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陛下大婚了(8)
“乖,这种事儿谁对谁做无所谓,清安不必介怀。”体内欲//望不断烧灼着裴拜野所剩无几的理性,让他很快就把这份撞号的尴尬抛之脑后。
凤御北是他老婆,今日敬告神明时候他特意强调过,他看神明也没表示反对,那这一点就算天地可鉴!
其余的哪管那么多,先做了再说。嘴皮子功夫谁不会使,床上才是最后见真章的地方。
“不行!”凤御北没那么好忽悠,虽然他现在也灼热难受,但绝不轻易受裴拜野蛊惑,“既然谁做都一样,那你躺下,让朕来!”
虽然陛下理论知识匮乏,但基本常识还是存在的,双手牢牢抓住裴拜野的手,不允许他继续动作。
“不行!”裴拜野想都没想就拒绝,看着身下凤御北不住撇嘴,又耐着性子亲吻安慰,“清安乖,你不是不会吗,让我教教你,好不好?”
先把人忽悠到口再说,下次的事下次再继续忽悠呗,裴拜野毫不担心。
“不行!”哪成想,本来很好说话的凤御北这次态度极其坚决,说什么也不允许裴拜野的手继续往下走。
这涉及到陛下的原则问题,寸土不让!
“可是,臣好难受,陛下不是也难受吗?”裴拜野抿唇,牵引着凤御北的手摸了摸。
硬的不行就再换软的,反正陛下对裴首辅总是软硬都吃。
凤御北被烫得掌心一缩,还好他拒绝得很坚决,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那你去沐浴消解一下。”凤御北磕磕巴巴地提出建议。
“噗嗤,”裴拜野被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他家陛下怎么能可爱成这样,让人恨不得把他给强要了,“不去。”
“陛下和臣是至亲至密夫夫,夫夫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既然硬的也不行,那裴拜野干脆耍赖。
……
“这样吧,用这个,可以吗?”裴拜野见凤御北梗着脖子就是不答应,明摆着坚决拒绝,只能无奈地举起手。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有点脸皮厚,又不是真禽兽。
见裴拜野终于不再妄图,凤御北也只能点头。
什么都行,只要他的屁股不遭殃就好。
见凤御北终于松口,裴拜野也不再得寸进尺。
无妨,反正他同凤御北还有很长的时日,迟早有一天,他能得到今日洞房花烛的补偿。
到那个时候……裴拜野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咬牙,他要的可就不会再是今天这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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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互相“一点”过后,凤御北双手抽筋、双目失神地瘫在床上,眼珠都懒得动一下。
刚刚他的脑中似又放了一场金色的烟火,噼里啪啦过后就是刺眼的白光,炸得陛下至今没缓过神来。
裴拜野见状,怜惜地亲了亲凤御北的脸颊,“去沐浴过再睡,嗯?”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凤御北可能自己帮助自己的次数都不多,得出这样的结论,让裴拜野更加兴奋。
“嗯。”凤御北闷闷地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字,他身上的汗黏糊糊得很不舒服,但又实在不想下床前往汤泉。
看透他心中所想,裴拜野任劳任怨地把白荔枝裹起来,抱着人放到汤泉中,自己则去收拾换上干净的床榻。
待他返回到汤泉中,凤御北依旧懒懒地泡着。
啧,生来就是等人伺候的皇帝命。
裴拜野认命,所以亲自上手替凤御北一点点清理干净,连头发都细细洗过,又把人放在熏笼处烘干,才抱瓷佛似的把人抱回床上。
这么折腾一遭,凤御北反倒不困了。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一声,都已经是夫夫,陛下也不再端着,坦白直言,“饿。”
饶是白日里有宴席,凤御北却因为心里不舒服没吃上几口,裴拜野都一一看在眼里。
“就知道。”裴拜野裹上衣服,行到寝殿外面打开门。
门口的小太监见里面出来人,连忙过来,“娘娘有何吩咐?”
小太监机灵得很,裴首辅,和裴皇后,明显是皇后娘娘这个称呼更显得气派,当官的肯定都愿意别人叫自己更大的官衔。
“……叫大人就好。”裴拜野调戏凤御北一套一套的,但这些东西放在别人嘴里,他听得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欸,大人是要上吃食吗?奴才刚刚去小厨房看过,里面的菜饭都按照您的吩咐,热乎着呢。”小太监立马改了称呼,并且他保证,明天这个称呼就会晓谕前朝六宫。
“嗯,让他们放在外殿就行。”裴拜野吩咐完,转身回到寝殿。
“这么快?”裴拜野刚回来,凤御北就看到外殿隐约有宫人进来侍奉的身影。
不多时,食物的香气四溢,勾得凤御北也不再懒洋洋,只恨不得马上到桌前。
不过这次陛下吃一堑长一智,记得踩上自己的鞋子,绝不给裴拜野多一点占便宜的机会。
裴拜野把饭菜收拾好端进来时候,凤御北已经乖巧等在桌前。
待布好菜,凤御北先舀了颗虾仁送入口中,配着南瓜牛乳粥嚼了嚼咽下去,表情颇为满足,“好吃,爱卿备的这桌菜甚合朕心。白日里宴席总要合祖宗的规矩,腻得慌。”说着,又舀了几丝青笋。
裴拜野摸摸鼻子,其实他之所以没有准备一点咸辣油腻,主要是因为,他原本是按照“事后餐”的标准备的。
如果两人真的做了,那凤御北肯定只能喝些软糯的粥,就连小菜他都特意备的清爽滋味儿。生怕第一次给陛下留下丁点不好印象,对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
不过无所谓了,凤御北吃得开心就好。
“你不一起吃吗?”见裴拜野不动筷子,凤御北问道。
他和裴拜野差距这么大的吗?明明是一样的事,怎么就他累得不行?
“哦,吃。”裴拜野舀起面前南瓜粥抿了一口,随后继续盯着凤御北。
虽然游戏通感做得很逼真,但饥饿这种感觉并没有涉及,所以裴拜野确实不饿。
如果一定要让他选择吃点什么的话,他更想咬一口凤御北。
可惜,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等凤御北吃得心满意足时候,殿内龙凤花烛已经烧了过半。
招呼宫人进来收拾好桌子,一齐洗漱过后,两人才又躺回到床上。
凤御北躺在内侧,裴拜野躺在外侧。
然后,凤御北就被裴拜野的手臂箍在怀中。
“热。”陛下表示抗议。
“不热。”裴首辅无情驳回。
“我热,我们可以离得稍远些。”凤御北讨价还价,龙床拢共就这么大,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不热,若是陛下觉得热,那不若我们褪去衣物,再来一次。”裴拜野眯着眼,没吃饱一般看向凤御北,语气挑逗又暧昧。
“不!不用了,朕不热!”凤御北立马改口。
“嗯。”裴拜野满意地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丝,黏黏糊糊,“我就说不热。”
“睡吧。”哄小孩似的一句轻喃。
“……”
不多时,裴拜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凤御北尝试着挣脱开这人的手臂,然,并没有什么用。
算了,就这样吧。陛下彻底放弃,不再挣扎,没多久,寝殿内的呼吸声又添了一道。
夜深人静,圣凰殿内的两道声音逐渐融为一体。
“喳喳,喳喳,喳喳喳——”
“唔,什么声音?”凤御北揉揉眼睛,刚想翻身就被一条手臂拦住了去路。
他怎么还在裴拜野怀里?!这人睡一整晚居然都不动弹的吗?
半夜起来发现陛下滚出臂弯,于是又把人捞回来的裴拜野:……
“喜鹊。”裴拜野说着,很自然地亲了口凤御北的脸颊。
要不说合法夫夫就是爽呢?以往他那里有这样方便、这样快捷、这样好的条件?
“眼下什么时辰了?”凤御北早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亲昵,并不在意。
“才卯时,困不困,再睡会儿?”见凤御北不反抗,裴拜野的手不着痕迹地揉上凤御北的耳垂。
“嗯。”凤御北点点头,又闭上眼睛躺回裴拜野怀中。
他倒也不是困,就是身上懒懒的,反正今日罢朝,他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也没关系。
裴拜野本以为凤御北还困顿,因此撤了在人耳垂作乱的手,结果发现陛下眼睫一颤一颤的,根本没睡,于是手又捏了回去。
凤御北懒得管裴拜野,反正这人总有一百种理由狡辩,保不齐最后还是自己被调戏,得不偿失。
二人闭目养神直到太阳升起照射进来,细碎的几缕光晃到凤御北的眼睛。
睁开眼,发现裴拜野的手一直举着,阻挡在自己脸前。
“清安要起床吗?”裴拜野把手放下,覆盖到凤御北腰间摩挲,明显是不想起。
“嗯。”凤御北甩甩脑袋,他突然想起来,今日自己并非无所事事,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什么事?”裴拜野好奇,他不记得这前后凤御北有什么事必须要做。
“你还记得之前朕同你提起过,戚无彻死后,驻守北地的人选吗?”
