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炎热的酷暑过去, 又是一个开学季。
但九月的天气在深圳依旧是暴晒。
孟浔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智能家居的工作已经进入稳定期,科隆最新一次年中会议上,习辰按照约定, 答应孟浔要是拿下Mistralis的投资, 就升她的职位。
九月中旬的时候,孟浔成功当上了项目副总。
按照习辰的话来说, 应该是总监的位置。
但孟浔却没有答应, 一是已经有了项目总监, 二是孟浔想等智能家居的项目后期顺利结束后再说。毕竟Mistralis的投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关系。
但习辰却觉得不是大事,习以为常, 实话实说:“孟浔,金融这一行业,永远不要怕被人说你是有关系, 因为关系远比实力来的厉害。而且, 有关系也是一种本事。”
差不多九月月底,孟浔敲响了习辰的办公室。
“上次你找我要假期,结果就休了周五,周一就回来上班了,这次又说要休息, 不会又两天就回来了吧?”习辰边笑着边翻开了孟浔的休假申请,看见日期后, 吓了一跳:“这次准备去哪里?休那么多天?”
孟浔这次是把三年来的年假, 加上上次习辰额外批准的假期一起休。
总共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莞尔笑,也没有藏着掖着:“准备去趟香山澳。”
习辰拿着笔的手顿住,恍然大悟的说:“找兰总?”
孟浔点点头。
其实鲜少见孟浔有这一面, 自面试她那天起,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现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迷茫的人瞬间有了目标,有了燕子有了归宿。
其实不需要再问,去找兰总是什么事。
身为男人,习辰自认没能做到像他那样,他承认自己看重利益,但兰濯风身居高位,一般会比其他男人更看重权益,步步都要权衡利弊,但习辰听说兰濯风为了孟浔,多年不与兰家走动。
富人难得是真心。
“难怪你最近那么卖力加班,把项目的事情都安排的那么仔细。”习辰大手一挥在批准那里签了自己的名字,无需多言:“祝你心想事成。”-
九月的第四周,孟浔再次踏入了去往香山澳的路途。
刚过海关,孟浔就看见兰双开着车来接她,她上了车问:“江枝呢?”
“她去了北京。”兰双边打方向盘边说:“你说你们谈恋爱里的人是不是都脑子缺少思考?你看周淮律之前那么不爱搭理枝枝,但是现在枝枝去了北京,他又黏着一起去,然后枝枝也不搭理周淮律了。你看你和我三哥,现在你又来找他——”
兰双说完,眉眼弯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周淮律他是自找的。就该虐他。但是你是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该来找三哥的。”
“你没说错,”孟浔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说,万一我去找三哥,他也不理我怎么办?”
就像江枝不理周淮律一样。
从那天她喝醉听完兰双说完那些事情后,她就让兰双给她点时间,她一边反思自己,一边把在深圳的事情处理完,直到现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万一他不理她,对她彻底失望怎么办?
“放心吧。”兰双说:“你是有苦衷。我懂你,三哥也懂你。不像周淮律那个狗男人,纯粹就是自作自受。”
孟浔听兰双三句不离骂周淮律,默默的闭上了嘴。
“我已经和高湛说了,你周天就去找他。”
她向窗外望去,路边的风景在眼眸里往反方向走。
这次,她也要为了兰濯风勇敢一次。
不管结果如何。
再次踏入了兰双的别墅,和六年前刚来这里兼职的时候一模一样。
“先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咯。”兰双勾着孟浔的手往别墅里走,靠近孟浔的耳朵,悄声道:“你知道吗,我偷偷告诉你,我也谈了一个男朋友。你不许和我三哥说。”
孟浔啊了声,“难怪你最近老是说有事忙,快告诉我,他干什么的,是谁。”
兰双哎呀声:“到时候再和你说。”
在兰双那里呆了几天,周六的早上,似乎老天都知道她的计划,天气无比晴朗,风清气爽。孟浔起了个大早,驱车去了私宅。
高湛见到孟浔的时候,笑着上前替她打开车门:“孟小姐,您这是第一次主动来我这啊。”
孟浔抱着自己的材料箱子,想起高湛也是看着她与兰濯风的往事过来的,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微微有些热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担待不起担待不起。您别折煞我。”高湛笑着接过了孟浔手上的纸箱,给她心安:“今天后厨的人都给我喊走了,厨房的话孟小姐就使劲造吧。”
孟浔再次道谢,这才绕过了另一条以前没走过的路,去了私宅的后厨。
她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一放出来。
然后挽起袖口,露出白细的手臂,她深吸了口气,眼眸微动,开始忙碌-
下午五点,Mistralis集团顶层,峻叔推开门,看着坐在真皮椅上,神色清冷的男人,低声道:“濯风,小姐来找你了。”
兰濯风伸出手捏了捏眉心,循声望去,兰双站在峻叔身后,眉眼弯弯,讨好道:“三哥。”
“什么事?”兰濯风满是疲倦的语气,细看下,那副俊美的皮囊消瘦了不少,显得原本凌厉的下颚愈发的锋利,五官愈发立体。
兰双上前几步,道:“想请你去私宅坐坐。”
“没空。”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直接就拒绝。
兰双早已料到会是这样,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吧。本来还打算把孟浔的事情告诉你的,她最近过得很不好,那现在看来不需要咯。”
果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眉头微微动了动,眼眸掀起,看着兰双:“这里也可以说。”
“就不,你要是想知道那就来私宅找我。只在今天八点前有效。过时不候。”兰双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峻叔和兰濯风两个人不明就里。
峻叔上前:“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听听。孟小姐过得不好,你不是也会担心?”
峻叔说的是实话,但话说的太直白了,显得兰濯风好像还停留在死胡同里。可他心知肚明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胡同。所以他也没有责怪峻叔说的话。
“她离开我是她想的,你说,她为什么过得不好?”
兰濯风问峻叔,却又像自言自语。
峻叔沉吟片刻,笑着说:“去了不就知道了,或许和你想的有出入。”
“能有什么出入?”兰濯风笑了,在笑自己:“能令她不开心,过得不好的,就是工作上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因为我不开心?”
说是八点,但是兰濯风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他站起身,纽好纽扣,边走边说:“去查查科隆最近是不是给她工作上的压力了。”
峻叔嗯了声。
来到私宅的时候,才六点不过。
高湛在门口迎接,车子刚停稳,就立刻上前打开车门。兰双也从里面跨出门槛,走出来见了兰濯风,她一改以前的窝囊,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当面揶揄兰濯风:“三哥,我不是说八点吗,你那么急干什么?就那么关心孟浔啊?”
峻叔忍俊不禁,低着头偷笑。
兰濯风从后排下了车,闻言,睨了眼兰双,高湛及时的递上了烟,他边夹起来,边看着兰双,嗓音冷冷的:“老实点。”
那语气是冷的,眸子也是冰冷的,等他绕过她踏入门槛往里走去时,兰双才敢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轻哼了声。
峻叔在旁边看着兰双,上前,拍了拍兰双的肩膀:“你在玩什么把戏呢?”
兰双吓得回神,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轻哼了声:“你和我三哥一伙的,我才不会告诉你,晚点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峻叔笑了笑,见惯了兰双这幅娇横的模样,他试探的问:“我猜,今天是濯风的生日,你们要给他生日惊喜吗?为他庆生?”
兰双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峻叔,你这样没人和你交朋友的。你只猜对了一半,是为了三哥庆生,但是至于庆生的人嘛,嘻嘻,不告诉你。”
兰双说完,蹦蹦跳跳的过了门槛。
石拱门过去,高湛在为兰濯风斟茶。
兰濯风坐在太师椅上,手上夹着烟,一如既往地冷漠,见了兰双,夹着烟的手招了招。
兰双上前,先一步打断了兰濯风:“三哥,先别问。”
她和高湛使了使眼色,高湛得到信号,转身去了后面。
见他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兰濯风眉眼冷了几分。
不一会儿,高湛捧着生日蛋糕走出来,就放在了太师椅上,那蛋糕是很简单的造型,上面一行果酱写的字,还插了一根蜡烛。
高湛道:“三少,生日快乐。”
兰双带头鼓掌,然后对着兰濯风道:“三哥,祝你生日快乐。”
峻叔刚踏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其实在门口猜测时候,他就已经想过劝兰双没必要搞生日惊喜。因为没人比他清楚,往年兰濯风还去安妮那里庆生。
但是自从三年前孟浔离开后,他变得不爱过生日。不止生日不爱过,年也不回兰家。逢年过节,就独自一人待在澜山。
只是没想到兰双和高湛会搞这一出。
“有心了。但庆生就不必了。”兰濯风看都没看蛋糕,而是看着兰双,嗓音冷冽,道:“跟我说说孟浔为什么过得不好。”
兰双眼眸微动,“你吃口蛋糕,我就告诉你。”
兰濯风蹙眉,显然是不喜欢和兰双在这里因为生日的事情讨价还价。但此刻,高湛又再次捧起生日蛋糕,凑近了兰濯风,道:“三少,这个蛋糕做了一下午,您就试着尝一口呗。”
兰濯风喉结咽动,他不经意的一撇,只看见蛋糕上的那行字。
——A vida é uma jornada solitária, mas eu conheci você
兰濯风眼眸定在蛋糕上,脑海中忽然想起,六年前在安妮花园的夏天里,也有那么一块蛋糕上,写着葡语的生日祝福。
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相同的两个人,做出差不多的事情。
只看了蛋糕一眼,但眸子里的灼热似乎要烧掉它。兰濯风喉结咽动,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低沉的厉害,“这蛋糕,谁做的?”
