浔出声解释。
赵翼和笑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人好像太过于神秘和强大。
“那浔姐,我们能拿到这个投资吗?”
笑笑不禁有些苦恼。
孟浔握着被赵翼塞来的名片,她垂眸,呼吸有些慢,让她去找兰濯风投资?先不说他会不会愿意,可能她连Mistralis的大门都进不去。
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他的疏离和淡漠。
她知道他不想和她再有牵扯。
但是她却一直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不公平。
“先回去,再看吧。”
孟浔把名片塞到了计划书里,带着笑笑和赵翼离开了ZK-
与此同时,Mistralis的顶层,峻叔接到了周淮律的电话。
他把电话递给兰濯风。
兰濯风站在落地窗前,夕阳西下的余晖洒在地板上,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烟雾缭绕往上升起,他吸了几口,手机贴着耳朵,周淮律的声音传出来。
带着笑道:“别说兄弟不帮你,名片给她了,就看她去不去找你。”
兰濯风眉头蹙起,沉声道:“好心别给我添乱。”
“乱不乱,不都是你说了算?”
“你要是不想见她,可以直接交代前台,不要带她上来不就行了,”周淮律轻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要是想见她,那就让前台带她上去找你,顺便给她投资,我已经说了,Mistralis投资,ZK就跟着投资。”
Mistralis不投资,那么孟浔也拿不到ZK的投资。
周淮律还在说的间隙,兰濯风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了。
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的站姿。
宽肩窄腰、衬衫扎进西裤里,腰细腿长、手上还夹着烟,闷闷的吸了口。
峻叔上前把手机拿回来,放回自己的口袋,旋即道:“濯风,今天我在大堂听见了孟小姐的声音,当时就觉得很像,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没想到真的是。”
那声简短的、突兀的“喂”,熟悉的声音,柔腔软调。
别说峻叔,他何尝不是?
微微错乱的脚步,还有那瞬间蹦跳的心脏。
兰濯风喉结咽动,吐出烟雾,一声不吭在心里唾弃自己。
峻叔自知这三年来兰濯风都是如此,明明只隔着一道海,从不愿意去找回她。尽管是孟小姐利用了他,但兰濯风这三年来的变化,一日比一日更消沉,峻叔都看在眼里。
整个香山澳,无人敢提起孟小姐的名字。
连兰家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大家都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把这些事情淡忘。
见他依旧不回应,峻叔也知道不能再说,话锋一转道:“那要不要我去吩咐前台,万一孟小姐来了,不要带她上来。直接回绝她。”
兰濯风喉结咽动,指尖弹了弹烟头,抖落烟灰,很随意的嗯了声。
听到这声漫不经心的嗯,峻叔不免抬头看了眼兰濯风。
沉默几秒后,他转身往外走-
孟浔回到了酒店。打开了自己的计划书,ZK今天没有对这份计划提出任何的意见和建议、甚至疑问,孟浔知道,对于周淮律而言,投资科隆这些钱,不过小菜一碟。并不是她的计划非常完美,她只能自己再去仔细琢磨一下。
笑笑和赵翼还在沙发旁边讨论兰濯风的那张名片。
笑笑把这张名片发到了群里,顺便把Mistralis集团的百度百科发到了群里。
然后科隆的工作群顿时炸了。
特别是项目部的小群,里面几位项目经理都艾特孟浔:“孟浔,牛逼啊,听说都拿下了Mistralis集团的投资?”
“他们愿意投多少钱啊。”
“这还一晚上都没过去,你就拿下了投资,果然是A大商科优秀毕业生。”
“孟浔A大的?难怪那么快拿下投资。该不会是Mistralis集团里有认识的人吧?”
项目部的聊天记录没有看见,她在专心研究自己的计划书。
直到常年不在公司的老板给她打来了私人电话。
习辰:“孟浔,我听说你拿到了Mistralis集团兰总的名片?”
孟浔这才立刻打开手机看了眼,她扭头望去,笑笑和赵翼还在拿着手机亢奋的敲敲敲,仿佛要把今天在香山澳的所有事情都说出去。
孟浔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去Mistralis拉投资。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身边忽然再次出现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但是现在习辰知道了,孟浔也猜到了他这一通电话的来意,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
“定位给我,我去找你们,明天一起去Mistralis集团,这次的项目拉投资我和你们一起。”习辰说完,给孟浔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Mistralis对于企业的重要性。如果能拿到Mistralis的企业投资,那科隆以后的项目,几乎不需要怎么跑,这一单成了,孟浔,总监的位置你来坐。”
笑笑和赵翼也听的一清二楚,纷纷露出哇塞的声音。
而孟浔握着手机,忽然倍感压力。
她和兰濯风是一定要见到的,对吗?
也一定要有牵扯。
习辰发了话,那一定就要去,他们不知道她和兰濯风的往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工作上没人会体谅你的难处和处境,社会只看利益。
孟浔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侥幸的想,或许明天兰濯风不会来,是投资部的人对接。
一整晚她睡的都不怎么好,心里想着,除了Mistralis和ZK的投资,还有哪家能够和他们媲美?可她在心里想了一晚,都没有。公事想完就到私事,明天他会在吗?
她又希望他在吗?
没想到后半夜入睡后,再次又梦到了他,梦里的他,抱着她坐在他的腿上,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压在上面,那呼吸是炙热的、喷洒在她的脖子处,酥酥麻麻。
冷香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即将要吻上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句:“为什么要回来?”