“嗯,记得,臣推荐谢知沧。”裴首辅“公报私仇”四个字几乎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凤御北一听裴拜野语气,就知道这俩人的梁子算彻底结下了。
“所以,清安这是有人选了?”即便在谈正事,裴拜野的手也不老实。锦被之下指尖翻动,三两下就掀开凤御北的寝衣一角,温热手掌摩挲到陛下腰侧。
“嗯。”凤御北扒拉开裴拜野的手,越过裴拜野翻身下床,对着床榻上表情不满的人狡黠一笑。
“朕觉得,爱卿所言极是。”
“所以,朕已决定,下一个派往北地驻守的人是……”
在裴拜野宛若雄鸡斗胜的得逞目光中,凤御北歪了歪头,笑着吐出三个字。
“燕、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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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陛下的往事(1)
“……”
很好,谢指挥使、燕指挥使,只差一个字他就成功了。
裴拜野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私心,但也没那么绝对。
北地对于鸾凤而言一直都是重要的兵源和马源,如果不是他还要留在京城凤御北的身边,裴拜野也会选择自荐去北地挂个职。
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近一个月来关于「北地将军」的人选一直都是朝堂上争论的重心。
【北地暴雪】的任务奖励系统已经自动发放,裴拜野可以称得上是独占鳌头。但相比于按贡献值计算的系统奖励,「北地将军」这一职位那可就全凭凤御北的意思了。
谁若是能拿到,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能一口把人吃成胖子的大馅饼。
不过,作为玩家之一,裴拜野自然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积极,并不是多么忠君爱国,无论凤御北派谁去,都无异于给自己埋下一颗钉子。
他现在无法吃到这块嘴边的大饼,那其他人也不要妄想能吃到。
于是,同样作为游戏NPC的谢知沧被裴拜野推荐出来。
“朕同谢爱卿和燕爱卿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燕问澜出任北地将军。”
凤御北私下同二人商量时候,谢知沧对要去哪儿无所谓,反倒是燕问澜主动提及想去北地,综合考量下来他也合适。反正地支营的副官早已能独当一面,燕问澜的功勋也足够配得上这份升迁荣誉。
“哦。”裴拜野兴趣缺缺,只要不是玩家就成。
“燕爱卿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北地,朕约了他小酌送行。”凤御北说着招呼人进来服侍洗漱,又取出一套月白衣衫换上,“所以朕现在得去赴约了。”
“去哪儿?”正准备出门,凤御北突然被人从身后圈住脚步,热源也紧贴而来。
“神仙也醉。”京城一处极知名的酒楼。
“好。”裴拜野点点头。
凤御北莫名其妙,不明白裴拜野在好什么。
直到坐上出宫的马车,凤御北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紫衣男人,明白了裴拜野的那句“好”是什么意思。
好,我同你一起去。
“裴拜野,你多大了?”凤御北深吸一口气。
“二十有二。”裴拜野认真作答。
“……”凤御北不知道裴首辅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在刻意装傻。
二十有二的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十二岁的小孩还离不开人?!
“刚刚结成婚契,陛下就嫌臣烦人了是吗?”裴拜野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怨妇似的撩起车帘,去看外面的街景,“臣知道,陛下一直不喜欢臣……”
“停停停!”凤御北抄手拿起苹果,一把塞进裴拜野嘴里,以求得片刻安宁。
“朕不是那个意思。”凤御北捏了下眉心,叹息道,“朕只是觉得,你同燕爱卿和谢爱卿还不甚熟悉,况且你和谢知沧……”
凤御北担心的主要是这个,裴拜野的性子他懂,傲气得很,好巧不巧,谢知沧也一样。
就依这俩人的目前情况来看,他是真怕二人在燕问澜的送行宴上打起来。
“哦,陛下希望臣同谢知沧和好?”裴拜野了然。
凤御北点头,难得他觉得裴拜野也有解语花的时候。
“那好啊,就趁着这次机会吧。”裴拜野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跟着凤御北,别说见谢知沧了,就是去祭拜戚无彻,他都要跟着!
“清安放心,我会同谢大人好好聊聊的。”
京城神仙也醉
凤御北的车驾停在门前,立马有机灵小二搬出脚凳放好,还殷切伸手想要扶车中贵人出来。
结果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对着他晃了晃示意退后,随即便从车里钻出来个男人一个大跨步下车。
裴拜野站在车边撩开帘子,扫视一周并无异样后,把手伸到车里,一只细长白皙的手落入他的手掌心。
凤御北像是对这地儿挺熟悉,尤其见到他之后,掌柜的立马诚惶诚恐出来迎接,“哎呦,沈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嗯,老地方。”凤御北看掌柜的一眼算作回应。
“欸,得令,剩下两位公子已经在等着您嘞,小的这就安排人上菜。”掌柜对店小二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去后厨催一催。
“好。”凤御北走上楼梯,突然想到什么,又把掌柜的招呼到面前,看了眼跟在身侧的裴拜野,“加一道糯米八宝鸭。”
“欸,得嘞。”掌柜的领命而去。
“嗯哼?”二楼都是包间,往来的人不多,裴拜野轻轻扯了下凤御北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刚刚那道菜是陛下特意为臣添的吗?”
“叫沈公子。”凤御北瞪他一眼。
“哦,还真是。”裴拜野抓住重点。
“糯米八宝鸭是神仙也醉的隐藏招牌,由一位从宫中膳房出来的老御厨所制,朕小时候经常吃。”凤御北有点不自在,“这菜不在单子上,熟客才能点,想来你还未尝过。”
“沈公子待我真好。”裴拜野眯眼笑着,在凤御北脸上突袭一口,随后连忙说正事,“走吧,再过会儿那两人该等不及了。”
……
推开「九重天」字号间的门,就能闻到屋子里浓郁的酒香。
只见燕问澜不动如钟坐在那里的背影,似是老神在地看向窗外。
“谢知沧呢?”凤御北示意裴拜野再把其他窗子打开,好散散这屋子内的酒气。
燕问澜听到凤御北的声音,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来——脖子上挂着一只已经喝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谢知沧。
“……这是,喝死了?”裴拜野犹豫开口。
“……”凤御北就知道,他不该带裴拜野来的。
“陛下勿怪,裴大人勿怪。”燕问澜对两人抱了抱拳赔罪,“臣来的时候,稚久已在此地喝得神志不清了,臣本想将人送回去,奈何他还不愿走。”
燕问澜头疼地揉揉眉心,只希望谢知沧明日酒醒,不会后悔在陛下面前丢了个大人。
“稚久?”裴拜野疑惑。
“谢知沧,字稚久。”凤御北解释。
“他这是喝了多久?”解释完,凤御北走到燕问澜对面坐下,裴拜野则坐到谢知沧位置的对面。
“臣问过掌柜的,说是不到辰时就来了,那时候酒楼刚开门,稚久就只要了一壶接一壶的酒来喝。”
帝后大婚当日,宫中防卫系统的最高首领被要求全员出动,明暗交接、布置缜密地保卫皇宫安全。谢知沧自然也在其中。
辰时是昨夜夜班解散的时间点,那他是刚下就直奔此地喝得烂醉了?
“我猜是追哪家姑娘被甩了。”裴拜野冷嗖嗖地开口,结果惹来凤御北的一声“哦”。
“哦?看来裴首辅颇有心得啊。”凤御北不必开口,燕问澜就已经贴心地接上话。
“……”
裴拜野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但他还是选择先讨陛下信任,“清安,我说的经验都是从说书铺子里听来的,清安不会误会的,对吧?”
“大概吧。”凤御北觉得裴拜野的可怜样儿有些好笑,于是并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
况且他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弄醒谢知沧。
“谢稚久,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啦!”凤御北稍微倾斜身子,靠近吊在燕问澜脖颈上的谢知沧,提高声调。
只见谢大指挥使像是被人戳中了穴道,浑身一抽,连滚带爬松开燕问澜,手忙脚乱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外衫穿好,边穿边慌忙解释:“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若去告诉夫人,她肯定会同燕霜敛那个木头疙瘩说,到时候本公子又要挨训,那我就把他下个月的酒钱都扣光!”
“清安,快,快走,若是让你母后知道咱俩又来这里鬼混……欸,不对啊……”
提到凤御北的母后,谢知沧的神智终于渐渐回笼,然后他发现自己刚刚抱着的那棵梆硬的树,就是木头疙瘩,燕问澜本人。
“木头疙瘩?”燕问澜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勾起一抹笑,却看得谢知沧手脚冰凉,心更冷。
“不是,不是我取的,是清安先叫的,是凤清安先说的!”
陛下啊,反正您身份贵重,那个木头罚不到您身上,先替臣扛过这一劫吧,否则您明日就见不到臣了!
就坐在一旁,反被甩锅的凤御北:……
“谢、稚、久。”
三个字,轻飘飘敲在谢大指挥使心头,扭头去看,凤御北正似笑非笑地坐在对面,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身旁还坐着裴拜野那个不要脸的!
“哈哈,我那个,我突然想起天干营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你们吃好玩好记我账上,我就先走了。”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自己很忙,谢知沧抓抓头发,又扯扯衣袖,瞅准缝隙就想越过燕问澜溜之大吉。
结果,被裴拜野一条手臂拦住去路。
“谢大人,今日本官来是同谢大人一笑泯恩仇的,不若谢大人给个机会?”裴拜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递给谢知沧一盏酒。
正是让他醉得疯言疯语的神仙酿。
“裴大人说笑了,我同大人何时有过仇呢?”谢知沧扯出一抹假笑,他现在只想逃,裴拜野和他的恩怨此时根本排不上号。
“嗯,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冷如针般扎在谢知沧心尖上的声音。
“稚久同裴大人确实没有过仇,但你现在,同木头疙瘩有了。”
见燕问澜出声,谢知沧的脸一下子煞白,平白被人冤枉的凤御北也不甘示弱,在一旁添火。
“同朕也有了。”
……
谢知沧:早知道还不如喝死算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那个……要不你揍我一顿吧?”谢知沧实在受不了这个堪比三堂会审的肃穆氛围,主动凑到燕问澜身边。
燕问澜扫他一眼,谢知沧立马又缩回来,不自觉靠近凤御北。
“那,陛下,要不您打我一顿?”又欲把脸凑到凤御北面前。
“不。”凤御北还没出声,谢知沧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扯住了后衣领,“谢大人,陛下如今已成婚,注意避嫌。”???