兰双没想到兰濯风那么快就认出了蛋糕是出自谁手,她眼眸微动,再也没有藏着掖着,道:“三哥既然那么想知道孟浔为什么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
峻叔不清楚为何兰濯风看见蛋糕的反应那么大,但听见这句话,峻叔心想:要是能问,要是有机会,要是孟浔愿意,濯风怎么可能不问?
但下一秒,峻叔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左边的石拱门那里,孟浔的手搭着中式木柱,牛仔裤、搭配简单的T恤,一如六年前的青涩,朱春玉面,轻轻的唤了句:“三哥。”
这一声三哥,犹如烟雨后的朦胧清风、风风韵韵,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光明。
峻叔恍惚,怪不得兰双今日如此大胆。
原来是因为手上有张王牌。
为何说孟浔是王牌?
只因那句三哥后,男人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他在香山澳何等地位、何等受人尊重,只因一句久违的三哥,竟丢了魂,失了神。
空气里弥漫着酸涩的尘埃,久别重逢的心里话,只适合说给彼此听。
其余人悄悄的离开,内堂里,只留下孟浔和兰濯风。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看穿他的恍惚,失神,一夕千念。
她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指尖微颤,在他失神微愣的时候,伸出手摸了摸他俊美却消瘦的脸庞,这亲昵的抚摸,她想了三年,盼了三年,当真真切切摸到的那一刻,她眼眶瞬间红了,说了句:“三哥,生日快乐。”
从三年前决裂的那晚开始,再到一个月前的重逢,他们剑拔弩张,他们在较量,却从不曾好好地、抚摸对方三年来都未曾仔细看过的脸庞。
三哥轻飘飘的,像午夜梦回的声音。触感却是真实的,微微汗湿的手心,是她紧张的表现。
“孟浔,”他回神,深邃的褐色眸子微动,嗓音低沉:“你又来香山澳,做什么?”
来扰乱他,来看他笑话,还是再出现一次,然后又消失?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他的心在跳很剧烈,像少年时跑步后躺在橡胶跑道时候被太阳晒着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他们在安静,在看着彼此。
这瞬间,空气仿佛都静止。
火烧云的晚霞覆盖下来,盖在私宅美不胜收,却无法令他们挪开视线。
他们只能看见彼此,只能听见彼此,感受彼此。
往事的历历幕幕,就像电影在无声地回放。
三年的温情和缠绵、真情实意,却换来三年的夜不能寐。她看着如此高大的男人,他应该是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香山澳三少。已经一个月了,她都无法接受、也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为何会因为她有了心病,无药不安。
一切都是因为她。
“三哥,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蹉跎时光。”孟浔眼眶包着泪,泪掉下来,嘴巴在颤抖,像忏悔,像自责:“我知道我做错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也才知道,其实你过得并不好。”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原谅我。”孟浔眼泪在掉:“我想和你说,我爱你,是真的爱你。”
这声她哽咽的爱你,他等了六年。
直到前不久还是他的执念。
他执着于要她说爱他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让孟浔的心更难受,她以为他是不想再听,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抚摸他脸颊的手微微顿住,滑下来的瞬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修长的五指搭在她的手腕处,虽没有开口,但却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怕是梦,所以抓着她的手腕,反问她。
她没有回答他知道、或者不知道,也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讲给他听:“我真的爱你。在威世的时候,我其实就偷偷喜欢你了。”
当平静、没有任何希望的人生忽然出现了一个宛如神祗的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谁知道,当对视的瞬间,她低估了自己,就彻底沦陷。
只是天和地终究是梦一场。梦一场。
她心想再也不见就好,会忘记这惊鸿一瞥。
没想到会再次重逢,他站在花园的拱门处,每走一步都是自信散漫的绅士风范。
那句:“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是在告诉她自己:“他们是天和地,不能再见。”
只因再见会沦陷。
可他拿出了笔,强硬的续了这段缘分,手掌心的电话号码,是怦然心动的罪证。
安妮问她,你怎么了?好像魂不守舍。她按捺心跳,告诉安妮,一切都好。
可手汗湿了笔迹,她生怕遗失手心里的潇洒字迹,匆匆忙忙写进日记本里。
当答应他的那一刻,她心里告诉自己。
在这一刻,让她梦一场。他们是永久的。不关利益。
“在你说出喜欢我之前,”孟浔把心里的真实话告诉他:“我已经翻来覆去喜欢你好几遍。”
在他说出喜欢那句话之前,她已经翻来覆去喜欢了他好几遍。
但现实的差距,天和地的距离,无数次告诫自己,做人要识趣,不是她的不能去拿。
兰濯风没想到,没想到,她长达六年的感情,是与他同时发生的。
有个女生,穿着破旧的鞋子,踩进了他的心里。
孟浔从口袋里,拿出了19岁时,兰濯风送给她的那个古铜色扳指。她鼓起勇气问:“三哥,你还要不要我?”
不是他来,而是她续写这段缘分。
兰濯风眼眸微动,扳指在泛着光。
他只深深的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大手覆盖住她的手,将她用力带入怀里。
他尽管什么都没说,但行动在告诉她。
只要她续写这段缘,他定把酒奉陪。
一个月前的醉后,兰双拿起古铜色的扳指很惊讶的问:“孟浔,你怎么有这个扳指?”
“你知道这个扳指的含义吗?”
孟浔不懂,她看着兰双。
“这是我们兰家的家族戒指,男人给认定一生的妻子,女人给认定一生的丈夫。”
“孟浔,三哥对你,是认真的,从一开始就是。”
所以他早在19岁的那个生日,就已经给了她定下终生的誓言。
而她在六年后才发现,才知道。
“因为我背叛你,所以我六年不敢说我爱你,我没办法说出口。”孟浔还在哭,哭的越来越厉害,她在他怀里,才终于踏实,却还是止不住的抽噎:“原谅我,三哥。”
她抽泣的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哽咽,难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兰濯风捧起她的脸,那张消瘦的脸庞多了几分笑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孟浔,不要哭。”
“三哥,我想哭,三年了,我好难受。我真的好想你。”孟浔哭的好厉害,根本停不下来,她抓住他的手,让他的指腹贴在她的眼泪上,一字一句道:“你摸摸我的泪,摸清每一滴眼泪的来龙去脉,你就知道我多想你。”
她让他摸摸她的眼泪。
摸清她这三年来夜夜哭泣、煎熬和思念熬出来的每一滴眼泪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在摸,也在擦掉她的泪,眼泪是滚烫的。
他眼睛也是红的,只是喜极而泣,他吻上了释放的孟浔,安慰她、原谅她:“那就用一生来还我。”
用一生来赎罪。
一生都不要分开。
他们相拥,是时隔三年的归属。
火烧云的晚霞在私宅上面盖下来,桌面上还有蛋糕。
蛋糕上写着葡语
——A vida é uma jornada solitária, mas eu conheci você
——人生是场孤独的旅行,而我遇见了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私宅内的两人难舍难分, 但心情平复下来后,孟浔恍惚才想起某件事。
她从他的怀里抽身,然后当着他的面, 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想了很久,感觉你什么都不缺。”孟浔说到这, 然后伸出手, 牵过他的手, 在他淡然的面容下,将他的大手打开, 掌心朝上,随后把那张毫无重量可言的卡放在他的手心,柔声道:“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 我就什么都没了, 这几年唯一的念头就是赚钱。”
但因为原生家庭节俭的习惯,导致她就算赚了再多的钱都还是无法改变自己节俭的观念。
全都存在了这张卡上。
慢慢的越来越多,里面倒是一笔客观的数目。
“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孟浔仰起头,哭过的眼眸有些红,却还是在脸上挤出一抹笑:“钱是除了你之外, 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
她认为很宝贵的东西, 但是对他而言, 其实是最不稀缺的东西。
她这么说,兰濯风也没有说不要、更没有看不上,而是把她好不容易六年来第一次展现出来的脆弱的那一面小心翼翼的呵护起来, 他轻笑,很自然的把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低声道:“看来我可以提早退休了。”
他用玩笑,接纳了她的好意。
孟浔脸色微微红,仿佛刚才的哭泣、难受和委屈,甚至曾经的分别都不复存在,他们之间像没有隔阂那样自然:“其实没那么多,就是一点点小钱。你还是不能退休。”
可能只够支撑他节俭度日,比起现在的花钱基础上不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销一年而已。
“小钱我也要。”兰濯风逗她,其实哪能真的要她的钱。只是他现在拒绝,显得看不上她的东西。
他伸出手摸了摸孟浔的脸颊,她抬起眼眸,四目相对。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他俊美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正色道:“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有我。”
她难得脆弱的一面,他听出其中的那句
——我什么都没有。
从刚认识她开始,她身上就有难以表述,也难以理解的孤独,她总是很倔强,后来了解后才知道,那是她保护自己的刺。不轻易接手别的好,不让别人接近她。
她就像是路边被丢弃的洋娃娃,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艰难度日。父亲、母亲、外婆,她从没有好好享受过被爱。
而他也想告诉她,不管在哪里,不管何时何地,她只要回头,他永远都在-
私宅处外面,能隐隐约约看见握手言欢的两人。
峻叔对兰双竖起了大拇指。
“双儿小姐这次办大事了,濯风会好好奖励你的。”峻叔笑着,给兰双出主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听说濯风最近又买了一个新岛——”
“庸俗。”兰双睨了眼峻叔:“峻叔,我现在已经不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注重内在美,包括谈恋爱也一样。”
峻叔看了眼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兰双,有些诧异。
他看着兰濯风长大,自然也是看着兰双长大,对于兰双的性格,整个兰家人都知道,她花销无度,对钱没有概念,还特别喜欢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比如岛屿、或者投资动物、比如购买大熊猫、还在天上买星星署名,还有一切昂贵却又不实用的东西,越花里胡哨她越爱。
后来兰家人限制她的花钱额度后,三个哥哥就成了她谋取钱财的对象。
按照老太太的话来讲,就是有什么要什么。但兰家人也不是真的控制她的花销,生活和日常中,也从来没有缺过她什么,只是额度上了百万千万的东西,需要知会一声。
但能从她这样挥霍无度、过惯了奢靡日子的女生身上听到“内在美”几个字,峻叔自我怀疑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堵住了。
他看过去,兰双拿着手机在键盘上按来按去,嘴角上挂着笑容,一看就是谈恋爱了。
峻叔沉默片刻,根据内在美几个字,大概知道,兰双交往的人还是个穷小子。
这,要真是一个穷小子。兰家人不得翻天?