孟浔吓得一身冷汗,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知,就在坐起来的瞬间,闹钟就响起了。
她把闹钟关掉,然后呆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笑笑收拾完了,孟浔才翻身下床,她挑了件衬衣、西裙、然后把头发半扎起,留了一半下来,给自己化了简单的妆,涂了裸色的口红。
她做事情向来干练麻利,不过十分钟化好了妆,然后拿起资料,下楼去找习辰。
习辰看见孟浔,似不经意的赞了句:“今天很美。”
孟浔说了句谢谢-
四个人来到Mistralis的集团的大门口。
习辰说:“打起精神,今天的投资必须拿到,如果顺利,你们几个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笑笑迎合习辰,挥舞手道:“大家都加油。”
孟浔则在最后关头检查自己的文件和电脑。
四个人一起往里面走。
孟浔把名片递给前台,自我介绍道:“我们是科隆企业的,昨天和ZK的周总约了兰总今天详谈,不知兰总今天是否有时间?”
前台低头看了眼电脑,然后道:“不好意思,昨天特助交代,科隆企业的投资我们Mistralis不参与,抱歉。”
孟浔拿着名片,愣在了原地。
习辰、还有笑笑、赵翼也一样愣住。
四个人许久没说话,孟浔心里自嘲一笑,把名片放在了前台,她不要他的名片了。
她低声道:“辛苦了。”
他不是不参与投资,而是知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她,所以不想见她,也不想和她有牵扯,更不想投资她的项目。
挺好的,但是为什么就是有些酸,眼睛酸、鼻子也酸。
这才是兰濯风,不是吗?
兰总本来就不好说话,只是当初对她好说话而已。
孟浔没有再在Mistralis待下去的勇气,转身快步离开,习辰和笑笑、赵翼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跟在她身后,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孟浔撞上了一个人。
孟浔捂着自己的鼻子和额头。
怪自己走的太快,没看见来人,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膛硬如铁,但身上好闻的冷香侵入鼻尖,她唔了声,鼻子和额头都很痛。
笑笑和赵翼认的出来孟浔撞的人是谁,他就是这座大厦的主人。
而Mistralis门口来来往往许多人,看见素来沉默、不苟言笑的老板被撞到,也都替这位女士捏了冷汗,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大家的脚步慢下来,到底是骨子里有八卦的基因。
都想知道,这位女士惹了不好说话的兰总是什么下场。
习辰看见男人身后跟着的特助,持着公文包,而且Mistralis的员工脸色都很惊恐,大概知道孟浔撞到的人是谁,想去解围,但脚步却顿住了。
只因,被撞到的兰濯风,眉头皱起,然后低眸,脸上的不悦异常明显。
孟浔的疼痛缓和了些,闻着冷香的气息也知道自己撞的人是谁,心跳的加速让她早已忘却了疼痛,她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对不起,头都没抬起,没勇气见他,低着头踩着高跟鞋的往后退,却踉跄了几步,就在快要崴到脚时,细腰及时被人扶住。
而那张写满了不悦的俊美脸庞上,细看下能看出几分无奈。
他喉结咽动,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像在打量她的伤。
嗓音似呵斥、却又细品出几分,难以描述的温柔:“就撞一下,眼睛都红了。”
“是你毛躁,还有理哭。”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Mistralis集团大堂内的人, 全都随着兰濯风的话而顿住脚步。
稀奇。真是稀奇!
居然还有人能撞了兰总,非但没被怪罪,反倒还被兰总安抚?尽管面上不悦, 可那个语气却是从来都未曾听过的, 何曾见过兰总这么温柔?
赵翼和笑笑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不解。
不止大堂内的人惊讶, 连孟浔都被这温柔、沉稳的语气拉回了三年前。
她蓦然抬头, 想去看他的眼睛, 却晚了一步。
他早已收回目光,不与她对视, 搭在她腰上的大手也跟着收回,凌厉的下颚线紧绷,越过她往里面走, 沉冷强大的气场, 教人不敢再多看,大家都纷纷收回视线,假装忙碌。
走的走,散的散。
大堂内又恢复了那种喧嚣,仿佛刚才的安静是为他们而静止。
他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 温柔和冷漠切换的太快,以至于让她都怀疑, 刚才三分的温柔是不是他, 还是那只是她的幻觉。
峻叔跟在兰濯风的身后与他一起离开。
站在总裁电梯厅时,前台拿着兰濯风的名片走到了峻叔身边,道:“兰总好。”
前台对峻叔说:“特助, 刚才那位女士是科隆的项目负责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 拒绝了。”
峻叔偷瞄了眼兰濯风。
他双手放在口袋里,衬衫扎进西裤里,从背影望去,露出劲瘦窄腰的形状,电梯门打开,他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迈开长腿,头也没回的往里走。
峻叔叹口气收回视线,把名片推了回去,对着前台说:“你和那位负责人好好说说,说最近兰总心情不好,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合作的。名片继续还给她。”
前台早已换了人,不认识孟浔也很正常。
但峻叔的话外音,前台听懂了,她回去后,走到了孟浔的前面把名片递还,刚好习辰也在,她便说道:“特助刚才交代我,兰总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们可以过两天再来试试看,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名片你们先拿着,期待合作。”
孟浔看着那张被她还回去的名片,没有伸出手要接的意思,反倒是习辰立刻接了过来,很激动、很感激的说:“谢谢、谢谢,我们过两天再来试试看。”
习辰带着他们回去酒店。笑笑立刻上前问道:“浔姐,你是不是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啊,我怎么感觉他今天对你,那么温柔啊。”
习辰放下手机,也跟着看向孟浔。
孟浔在职场多年,哪里会不懂得怎么拜托这种八卦,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我还至于今天被拒绝啊?”