“裴拜野你不要仗势欺人!”谢知沧转向他唯一惹得起的裴拜野,愤怒瞪他一眼。
“清安你看,不是我不同谢大人和好,实在是谢大人不愿。”裴拜野摆手撇嘴,似十分无奈。
“……”谢知沧深吸一口气,索性也不再行动,直接往椅子上一瘫开始摆烂,反正他现在相当于债多不压身。
“那你们想做什么,来吧,我都能承受得住。”一脸的英勇就义。
燕问澜刚想开口,就被谢知沧出声打断:“先说好,不许罚我去校场边扎马步边读自省书!好歹我现在也是堂堂指挥使……”
谢知沧越说声音越小,他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怕丢人你还喝那么多?”看够了好戏的凤御北此时终于好心开口。
谢知沧此人酒量一般,酒品极差,如今日这般撒酒疯的场景凤御北见怪不怪。偏偏还人菜瘾大,长到这么大,除了凤御北和燕问澜,整个京城也没几人敢同他共饮。
因为谢指挥使虽然酒品不行,但是揍人很行。
谢知沧“啧”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客官,酒菜已备好。”随后就是礼貌敲门声。
“进。”燕问澜从鼻腔里哼出声。
店小二一进包间就感到这里的氛围不甚寻常,死死低压着头把酒菜摆上桌,一眼都不敢多看这四位贵客。
作为京城第一楼,「神仙也醉」的往来客人都非富即贵。他怎么着也是小二里的头头,服侍过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甚至他还见过不少金发蓝眼、衣着暴露,操着一口奇特话音的异国来客。
但眼前这四位客人,明明为首上座那人笑得极随性又漂亮,但偏偏也是那人,只坐在那里就压得人不敢多行一步,生怕做错丁点事就惹来杀身之祸。
店小二布好菜色,匆忙深鞠一躬,把托盘一转抱到怀中,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知沧张了张嘴,只恨自己没有跟着一齐跑出去。
“你不会,真的被哪家姑娘……”店小二关上门后,燕问澜确定周围不再有其他人才出声。
“说什么呢?”谢知沧站起来,看样子气得不轻,“你以为我是你吗燕霜敛?”
“燕霜敛?”裴拜野小声重复一遍。
“嗯,燕爱卿的字。”凤御北答过,想要动筷子夹桌上橙中蟹肉,却只听“当啷”一声,陛下手中的筷子摔到桌沿,骨碌碌滚到地上。
又一阵诡异地安静。
“臣有罪,请陛下息怒!”互相瞪着的燕问澜和谢知沧立马清醒,条件反射地甩衣跪在地上。
裴拜野看到桌下凤御北仍旧曲着的、不太舒服的手指,掩饰尴尬般咳了一声。
他自觉昨夜也没有很过分吧?应该是陛下第一次的缘故,想来日后习惯,就好了。总之,还是要多练。
当然,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同凤御北说。他不想变成历史上最快被打入冷宫的皇后。
裴拜野若无其事地将凤御北丢掉的筷子拾起来搁到一边,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蟹酿橙喂到陛下嘴边,“好吃吗?还想吃什么?我都喂给沈公子。”
凤御北张嘴,洁白尖利的牙齿像是咬裴拜野的肉一样狠狠咬上瓷勺,舌尖一勾将蟹肉卷入口中,随即扭过头不再看裴拜野,自然也没发现这人看着他不住滚动的喉结。
他昨夜就不该心软,任凭裴拜野两句好话,几声服软就同意了这人的过分要求。
更要命的是,当他觉得已经足够的时候,这人就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口中重复的不是“快了、很快了”,就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若不是凤御北说什么都不干了,怕不是今日他连筷子都捉不起来。
他昨夜用膳时就发现自己手掌酸痛得无法动筷,本以为今日就能好,结果今日更甚。
可恶的裴拜野!
“朕无事,你们起来吧。”凤御北同裴拜野的恩怨不会牵扯其他人,他出声要燕谢二人起身,顺便把燕问澜之前叫来的醒酒汤推到谢知沧面前。
凤御北一番“愠怒”过后,燕问澜和谢知沧的事至少目前算是告一段落,谢知沧拿起碗,灌药一样把醒酒汤一口喝干净。
“陛下……”谢知沧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一碗醒酒汤下肚,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地就要对着凤御北倒过来。
“谢知沧!”裴拜野搁下碗中剥了一半的虾,牙根痒痒地侧身挡在凤御北面前。
“在外面,叫沈三。”凤御北纠正谢知沧的称呼。
“哦哦,对,沈三公子。”谢知沧也不在乎挡在面前的裴拜野,甩甩脑袋趴在桌上。
不多时,谢大指挥使整个人的脊背开始一抽一抽的,还能听到浓重的呜噎声调。
裴拜野眯眼看着,暗自庆幸自己又挡下一个情敌。
他刚刚说什么“被哪家姑娘拒之门外”的话也不是完全的顺口胡诌,自在北玄州的时候,他就怀疑谢知沧对他家陛下有意思,今日一见,这不妥妥的“他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借酒浇愁?
类似的场面,裴拜野在小妹被没收的“违禁书目”里可没少见,更可怖的是,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新娘”最后会选择同借酒浇愁这位重修旧好!
一想到凤御北会和别人做昨晚那样的事,甚至他们可能还会有更加亲密的动作……裴拜野只觉得自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快要崩断。
裴拜野能保证凤御北不会再同玩家结亲,但谢知沧本就不是玩家,甚至他还是游戏中预设的与凤御北生死相随之人……
裴拜野越想越吃味儿,几乎都能就着嘴巴里的酸把面前一笼屉的虾饺全吞了。
凤御北听到谢知沧的呜咽声,想要上前查看情况,结果被裴拜野的手臂箍住去路。
“让开。”陛下也是有脾气的,此时在外面,他当然不可能像是在宫中寝殿里那般纵容裴拜野胡闹。
“清安……”裴拜野一开口,满满的弱势祈求意味。
“……”凤御北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语言和行动如此分离的,“别来这套,我不吃。”
“没有来哪套,你别动,让我抱抱,好不好?”裴拜野说着,也不等凤御北同意,双臂把人圈到怀中。
凤御北根本不知道裴拜野在发什么疯,他也不清楚谢知沧在哭什么。
陛下年纪轻轻、未育一子,却突然有了一种喜当爹的错觉。
裴拜野抱得很紧,凤御北拍拍他脊背也没挣脱出来,只能给燕问澜递一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谢知沧的情况。
“稚久,哭什么?你都多大了?”燕问澜双手捧起谢知沧的脑袋,露出一张哭得花猫似的脸蛋,“好了,刚刚的事霜敛哥哥不计较了,别哭了,嗯?”
“呜……”谢知沧死死咬住嘴唇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在看到燕问澜面容的那一刻彻底崩溃,“燕霜敛,你能不能,能不能永远都不死啊?”
“……”
一句话,就连在一旁默默吃味儿的裴拜野都默默回过身。
“谢稚久,你是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燕问澜猛地放开支撑谢知沧双颊的手,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改为捏上这人的脸颊肉,“还是说,你今早出门脑子被马踢了?”
“燕霜敛,我替你去北玄州好不好?”谢知沧抹了把脸上的泪,突然道。
燕问澜不能去北玄州,因为……因为他看到,一旦燕问澜去了北玄州,他就会死的!
就像自己的娘亲一样,走了,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谢知沧昨夜值班时,迷迷糊糊间梦到了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未来。
他看到燕问澜在北玄州府衙中,穿着一袭银色铠甲,被人用长枪交叠压在肩上逼迫着跪下。
随后,他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什么“逆贼”、什么“捉拿”,什么“押回大牢”,还有什么“处以极刑”……
然后他就看见燕问澜怀中似揣着什么东西,他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有人在后面穷凶极恶地追。
血,流了很多,染红了灰墙、青地和蓝天……
“不,陛下已经亲命我为北地将军。”燕问澜想都没想就拒绝,“稚久,呆在京城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最喜欢京城的吃喝玩乐吗?这些有趣玩意儿到了北地可就没了。”
谢知沧肩膀抖了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是喜欢京城繁华热闹的一切,喜欢这里轻柔的风和娇俏的人儿。
但是,他更喜欢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燕问澜。
他知道,通过一场梦境就下这样的结论很草率,但他总觉得那一切都是真的,他总觉得,如果他放任燕问澜前往北地,那一切故事的结局都会变成他梦中的样子!
“陛下,我想去,让我去好不好?”看燕问澜态度坚决,谢知沧将手中的救命稻草交给凤御北,“陛下,您一开始的人选不就是臣吗?让臣前往北地,好不好?”
谢知沧双膝跪地,抓住凤御北垂下的衣角。
“为什么?”凤御北疑惑,谢知沧前几日还对这差事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而且他也了解稚久的性子,并不是贪图权势官位之人。
“因为,因为我不想看到燕霜敛这个木头疙瘩比我厉害,比我的官位高!”谢知沧答。
“稚久,欺君罔上可是重罪。”凤御北皱眉,放下欲送入口中的甜酒酿。
“因为臣,唔……咚——”
“这是怎么了?!”见谢知沧突然软趴趴倒在地上,凤御北猛地站起来,就要上前查看,没想到燕问澜更快他一步。
“没事,就是饮酒过度外加情绪起伏太大而已。”收回搁在谢知沧脉搏上的手,燕问澜长舒一口气,回禀凤御北的问题。
“他刚刚想说什么?”凤御北自言自语。
陛下不明所以,裴拜野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私密页面的系统提示说:当前任务涉及到的NPC谢知沧,其随机生成语言违反了《游戏安全管理条例》,因此被系统强制禁言休眠了。
真是奇事,第一次见系统禁言NPC的。
“臣猜测,许是稚久又想起了当年玉飒将军的事。”燕问澜出声猜测。
凤御北垂下眼眸,面前又浮现起那个笑得极是灿烂的女子面容。
玉飒将军,本名周玉飒,是谢知沧的母亲,也是鸾凤百年来最有名的女战神。
周玉飒同谢老将军结成夫妻后,二人恩爱非常,对小儿谢知沧也疼宠有加。
直到先帝四十八年,北地边境几个小国联合作乱,玉飒将军自请领兵前往,本来不过几个弹丸之地的虾兵蟹将,对周玉飒而言即便全部活捉也不算什么,可是那帮人用了毒气。
一种从前只用在南方丛林中的战争伎俩。
谢知沧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盛夏得知到母亲的死讯。
那时候,凤御北的母后也刚薨逝不久。
两个骤然失去母亲的小孩,就像是庇护所突然坍塌的两只小兽。
一时间,骤雨轰隆而至。
“是凤氏对不住他。”凤御北放轻声,像是怕吵醒谁。
“陛下这是什么话?!”燕问澜瞪眼,一脸坚毅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为国捐躯、青山埋骨是臣等毕生所求的荣耀!”
凤御北摇摇头,脱力地坐下,定定看着燕问澜开口:“霜敛,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去北地,清安绝不勉强。”
“不。”燕问澜摇摇头,态度坚决,“陛下,臣是自愿的,绝无任何强迫意味!”