来了一个兰濯风,又来一个兰双。
这对,还真是难兄难妹。
“走吧,我快饿死了。不进去他们得抱到什么时候。”兰双收起手机,带着高湛、还有峻叔一起走了进来。
孟浔见到三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和兰濯风保持距离。刚才一时失控,光天化日之下诉说衷肠,忘记了还有人在这里看着。
好在他们没有取笑。
也可能是因为兰濯风在的原因,没人敢说。
但兰双可能是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件人事,在插蜡烛的间隙,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还好现在有数字蜡烛,不然围着蛋糕插上32根,不得密密麻麻。”
三十二根?
当听见这个数字时,孟浔点着蜡烛的手微微一顿,还有些恍惚,她记忆里,他好像才26岁。
没想到一眨眼,他已经32的年纪。
她也才后知后觉,自己也不是19岁的时候,她已经25岁。
光阴似乎真的不饶人。
孟浔把蛋糕分了,给兰双时,她正拿着手机低头回复信息,边接过边说:“你今晚住我那,还是三哥那?”
这句话问的出来有些尴尬,因为不问的话,孟浔可以默认回兰濯风那,兰濯风也可以离开时默认把孟浔带上。
但兰双这么一问,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都是成年人,回去做什么……
孟浔站在原地,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兰濯风睨了兰双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
语气凉飕飕的,好像从炎热的香山澳瞬间抵达寒冷的北极,兰双这才从手机上抬头,看着兰濯风,笑嘻嘻的说:“三哥,我只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带孟浔回去。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话还没说完,兰濯风一记眼风就让兰双瞬间闭嘴。
她默默的低头。
孟浔离兰双近,回眸看她,却不小心看见了兰双的聊天框。那里的定位是深圳的路边摊。
备注是:亲亲老公。
她真谈恋爱了?
对食物严格要求的大小姐,居然为爱吃路边摊?
又小坐了十多分钟,散了的时候,兰濯风从主位上起身,自然走向孟浔,把手伸出给她,道:“回家吧。”
孟浔抬眸望去,男人穿着衬衫西服,长身玉立在面前,低眸看她的时候,一如从前那般温柔,那句回家吧,简单的三个字,她哪里有家?但她不知为何今天就是容易感伤。
恍然觉得从此以后,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了。
孟浔正感伤,谁知,兰双咕咚了下她的手,努努下巴,带着你懂我懂、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意思:“让你回家呢。”
又想起她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孟浔有些不自在,没有搭上兰濯风的手,起身,装模作样的低声咳嗽了几句,然后先兰濯风走出去。
她走的急匆匆,显然很不好意思。
兰双在座位上笑的东倒西歪。却又被兰濯风一记眼风给止住了,她沉默的闭上了嘴。
看着兰濯风,三两大步的朝已经走了小段路的孟浔走去,垂下的大手将她的手牵住,然后带着她消失在私宅里。
只是一路上,孟浔都不怎么好意思讲话,独自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而兰濯风则全神贯注的,坐在后排,把最后一份文件在ipad上处理完。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时,孟浔看见三年前就被大树遮挡的幽静处。
心里十分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年前就频繁有人进出,但却没有任何动静,大树环绕,高耸直逼云霄,里面密不透风。
太神秘-
回到澜山时火烧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黑夜。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澜山。
两旁耸立的依旧是罗汉松,月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这里照到发光,但走到了里面才发现拱桥已经没有了,反倒变成了一条平行的石桥。
孟浔好奇:“为什么要把之前的拱桥拆掉?”
但是没有等到兰濯风的回应,他先走在前面,背影欣长、宽肩窄腰,光看背影就感受到内敛的气质。但他走那么前,看上去有些急切。
孟浔心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没有牵他的手而生?
如此想着,他已经走到了里面,推开了大门,立在了玄关处。
那张俊美的脸庞上神色莫辨。
到底是不是生气?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孟浔迟疑了一下,抬起脚,跨过了木制的门槛。
几乎是刚踏入门槛,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掉,整个家一片昏暗,只能下玄关处的感应灯发出微弱的光。
“三——”
孟浔眼眸微动,话都还没说完,腰上一紧,待回神时已经坐在了玄关柜的柜子上。
她纤细修长的腿垂在半空,他的手贴在她的腰后,给她助力。只是没想到坐在柜子上,视线才堪堪与他齐平。而孟浔也在这时,望到他深邃的眼眸。
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欲/望。
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他每每在她身/上时,就是现在这种眼神,深邃的、不容抗拒的强硬,像要完全的占有、完全的把她撕碎、然后吞如心肺。
“刚刚走那么快干什么?”
“不好意思?”
孟浔脸红了,他明知故问。
明明她在私宅的时候走得快就是因为不好意思,他回到家还要继续问。
她没回答,又听见他说:“三年,有没有想我?”当然不是那种想的意思,他们心知肚明是哪种想。因为姿势很奇怪。是他故意使坏。让她羞耻的坐在玄关处,双腿悬空的无助,放在她细腰上的手在游走,仿佛随时都能抽走不给她助力。
孟浔没猜错,她只是因为脸红没有回答,也只不过才过了三四秒,他就要把放在她腰上,防止她摔下来的手抽走,孟浔急了,浑身热的难受,立刻按住他即将要抽走的手,嗓音自己都没听出的娇媚,道:“想。”
还不够,他还要故意折磨,今天在私宅的温柔、原谅,好像都是为了等到现在。
他的手解开了牛仔裤的纽扣,啪嗒一声。随后是拉链响起的声音,孟浔这下彻底的红了脸,她捂住了兰濯风的手,像求饶,“三哥,上楼。”
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特别是久别重逢,就像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干/柴/烈/火,久旱/逢甘/霖。
她不介意和兰濯风的重逢欢/爱,但只是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在这里。
随时能冒出来的佣人,还有中式装修的肃然,让人觉得好像在神庙里欢愉,她越想越紧张,越想越难受,浑身颤栗,不知道是他手法厉害,还是她心有余悸。
“不上楼。”兰濯风和她犟上了:“我忍了一晚上。”
早在软香在怀,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一种邪念。这种邪念,只有在孟浔出现时,才会冒出尖芽,在她羞红了脸时,他已然知道,一发不可收拾。
忍了一晚上?他们一晚上都在私宅,那就是代表他早在那时候就有了想法,他还真能演,表面上正人君子,不急不躁,谁知,背地里居然——
孟浔曾偶尔听闻过,说三少最不重女色,但当她和他每每在深夜缠绵时,见多了他的手法、动作、她觉得世人真会胡说八道。因为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他不为人知的这一面,就像是疯狂的野兽、好像随时都能把她拆卸,然后吞咽进去。
就像现在一样,他明知道她羞涩不已,肌肤像是染了腮红,朱唇轻轻的咬合,他还要故意逗她,玄关处上早已有了片片水/渍,他带着她的手往那里/探索,“告诉我,这是什么?”
哪里能说?他鲜少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以前也会见好就收,淡笑着抱起她做正事,但今天就偏偏不让她好过,孟浔快哭了,眼泪要掉不掉,埋在他的肩膀处,死死的咬了一口。
他吃痛,咬的不轻,可他没有收敛,像在报仇,宣泄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他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这三年有多想他,让她在他耳边呢喃她的思念。
最后筋疲力尽时,孟浔才觉得,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气的。
只是比起和好,这个气,不值一提。
他怄在心里,只能通过这个告诉她,像希望她懂,又不希望她懂-
洗漱完已经是深夜,澜山早已寂静一片,孟浔沐浴完已经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仿佛一捏就碎。心里还在庆幸刚才在楼下那么大的动静,没有佣人出来,否则,她这辈子没脸过日子。
此刻,浴室门打开,兰濯风沐浴完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长臂一伸捞起她。
孟浔痛的眉头皱起,知道他还是有气,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
心知肚明他也就只能在这里气一下发泄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是久违且熟悉的冷香,她依恋,却说:“三哥,你瘦了好多。”
兰濯风身形微动,随后抓住她的手,能感受到他的气消了大半,因为抓过她手时,他还放在唇边吻了吻,和以前一样,靠近她就会亲上一嘴。
“最近太忙。”他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在他身上过度知道些事情:“别老说我,和我说说,你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
孟浔听出他的有心隐瞒,想了想,依着他实话实说:“我实习的时候就去了科隆,一直到现在都没换工作,然后在附近租了一个公寓,每天就是上班和下班,没什么值得说的,三哥你呢?”