习辰眉头微微动了动,似玩笑、似认真的说:“要是你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哪里还轮得到去科隆实习。我们科隆的人,哪里有机会认识你。”
习辰和赵翼离开后,独留下孟浔和笑笑两个女生住双人间。
笑笑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问:“浔姐,你有没有发现□□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我看你是谁都要拉来和我配对,”孟浔好无奈,但笑笑的确是有这个毛病,她热衷追剧、热衷从玻璃渣里找糖吃、所以公司里只要是对孟浔多说几句话的,笑笑就会拉来配对:“你还是赶紧一起想想办法,怎么能约出兰总,早点找到投资吧。”
笑笑笑嘻嘻的说:“那还不简单,去他常去的地方堵人咯。”
“就是不知道他常去的地方是哪里。”笑笑自言自语。
孟浔倒是知道,在一起三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去过任何的高档KTV、酒吧、亦或者嘈杂的地方,而是习惯去安静的私宅,又或者在澜山命厨子做些她爱吃的。
去私宅,恐怕习辰的钱包都不保。去澜山,在山脚下就上不去了。
除非他愿意见你,否则再怎么绞尽脑汁想,都无济于事。
习辰比笑笑阅历广,到底是知道兰濯风的身份摆在那,明白去堵人不合理,只能智取,所以只说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再来开会怎么去Mistralis集团见兰濯风。
笑笑哪里休息的下去,就开始计划要去哪里玩。
而孟浔拒绝了笑笑的邀请,说自己也有朋友在香山澳,需要去见朋友。
笑笑和赵翼约了,孟浔发了信息给兰双,约她出来见一面。
这三年来,兰双偶尔回来深圳见她,她来到了香山澳,总不能躲着不见兰双,人情往来上,也不能如此自私,想到昨天遇见了周淮律,孟浔又给江枝发了信息。
最后三人约在了音乐小酒馆见面。
大约是晚上的七点,三人碰面,好在小酒馆没有放那种震耳欲聋的歌曲,而是悠闲的欧美小众曲子,点上一杯鸡尾酒小酌,坐在长椅上,看着窗外香山澳的街巷,也是不一样的风味。
江枝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只是埋头喝了几杯比较烈的酒。
而兰双劝了几句劝不住,也就拉着孟浔聊天。
“我听说,三哥不和你们公司合作?”
兰双咬着吸管,见坐在对面的孟浔,她微卷的长发垂下来,穿着深灰色的镂空针织半袖内搭黑色抹胸,下半身穿着黑色短裤,腰间搭配咖色腰带,通身上下气质温婉,那张鹅蛋脸出落的愈发精致,五官小巧伶俐,柔和在脸庞上,多了几分娇媚。
三个女人都出落得精致,引得酒馆内的男人们各个望向这边。
孟浔轻轻的嗯了声。
兰双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肯定是会因为工作的事情再见的。”
孟浔才忽然想起兰双那天随口说的话灵验了。
“见是见了,但他应该是知道是我的项目,所以不肯投。”孟浔也不避讳兰双,抿了口酒,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就退出这个项目去后端,让我老板来。”
兰双喝着酒,呛咳了声,然后说:“别啊,我三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心情不好,应该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你的。”
孟浔其实是不大相信的,因为峻叔还特意交代前台科隆的项目不合作,能让他如此针对的,难道真的是科隆吗?肯定不是,从今天习辰惊讶的反应来看,科隆从未得罪过兰濯风。
归根结底,就是她。
但前台说兰总心情不好,兰双也说他心情不好。
孟浔没忍住,端起酒,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奶奶呗。给我哥定了个未婚妻。”兰双轻叹口气,扶额,一脸替他悲哀的样子:“苏家的千金大小姐,喜欢我哥好久了。我奶奶喜欢的不得了,没问我哥就定下来了。”
孟浔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呼吸微微顿住,蓦然想起来笑笑也说了他有未婚妻、而今天兰双也说他有未婚妻、那看来的确是好事将近是好事将近吗?将近是真的,好事呢?
孟浔端起酒喝了口,她其实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但是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些的怅然、好像是忽然被挖空了一块,又像是蓦然跌入了某个深渊,在空谷里呼喊,却无人回应。
见兰双看着她,孟浔莞尔一笑,不让她察觉半分想法,道:“那还挺不错的。”
“三哥今天没有和你讲话吗?”兰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哥怎么会不理孟浔。
“他不理我是正常的。”孟浔哪敢奢求什么,他没让她立刻滚出香山澳,又或者当着大家的面让她难堪,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兰双咬着吸管,收回视线,只淡淡的哦了声。她还想再说什么,孟浔却忽然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说:“我们三个人的聚会,不提他了好吗?”
他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么她还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未婚夫,对兰濯风,又对那位苏家的小姐不公平。除了恭喜,只剩恭喜,可是那恭喜又说不出口。
千回百转,只能说不要再提他。
兰双很郑重的嗯了声。
大约十点多,孟浔起身去结账,却被兰双拦了下来。
孟浔却说:“好歹让我做回东。”
兰双最后只放下了手,随后说:“那下次我做东。”
孟浔点点头,两个人在收银台讲话,都忽略了江枝,她还在一个劲的灌酒,最后反应过来时,她早已喝的酩酊大醉,仰着头开始哀嚎唱歌。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泪,都是当时恋爱脑进的水。”
江枝在肆无忌惮的喊,兰双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和孟浔一起把她塞回了车里。
“上车,我稍你一段。”
兰双刚说完,孟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孟浔。你怎么在这?”
她扭头回去,只见习辰提着商品袋子,从酒馆旁边的商超走出来。
兰双立刻问:“这是谁?”