“陛下,此时的北地群龙无首,钱多来那个左右逢源的官场老油子只能维持住表面和平,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北地必然会发生无法遏制的暴乱!”见凤御北脸上出现犹豫神色,燕问澜焦急地拔高声调,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呈到凤御北面前。
“这是陛下着臣等所调查之事,陛下请看。”
凤御北打开密函,裴拜野离得稍远一些避嫌。
“无妨,你可以看。”凤御北看他一眼,开口道。
他都娶了裴首辅,那他们就是一家人。
鸾凤虽也有禁止后宫过度干政的规矩,但裴拜野毕竟身份特殊,凤御北甚至保留了他首辅的身份,允许他继续留在朝堂参政议政。
在陛下眼中,他们不仅是家人,也是一同抵抗谋反逆贼,守护江山社稷的千古君臣。
密函是天干、地支两营留在北玄州进行持续扫尾工作的暗卫送来的。
主要内容只有一个,严查肃清北敬王戚无彻残留的所有余党!
凤御北当然不认为他将戚无彻杀了就万事大吉,戚氏一族盘踞北玄一地数百年,和凤氏立国的时间一样长久。
当时若非陛下以雷霆之威亲临,仅在三日内就对戚无彻进行了一系列的抓捕、审讯、定罪、斩处斩等一系列行动,恐怕戚无彻连死都不必死。
那些同北敬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的世家大族,会拼了命地保住戚无彻的性命和地位。
当然,这不是他们多么重情重义,只不过是怕凤御北顺着戚无彻查到他们这些年干过的腌臜事罢了。
就算他们不敢同戚无彻一样存了反心,那大到克扣税收,小到强占农田,林林总总的类似坏事,哪怕主家秉持洁身自好仁义之礼,谁又能保证家族里不会出个不肖子孙呢?
他们是怕凤御北以此为口子,将他们蒙了数百年的遮羞布全部扯开。
那到时候,不反也得反了……
凤御北自小学的便是帝王权衡之术,那些世族担忧的证据,他早已掌握得七七八八,但他并不打算大刀阔斧地将这些蛀虫直接削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贸然动手只会引起民间人心惶惶。
但戚无彻谋反一事则不同,裴拜野带着一众百姓直接闯入戚无彻宅邸,亲耳听到那个疯子说要杀掉当朝皇后,推翻当朝政权,他是反贼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凤御北对戚无彻动手再快,也不会有百姓觉得这算什么。
况且同戚无彻一同处斩的还有几个惹得民怨沸腾的贪官酷吏,此事在天下已经传开,众人拍手叫好都来不及,甚至凤御北在民间的声望还上升了一个档次。
如此情形之下,那些世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夹着尾巴任由凤御北暗地里乖乖地查。
以陛下如今在民间的声誉,他们谁敢举起反旗,怕不是要被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但这只是大部分世族的想法,还有一小部分则活动越发频繁,甚至暗地里有召集戚无彻旧部的意思。
毫不意外,这些家族就是入伙了戚无彻谋逆阵营的蠢货。
凤御北修长的手指划过密函名单中的一个个姓名,比他想象得要少。
到底行谋逆之事的人,要不就是像戚无彻一样没有脑子只有一腔热血,自负到被人捧一捧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要么就是野心太大吞噬了理智,狠毒又阴暗,聪明至极觉得即便暴露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总之都是相对极端的人,可大部分人其实都庸庸碌碌。没那个胆子如裴拜野一般揭发北敬王意图谋反之实,也没有胆子参与到北敬王不要命的疯狂计划之中。
裴拜野在名单上看到不少熟悉的玩家姓名,再结合密函的文字描述,他自然知道这就是凤御北对【北地暴雪】事件处理的尾音。
彻底调查,拔出隐患,斩草除根!
裴拜野心下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北地暴雪】事件在系统将奖励下发给他的那一刻就应该结束了,包括他的任务页面都已经显示出「事件已完结」,至少在以往赛季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刚刚,他看到凤御北其实并没有停止对北地之事的调查,他才知晓对凤御北而言,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
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裴拜野的心口,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此时,裴拜野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他刚刚没有开着直播,否则这份密函一旦泄露出去,他家陛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嗯,反正凤御北目前所作一切于裴拜野而言并无影响,那他肯定是要全力支持陛下的。
如此想着,裴拜野在私密页面打开【日入千万】的私聊,给自己的房管去了一条消息。
对面闪了许久「正在输入中…」,就在裴拜野以为不会收到回复的时候,聊天框跳出一个透着淡淡死感的【好。】。
“烧了。”凤御北一一记下重要信息后,把密函递给裴拜野。
裴拜野“啧”一声,他怎么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接替了王公公的活儿呢?
见裴拜野不接,凤御北也没多想,就打算把密函扔给燕问澜去烧掉,结果还没转手腕,手中函就被抽走。
“刚走神了。”裴拜野悻悻解释,接过凤御北手中信函,走到烛火边将其点燃。
“陛下已全记下了?”暗卫接受的训练都以简洁高效为宗旨,反映在书信自然也一样。
譬如刚刚那封密函,足足两页半的纸,信息密度极高,学霸天才如裴拜野,他自认常年看文件磨出的记忆力已远超常人,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自己已记住了全部信息。
“嗯。”凤御北点点头,眼神瞥向那道糯米八宝鸭,示意裴拜野夹菜,“这又没什么难的。”
裴拜野收到指令,切下一小块肉喂到凤御北口中。
“唔,御厨的手艺这么多年一点没变。”陛下难得出口称赞。
燕问澜见上首两位又开始了,只想带着谢知沧赶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免得影响二位发挥。
“陛下若无其他事,那臣就带着谢指挥使先行告退了。”
说着,将谢知沧一只胳膊挎在脖子上,结果发现这人晕得像软绵绵的面条,一点劲儿都没有。
眼看裴拜野看向两个“外人”的眼神愈发不善,燕问澜心一横、牙一咬,抄手抱起谢知沧就要跨步出去。
“欸,等等。”刚把人甩到怀里,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凤御北一声叫停。
燕问澜觉得自己的腰在疯狂叫嚣。
“本来说的是今日小酌来给你送行的。”凤御北亲自执壶,满满倒了三杯神仙醉,“稚久已经独自喝了这么多,今日就不罚他不做陪了。”
凤御北看了一眼身侧的裴拜野,裴拜野会意将一杯酒递给燕问澜,自己则拿起剩下的一杯。
“愿霜敛此去还北地一片清明祥和。”
“愿陛下多加珍重,岁岁长安。”
“燕大人,保重。”
三人举杯同饮,被搁在桌前趴着的谢知沧也似回了魂,嘟囔了一句什么,凤御北和裴拜野并没有听到,只一直盯着他看的燕问澜看懂了他唇瓣翕动间吐出的字词。
“燕霜敛,你别死。”
燕问澜将人重新抱起来出了「九重天」字号间,嘴角绷成一条线,心却烫乎乎的:“好,我不死。”
因为谢知沧的突发情况,今日这桌送行宴算是彻底提前结束了,不过凤御北并没有要起驾回宫的意思。
“要出去逛逛吗?”裴拜野随着凤御北的目光看向窗外。
将近六月,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各种颜色的花儿缀满了大街小巷,开得格外热闹,卖布的、卖糖的、卖珠花的货郎往来络绎,吆喝声此起彼伏。
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天气。裴拜野心想。
“裴拜野,其实,朕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凤御北收起支着下巴的手掌,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什么?”不知为何,明明凤御北脸上表情并没有改变,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又舀了一勺剥好放在碗中的虾仁,但裴拜野就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哦,我保证,下次改进,不会再这样了。”看凤御北放弃筷子转而用勺子,裴拜野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连忙在陛下发火前表态。
由此可见,裴家父母良好的家庭相处模式潜移默化地教了裴拜野很多东西:
比如,在老婆发火前,准确找到错处并迅速承认错误,有利于良好家庭关系的建立。——来自裴父身体力行所作的《裴氏家规》
“你在说什么?”凤御北眨眼,直觉告诉他裴拜野肯定是又误解什么了。
“以后,清安说停我们就停。”反正此地无外人,裴拜野怜惜地捧起凤御北的手吻了吻。
“……”很好,是陛下想听到的承诺,但还是不出意外地,他们所言并不是一件事。
不过越到后面,凤御北就越会发现,男人不只是床上的话不能信,在床下时候,给床上做的承诺,也不能信。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觉得,稚久他待我的心思同你一样?”凤御北斟酌着措辞。
俯身在凤御北身前亲吻的裴拜野浑身一顿,浑身血液就像是被瞬间抽空一样。
果然,无论他如何做,该来的都要来了吗?这就是妖妃线不可避免的走向吗?
半晌过去,他终于听见一道自己的声音:“怎么,清安是要将他迎入宫中与我一同侍候吗?”