她简单的概括了三年,将近一千个日夜的所有事情,每天都是上班下班,她把孤独藏在这段话里,以为他听不出来。又巧妙地问他,你呢?
兰濯风也简单的概括了句:“我一切都好。”
他们在私宅的时候,互诉思念,在刚才的疯狂里,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彼此确认对方的爱和三年来的想念,他让她说想他,从身体上感受对方的念念不忘。
但却又在清醒的时候,绝口不提想念。
只告诉对方,一直以来,他们都很好。
归根结底,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另一句没说出来的话。
——我很好,只是很想你。
当情/潮/褪去,久别重逢的欢喜在肌肤中融化,他们不得不回归现实。
横在他们心里的才是令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醒酒后的第二天。孟浔还是不敢相信,兰濯风怎么会得心理疾病,她希望兰双是骗她的。
孟浔曾抓着兰双的手,认真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会拿这些事情骗你?”兰双有理有据的说:“你离开的那年,三哥生了场大病,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爷爷奶奶都快急死了,我妈妈还从国外赶回来。他谁都不见。病好了之后就和家里人决裂了,到现在都不和我奶奶来往。”
她倒是希望兰双是因为想要他们和好而撒的谎,也不想他是真的因为她而失控过。尽管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他内心的痛苦,压抑,只有他心里清楚。
孟浔将兰濯风抱紧,在他怀里蹭了蹭,嗓音轻轻的,像许诺,说:“三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她这是从始至终的第一次,六年来第一次如此坚定的说会陪着他。
“不用刻意去想这些,和我说这些。”兰濯风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心里的负担少些,但到底是受用的,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愉悦些。
孟浔在他怀里闭上了眼,慢慢的睡了过去,察觉到他抱着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直到房间内响起突兀的抽屉声,是他拉开抽屉的声音。
他坐在床头,灯将他的背影笼罩起来,发出毛茸茸的光,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拿出药瓶。
瓶子发出声音,他还扭头看她。
卧室内的小橘灯发出微弱的光圈,照在孟浔脸上,她呼吸放轻,闭眼装睡。
闭眼的那瞬间,他的背影刻在她心里。
这么多年来,他日日夜夜都是如此孤独吗?
药罐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一瓶接着一瓶,待水喝完,他端着杯子下了楼。
孟浔掀开被子,拉开了抽屉。
里面十多种药物。
兰濯风的心理上的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 孟浔起来时已经是十点多。
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早上的时候他起床她有点印象,迷迷糊糊听见他说:去公司处理事情。
酸痛的身体缠着她, 纤细的大臂上还有斑驳的吻痕, 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上去触目惊心。
孟浔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收回, 拿起粉底液遮住了脖子上清楚明显的吻痕, 待看不出昨晚暧昧过的痕迹后, 她才下了楼。
刚下去,楼下站着的佣人们已经准备好她的早餐, 当看见是孟浔时,佣人端着盘子的手一抖。
时隔三年,少爷再次带女人回家。带回来的女人和三年前同一个, 这让她们惊讶。
而孟浔也有些惊讶, 昨晚回来太晚,没见到佣人,但是没想到这里的佣人还是三年前的那一群。她依稀记得,每年管家都会重新换一批。
“孟小姐?”
孟浔莞尔点点头。
佣人和孟浔相处的最后一年里,也偶尔闲来无事会聊聊天, 见了孟浔也有些亲切自然,道:“这么久没见, 孟小姐还是那么漂亮。”
“孟小姐一直都很漂亮。”另一个佣人上前, 也跟着寒暄了几句,然后把早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笑意满满道:“韩特助早上打来给管家, 叮嘱我们做些桂花糕和藕糕、还有卤牛肉,小米粥, 我们还在想这不是孟小姐的口味吗?没想到真的是您。”
孟浔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埋头吃早餐。
吃完后,孟浔也没闲着,走进了厨房,拿出了手机把早在一个月前就存好的食谱打开。
当再次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孟浔拿起手机一看,十一点,正好还能赶上饭点,孟浔提着餐盒,熟练地去了地下车库。隔了三年再次开了当年兰濯风给买的大众。只是刚上车时,就望向宽大的地下车库的不远处有画好的倒车入库的线和S弯道线。
因为19岁那年的暑假,她考驾照的时候,卡死在了科目二,练了几次都不行的倒库和S弯道,快要考试的前夕,她睡不好觉,熬了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后才被兰濯风知道是因为科目二不熟悉太紧张。
刚说完的一个小时后,管家就已经带人去了地下车库划线。
那天兰濯风没有去公司,陪着她在车库练了一下午。
孟浔回神,拍了拍自己的餐盒,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现在也该让她也为了他做些什么。
不怎么耀眼的大众行驶在香山澳的街头,没有兰濯风那样的特权,遇到红灯时还是得安安分分的等待,在某处拐角的小街巷等红绿灯时,孟浔眼眸一顿,立刻降下车窗望去。
只看见兰双站在小街巷的门口,身上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连包都是帆布包,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珠宝耳饰,唯一一个发箍还是两元店买的品质,但那双眼睛就是亮晶晶的。
好像在等待谁那样。
绿灯亮起,孟浔过了红绿灯后,在规定的地方靠边停车。
“兰双。”
孟浔坐在车上,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吓到兰双立刻从幸福的幻想中回神,循声望去,当看见孟浔坐在车内时,立刻趴在车窗上,神色紧张的对着孟浔道:“嘘嘘嘘,三嫂,出门在外,你别喊我名字,你喊我贾双。”
“贾双?”
孟浔疑惑。
兰双一边解释一边回头望去,低声道:“我不是和你说我谈了个男朋友吗?他家里很穷,我不想他有心理负担,就——”
就把自己包装的很穷?孟浔蹙眉,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怪她多了个心眼,只因为兰双就算一身低价的衣服,但是通体的气质看上去非富即贵,一眼就知道家境不会差,现在社会,男人比女人现实的多了去了,心眼多的男人也多了去了。
“就我去深圳找你的时候,在深圳遇见他的——”兰双说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贾双。”
兰双瞪大了眼睛,孟浔也跟着从缝隙望去,只见男生也穿着简单的牛仔裤搭配白T,但是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从巷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孟浔想,这看上去,也不穷啊
特别是男人那双桃花眼,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走出来时自带上位者的气场,通身的气质,穷人家的孩子,哪来的这种富贵样?
孟浔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却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们两人对穷的概念好像就是穿着简单点
兰双立刻扭头,然后对着男人道:“这是我姐,孟浔。”
然后又扭头对着孟浔,看着她使眼色道:“这是我男朋友,萧炎。”
消炎?
假双?
孟浔看懂了兰双眼里的暗示,她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只能对着萧炎道:“你好,我是贾、贾双的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萧炎站在兰双身后,热情的对着车窗内的人道:“姐姐你好,现在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请你们去——”
“不用了,你们吃吧。”孟浔怕露馅,不敢再待下去,指了指副驾的饭盒:“我还得去送饭。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孟浔说完,和兰双、萧炎告别,踩下油门驱车离开了。
只是还不放心,发了信息给兰双。
【你确定他家里真的很穷?】
发完信息后,她把手机收起来,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拿着饭盒去了前台。前台还是一个月前和笑笑八卦的那位。
孟浔提着食盒上前,道:“我找一下兰总。”
前台看了眼孟浔,有些惊讶,道:“你不是科隆的项目负责人,孟小姐吗?”
前台说完,想起了不久前,群里大肆讨论的事情。
弱弱的加了句:“您来找兰总,是,私事还是公事?”
换做以前,她会以公事为借口。但是现在前台都这么问了,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内幕,孟浔把饭盒放在台面,莞尔一笑,杏眼弯弯,道:“我来给濯风送饭。”
兰总就叫兰濯风,只是没人敢喊这个名字。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前台一听,眼神里充满了八卦,但行动上却很诚实,按下了座机,道:“韩特助,孟小姐来给兰总送午饭,让孟小姐等一下还是直接送孟小姐上去呢?”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前台挂断了电话,对着孟浔道:“孟小姐,韩特助让你等一下,麻烦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可以吗?”