“我老板。”孟浔压低声音说:“你快点走吧,我和他坐同一辆车回去,不要让他看到你,不然的话,他会缠着我要你帮忙拉投资。”
习辰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孟浔不知道,但是她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兰双看了眼习辰,钻进车里,然后驱车离开。
她往后视镜里看,习辰走到了孟浔的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真就坐上了同一辆的士,往反方向离开,她把江枝送回家里后,便驱车去了澜山。
她的车在这三年里,因为某些原因,也被列入了可以不需要登记的地步,方便她随时进出。去到澜山时,兰濯风正穿着休闲的中山服,在后院逗鸟。
夜晚的枝叶迎风飞舞,月上枝头,他坐在藤织椅上,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与白天有些不同。那只鹦鹉就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吃瓜子。
兰双上前,轻轻的咳了咳,卖乖似的说了句:“三哥。”
兰濯风头也没回,只剩晚风吹动他的发尾,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只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兰双问完,察觉到兰濯风的低沉情绪,倏地心里发毛,却又忽然来了勇气,说:“我今天见了孟浔,和她去酒馆喝酒了。她越来越漂亮了。”
藤椅上的男人身形稍顿住,因为背对着,也看不清表情。
但是他没有呵斥、也没有打断、换做不爱听的,他早就抬手让她离开。
毕竟这三年来,她没少被他赶走。
“听她说你们公司有项目要合作,但是你不理她。我安慰她了,你放心吧。”兰双眼珠子一转,贱兮兮的说:“我说你是因为最近多了个未婚妻的事情很烦躁,等你过几天就好了。”
兰双刚说完,藤椅上的男人侧眸,睨了她一眼。
刚好一阵风刮来,挂着的灯笼晃动了下,照在他的瞳孔上,显得有些可怕。
那眼神里的魄力、威慑、让人胆战心惊。
兰双边笑着,有些害怕,又边说:“对了,她的老板对她挺好的,喝多了和他一起坐的士回去的,依女人的直觉来看,她老板应该是喜欢孟浔的。”
兰双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而兰濯风坐在椅子上,晚风拂过心头,他的影子被灯笼照的很长-
孟浔和习辰回到了酒店,恰好遇见了从外面晃荡回来的笑笑和赵翼。
两两相望,孟浔后知后觉他们这样令人误会。
还没等他们解释,笑笑和赵翼就立刻装作没看见他们俩,立刻扭头进了酒店。
“抱歉,又让我们的关系被误会了。”习辰有些无奈。
“那麻烦□□去和笑笑赵翼说一下,要不然这次出差回去,我真就坐实了吃软饭的谣言。”
“别介意,人生在世,别老在意别人怎么想。”习辰笑着说:“你这样还帮我档了不少桃花,我还得感谢你。”
习辰长得算是好看,耐看型的,自己有公司,在深圳小有名气,的确是不少女生的理想情人。
“但是□□挡住我的桃花了。”孟浔说:“我还要嫁人的。”
尽管是违心的话,她根本没想过要结婚。
但不代表,孟浔愿意和习辰捆绑在一起,她不想活成是谁的谁,只想活成自己。
习辰笑着说:“好吧。你先回去吧。我之后会说。”
之后会说?那是什么时候?
孟浔追着问要个时间就没意思了。她点点头,进了酒店。
面对等着她的笑笑八卦的脸庞,孟浔伸出手打住,道:“停,不是你想的那样。偶遇。”
笑笑泄气了。
还以为真有cp可以磕了。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笑笑有些不懂,说:“难道Mistralis一天不见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呆一天吗?”
孟浔说:“我也不知道。看□□。”
但是根据以往的项目经验来看,的确是需要呆到Mistralis集团见她们。按照习辰的性格,这次这条大鱼,他不可能放过-
第二天,科隆一行四人再次来到了Mistralis集团。
前台看见孟浔和习辰,点头微笑。
笑笑不抱希望的说:“再帮我们问问呗。”
不止笑笑不抱希望,孟浔其实也没多大指望兰濯风会改变主意见他们,她甚至想,如果今天还是拒绝,那么明天她就和习辰申请离开香山澳,换别的项目经理来跟,她转战后端。
但是没想到,前台打了个电话,对着孟浔说:“您好,项目负责人是谁?”
孟浔有些惊讶,道:“是我。”
“过来接电话。”前台把电话递给了走上来的孟浔。
她接过,把座机贴在耳边,巴掌大的脸与座机的把手差不多。她根本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是峻叔还是助理,只能客气的“喂”了声。
那边沉默了会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的压抑和沉默。
片刻后,他道:“不是你。”
“让他接电话。”
是兰濯风的声音。富有磁性的沉音。
孟浔握着听筒,对于他的这句话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了声,嗓音轻轻的说:“他是谁?”
她都没反应过来,前台那种惊讶的眼神。
这位小姐昨天撞了兰总,今天又敢和兰总这样讲话,她是胆子太大吗?
谁敢和兰总说话连称呼都不带?
可为什么兰总对她的包容度也那么大?
听筒那边的人稍微沉吟一会儿,自己都没发现他面对她的讲话方式大度不计较,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这三个字,却像是一个榔头,一个榔头,从牙齿里敲出来的:“你老板。”
我老板?
习辰。孟浔反应过来,立刻招手喊来了习辰,边说:“好的,我这就喊他来接电话。”
习辰刚好拿起听懂,兰濯风那句嗯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响起了习辰的声音:“兰总,您好。我是习辰。”
前台站在原位,一脸错愕。
刚才兰总明明说的是:让项目负责人接电话,女的。
是他特意说女的!