“是我待清安不够好吗?那我改好不好?你别娶别人,好不好?”说到后面,裴拜野嗓音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
“……”
凤御北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明白,裴拜野对谢知沧那过度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原来,男人争宠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作者有话说:虽然陛下魅力值9999+,但谢大人对陛下那确实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哈哈哈,裴首辅差点把自己呛死的醋吃跑偏了~
本文唯一副cp已经完全出来啦,就是燕问澜x谢知沧。正文不会多写副cp感情线的,番外写的话会标注。
总之,希望裴大佬明白:两个0是不会有可能的!(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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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犯了天下师尊都犯的错》
阴暗绿茶撒娇精徒弟攻X颜控娇养富贵花师尊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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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陛下的往事(2)
景丰四十八年夏至
“清安,我也没有娘亲了。”
这是谢知沧失踪数日后,同凤御北再见时的第一句话。
距离上一次他们切身感受到亲人的逝世不足半年。
那时凤御北跪在司天台前,苦苦祈求父皇去看一眼母后的棺椁。
不知何时,他的父皇开始沉迷美色、丹药和占卜,与母后感情生分,至死也不愿相见。
那时候,陪在一旁的谢知沧是如何说的呢。
他说:“清安别哭,以后我娘亲就是你娘亲,我阿娘说她可喜欢你了。”
……
“稚久哥哥,再也不会有娘亲保护我们了,对不对?”凤御北呆呆的。
那一年,他的眼泪已经在母后的葬礼上流尽了。
谢知沧像是被凤御北一声哥哥唤回魂,将已经被抓成一团的衣摆从小太子手中扣出来,握住他的手腕,“对,所以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
“可是,我怕。”凤御北往后缩了缩。
华云寺毕竟只是一时暂避之所,自打从寺里回来后,凤御北就越发感觉这座皇宫中有无数人在日夜祈祷着自己的死亡。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恶意。
以往,这样的恶意都被他的娘亲一一挡下。
“不怕,我会一直陪着清安,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
谢知沧第一次有了臣子的模样。
他松开凤御北的手,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将太子殿下的手贴在心口宣誓……
“永远不会背叛。”凤御北将手掌翻过,握住谢知沧的,重复一遍他的话。
时至今日,凤御北仍旧记得那日的阳光。
炽热又滚烫。
仿佛将他从十三层寒水地狱中捞出。
又或者是,有人来到了寒水地狱中陪他。
那一年,他九岁,谢知沧十一岁。
“看,先前我在娘家门口种的茉莉开花了,我爹说我娘最喜欢茉莉!”十二岁的谢知沧手里抱着一捧茉莉,满头大汗地跑向凤御北,“爹说这是好兆头,肯定是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清安,我把好兆头也一起送给你,你的病要快点好起来!”
今天是周玉飒将军的祭日,谢知沧在学堂请了半日假,直到快下学才回来。
“我娘喜欢桃花,也不知道她的家门口有没有开出桃花?”凤御北接过茉莉,移栽在手边的一盆已经装满泥土的花盆中,心情略有些低落。
他们约定把娘亲的坟墓称作家,好像只要这样说,就如同娘亲还在身边一样。
前几日。
皇后薨逝的第一年祭奠,皇帝下令禁止太子随同前往。
“为什么?”凤御北倔强地在父皇的上朝路上拦住了他,片刻后,通红着双眼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求您,儿臣想去看母后。”
他知道自己不受宠爱,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几乎每隔几日,凤御北就会从被废黜的噩梦中醒过来。
他被幽禁在废弃的冷宫中,没有人来看他,也没有人听到他的认错声,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每日能接触到的唯一活物,就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来送饭的老太监,老太监不会说话,只会把残羹冷炙照着凤御北还是太子时候的样式摆好,然后沉默退下。
凤御北冷眼看着眼前装模作样地穷讲究,心中只觉无比讽刺。
他就这样在重复的噩梦中一日日煎熬着,终于熬到母后的祭日。
他想去找母后说说话,他想让母后帮帮忙,帮他驱走这些噩梦,或者能将他带着一同走也行。
哪怕是明日父皇就下旨将他罢黜也好,至少不必再如同现在这般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皇帝下旨,前往祭奠皇后的队伍名单中,并没有太子殿下。
凤御北遣人去问过,得到的只有一道冷冰冰的口谕:恐三子凤御北亲临皇陵惊惧过度,为佑安康,着,禁止太子入皇后陵园祭祀。
“北儿。”凤御北惊异抬头,不过几月不见,父皇的声音竟苍老逾耳顺之年。
凤重山将凤御北抱起来,才十岁的小孩不重,甚至有些太轻了,连他常用的配剑都比不上,轻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叶。
“谁是太子的近身服侍太监?”皇帝语气中的不悦夹杂着怒气,如炬目光扫过跟在凤御北身后的每一个人。
“王成贵。”终于看到一个他认识的面孔,是自己亲自派到北儿宫内伺候的。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王公公“嗵”地一声跪下,脑袋一下下磕在坚硬的台阶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父皇,不关他的事。”凤御北对凤重山摇了摇头,又对王公公道,“起来吧。”
王公公当然不敢依照凤御北的话起身,仍旧跪着,只不再不要命地磕头。
“太子近日可有疾病?为何太医院并未上报?你们就是这样服侍主子的?”凤重山怒气依旧。
“回,回去皇上的话,殿下并未生病。只是,只是……自娘娘薨逝后,殿下用膳一直不香,御膳房换了许多种样式,可,可……”王公公说着说着,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即便换着花样做了许多菜式,凤御北依旧恹恹地没什么胃口,王公公日日跟在小殿下身边,眼看着他一天天地瘦下去,急得几次病倒。
“北儿,朕是不是同你说过,不要随意使小性子?”凤重山皱眉,让怀中的儿子面向自己,“你是太子,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日后该如何接手父皇手中这万里江山?难不成要让祖宗基业都葬送在你手里?”
凤御北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亡国皇帝,比废黜太子更可怖的下场!
他不要!他不要当亡国之君!他不要被万人唾骂!他不要被玄尸城楼!他不想死……
“父皇,北儿想母后……”凤御北拽着皇帝的衣领才勉强没让自己一头栽倒下去,忍了半天仍旧没忍住眼中的一包泪,片刻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皇,北儿,北儿不当太子了好不好……您把北儿废掉吧,北儿不配做太子,更不配做皇帝……求您了,父皇,您把北儿扔到哪儿都可以,北儿想去皇陵陪着母后……”
“放肆!说什么胡话!”凤重山被凤御北一席话气得不轻,但看着儿子哭得凄惨模样,仍旧不忍心说出更重的话。
“好了,北儿不哭了,是不是小四欺负你了?父皇回去肯定训斥他,好不好?”凤重山尽量放轻了声音哄着凤御北。
四皇子最是娇纵,仗着母家势力强大,在皇后死后一直对凤御北这个无依无靠的太子多有不敬。
凤御北摇摇头,四弟如何做他不关心,反正自母后薨逝后,他就再也没把自己当做过太子殿下,只当一个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可怜虫、倒霉蛋。
“父皇,求您,让北儿去看看母后,好不好?”凤御北固执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凤重山看了儿子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那北儿答应父皇,自今日起好好吃饭,父皇就让你去看你母后。”
“嗯!”凤御北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当日午膳便他强逼迫着自己塞了整整三碗饭还不肯停。
王公公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就差给凤御北跪下了:“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吃啊,这样吃您的身子会遭不住的!”
“公公,本宫一定要见母后,一定要!”凤御北说着,又往嘴巴里狠狠塞了一大口尝不出味道的肉。
好恶心,好想吐,可是不能吐。
小凤御北用手紧紧捂着嘴巴。
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将刚刚用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
母后逝世的第一年,凤御北终究是没能如愿前往皇陵祭拜。
仪仗队伍出发那天,他在床上吐得困天黑地,胃痛得让他几乎觉得自己要随母后一同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虚弱的凤御北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凤重山面对一屋子的太医和侍者大发雷霆。
“朕让你们好生侍候太子,你们就给朕侍候成这样?!”
“当啷——”一声,是瓷盏被扫在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陛下恕罪——陛下饶命——求陛下恕罪——”无一人敢辩解,只齐声请罪。
“父皇。”凤御北虚虚出声,从锦被下伸出细白的手腕拽住凤重山的衣带。
“北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告诉父皇,告诉父皇好不好?”凤重山见凤御北清醒,也顾不上继续发怒,连忙去探凤御北的额头。
“父皇,你让他们下去吧。”凤御北看了一眼乌泱泱跪在榻前的人,出声求情。
“都给朕滚!”凤重山头也没回。
众人感激地看一眼小殿下,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还好太子殿下清醒及时,否则按照陛下近些年突然变得暴躁的性子,他们之中必然要有人命丧今日。
太子殿下救了他们的命。
等人都出去,凤御北才开口:“父皇,我能去看母后吗?”
“凤、清、安!”凤重山只觉得要被自己这个儿子气死,这是他一次叫凤御北全名,以往无论哪个皇子公主淘气,他只要看一眼乖巧聪慧的凤御北,都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活几年。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可是,可是父皇答应过,只要北儿好好吃饭,就允许北儿去看母后的。”凤御北期期艾艾地抓着凤重山的衣袖轻轻晃动。
他实在是没什力气。
“哦?可你吃的东西不是又都吐出来了吗?”凤重山哼笑一声,从凤御北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
“没关系的,北儿可以再吃。”凤御北慌忙表示,说罢,不等凤重山反应,就高声唤进来王公公。
“传膳,现在本宫就要用膳!快去!”见王公公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凤御北忍不住催促,“让御膳房把现有的饭菜都呈上来!”
“父皇,北儿这就吃,多多地吃!”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北儿,你太让父皇失望了。”——
作者有话说:裴拜野:这都什么破策划写出来的破剧情?能不能对我老婆好点?
作者:……哈哈,骂了策划就不能骂我了哦(心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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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苦苦的,附赠一口甜甜的儿童节小对话:
是陛下来到现代后,某一年六一儿童节。
零点刚过。
裴拜野:清安,节日快乐。
凤御北:什么节日?你们这里的人怎么每天都有节日?昨天不是刚过了成亲第966天纪念日吗?不会今天要过第967天的吧?
裴拜野:……
凤御北:如果要继续做可以直接说,你的谎言和借口都很拙劣。
裴拜野:得令!
【下一幕敬请期待拉灯三小时】
第34章 陛下的往事(3)
凤御北仍旧记得那个巴掌。
最开始是疼,火辣辣地疼,脸颊、眼睛、嘴巴一样地疼。
然后是血腥味,混着咸涩的苦被迫吞下。
不过片刻,半张脸颊的知觉消失,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挨打,也是唯一一次,当时整个人便瞬间直直扑到了枕头上。
“陛下,陛下使不得啊!”王公公见状,也顾不得皇帝陛下此时正天威盛怒,连滚带爬地就扑到凤御北身侧床榻。
“殿下,您没事吧殿下?”王公公扶着凤御北重新坐起来,语气万分焦急。
他想对陛下说,太子殿下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对待?
可他到底只是个奴才,只能用身体默默撑着殿下,让他不至于摔倒在榻上。
凤重山看着凤御北瞬间肿起的脸颊,扇巴掌的手僵直地握了握,又脱力似地松开。
“凤御北,你是太子,是鸾凤未来的皇帝!”凤重山的语调不知为何也颤抖起来,“如今这幅寻死觅活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皇帝伸手想要抚摸小太子红肿的脸颊,却被人倔强别开脑袋,“凤御北,你以为你是深宫怨妇吗,靠这种方法来博取朕的关注?!”