孟浔说了声好,拿了食盒就去沙发上乖乖坐着,前台低头疯狂的按手机。
前台:【家人们,孟小姐给兰总送饭!!就在前台!】
不一会儿,Mistralis集团私下的员工群里多了好多潜水的人,纷纷询问真假,胆子大的就借着饭点的时间下来,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多员工,纷纷往大厅沙发看。
有人偷拍,还发到群里。
原相机的随手偷拍中,相片里孟浔坐在大厅的沙发边,身穿简单的水蓝色连衣裙,腰束起,盈盈一握,脚踩细高跟,单薄的背自然挺直,坐姿看上去都娴静文雅。
【有一说一,孟小姐真的超好看!】
【兰总的眼光怎么可能差?而且据我向老员工了解的,孟小姐是大一的时候和兰总交往的,没想到兰总看上去不近女色,私底下搞养成系这一套。】
【养成系又怎么样?还以为兰总对孟小姐很特别,没想到孟小姐都亲自送饭来了,还不是把人家晾在这里。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好吧。】
【不知道孟小姐要等多久。】
【莫名有点心疼,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总裁电梯的门打开。
Mistralis一楼大厅的员工望去,就看见素来八风不动、淡定如神佛的兰总像一阵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电梯。
孟浔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梯口。
几乎是兰濯风刚出现时,她就收起了手机,拿着食盒站了起来。
兰濯风走到她的跟前,手上还夹着根烟,一看就是刚才接了电话急匆匆下来,烟都忘记丢了。
但应该是刚接到电话前刚抽不久,烟尾还猩红一片。
想起一月前了解过的心理疾病,是如此描述的:大多数人都会找到特定的东西分散自己的心理反应。有些是闷在房间里,有些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像兰濯风这种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显然不大可能。
所以他迫切的找寻可以分散心理精神的东西。
日常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加上不能喝酒,久而久之,香烟成了他分散压抑心神的帮手。
只是烟到底是有害的东西,更何况像兰濯风这样,每天几乎要两包以上消耗。总不可能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理那么压抑,就让身体遭受另一种伤害。
孟浔看着他手上正冒着细白烟雾的定制香烟,像变了性,也不管Mistralis进进出出的员工注意她的目光,鲜少有的娇横和跋扈,倾身上前,将他手上的烟抽走,夹在自己的手上。
“少抽点。”孟浔嗓音轻柔,明明是指责,听上去却像小孩管教大人的感觉:“以后你每天只能抽两根,每天我会给你发烟,要是再多抽,我就生气了。”
她忽然的举动,忽然的责骂和禁止他抽烟,兰濯风站在原地,稍有些怔愣。
不止兰濯风,Mistralis的员工也愣在原地。
这孟小姐直接就把兰总的烟抢走了?
就这么抢走了?
普通男人被当面这样“教训”“妻管严”都得没上几分薄面,更何况兰总这种身份地位如此高贵的男人,在香山澳,谁敢这样给兰总当场下面子?
谁看了都得替孟浔捏把冷汗。
心中都觉得,这位孟小姐未免有些太恃宠而骄,也不能凭着兰总对她的稍微特殊,就如此由着自己的性子跋扈。
Mistralis的大厅门口,有人假装忙碌低头看文件,有人在前台假装登记信息,更有人假装在打电话接客户,各忙各的,就是想等看看,这位孟小姐要如何收场。
孟小姐抢走兰总的烟已经让大家都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但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完全就是兰总惯的、宠的。
只见平时不苟言笑的兰总,在烟被抢了、还挨了顿骂的时候,居然笑的比任何时候都还开心,眉眼里哪里还能看得见半点儿往日的冷冽和不耐,只有无尽的宠溺和笑意。
“孟小姐都发话了,我还能不听吗?”还不够,只见他把烟从孟浔手上拿走掐灭丢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然后微微弯腰,自然的从她手上提过食盒领着。另只手牵起她,边往电梯走去,边自然的说:“以后都不抽了。”
他笑着,脸上的笑意是从未见过的。
面色一改往常的冷漠,嗓音听上去也慢调愉悦:“昨晚那么晚睡,还起那么早?”
孟浔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毫不犹豫答应,也料到了是这个答案,没有不可置信,也没有很意外,就由着兰濯风牵着走,只是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在说,昨晚那么累,今天还起那么早?
孟浔垂眸,嗓音温柔,听上去像是撒娇,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做饭。”
他们的声音随着步伐渐行渐远,留下了一众错愕的Mistralis员工。
【都听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孟小姐一句不要多抽,兰总就直接不抽了。她要是要天上的月亮,兰总不得去造火箭啊!】
群里有人直接艾特刚才说这句话的人:【养成系又怎么样?还以为兰总对孟小姐很特别,没想到孟小姐都亲自送饭来了,还不是把人家晾在这里。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好吧。】
艾特后,还不忘损两句:【现在打脸了吧?】
那人回了句:【真打脸!还以为孟小姐是一点特殊,没想到是亿点特殊。】
让她等着,只是兰总要亲自下来接她。
而不是她不特殊。
是因为她太特殊-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去。
兰濯风似乎受用极了她这种温柔的责怪、埋怨、还有那种小女人的任性。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几乎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就单手领着食盒,转身将她压在电梯。
电梯内的金属镜子倒映出两人贴近的身体。
孟浔没想到他忽然会来这一下,整个背部贴在冰凉的电梯上,呼吸变得很轻,感受到他修长的指尖在脖子上辗转,孟浔瞬间浑身颤栗。
“三哥”
“怎么脖子还擦粉底液?”他是明知故问,为什么孟浔知道,因为兰濯风说这句话时,声音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指腹还在她的脖子上摩挲。
孟浔脖子往上涌出血色,红了一片。
“好人。别逗我了。”
她学他以前喊她的称呼,然后握住兰濯风的手“饭都快凉了,你快吃饭。”
她说话时软乎乎的柔腔软调,白皙的皮肤布满绯红,像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他哪里又有那么好心,那邪祟的坏心思又开始冒头,她越是不自然,他越是不放过。
低着头,就这样,含住她的耳垂。
一下、两下、三下、就是这样玩弄的。
因为他知道她哪里最/敏/感,也知道如何让她溃不成军。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敢这么说。
孟浔的手抓住她窄腰边的衬衫,耳朵湿濡一片,呼吸都在加速,她眼眸蒙上了层雾,眼看着快要哭出来,他只能不甘的咬了口她的耳垂,强忍着心里的那股即将燃烧的火气,抽身离开。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玩火自焚。
电梯刚好打开,她只能任由他牵着,强壮镇定的跟着走出去。
饭盒被他放在桌面上,打开盒子时,兰濯风显然有些意外。
“你学了营养证?”他随口说。
孟浔心里一紧,这些都是她在网上看的,吃了可以减轻药物作用的饮食搭配,她面色自然问:“怎么这么问?”
“荤素搭配那么均衡。”兰濯风解答。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荤素搭配那么均衡?”
孟浔给他倒了汤,像随口问的,心里知道医生都会告诉他让他多吃这些菜。
只是他不说。
孟浔余光看见他不怎么自然的闪躲,许久也没听见他的回答-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孟浔都准时准点的送饭给兰濯风。里面的所有食物搭配,都是严格根据网上查的资料做的,送完饭后的孟浔就在顶层,要么是拿着手机刷,要么是拿着电脑看资料。
偶尔闲着无聊,孟浔还会帮忙处理文件。
但更多时间,她都是躺在沙发上,千奇百怪的姿势。
这天,兰濯风坐在真皮椅上,边签字,头也没抬,道:“下周陪我出趟差。”
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应,兰濯风抬眸望去,孟浔趴在沙发上,白净未施粉黛的脸上,有香甜的睡样。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手机发出微弱的光。
之前担心她着凉,他特意让峻叔送了小毯子上来。
此刻也被她盖在腰背上。
这段时间以来,差不多一个月,她都是黏在他身边。
仿佛好像三年分隔间隙不存在,他们又恢复了三年前的那种温情时刻。
其实有些不真实。
特别是她好到无可挑剔,每天的餐饮她负责了全套,闲了就陪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像是刻意在补偿某些岁月里带来的伤痕。
兰濯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孟浔的身边,替她把垂下来的一半毯子拿起来重新盖回她的身上。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原本温润的眉眼,在看见暗下去前的手机屏幕那一秒,眉头微微蹙起。
呼吸也变得沉重。
男人修长的手拿起薄毯,要盖不盖的,僵在半空。
恰好此刻,睡梦中的人翻了身。
毯子掉在她的身上。
兰濯风自嘲一笑。
原来如此。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醒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
孟浔从沙发上抬起头, 睁开困顿的眼眸,她面前的那扇落地床上被窗帘遮住,挡住了屋外的黄昏日落, 但办公桌那边的落地窗直直的投射过来, 温柔的晚霞投射在办公桌上,地上也有倒影, 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盘旋飞舞。
孟浔撑起身体, 毯子滑落在沙发上, 她从办公桌收回视线后,还来不及往后看, 只听见另一边被窗帘遮住的昏暗角落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醒了?”
孟浔回眸望去,只见昏暗处, 男人坐在沙发, 手肘撑在膝盖上。
玉质金相的绝美脸庞上,深邃的眸子低垂,纤长直细的睫毛遮挡住男人的心事,孟浔只感觉到他低沉的气息,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试探性的喊了句:“三哥?”
只听见他嗯了声,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昏暗的角落处, 人的五官落在阴影里, 不怎么分辨的清楚。
他迈开步伐,往前几步去到办公桌前,晚霞投射在他的脸上, 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眉眼。
孟浔一时分不清刚才的低沉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把毯子从身上拿下来,然后双脚踩地, 端起沙发上的水喝了喝,问道:“三哥,今晚要加班吗?”
兰濯风不答反问:“你有安排?”