习辰挂断电话后,扭头,和一脸疑惑紧张的三人握拳道:“兰总说,愿意给我们机会看我们的项目计划书!让我们一个小时后,会议室见。”
孟浔也有些喜出望外,待坐进会议室内,调整好一切东西,只等待兰濯风来时,孟浔才后知后觉,她即将面对着谁说项目计划书。
孟浔的背忽然有些冷汗直冒,额头的汗也冒出来,她拿着纸巾擦了又擦,连习辰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低声安抚道:“不用那么紧张,把兰总当做普通的企业就好。”
习辰以为她是在紧张和兰濯风演讲项目计划倍感压力,其实她并不是,而是面对这些计划书,她忽然好像回到了之前,她缠着他看计划书,偷竞价钱的感觉。
他呢?如果听她演讲计划书,会不会也会回到那时候被背叛的感觉?
从而彻底拒绝她。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门打开了。
男助理开了门,兰濯风走了进来,他穿着西装马甲,那张绝佳的浓颜下是漫不经心,藐视一切的强大气场。峻叔跟在身后,替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另一位助理坐在他的左下方,也开着电脑,在做会议记录。
他们规规矩矩,让科隆的人也变得愈发严肃。
助理道:“请开始吧。”
习辰拍了拍孟浔的肩膀,给她加油打气。
兰濯风坐在真皮椅上,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尖转动着笔,看见这一幕,笔被他啪的声扣在桌面上,他眸子稍沉,等孟浔的自我介绍完了后。他沉声道:“用葡语介绍项目。”
科隆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峻叔替孟浔捏了把汗。
投影仪的光射在孟浔的脸上,她也如其他人一样,面对他这个要求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我干什么?”
兰濯风随口道:“你不是会葡语吗?”
习辰开口解围:“兰总,孟浔她是读商科的,实在是不会葡语,不然我现在找个会葡语的翻译来,您看可以吗?”
话音刚落,兰濯风就腻了眼习辰。
淡淡一瞥,光是眼神里的气场就足够威慑到习辰闭嘴。
修长的手将笔转过来,抵在桌面上,一如既往的霸气、沉声道:“我说她会,她就会。”
他的视线,从孟浔的身上,投射到了习辰的身上。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道:“还轮不到你说。”
习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能转头去问孟浔:“你会葡语吗?”
孟浔哪里不会?
她在他身边三年,不但学了商科的经验,就连葡语都是他一字一句教会的。
她不能说完全精通。
但这个方案足够她用葡语说一遍。
孟浔捏着遥控笔,呼吸稍微加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用葡语说,但是她还是开口道:“我会,那我用葡语介绍这个项目。”
孟浔居然会葡语?
这不是稀奇的,稀奇的是兰总居然知道孟浔会葡语??
习辰看向孟浔,项目计划在她嘴巴里用葡语转了一遍说出来。
她说起葡语来,加上那个温柔的嗓音,有种温柔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只有她的内心在挣扎,在冒汗。
兰濯风的视线就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躲避、不逃避、也不避嫌。
看似认真的听她说、听她讲。
但根据孟浔这三年来在他身边的判断,他根本没有再听,因为那双深邃的眸子,是放空的。
好像透过她,望向了另一个她。
就像她现在看着他,说着葡语,也总能感受到,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她说错单词,他就轻拍她的屁/股,明明是恶趣味,见她不悦,他却故意用无奈的语气说:“孟小姐啊,我这是为你好。”
“哪里好了?”她捂着屁股。
“学会了葡语,来公司给我当翻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哪有学生给老师当翻译的。”他寻她开心,她也故意笑他:“老糊涂。”
屁股又免不了挨了一巴掌。
想来那时候的确娇气,被他惯的无法无天。连说这些话都肆无忌惮。完全忘了,他是香山澳里的三少,是无数人心中,不敢抬头看多一秒的兰家掌权人。
这个项目的最后,兰濯风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深邃的眸子望着站在投影仪下的孟浔。
孟浔低眸,结束演讲后,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对视。
其实在演讲途中,她都很怕他会忽然问她:“这个项目是你做的吗?还是偷得。”
当然是她做的,但是她的确偷过他的东西。
不止一次。
像贼。
习辰却没有看出孟浔的异样,只见他站起来,热情邀请:“兰总,今晚能不能赏脸,邀请您和我们科隆吃个饭?”
兰濯风的视线从孟浔的身上收回,余光见她得以喘息。
他眼眸微动。
孟浔知道他不会答应,他这人最烦应酬。
峻叔也知道,所以他先说:“不好意思,我们兰总——”
可他却一反常态,抬手打断了峻叔。
随后看着习辰,沉声道:“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直到兰濯风离开会议室内, 科隆的三个人才欢呼出声。
习辰问孟浔:“孟浔,没想到你居然会葡语,而且那么熟练。”
笑笑也符合:“对阿对阿, 浔姐,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你说葡语也太流畅了!”
但唯独赵翼, 问了句:“浔姐, 兰总怎么知道你会葡语啊?”