“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以为你母后若是知道,就能安心吗!”
“父皇。”凤御北淡漠勾起唇,似乎是笑了一下,“如果母后当年做这样的深宫怨妇状,您会不会就能多来看看她?”
“父皇,如果你能多来看看母后,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父皇,北儿只是想母后了。”
“真的,很想、很想。”
……
凤御北忘记了那天父皇是何时走出他的宫禁的,反正自那日后,凤重山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就被变相软禁了。
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他却不被允许出去。
那些时日,来得最勤快的就是谢知沧。
那日皇后祭祀仪仗,他偷偷跟着谢老将军去了,为凤御北带回来一大布兜子皇后陵园的封土。
“别的我怕他们发现,就没敢拿。”谢知沧小心翼翼地把布袋递给凤御北,“你可以在里面种上许多花,等到花开的时候,肯定就是皇后娘娘回来看你啦!”
“嗯!”凤御北抱着布袋子狠狠点头。
他还特意留了一盆土,谢知沧说听谢老将军讲,过些日子周将军的墓前会有茉莉盛放,他要给茉莉留下一捧土。
这样等到第二年花开的时候,他和谢知沧就能一起见到娘亲了。
凤御北高兴,谢知沧也就高兴,于是便和凤御北分享他在演武场的事儿。
这些事儿大都和燕问澜有关。
燕家公子燕问澜,虚长谢知沧两岁,比之凤御北则大四岁,虽然年岁上也没有大多少,但一直颇具稳重大气的兄长做派。再加上武艺精进,所以一直是两个小不点习武的指导师傅。
凤御北还好,只掌握一些防身健体术即可,又因为是太子殿下,燕问澜也不怎么罚他,谢知沧可就遭了老罪了。
自从开始上演武场,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刚开始凤御北以为他在外面同别人打架被人反揍了,还打算“仗势欺人”地去找人算账,结果一听是燕问澜所为,立马又缩了回去。
燕问澜是不怎么罚他,但凤御北也时常要在燕小指挥使手下“讨生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太子自然不会去招惹燕问澜。
相反地,太子殿下觉得燕问澜此人还不错。
虽然是严厉了点,但以往每次他和谢知沧去演武场训练过后,燕问澜都会带着他们出去游玩,寻觅京城大街小巷里藏着的有趣儿铺子。
尤其是吃食铺子。
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但凤御北却对京中小摊了如指掌,哪家面条香浓,哪家果子鲜甜,哪家的饼子最酥脆,哪家的糕点最糯甜,凤御北都了如指掌。
甚至城东面有一家糖水铺子,因兄弟发了财遣散摊子前去投奔,还让太子殿下郁郁寡欢了好几日。
“燕问澜说,陛下近日在准备西巡事宜,可能年末就要启程。”谢知沧嘴里叼了根从地上随手拔起的草,晃晃悠悠地躺在凤御北吊在院中的摇床上。
“哦。”凤御北继续平整他的小花盆,对父皇的事兴趣缺缺。
他已经想开了。他不想死。
他知道母后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随她一同去了,所以凤御北要努力地活下去。而在生在皇家,他要活下去,最好的出路就是自废武功,退出皇位之争。
凤御北本来也没拥有过什么,党羽也好,亲信也罢,除了一个自小一同长大的谢知沧,他任何人都没有培养过,所以这些没什么可放弃的。他曾经拥有的父皇的宠爱也早已经失去,唯一还算能入目的,可能也就是一点可笑的勤奋努力。
为了确保自己能在皇位之争中全身而退,凤御北决心不再努力,甚至他还要表现出一副浪荡放纵、无心俗世的模样。
太傅前来授课时,凤御北叫上谢知沧一齐捣乱,两人谁也没做过坏学生,于是就照抄四皇子的所作所为。
今日你将太傅的书藏到树上,明日我给太傅的茶水中撒些盐巴,今日你迟到早退,明日我就揪一把老头的胡子,不出几日就扰得老太傅苦不堪言。
若不是看在太子殿下聪慧乖巧的份儿上,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陛下来给凤御北和谢知沧单独授课的。
结果可倒好,他本来只需要面对一个四皇子,现在需要面对俩!
老太傅觉得,就单单这几日授课,自己少说要折寿五年!
当然,最后两人的行为毫不意外地被老头捅到了皇帝面前。
此时,两个小人才知道要害怕,一个个缩着跪在御案前不敢抬头。
“凤清安,你指使的?”凤重山看着面前的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知道,谢家小子虽然皮,但没那个胆子忤逆太傅,更不可能撺掇凤御北一齐忤逆太傅。况且就凤御北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意,谁也没办法强迫他做这些。
“嗯。”太子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梗着脖子应下,甚至他内心还有一丝窃喜:没准父皇一怒之下就将自己废黜了呢?
自打他想开了之后,凤御北就觉得,废太子的生活也没那么不堪。
没人伺候,那就是相当自在,他可以在偌大的宫殿里做任何想做的事;没人在意,那就是保命符,别人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之时,他没准还能趴在冷宫树上看个热闹?
没人送好吃的饭菜,唔,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他不是还有谢知沧嘛,谢知沧说了永远都不会背叛他,他不需要谢大公子卖命,只要一日三餐按照他的口味送来,他就觉得谢知沧足够忠诚!
这样一想,还是去当废太子更美啊。
等到以后江山安定了,他就让谢知沧去找话本子里的“假死药”。
只要吃一颗,他就能飞出这块方方正正的宫墙。飞去母后曾给他说过的塞外荒原,去尝尝漠北最烈的酒。飞去小宫娥闲聊时谈起的烟雨江南,去听听南洲最软的调。
总之,只要不再是太子,这座冰冷的牢笼就再不能囚禁住他。
凤御北甚至为此计划早早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好。”凤重山点点头,见凤御北没有辩驳抵赖,便干脆利落地宣布自己对此事的处理。
“凤御北,不敬师长、荒废学业,抄《治国通论》全四册,两遍。”
“谢知沧,未能及时劝阻太子殿下犯错,实为渎职,抄《治国通论》全四册,四遍!”
“凭什么,这明明都是儿臣的错!”凤御北一听处罚,立马着急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承认了自己才是主使,可最终却是谢知沧所受惩罚更重。
“凤御北,这就是父皇教给你作为皇帝的一课。”凤重山将两个小人从地上拎起来,并排站在一起,点了点凤御北的鼻子,又揉了把谢知沧的脑袋,郑重道,“北儿,你是皇帝,你若不慎犯了错,那其他人所承受的错误代价,就会是你的数倍!”
“今日朕怜惜你们二人初犯,所以罚得轻一些。”凤重山说着,眯了眯眼故意去压低声音吓两个小孩。
“再有下次一同犯错,无论何种惩罚,谢知沧都要领受凤御北的双倍!”
凤重山知道,凤御北一定会替谢知沧承受超出的惩罚,但他还是要这样罚。
他要让凤御北长长记性。
谢知沧领的罚他可以一同承受,但总有些东西是他承受不住的。
“北儿,你要记得,你不能犯错。”
“否则承担这份后果的,如今是谢知沧,日后就是鸾凤的万千子民!”
“痛不痛?”裴拜野越听越心疼,双手捧起凤御北的脸颊,轻柔中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落到陛下脸侧。
“还好,早都记不清了。”凤御北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裴拜野说的,不只是父皇当年的那一巴掌。
“至少从那日起,我就明白,皇帝这个位子,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美差事。”凤御北仰头灌了一口酒,呵呵笑着,“他们都想当皇帝,但都没当成。我不想当,可我偏偏当上了。你说,这好不好笑?”
凤御北明显有些醉,带着酒气的呼吸吐在裴拜野脖颈上,像是情人缠绵的吻。
裴拜野自然不会拒绝凤御北难得的主动,伸手把陛下整个人揽入怀中,蜻蜓点水般不带任何情欲地吻了吻凤御北的唇,温柔道:“可是即便不愿做,清安也做得很好。”
裴首辅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赛季,虽然一样顶着暴君NPC的头衔,可凤御北所作所为,比之前几个赛季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他的陛下,特别好。□□人,很好,做皇帝,也很好。
“呵呵。”凤御北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他觉得有些热,于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一些凉凉的东西,比如裴拜野的手臂、脖颈,抑或是裸露出一点的胸膛。
“我本来是不用做皇帝的,可是,可是谁让他们都死了呢?”
“谁们?”