他这话的意思,仿佛加不加班,都是看她有没有安排,若是没有就加班,若是有,那就不加班,全凭她一句话。
孟浔点头,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的时候手机已经是主屏幕,明明她记得刚才睡觉前,她还在看关于精神疾病类的食谱,也在了解不抽烟之后,患者一般会找什么别的情感寄托。
因为自从她说完后,他每天真的只从她手上拿两根烟。
多了绝对不再抽。
但是为什么现在是主屏幕?
她掀起眼眸,去看了眼兰濯风,他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神色自若,似乎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他手上翻阅的动作一顿,然后掀起眼眸,与孟浔对望。
他没说话,而是神色自若的微微歪头看她,仿佛在说:怎么了?
孟浔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打消,然后手机里打开相册道:“我前两天买了今晚的电影票,如果你今晚不加班的话,我们就去看电影。”
他把文件合上,眉眼带笑的说:“不加班,走吧。”-
孟浔买的是爱情片,到了电影院的时候,孟浔买了看电影的标配,可乐和爆米花,待到入座时,孟浔才发现,整个电影院都没人。
她明明记得,前天买票时,座位已经被很多人买了。
怎么现在全都没来?
孟浔抱着疑惑的心情,拿了块爆米花在嘴边,准备吃的时候,见身边男人正襟危坐的样子,忽然有个念头萌生,她试探性的问了句:“你包场了?”
只是简单的问话,谁知兰濯风根本没有打算隐瞒,淡淡的嗯了声。
“人多,太嘈杂。”
简单的解释,他的确是不喜吵闹的地方。也向来附和他的身份,香山澳的三少怎么可能会和普通人一起挤在同个电影院里。
他说完电影就开了场,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在耳边萦绕,孟浔不得不收回视线,只是看向荧幕的那一瞬,她余光就看见他垂下了眼眸。
是她思虑不周,忘记他现在的心情会因为太嘈杂的环境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孟浔的视线看着荧幕,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他也看着荧幕。
“我下次找个私人影院,不会那么吵闹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太吵的?”他这么问,却已经侧目看向她,只简单的一句话,涵盖了太多的情绪,简单的一句你怎么知道,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也已经知道。
醒来后的手机屏幕里,被退出的百度页面。
还有他深沉的眸子,以及稍显失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不是么?
荧幕上发出明白又晃眼的光,照在了孟浔的脸上。
她瞳孔被刺的有些发酸,却不敢动,不敢与他一样侧眸望他。
只能装作被电影吸引那样,手也在捏着爆米花,胡乱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爆米花裹满的糖浆在嘴巴里花开,舌尖有甜腻的味道,她又忍不住拿起另一边杯槽里的可乐,猛地吸了两口。
冰镇过的可乐,从喉咙里直冲向胃里,但舌头依旧甜的发腻。
他的目光也如口腔里的糖浆那样经久不散,孟浔的余光能看见他问完那句话后就没有挪动过的眸子和脸庞,他尽管没再问,但眼神里就是没有退步的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已经把爆米花塞满了整个口腔,她说不出话,也咬不动,只能等它化。
但是这时候,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下来。
两行清泪,就像是这三年来澜山孤寂清冷的月光。
他眼眸稍顿,像动了恻隐之心,终究还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替她抹掉了柔嫩脸庞上的两抹泪,嗓音深沉道:“哭什么?”
哭什么?
哭他的辛苦和难耐,哭他的孤独,哭他的逢人不吉,遇上她这样的累赘。
“我外婆说的没错,”有哭泣和呜咽声,还有浓浓的鼻音和塞满了爆米花唇齿不清的声音,道:“我就是个拖油瓶,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得那种病。”
哪种病?
不止是简单的重度抑郁症,还有伴随轻微的精神分裂症。
他吃的那么多精神类的药品里,大部分都是在控制精神分裂的疾病。所谓的精神分裂症,就是时而冒出的幻想和听觉已经干扰了正常生活,让他需要依靠药物度日。
若是轻度变成中度,以后正常过日子都是问题。
她这几天陪在身边,也能感受到他睡眠的不安稳,还有偶尔时不时的走神,也偶尔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喊我了?”可孟浔没有喊他,也知道这是因为生病导致的。
但她每次都会笑着说:对阿,喊你你没应我。
她知道他不想说,不想被她知道他生病,所以她也只能明知却还是装懵懂。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在私宅那天看似圆满的拥抱,其实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变了,内心里对这段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感情,到底是患得患失,在心里的气和坎,也无法那么快的消散和跨过。
俗话说破镜难重圆,因为碎过的镜子就是有了裂痕。
时时刻刻担心它握在手里,会再次因为什么而破碎。
何为拖油瓶?
他从未如此说过她、侮辱过她,她自己认定自己是这样的物件,那是不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把这段关系视为平等的?
还是的确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只是在弥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对他那么好,也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那他好了之后呢?
弥补完之后,她又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甚至都猜到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病才回来的,对吗?”他眼神里有着讽刺的笑,不是讽刺她,语气自始至终对她都是温柔以待,他在平静的接受她可能会发生的第二次背叛。
她若是真的离开,那么的确是成了第二次的背叛。
接近他、离开他。
反反复复,伤害他。
孟浔眼眶微红,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两行清泪在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轻柔道:“三哥——”荧幕上的白色灯光照在彼此的脸上。
“孟浔,”兰濯风垂眸,轻而又轻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从你回来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切实际,所以我其实也提心吊胆。直到今天我在你手机上看到你知道我生病了,我才明白,我没有想错,这一切都是你心里的愧疚作祟。”
“我看到了你微信的信息,知道你还要回去科隆。”
孟浔的眼泪成颗成颗的掉,却又听见他自嘲的笑了笑,那嘴角轻轻的扯了扯。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所以这次,我不会阻止你。”他明明放不下,故作洒脱,做好了一切她会再次离开的准备,强忍心酸说:“只是走之前,告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浔眼泪掉下来,只问他一句:“你是不爱我了吗?”
是他卑微的求她说句爱他,也是他死死抓着不放开,但是现在也是他说会愿意放开她。
孟浔的心里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而他的回答,却足够令她一生都无悔。
“我怎么会不爱你?”他觉得她要走,却没有撕破脸的怒骂和愤怒,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地宠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愧疚回来。也不要因为愧疚而说爱我。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我都爱你如初。”
哪怕她这次再离开,他也会爱她,一如既往。
深邃的眸子里,是认真且坚定。没有半分哄骗,也没有半分说的好听。
他从不屑于撒谎。
他伸出手,替孟浔擦掉眼泪,他以为的愧疚泪水,实则是她的真情流露,她握住他的手腕,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与她冰凉的泪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好眷恋他的温柔,像流浪的小猫,哑声道:“我从来不是因为愧疚才回来,我是因为爱你,因为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所以想把你的身体治好。”
尽管兰双刚开始说起兰濯风得病时,她的心里就难受难捱,愧疚的念头有,但更多的是心里有句话在告诫自己:他那么爱我,为什么我不能那么爱他?
爱应该是相互的、双向奔赴的,而不是把爱意隐藏。
相爱的人如此,是情感上的冷暴力。
“至于你说的我回去科隆,我的确是要回去,因为我现在休的是年假。”孟浔满是眼泪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柔声道:“三哥,我攒了三年的年假,就期盼有天它能用在你身上。”
不止是他,她也在为了某天能遇见他而做些努力。
是他冒昧了,是他想的多,是他用以前取貌她。
电影荧幕上还在播放着剧情,里面男女主人公在讲话,孟浔在电影的对白中,问了句:“三哥,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他握住她的手:“等你国庆长假来找我。”
他这句话是默认她回科隆上班,预定了他们下次再见,而孟浔破涕为笑,浓重鼻音道:“三哥,我本来就打算每周末都来找你,但是你这么说,那我就攒个长假国庆再来。”
“你敢。”
他毫不犹豫,伸出手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坐在了他的双腿上,她没什么重量,抱着轻飘飘的,他的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像很多年前那样亲昵,在这一刻,冰释前嫌。
“那谁让你说国庆来找你?”孟浔有些骄傲说:“我双休的。”
“孟小姐,双休我找你。”兰濯风将额头抵在她的头上,好眷恋,好温柔,轻轻的啄了啄她的嘴角,“不只有你能来找我,我也能去找你。”
像微风拂过心头的惬意,把困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孟浔庆幸自己回来,更庆幸自己能够赌对这一次。
他还记挂着那句话,浑身是伤还不忘安慰她,说:“你才不是什么拖油瓶,是我的宝贝。”
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她是宝贝,不是拖油瓶。
他不允许她这样说自己,侮辱自己。
身体的每一寸,他都视若珍宝。
孟浔勾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唇上落下吻,呼吸都在纠缠的时候,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说:“三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安静看着她,
她说:“我们一起坚持治疗,把身体养好。有我在,我陪着你,好吗?”
他当然好,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心神最快乐的地方。
“我答应你。”
他笑,久违的那种,绅士温柔的慷慨笑容。
他们拥吻,不含欲念的吻-
三天后,孟浔如约休完了年假。
当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兰濯风从公司赶回来,会议开到一半送她回深圳。
拗不过他,只能让他送。
深圳繁华的地方和普通居民楼不一样,楼下随处可见的路边摊,冒出反复炸烤的油香味,再闻就想要作呕。
孟浔住的是公寓式的一房一厅,比起澜山,的确是天和地。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平时爱卫生,走时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从下午到晚上,兰濯风留在这里吃了兰双爱吃的螺蛳粉,两兄妹的习惯不同,兰濯风吃不得辣,也难以接受这个味道,脑门青筋都蹦出来了,还赞她做的好吃。
孟浔笑的东倒西歪,临近夜晚时,孟浔才让兰濯风回去。
“真的不用我陪你?”