问到关键点上了, 习辰和笑笑看向孟浔,三对视线同时望过来, 孟浔却不慌不忙的把早已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我在项目计划里写了我的优势啊。”
她把电脑盖起来,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抱起电脑边往外走边道:“晚上要请兰总吃饭, 你们还不回酒店收拾收拾。成败就在今晚。”
这句话打断了他们想继续问的话,习辰点点头:“孟浔说的有道理,大家赶紧打起精神来,把自己收拾一下,成败就在今晚, 要是成功了,这个月奖金就不是翻倍了。”
习辰是出了名的大方, 他对于员工的福利从来不会苛待。
孟浔每次做成一个项目的奖金按照业内的价格来算, 都比其他公司的奖金拿的多。
而且习辰也不画饼,在公司说的话基本都作数。
笑笑和赵翼打了鸡血似的,回去后开始抱着项目计划书继续啃。
大约是下午的四点多五点, 习辰找了几家餐厅发到了孟浔的手机上,“帮忙选一下, 哪家餐厅比较适合请兰总吃饭。”
孟浔应了句好,然后把习辰发来的那几个餐厅都点开看了看。
【可能都不怎么合适,如果实在摸不准兰总的口味,那就直接选择清淡的粤菜为主,太重口的东西,他或许吃不习惯。】
习辰:【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我身边香山澳朋友,她们说的。】
到底是在一起三年,他的那些习惯其实都已经刻在骨子里,下意识的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当看见习辰发来的那些餐厅时,孟浔知道,他都不爱吃。
他极少吃重口的,私宅那边去的多,往往都是以清淡为主。
以前偶尔见她馋辣的,也会陪着她吃几口,虽然他不吃辣,但三年来的餐桌上,总是会有一道辣的家乡菜,那是他吩咐的,尽管他从未对她说过。
【那听你的,就吃粤菜吧。】
孟浔没有再回复,但没过多久习辰就打来了电话,说:“叫你组内的人收拾一下,韩特助打电话来说兰总已经定好了位置,不需要我们定了。等下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就好。”
韩特助就是峻叔,全名叫做韩峻,只有孟浔和兰濯风喊他峻叔。
当一群人上了车,看见目的地在私宅时。孟浔不由得心疼习辰的钱包,她好心提醒道:“我之前在读书的时候听说过,这一处的私宅价格昂贵,□□钱一定要带够。”
“谢谢你提醒我。不用担心,今晚加油。”习辰知道韩特助不愿意选他的那几家餐厅,反过来请他们吃饭,不是因为Mistralis集团缺他们的合作。
只是因为都不合兰总的口味。
身居高位的人,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哪怕一餐饭。
当地址发来的时候,习辰看了眼定位,就知道这里是私宅,价格肯定非常昂贵。
但是如果价格昂贵的一顿饭能拿下来几千万的合作。
他习辰愿意请兰濯风在这里吃一辈子。
出租车即将抵达私宅的时候。从外面看上去,私宅依旧宏伟神秘,中式园林的景观,在她们前面兰濯风的劳斯莱斯已经抵达,远远望去,私宅内为首的高湛走出来,亲自打开车门迎接。
后面站了几位,应该是私宅的员工,站在高湛身后,鞠躬喊人。
笑笑说:“天阿,这个阵仗。兰总在香山澳该不会是走哪都有人这样伺候吧?”
孟浔的视线收回,心想,远不止如此。
出租车抵达的时候,司机也忍不住瞄了几眼,然后看着坐在副驾驶的赵翼说:“你们做什么的?居然来私宅吃饭?”
赵翼问:“私宅?这不是一个高档饭店吗?”
司机荷了声,给无知的赵翼科普:“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里面是专门伺候权贵的,有钱没权,你连门槛都过不去,听说高家为了造这所私宅都花了不少钱。里面还都是为了迎合三少的审美做的中式设计。高家的公子哥得了三少的赞赏,高家高兴直接把这个私宅给了高湛管。但是权贵也分等级,不信你看。”
司机指了指门前停放的劳斯莱斯:“1111尾数看到了吧?那是三少的车,只要三少进去后,门上必挂上内有贵客勿扰的牌子。谁都不能再打扰。不过你们怎么来这里?这里可不好打车下山,别白跑一趟啊。”
习辰推开车门,笑着给钱说:“没事,我们和三少约了谈生意的,谢谢你。”
司机接了钱,再也没吱声,仿佛刚才叨叨叨的不是他,门关上他一溜烟就跑了-
这是孟浔时隔三年再次踏入私宅。
私宅门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景,以前每次兰濯风出差时,都会让高湛在这边派厨子过澜山做饭给孟浔吃、后来孟浔觉得麻烦,才变成了高湛从私宅打包好饭送到澜山给孟浔。
他那时候哪怕出差都得惦记着她。
真真的是把她放心上的。
孟浔收回视线,四个人走到门前时,赵翼说:“还真的挂了司机说的牌子。”
习辰反之已经习惯了兰濯风在香山澳的特殊,他上前,叩了叩木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应该是有交代过,望了眼人数,就侧身道:“三少已经在里面,大家随我来。”
说的是普通话,这些细节都安排的极好。
跟着穿着一致的侍应生穿过了石头拱门,不在以前他们常聚的内堂,而是往左厢那边去,推开了两边开的木门,刚走进去就是极具中式格调的房间。
屏风处,有人在弹琵琶,曲调优美。
绕过山海画的屏风,才看见上好的圆木桌子主位上,兰濯风正穿着西服,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高湛弯腰,虚拢着火柴,替他点烟。
“三少,这都多久没来了,再不来,我这私宅再也别做了。”
细细的白烟冉冉升起,他吸了口,轻笑了声,倒也没讲话,只是恰好抬头。
与刚走进来的孟浔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先一步挪开视线,又吸了口烟。
侍应生说:“高总,客人带到了。”
高湛抬起头,看见孟浔的时候,眸子瞬间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
孟浔?!
她怎么在这?