“我的那些兄弟们,就在我十一岁的那年。”
“一个不剩,都死了。”
史书记载,那是景丰五十年,大荒。
那一年,宫中诡事丛生,其中最匪夷所思的就是皇子们似中了诅咒一般,接二连三地死亡。
起初并没有人太在意。
最先死亡的是年仅三岁的小六。
凤御北印象里,那是皇子所里的嬷嬷弄错了饮食,喂给了小皇子相克的食物,因着小儿肠胃娇嫩,所以还未来得及等待太医救治便夭折了。
六皇子的生母李贵人经不住如此巨大的变故,一条白绫悬在寝宫就随孩子去了。
凤重山惊闻此事,震怒不已,下令将犯事的宫人嬷嬷一律处斩,有几个甚至还牵连到了家人。
诡事,就是由此开始的。
小六死后不到一个月,总是跟在四皇子身后当哈巴狗的小五也夭折了。
宫中都说,是二人在城楼追逐嬉戏之时,五皇子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出了城墙,摔得七零八落,遗体也没办法收拾。最终只能草草收敛入棺,连个全尸都没能保留住。
再然后是大皇子,皇室名声最差,最是风流成性的一位。
听说大皇子曾言,若是能死在美人怀里,那他就是做鬼也值了。于是,那一晚大皇子妃嚎哭着进宫告诉皇帝,他的儿子真的死在了某个花楼女人的床榻之上。
后经太医诊断为服药过度,心悸而亡。
此时距离五皇子意外坠楼不过三月。
“先不说别人,你这位皇兄也算罪有应得。”裴拜野咬了一口凤御北柔软的耳垂,在人耳边吹着气评价。
贵族子弟所干的荒唐事左不过就是那些,酒色能概括其中的百分之八十。包括在《谋反》的剧情中,他也记得某个赛季里,暴君的最终结局是因服食丹药过度,断气在女人床上。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罢了。裴拜野漫不经心地想。
不过还好,他的陛下不一样。甚至,凤御北在情事方面单纯得还有些可爱。
“嗯。”凤御北没有争辩。
他那大皇兄自从查出那处的隐疾后,就愈发依赖丹药,情事上更是折磨得府中婢妾苦不堪言,由此还嫌不够,到后面眠花宿柳已成常态。
凤御北记得,长嫂来宫中报丧那日虽然哭得梨花带雨,但他还是瞅见了藏在袖中的一小块生姜。
也好,他兄长这样的人,自己死了就省得脏掉别人的手。
也许是接连丧子之痛的打击,凤重山一夜之间生了满头华发,愈发显得苍老颓败。
送灵那天,凤御北一身素衣站在大皇子丧仪的最前面,扶着摇摇欲坠的凤重山。
凤重山没有言语,只紧紧握住凤御北的手。
凤御北能感觉到,父皇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到底是父子一场,哪怕平日里大皇兄再不受父皇宠爱,如今人已身死,作为父皇,凤重山也免不了忧思过度。
凤御北想明白这一层,终于还是犹豫着开口,干巴巴地劝慰一句,“父皇,节哀。”
“不,不……”凤重山像是被抽走了魂,口中低声喃喃着什么。
凤御北能感受到,凤重山周身萦绕着一种压得他喘不上气的悲伤,但他没兴趣了解,谁知道如此诅咒下去,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他?
宫中私下里都传,最先出事的李贵人和六皇子是被人害死的。如今皇子们接连出事,就是横死的女鬼带着婴孩前来索命复仇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凤御北反倒不怕了。
小太子殿下光明磊落,未曾害过人,自然也不怕冤魂索命。
但凤御北总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可他一个傀儡样式的太子,说了也没人听,管他呢。
凤御北随行队伍将灵柩送出城外,就转身收起脸上的悲戚神色。今日葬礼,除了凤重山,可能真没人能哭出来,凤御北的兄弟情深已经是几个皇子中演得最好的了。
他现下等不及地想要回宫休息,谢知沧说他又发现一家格外好吃的腌脆果,今日入宫会给凤御北带一包。
回到寝殿,果不其然谢知沧已经等在院子,一同来的还有燕问澜。
谢知沧依诺将一袋撒了糖的新鲜脆果递给凤御北,“清安,给。”
“好酸。”凤御北取出一颗放入口中,立马被酸得小脸皱起来,“呸呸”两口吐在地上。
“怎么可能,阿爹买的我吃过,明明很甜!”谢知沧不信邪,也从袋中拿出一颗果子——
“呸呸呸,怎么这么酸!有人要谋杀本公子!”
“谢将军给你买的,也是这样青涩的果子?”凤御北觉得是谢知沧要谋杀当朝太子还差不多!
“那倒不是,”谢知沧抓了抓头发,十分疑惑,“阿爹给我买的是红果子。可是我今日去的时候,那人说红果子卖完了,只剩下青果子。”
“……你买之前就没有尝一尝吗?”凤御北依旧觉得口中泛酸,喝了一大口茶才勉强又压了压。
“我这么聪明,我当然尝了!”谢知沧不服气反驳,“那人还很热情地主动递给我尝,明明就很甜!”
“……”
凤御北沉默半晌,扭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燕问澜,“稚久的这里——”,凤御北伸手指了指脑子,“是不是今早出门被什么东西砸了?”
“……”太子殿下的笑话好冷,冷得燕问澜根本笑不出来,于是他想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回答,“不是,是生来就不太好。”
“……”
那是谢知沧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人世间的恶意。
“好了,说正事。”燕问澜眼看谢知沧隐隐有鼓囊囊生气的迹象,连忙正色转移话题。
“殿下,臣接到任务,不日就要出京,今日特来向殿下道别。”
“去哪儿?又是地支营那边的事吗?”燕问澜虽年纪不大,却是世家大族这一代小辈中数一数二的出挑,地支营的任务早已经独自接过许多次。
“不是。”燕问澜摇了摇头,“是护送陛下西巡。”
“西巡?”凤御北有些惊讶。
他知道父皇一直有去西行的计划,这是宫中皇子们出事前,就已经在朝堂上议论过许多次的。
前些日子,此事因为凤氏皇族接连发丧耽搁了许久,凤御北只当是父皇默认将这一行程搁置了的。
毕竟,巡游天下这种事,往好听了说是体察民情民意,说直白点,大部分皇帝都不过是找个由头寻点乐子去。
谁也没想到,众皇子接连横死之时,陛下居然仍旧坚持要西巡,甚至连时间都不曾推迟。
“爹爹告诉我,朝中有人猜测,陛下此次西巡,就是为了躲避宫中流年不利的灾祸。”谢知沧也收起玩笑的心思,郑重其事。
“可该自危的不是我们吗?”凤御北无奈地笑了笑,他父皇居然已经迷信鬼神之说到了如此地步?
“咳咳。”燕问澜看了一眼凤御北,眸中是极力掩饰怜悯和同情,“清安可否知道,此次随行陛下西巡的,除了几位娘娘,还有您的两位皇兄弟。”
“……”
闻此言,凤御北面色瞬间苍白,连身子都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太子殿下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父皇独独他留在宫中,就是替二皇兄和四皇弟挡灾用的。
明明是盛夏,凤御北却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血液也似凝固起来。
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父皇真的就这样弃了他?
“是已经确定了吗?”凤御北的嘴一张一合,眼神空洞地吐出这句话。
“嗯,午时刚刚下的旨,想来现在那二位皇子已经接到圣旨了。”燕问澜不忍说得更具体。
他不明白,太子殿下明明比那两位皇子都要优秀,即便陛下相信鬼神之说要带皇子们出去避祸,怎么着也不应该将太子殿下丢下,哪怕带着一起走也好啊。
“没关系,京城总要留人驻守的。”凤御北勉强扯出一抹笑,“若无人留京,给了奸恶之人可乘之机,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清安,你也可以走的。”
“对,我和霜敛都会帮你,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城外看一看吗?”
“不!”
“本宫是太子,理应驻京主持一切事宜。”
“清安……”谢知沧口中的劝慰之语又吞回到肚子里。
其实,他和燕问澜今日来,就是已经商量好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法子,等到陛下离京西巡后,他们就把凤御北也接出皇宫,此地留个会易容术的暗卫依令行事即可。
但他没想到,明明前几日还在同他说要逃离这里的凤御北,今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
裴拜野也没想到,凤御北会选择主动留下。
“怎么,清安不怕死么?”裴拜野把凤御北的脑袋按到胸膛上,冰凉粗糙的大手探入衣摆,一下下摸着陛下的后脊背。
把人安抚得像是一只被呼噜顺毛的猫。
“怕。”凤御北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可我是受天下供奉的太子。”
“我不能逃,如果连我都逃了,那京城岂不成了一座空壳子?”
“这京城里藏了太多污秽的、恶心的、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旦没了人镇守,所有的恶都会翻到日头底下,那个时候最苦的还是百姓。”
“清安……”
裴拜野算着那时候凤御北也不过十一岁。
“想明白这些后,我突然就理解了父皇曾说的话。”
“什么话?”
“我一旦做错事情,可能不会受很重的惩罚,那是因为会有人替我把这些罪罚背起来。”
“比如,天下万民。”
裴拜野的心脏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一抓。
他家陛下怎么能这样好?好得他总想独占这个人。
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凤御北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浑身一僵。
“所以,朕绝不允许鸾凤江山覆灭在朕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裴拜野:垂死病中惊坐起,(老婆的)仇人竟是我自己
凤御北:护国第一剑,先斩意中人(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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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陛下的往事(4)
“……还有,你的手,下去。”
凤御北突然顿了顿语气,而后上挑起眼角,斜了裴拜野一眼。
和故意勾人的狐狸似的。
“……”
怎么回事?!这人明明刚才还醉得好好的。
“放这里。”凤御北见裴拜野不动作,只得自力更生,抓住这人摸在自己脊背的手腕下放到腰侧,“这里,疼,揉揉。”
昨天白日里他穿着几斤重的冕服帝冠,一板一眼地行动了一整日,夜间又被裴拜野哄着弄到很晚才睡,凤御北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酸痛得厉害,尤其是腰窝那处。
“呼……”裴拜野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还醉着,没醒。
眼下凤御北正迷离着眼窝在他怀中,还任由他占便宜。按照往日来说,裴拜野早该把人抱起来,又亲又啄地啃一顿。
但现在,他不敢。
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配。
“清安。”裴拜野低低唤他。
“嗯。”凤御北舒服地眯了眯眼,裴拜野动作轻柔、力道适中,凤御北对这服务满意得很。
怪不得人们总说成亲娶娘子是件美事呢,就连裴拜野都让凤御北有了一种娶到一枝解语花的错觉。
“清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裴拜野艰难地狠命咬着腮肉,手下动作却愈发轻柔。
“要问什么?”凤御北甩甩脑袋,警惕地从裴拜野怀中支撑起来,用力眨了眨眼。
裴拜野该不会还要问什么,“我和谢知沧你更爱谁”这种傻子问题吧?
凤御北自觉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他同谢知沧是共患难的兄弟,而和裴拜野……
哎呀,总之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陛下心里虽然分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敢保证裴拜野也能分得清楚,毕竟后宫邀宠,争风吃醋,甚至互相构陷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
尤其是裴拜野这种人,心眼还那么小,针尖似的!