他有些不放心,健硕身体挡在门前,手还搭在门框处。
“明天周一,你陪我的话,我明天还要上班。”孟浔坚持要他回去香山澳。
“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他举起手,像在保证自己,可这个做法的确有些耍无赖了,从那天电影院开始,他好像就多了几分黏人的感觉,“让我陪你。”
孟浔心里有些纠结,但是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只因他刚才去了阳台,看见她晾晒区的内衣裤,非但没有收敛,还把内衣裤拿下来。
“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
他手上拿的是奶油粉的颜色,很清纯,她平时穿黑色居多。
平时在澜山,衣服都是佣人定时拿去洗衣房,他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洗衣做饭生活,当他拿下内衣的那瞬间,她的脸色瞬间红了。
见他还不加收敛这样说,她的脸红的更透。
也不是没被他拿过,但平时拿内衣,也是那件事的时候。
每每前戏很足,再到他脱下内衣裤时,她已经没有清醒可言。
但刚才不一样,他们很清醒,她甚至看见他拿着内衣回头看她,说那句话时,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但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她怕明天不能准时上班,怕折腾,只能坚持要他离开。
兰濯风走后,孟浔独自一人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夜里,孟浔难得失眠,这几天来都是抱着兰濯风入睡,男人身材健硕温热,像个抱枕。其实这都是她的借口,无非就是很想他。
孟浔翻来覆去有些难受,拿起手机,点开了兰濯风的聊天框。
忽然有些后悔入夜的时候没有说让他留下来。
几乎是在同个时候,孟浔的手机嗡嗡嗡的响起,她打开一看,是兰濯风的来电。
孟浔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三哥。”那声音里有温柔的撒娇,细听下还有微不可察的委屈。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很吃她这一套,声音温润道:“那么晚还不睡?”
孟浔不好意思说睡不着,也不好意思说想他,只说:“还早呢。”
明明现在已经十二点多,哪里还早?孟浔平时都很爱养生,每晚都不超过十二点睡觉,今天说还早,尽管她不说想他,他难道就不知道吗?
他也没再逗她,笑了笑,说:“开门。”
简单的两个字,孟浔瞬间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鞋子都没穿,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客厅开门,她穿着真丝睡衣因为动作太快,导致开门的瞬间,从肩膀滑落。
睡衣下是光滑的肩膀,白嫩的肌肤,加上她微微的喘气,兰濯风眉头微挑,握着电话,很是受用她现在这样,说:“孟小姐,那么急?”
孟浔尴尬的只能站起身,把垂下来的睡衣拉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还回来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没走呢?”
孟浔惊讶:“那你一直在下面吗?”
兰濯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在孟浔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将她的双手抓住,然后反手将她压在墙面上,让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孟浔惊呼:“三哥——”
他欺压她,双眼微眯,嘴唇咬了咬她的耳垂,哑声道:“去穿上。”
她就知道!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下午的奶油粉!
她要是答应了,那她明天绝对会累到迟到!
孟浔从脖子红到脸颊。可他却故意咬了咬她的脸颊,拍了拍她的屁股。
“沙发、还是床?”
他问。
不比澜山的大床房,这里是他们从未涉及的地方。
她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现在要有他的印记。
他也快爆发,因为这个地方,处处都是她的香气。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彼此都有双重刺激。
他非逼她选,就让她脸红心跳。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还是没能抵挡住兰濯风的软磨硬泡。
她红着脸, 红着脖子,忍着他噙着耳垂的酥麻,说:“床。”沙发是真的玩不了, 她怕, 巨怕。
这里的居民楼隔音不好,她咬着唇, 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更何况运动时沙发会和地板摩擦出来, 发出的声音。
如愿以偿的去了床上,好在床垫的舒适度较高,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安静的卧室内只剩下晃荡的水声。
像浓浆那样,被捣鼓,从透明变成纯白, 黏腻的让人心颤。
奶油粉的视觉冲击, 外加熟悉的环境带来的心理和身体的三重感击,让孟浔变得有些羞涩,兰濯风却还不知足,腰背部的肌肉迸发出来,若隐若现。
还不忘欺压她, 问:“这里好还是澜山好?”
孟浔哪里能选,眼睛也红, 脖子也红,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白皙的地方。
“都好——呜,”孟浔眉头蹙起:“这里好。”
兰濯风眉头挑起,单手搂住她的细腰, 两个圆圆的腰窝在灯光下明晃晃,惹人心颤, 这种感觉带来的刺激更重,她只能勾住他的脖颈,整个头往后扬起,脖子伸长,微卷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来,仅存的理智让她问:“怎么来这里。”
孟浔快哭了,不是说好了二选一吗?
“我只是问你,先哪个。”
他低沉嗓音,呼吸喷洒在肩窝处,酥酥麻麻的,带着灼人的笑。
孟浔睁开双眸,却迷离诱人,她哪里知道,他那么多把戏。
直至凌晨-
第二天和孟浔想的一样,睡过了头。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要上班的时候了,稀奇的是,习辰和科隆的人事居然没有在企微敲她。
倒是兰濯风给她留言:【看你睡的太熟,就没喊你,我先走了。】
看到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两点半,孟浔没有回复,立刻起床洗漱,换了身上班穿的连衣裙,立刻打车去了科隆。去到的时候,楼下大厦的咖啡也出餐了。
孟浔左手提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垂长卷曲的头发垂在腰后,连衣裙恰到好处的束腰显得腿格外修长,强大又温柔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大厅的人。
孟浔乘坐电梯上了科隆那一层的写字楼。
刚走进公司,恰好遇见了习辰。
孟浔有些不好意思,递上了买给组员和习辰的咖啡:“不好意思,早上——”
哪知习辰合上手机,站在前台对着孟浔笑了笑,边合上手机边说:“以后早上起不来就别来了,上午被你这么搞一出,整个公司都没心思上班了,以后我给你批假,给你特权。”
他在打趣孟浔,却不想和孟浔多说,从她手上拿过自己的咖啡,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独留下孟浔一人在原地迷茫。
她请个早上的假,为什么公司没有心思上班?
孟浔抱着疑惑走回工位,刚坐下,笑笑就抓着孟浔的手激动的压低声音吼道:“浔姐!你快点老实交代,你这一个月年假去哪里了!”
孟浔撒谎:“去旅游了。”
笑笑狂敲电脑,装作很愤怒:“你还骗我。早上兰总亲自来了公司,就为了给你请个假!”
孟浔: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习辰要这样说-
早八的怨气都很重,科隆的工位一片死寂。
前台处,忽然来了一位男士,男士穿着看上去高定的衬衣西服,玉质金相,气质温润,在这个大厦、不,放眼整个深圳,哪里能找出如此优质的男人?
科隆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男人气质不凡,看上去非富即贵,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男人身后还跟着穿着西服的助理,是助理上前与前台交流,喊的不是□□,而是:“麻烦喊习辰出来一下。”
峻叔道:“就说兰总来了。”
兰总?Mistralis的兰总?和孟副总监传绯闻,香山澳那位大佬?
“稍等稍等。”前台立刻跌跌撞撞跑去习辰的办公室,对着里面大喊:“□□,□□。”
习辰拿着电话在开会,见前台如此莽撞,眉头蹙起,道:“干什么?”
前台向后指了指,大喘气道:“兰总来了。”
习辰握着电话的手顿住,立刻挂断电话起身往门口走去,而前台的这番话不止习辰听见了,周围工位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探长脖子看去。
只见自家老板,马不停蹄的往前台走去,然后站在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显然气势小了大半截,习辰赔笑:“兰总,您怎么亲自来视察了,里面请里面请。”
习辰侧身,恭恭敬敬的请兰濯风进去。
只见兰濯风并没有领这个情,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沉声道:“不必了,我只是来给孟浔请假。”
科隆全部人的脸上都挂满了震惊。
习辰也不例外。
什么!?
兰总来给孟浔请假!兰总居然亲自来科隆给孟浔请假!