高湛看了眼峻叔,后者低着头,其实大家的心里反应都是一样的。
原因无他,只记得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孟浔与兰濯风分开了,照常去送饭给孟浔,因为保安熟悉的缘故,就直接放行,可去到的时候,只看见兰濯风穿着纯白色的家居服。
那双眼神空洞的吓人,地上丢了好几个抽过的烟头,素来干净示人的兰濯风,生了胡须没有处理,发丝亦有些凌乱,垂在额前,深邃的眸子有些血丝,看上去像久未睡觉。
高湛心惊:“三少,这是怎么了?”
“我来给三嫂送饭的。”高湛后解释来这的理由。
而兰濯风只夹着烟,听见了这句话后,指了指门口,嗓音嘶哑道:“出去。”
高湛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孟小姐甩了三少。具体什么缘由,大家都打听不到,可这无疑让高湛对孟浔更加佩服,佩服她居然甩掉了三少,更佩服她居然让三少为其的离开念念不忘。
何为念念不忘?
高湛想,应该是再也没见过三少像那三年里带孟小姐来那样,眉眼间总是温润的笑意。
偶尔来这空坐时,也只是抽几根烟,就离开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孟小姐离开了,关于分手各式各样的谣言都有,其中更有那么个人问过:“那孟小姐会是三少的白月光吗?”
高湛想,应该是的,因为谁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孟浔的名字。
因为每每提起时,他的眼神总是令人恐惧。
所以当现在看见孟浔时,高湛会愣在原地,不足为奇。还是峻叔先开口说:“这是科隆的工作人员,找兰总投资的,高少爷,你先去吩咐人上点菜。”
高湛这才回神,立刻说了句好。
路过孟浔时,到底是喊不出那句孟小姐。鬼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走出去时,高湛还在心里恍然大悟般感叹道:难怪三少半年不来一次私宅,这次峻叔忽然打了电话来。没想到是那位再次出现了。
峻叔邀请科隆的人入座,习辰自然是坐在了兰濯风的左手边,而孟浔则坐在习辰的旁边,笑笑、赵翼、则挨着孟浔依次往下坐。
而兰濯风的右手边,则空无一人。
隔了一个位置往下,才是姗姗来迟的投资部经理和这次的项目对接人,两个都是男式。
几乎是孟浔刚坐在习辰的旁边,就感觉到一道视线,仿佛要将她烧出孔来那样。
她感觉座椅都热屁股。
孟浔抬眸,从视线的感觉望去,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兰濯风与她对视了眼,然后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深邃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不懂他为何看她。
孟浔垂眸,眼眸轻颤,也跟着收回视线。
高湛上菜的速度非常快,还贴心的上了果酒。
“您尝尝。”高湛倒了杯给三少,却被峻叔挡住,“三少不喝酒。”
高湛立刻换了杯子,给兰濯风倒了茶。
但是孟浔却知道兰濯风的,他不酗酒但是却爱品酒,澜山就有他专门的酒窖,里面放着他各式各样的珍藏酒。而他闲来无事,也会拉着她一道品。
孟浔没多想,只是觉得他不想和习辰喝酒,借口推辞罢了。
但是兰濯风不喝,不代表习辰可以不喝。男人谈生意上也不得不喝酒,赵翼、习辰开始暖场、连带着孟浔都被分了个酒杯,而对面的投资部经理和项目对接人也没有空杯。
习辰先干为敬,几杯下肚后,包厢内的氛围也开始热络起来。习辰的手搭在孟浔的肩膀上,说:“你也一起喝一杯,晚点就再说工作。”
平时谈项目都是喝酒,孟浔这三年来酒量也提高了不少。
可能是包厢里始终坐着一尊冷面佛,孟浔忽然想起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里,他总是不让她私下喝酒,除了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小酌两杯,其余时间,他是严令禁止的。
那这次呢?
孟浔下意识的瞄了眼兰濯风。
只见他修长的夹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漠,烟灰掉在地上像尘埃在迎风飞舞,眼眸微垂,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从入座到现在,除了刚才的对视,他都是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投资经理和项目对接人和习辰在讲话,他也一言不发。
孟浔收回视线,忽然在心里自嘲一笑,都分开那么久了,谁还管她喝不喝?
或许他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孟浔端起酒杯,和Mistralis的那两个人碰了杯,果酒下肚,胃变得有些暖暖的。
几杯酒后,终于开启了正题,说起了科隆的项目计划,孟浔又端起酒杯给Mistralis的两个人碰了杯子,然后说起了自己项目计划的可操作性和未来的利润计划。
Mistralis集团的两个人肯定是已经确定了才会来这里吃饭,孟浔说的在点上,投资部的经理就假意的问了句:“兰总,这个项目,您看可行吗?”
这么问,无非就是快要结束。一切都等兰濯风发话。
其实说来也奇怪,明明下午就已经内定了投资科隆,却非要出来吃顿饭。
要知道兰总最是厌倦应酬。
原以为是今天兰总也要找个由头喝点酒,没想到他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只吸烟。关于项目的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又不喝酒、又不问项目,他来做什么?
众人真的不解。
还没等兰濯风开口,习辰先端起酒杯,道:“我先给兰总您赔个不是,起初定了几个餐馆,都是偏重口的,孟浔和我说选个清淡的餐馆,我晚了一步,韩特助发了信息给我,是我的疏忽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习辰一饮而尽。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兰濯风终于掀起眼眸,看着习辰,话却是这么说的:“孟小姐有心了。”
习辰应该是醉了,听见夸赞开心的拍了拍孟浔的肩膀,道:“你也敬兰总一杯。”
孟浔只能起身,端起果酒,但是因为隔着习辰,孟浔碰不到兰濯风的茶杯,只能走上前,杯口碰兰濯风的杯身,轻声道:“兰总,我敬您。”
而兰濯风的视线,从习辰的手上收回。
自始至终都没有端起杯子的兰濯风,喝了今晚的第一口茶。
散场时,习辰找到了高湛买单。
却被高湛推了回去:“三少能来这里吃饭,是愿意赏脸,谈钱庸俗。”
习辰收起自己的卡,到底是低估了兰濯风在这里的地位-
到了晚上九点,合作终于成功谈成,明天去Mistralis签约。
投资经理和对接人坐了私宅管家安排的车回去。
而科隆的四个人也由高湛安排了车,赵翼坐在副驾驶,之后是习辰,孟浔准备上车时,高湛忽然出现挡住了,让笑笑先上车,随后道:“不好意思,后排这样太挤了,我再给你安排辆车。”
习辰在里面说:“不会——”
高湛把车门用力一关,隔绝了习辰的声音。
然后对着孟浔说:“孟小姐,稍等,我给您安排另一辆。”
习辰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司机就一脚油门下了山。
晚风袭来,在山顶上还是有些冷,孟浔说:“那麻烦高少爷了。”
话音刚落,兰濯风就从中式园林的门槛上跨出来。
夜黑风高,月色高挂。孟浔回眸,恰好看见兰濯风,风吹起他的头发,他深邃的眸子神色淡漠,见他走过来。
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都是知根知底。
孟浔犹豫片刻,那句三哥在嘴巴里犹豫要不要喊。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他越过她,与她擦肩而过,直接弯腰进了里面的劳斯莱斯。
而孟浔站在原地,风吹起她微卷的头发。
她穿着职业装,黑色西装半身裙加白色流苏衬衫,冷的吸了吸鼻子,轻轻的抿了抿嘴巴。她背对着他的车,始终没有转身去看他,可能是可悲的自尊让她无法转身看他离开。
他这样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她对不起他。
他不理她,再正常不过。
孟浔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但下一秒,就见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响起,不过三秒钟,车子停住,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上不上车?”
孟浔整个人愣了会儿,转身,只见他车窗半降,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侧脸。
他垂眸,也不看她,灯光照在他的侧脸,显得无比好看。
犹豫片刻,孟浔绕到了另一边,上了劳斯莱斯。
其实是没勇气面对他的,但是她也不能面对他的好心,直接拒绝。
车子留下一排尾气,高湛捏了把汗,还好刚才他没有会错意。
宴席散了时,习辰和孟浔说:“我们四个人打车。”
与此同时,兰濯风把烟头掐灭,随后分给了高湛一个眼神。
只一个眼神,仅此而已。
高湛就明白了,于是立刻出来挡住了孟浔阻止她上车。
只是刚才兰濯风直接进了劳斯莱斯,他还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好在车子刚启动不过三秒,就停了下来。
高湛心想:三少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对孟小姐坐视不理-
劳斯莱斯的挡板升起来,孟浔和兰濯风各坐一边。
车窗外的风景在倒退。
车厢内很安静,隐隐约约闻得到孟浔身上的果酒味和兰濯风的烟味。
孟浔想努力找话题,不要让气氛那么尴尬。
但没想到过了会儿,车厢内忽然先响起兰濯风低沉的嗓音:“你和你老板,在谈恋爱?”
他问的干脆,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
孟浔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如实道:“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问?”孟浔看着兰濯风。
“你们眉来眼去,让人好奇而已。”
他似随口道:“他拍了你多少次肩膀?”
他说完,又点了根烟在抽。
烟雾在车厢里和酒精闷在一起。让人昏沉。
孟浔仔细回忆才反应过来今天习辰好像的确是经常在拍她的肩膀,但是她没考虑那么多。也没想那么深。
不过这的确是容易让人误会——
“他喜欢你。”兰濯风:“怎么不答应他?”
他甚至为了得到这个答案还扭头看她,与她四目相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劳斯莱斯昏暗的车厢内,那双褐色的眸子,就在她身上停留。
封闭的车厢、好闻的车载香水、但吹了风又在这里闷起来,孟浔喝了果酒的脑子也有些晕乎。清醒时的那些回忆都没有想起,为什么分开也忘记。
她借着酒劲,其实就是她骨子里的性格。
胆子和以前一样大,抬起头,就这么回望兰濯风。
那语气温柔、说的话却讨人厌。
她脑子不受控制的问:“如果我答应他,你会祝福我吗?”
这句话无疑就是导火线。在平静夜晚点燃爆炸的初始点。
那些克制的、压抑的、像是全都冒尖。
孟浔刚说完,就感觉黑暗的车厢内某人的呼吸瞬间变的深沉。
可她呢?她问完后,也没有收敛。
非但没有收敛,还看着他。
还敢看着他。
无可饶恕。
兰濯风喉结咽动,从那天在ZK见到她时就强压下去的火,在以迅雷飞速的方式燃烧。
就在孟浔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她的下巴忽然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捏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瞬间被人侵袭。
他边吻她,咬着她,不给她挣扎,双手也被他牢牢抓住,用力的桎梏在头顶,她的后脑勺被他的大手扣住,他发了狠,泄愤似的咬她,振振有词:“你怎么敢的!孟浔。你怎么敢!”
大言不惭。还是这样,胆大包天。
他哪里有过这样的一面,就像是修罗那样可怕。
那强有力的心跳和变得很重的呼吸,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他还在吻。
直到血腥味出来,他也没有放开她。
而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挤出来:“我说过什么?”
“嗯?”他加重呼吸,还咬她:“我让你别再来香山澳。”
她吃痛,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半分怜惜都没。
手背上的青筋迸发,咬牙问:“你怎么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