他不是问习辰可不可以,而是来知会一声,他明明可以一个电话通知习辰,但是还亲自来了。
习辰立刻道:“兰总下次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这点小事,不必您亲自跑一趟。”
兰濯风垂眸,嗓音低沉道:“孟浔的事,不是小事。”
孟浔的事,不是小事。
但这是请假而已!而且习辰了解兰濯风,也知道他在香山澳,是很多企业家见一面都要预约的男人,居然因为孟浔睡过头来亲自为她请假。
他对孟浔,真的如传闻那样上心。
直到习辰送兰濯风下楼,离开后,科隆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我靠!这他妈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有钱有颜有地位,还他妈对孟浔那么死忠。”】
【不是我说,孟浔吃的也太好了。】
【我怎么感觉,兰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来一趟,更像是——宣誓主权?】
【!!明白了!告诉公司男生们,别打孟浔主意啊。】
“浔姐,你们是不是和好了?”笑笑吸着孟浔给买的咖啡,赵翼从Mistralis项目拿下后,三个人就分到了挨着的工位,孟浔也给赵翼带了一杯咖啡,两个人盯着孟浔,就想要个八卦答案。
而不远处因为玩游戏被孟浔淘汰的蒋柏坐在工位上肠子都悔青了。
没想到孟浔能那么短时间内拿下Mistralis的投资,当得知他们组内赵翼和笑笑的奖金翻倍时,蒋柏就已经浑身不爽,像错过了几个亿。现在又看见兰总为了孟浔睡过头而亲自来请假,这种宠溺的程度,让他心里不免感到有些惧怕,还好孟浔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对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因为当得知他们组拿下Mistralis的投资时,他就偷偷去百度过这个企业,自然而然也得知了兰濯风在香山澳的崇高地位,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就怕刚刚是来找他算账。
孟浔拿着手机,低头给兰濯风发了信息
——【三哥,你怎么趁我不在来科隆给我请假?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TvT】
——【哭什么?】
他把她的颜文字当真,发来一段语音,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温厚的笑意,淡声道:“孟小姐,我们现在开始是异地恋,总要有点保障。”
所以是借口请假,实际是来这里宣誓主权。
她轻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如他所愿,大大方方道:“对,我和他,和好了。”
时隔三年,和好了。
赵翼和笑笑顿时哇哦了声。
没有什么比当事人亲口承认更劲爆的了-
所谓的异地恋,其实并没有坚持多久,不过三天而已,兰濯风就在深圳湾一号买了处大平层,能望海景,也能方便孟浔通勤。
他坚持每天来回通勤香山澳,见阻挡无果。
孟浔也只能由着他。
时间一晃,来到了国庆。
孟浔没忘记他在香山澳说的话,放假前一天,她就缠着他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兰濯风只单手抱住她,另只手签合同,美人金钱两不误,道:“后天你就知道了。”
他卖关子卖的令孟浔十分好奇。
当出发的时候,坐的还是他的公务机,所以没有机票,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能任凭他带着一起,飞向了云霄之上。
下了飞机时,正好是日落之时。
孟浔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上了车,又在车上睡了一觉,到达目的地时,孟浔才从困顿中回神,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地方。
老旧的居民楼,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回忆,破旧的楼梯,还有楼下停放的单车。
以及外面巷子街道吆喝的电子叫卖声。
她曾背着书包,穿梭在大街小巷,她曾在这里上了幼儿园、小学、高中、她人生的十八前,都在这里度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道美食,她都记忆犹新。
“你怎么,带我回我的老家?”孟浔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已经三年没有回来,怕,害怕这里熟悉的一切。更怕面对。
兰濯风看穿她的恐惧,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上了破旧的楼梯,这里已经有很多人搬走了,老年人爬不上楼梯,换了电梯房,而年轻人继续住这里。
往上爬了几层,他们停在了一户朱红色的大门前。
“我不知道要回这里,我没带钥匙——”孟浔有些慌乱,忽然回到了以前熟悉的地方时,恐惧和怀念同时出现,她分不清现在哪个情绪更多。
但她话还没说完,兰濯风就拿出钥匙推开了门。
“你”孟浔抬眸看向兰濯风。
他站在门口,背后的灯泡发出细微的光,只浅浅说:“我在这里等你,三年了。”
他在苏城,等了她三年?
孟浔满是疑惑,没来得及细问,门被推开。
里面一尘不染,甚至还和她离开时那会儿保留了原样。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再回来过。但是她清楚记得,从和兰濯风分开的三年里。因为不敢面对林秀扇的离世,她从来没有踏入苏城这个伤心地。
她怕自己回来这里,更怕孤独会在这里最大化。
孟浔鼓起勇气抬起脚走进来,那种尘封许久的味道侵入鼻子,当她看见外婆的黑白遗照旁边,放着林秀扇的黑白照时,眼泪模糊了视线,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
林秀扇仿佛还在房间里咳嗽,外婆也还在屋外坐着手工,孟浔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写作业,因为要省电,外婆年过半百的老花眼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而林秀扇的房间则一片昏暗,唯独孟浔的房间,灯火通明。
一切都是因为她要读书。
门口偶尔传来外婆聊天的声音。
“哎呀,对对对,我孙女考了年级第一哦。”
“那是肯定的,我孙女从小就爱读书。”
“天赋,天赋,你晓得不?”
“我孙女肯定是要考上好大学的,砸锅卖铁都去。”
她不喊她外孙女,只喊她孙女,只因林秀扇是她唯一的女儿。
也依稀记得那天,她被林秀扇抱着,听着她的哭声。
“你外婆被工厂污染去世了。妈妈没有妈妈了。”
孟浔当时眼神木讷,拿着赔偿款的银行卡。
依稀记得外婆临终前说的话:现在学费够了,你愿意去A大吗?
不要放弃读书,一定要上A大。
浔浔,唯一能改变你的,只有知识这一条路。
那是她拿了年纪第一的时候,外婆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也记得她临终前的嘱咐,那虚弱的苍老声音和骄傲的笑声像针扎在耳朵,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拖油瓶的孟浔,在成长的道路上,被当年外婆的话击中了眉心。
她是拖油瓶,也是她口中,极具学习天赋的骄傲孙女。
更是她生命尽头,也牵挂的至亲。
她往前走,前面是厨房。
林秀扇在厨房摘菜的身影好像还映在脑海里。高压锅冒出的热气和锅里炒菜的蒜香味都好像还闻得到,她们曾是活生生的人,就慢慢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孟浔不敢回来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她不知道林秀扇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也不知道她的尸骨在哪里,更找不到孟诚志。
她欠外婆一个交代。
孟浔的手搭在厨房的门框上,眼泪掉下来。
她不敢再在厨房呆着,只能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推开门的时候,脚步却顿住。
她曾经的书桌上,放着几封信件。
牛皮棕色的信封。没有署名。
她没有犹豫,直接拆开了信件。
当看完里面所有信件的时候,孟浔的眼泪像水那样,直直的往下掉-
第一封信件:
——孟浔,原谅我的鲁莽,私闯你家。因为今天过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这里,我在赌,赌我们会不会再遇见,但是现在已经是年三十的晚上十二点,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也没看见你的身影,我以为你会回来,我想,是我赌错了。
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出现,但很新奇的是,这是我第一次在你长大的地方过年,好像感觉能和小时候的你一起,看外面的烟花爆竹。我在想,你小时候也穿着新衣服,举着仙女棒,在雪地里欢喜吗?
外面人声很热闹,我无处可归。
又忽然很想你,想此时此刻的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孟浔,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很孤单。
我站在你的房间,往下看窗外的世界鲜艳美丽车水马龙,以前小小的你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我一样趴在窗户,看着楼下欢聚一堂的人们,觉得自己不像活在人世间。
第二封信件:
——孟浔,又一个新年,你还是没有回来。因为我去年给你留下来的信件你也没有拆。我帮你给外婆和妈妈上了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再回来这里,但是我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勇气踏入苏城?如果有看见信件,请及时给我打电话,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也不会打。
兰双有去陪你吗,我知道你在深圳上班,也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
我其实过得也不好,我得了病,我时常会出现你在我身边的幻觉,像做梦,也能听见你在我耳边喊我的声音。我很后悔当初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其实我希望你再回来香山澳。
孟浔,当我失去了你,我才明白,孤独是心病,它无药可医。
第三封信件:
——孟浔,第三年,新年快乐。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也不会看到我给你的留言。
既然这样,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孟浔,我是兰濯风,我在香山澳等你。
永远-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在这里等她三年。
孟浔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哽咽了,看着他,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回来过?”
视线里的男人因为泪水看不清容貌,只见他倚着门框,似乎是笑了,淡淡的笑声,伴随着冷香扑鼻而来,她知道他在靠近,然后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掉眼泪,嗓音低沉道:“现在也不迟。”
孟浔埋首在他的怀里,那瞬间眼泪决堤,湿了他的衬衫。
而他一直摸着她的头发,像抚摸小孩儿那样,给她无限的宠溺和温柔。
“以后不会再孤独了。”他安抚她,抱着她,用尽温柔的语气。因为当他站在这里,他才知道,她的人生一直以来都是不幸的,也是孤独的。
孟浔从他怀里抬起头,泪流满面:“三哥,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永垂不朽,孤独是人生常态。但是你在我心里,是生生不息的。”
孟浔把信件放在自己的包里,此生、好生珍藏。
他们一起躺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房间里,两个人窝在小床上,他们牵着手,没有欲念,没有情欲,只有诉说不尽的思念和往事。
“电影院那天你告诉我,如果我要再离开,你就带我回来这里,是想让我看见这些信件吗?”孟浔侧头看着他,手贴在脸颊处,好奇的问。
“这只是一部分。”
他望着天花板,好久后,才说:“孟浔,其实我放不下你。”
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告诉他,她要再离开,他只能带着她回来这里,让她看看这些,他在赌最后一次,赌她会不会感动,会不会再次留在他身边。
她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
——孟浔,当我失去了你,我才明白,孤独是心病,它无药可医。
——孟浔,我是兰濯风,我在香山澳等你。
——永远。
他们相依在这个紧巴巴的小床,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她低柔的声音
“三哥,有你,我再也不会孤独。”
“我也和你一样。你是我的解药。”
孟浔鼻子发酸。兰濯风抱着她:“睡吧,明天还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去孟浔此生最遗憾的地方。
他在用尽全力圆她此生的遗憾,孤独。
要她完完全全,奔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