凤御北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往后宫中塞人的想法,否则就裴首辅这闹腾的醋劲儿,他连谢知沧的味儿都吃,若是他真的往宫中添个合眼缘的一男半女……
嘶,不敢想裴拜野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再一想到昨夜种种,陛下觉得,保不齐连自己都要遭殃。
为了家国安定,也为了自己,凤御北再一次决定独宠裴皇后一人。
“裴拜野,朕会好好待你的,后宫中也不会有其他人,你尽可放心。”
凤御北盯着裴拜野的眼睛,一字一句承诺得分外认真。
可他说得越认真,裴拜野就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刚刚好不容易想问出口的东西也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可能是见他没反应,凤御北撇了撇嘴,继续加码——他捧住裴拜野的脸,在人唇侧飞快地亲了一口。
“好啦,朕已经在很努力地哄你了。”凤御北语气里还有些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委屈,“不要不识好歹,不许再闹脾气了。”
“我没有。”裴拜野彻底败下阵来,凤御北的言语熨烫着他的一整颗心。
如果他清白坦荡,便只会觉得欢欣雀跃,可对陛下而言,他却偏偏是个卑劣的骗子。
“清安。”裴拜野突然就开始害怕起来,他总觉得凤御北会突然离开他,所以慌忙把身前人重新圈到怀中紧紧箍住,半晌,喃喃道,“清安,你别不要我。”
“嗯嗯,不会不要你的。”凤御北回抱住裴拜野,继续哄道。
哎,这么看来,娶娘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事儿。
以往陛下可从未这么哄过谁。
“清安,那西巡过后的事儿呢?”裴拜野觉察到气氛有些降温,于是硬是压下喉头的话,生硬地把话题转回到凤御北的讲述中。
“哦,后面啊……”凤御北在裴拜野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忆当年的事。
几日后,皇帝的西巡的车驾浩浩荡荡地驶出京城。
同行的还有二皇子、四皇子和几个近日得宠的妃嫔。
凤御北作为太子留驻京城,暂掌监国之权。
燕问澜因有公务在身,跟着父亲一同随侍出巡,谢知沧则留在了凤御北身边。
“清安,让他们这群胆小鬼滚吧,我会保护你的。”看着仪仗队伍渐行渐远,谢知沧悄悄地靠近凤御北,握拳道。
结果还没等他贴到太子殿下身侧,就被他老爹一个巴掌拍到后背上,险些把他拍吐血,“小兔崽子,你学的礼仪都让狗吃了?”
“人这么多,还敢对着太子殿下没大没小的!”
说罢,对凤御北歉意地拱了拱手。
见谢老将军如此做派,身后群臣片刻间便不再如刚刚那般散漫,一个个依着序列在凤御北面前站好。
他们不怕凤御北,但怕德高望重的谢老将军。
既然谢老将军要给凤御北这个将死的太子殿下撑面子,那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做做样子。
如此想着,台下几人看向凤御北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点嘲弄和同情。
所谓皇室秘闻这种东西,往往可能皇室才是最后知晓的。宫中皇子接连死亡,是因女鬼携婴尸复仇之事,大多数朝臣都先于凤御北有所耳闻。
至于李贵人和六皇子因何而死、何人所害、如何复仇,那更是在民间演绎出无数个精彩纷呈的版本,一时间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凤重山也知道这种事要查,谣言也要禁,可是要从何查起,又从哪禁起呢?
李贵人和六皇子的的确确就是因嬷嬷弄错食物才导致出了两条人命,五皇子和大皇子之死,更是一点都怨不得别人。
事后,陛下已经下令处决了嬷嬷,也重新筑高城墙,还查封了京城所有烟花之地,可那也没什么用。
因为人们几乎只愿意相信那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
相比于倒霉和意外,那肯定还是女鬼婴尸来得让人更有窥伺探讨的欲/望。
当然,百姓谈这件事主要是为凑个热闹。毕竟就算皇室子孙都死完了,也不影响他们该交几钱的税还是交几钱的税,该耕几亩田还是耕几亩田,该饿死的没撑过,该吃饱的饿不到。
但是,对于为官者而言,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就多了去了。
自从凤重山前些年开始痴迷占卜鬼神之术起,国师大人的预言,在朝中就愈发重要起来。
有些时候明明是无厘头的事,但凤重山偏偏只愿听取国师的意见,还是坚持要去做,谁都拦不住。
譬如冷落凤御北。
凤重山刻意疏远皇后之时,他们虽然也觉得皇后并无七出之大错,着实不应该被如此冷待,但这说到底也是皇帝的家务事,他们多嘴反倒显得多余。
况且陛下虽然独宠新人,但到底也没违背祖宗之法废了皇后,总归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都是男人嘛,喜新厌旧之事也常有。
但皇后死后,他们却发现凤重山对太子殿下也愈发冷淡,甚至隐隐有废掉太子,重立储君之嫌——这怎么行?!
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太子之位的废立比之皇后之位,重要程度更甚。
况且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凤御北比之那几个兄弟,优秀得不止一星半点,即便不能做个名垂青史的千古名君,但至少也不会是个能把鸾凤江山玩没的混蛋。
诚然,这天下是只姓凤。
可他们的官是在凤氏手底下封的,状元是凤氏皇帝签的,女儿是送进凤氏皇戚家结成姻亲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哪怕是那些庸碌的贪腐之人也懂,他们是和凤氏皇族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希望这船上的掌舵人是个有脑子的。
否则哪天船翻了,他们都得在水里呛死,更别妄图能捞到些什么好处了。
所以,凤御北不知道的是,在最初母后薨逝的那段时间,朝中众臣其实都不自觉地做了太子党。
直到四皇子的母族因平西境边陲战乱有功,被加封一等公世爵。
也许是女儿足够得宠的缘故,反正赵氏一族可以说是一夕之间跻身成为京城新贵,一时风头无两,门槛都要被踏破。
由此,朝中风向开始渐渐转变。
四皇子此人,性急、顽劣、骄横,完全是富贵人家被惯坏小孩的样子。
不过也不奇怪,因为四皇子的行事和其母赵贵妃那娇蛮跋扈的劲儿一模一样。凤重山这些年格外吃这一套,赵贵妃的恩宠长盛不衰。
本来四皇子是拍马也赶不上凤御北的。
但他胜在有一个能打仗的外公和舅舅,再加上凤重山的宠爱,朝中关于重新议储的声量便越来越大。
是,凤御北是聪明,是能守稳鸾凤江山。
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聪明人往往并不喜欢被聪明人统治驾驭。
四皇子虽然没什么治国理政之才,但他们作为臣子有就够了!况且还有其母族做后盾,一下子就连边境问题都不必再担心。
他们只管守着京城这个肥得流油的钱袋子,大把大把地往口袋中捞钱就行了。
只要他们谨记着时不时地给赵氏一些孝敬,没准四皇子殿下还得谢谢他们呢!
这么一盘算,原来的“太子党”又纷纷转投到了四皇子那边去。
尤其今日,凤重山西巡避灾,明明可以将剩下的三位皇子都一同带走,甚至就连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皇子都带上了,却独独留了凤御北监国。
当然,监国只是好听的说法。
谁都知道陛下信奉鬼神之说,留下太子殿下一人在宫中,不外乎就是要他做两位兄弟的替死鬼。
这样也好,凤御北一死,二皇子生性淡漠、与世无争,那他们心仪的四皇子必然就是板上钉钉的唯一储君人选。
想明白这一层,众人愈发觉得皇帝陛下这一招兵不血刃用得妙极。
若公然废储另立,必然少不得要引起轩然大波。但如今皇子们本就接连出事,多一个凤御北不多,少一个凤御北也不少。
他就该死在这一时候。
将凤御北留在京城自生自灭,甚至都没人好意思开口骂皇帝一句狠心。
毕竟,皇帝离宫时,驻京监国是太子殿下生来就要承担的职责。
说句实话,在确定了西巡随侍人选过后,他们就看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凤御北已经被完全放弃了。
此时,不仅几乎没人再将凤御北当做太子来看,甚至没人把他当一个活人看。
冤魂索命也好,人为犯案也罢,他们可是听说了,国师预言,近些时日,凤氏主星旁侧,又有一颗小星要彻底湮灭。
上一次国师大人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三日大皇子的死讯就传了出来。
如今,凤御北孤身一人留在宫中,怎么看都是一副死相,总不可能是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两位还能出什么事吧?
“呵。”裴拜野听着凤御北毫无波澜的叙述,心脏被塞得又酸又胀,只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一群没长眼的东西。”
“啧。”凤御北知道裴拜野是在心疼自己,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高兴,于是刻意压着情绪,“我都不在意了,你怎么还着急呢?”
然而,本来好好的一句话,硬是因为凤御北此时的醉酒软了语调,听起来格外像小孩受了委屈在撒娇。
裴拜野本就心疼他家陛下心疼得不行,凤御北一句无意识的撒娇更是让他恨不得回到那日,把那些恶意诅咒他家陛下的蠢货先挨个揍一顿,然后再抱着小凤御北骄傲宣布:一群老东西,就算你们都熬死了,我家小太子也不会有任何事!
“咯咯咯。”裴拜野不注意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逗得凤御北在他怀中笑成一团,“你这点出息。”
“嗯哼,我就这点出息,怎么了?”裴拜野依旧气哼哼的,他家小殿下那么好,怎么净遇到一些不是人的东西!
当然,他这样想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把自己也骂了。
“好了,你心眼怎么就这么点,怪不得朝堂上那些人总在我这儿说你坏话。”凤御北又想到裴拜野出使北地期间,那些递到他面前的各式各样诋毁裴拜野的奏章。
“以后这样的折子都不许看。”裴拜野捧起凤御北的脸,无理取闹。
“可是不看的话,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样的折子?”凤御北继续笑,他觉得裴拜野实在有趣儿,“人家又不会在折子外面写明这就是骂你的。”
“那看了也不许信。”裴拜野边说边松开一只手去掐凤御北的腰间软肉。陛下的身子白皙嫩滑,裴拜野早就想这么干了。
最好有朝一日,能让这人浑身上下都布满他种下的红痕。
“嗯哼,那得看你表现。”凤御北才不会轻易答应裴拜野的要求。
他对裴拜野这人行事太没有把握了,轻易答应这人的要求容易把自己坑进去。
陛下边说边扭腰想要摆脱裴拜野的手,结果这人的手指比小蛇还灵活,他刚扭开腰,手就开始往上游走。
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凤御北也没想到,这才刚刚新婚,裴拜野就能如此不要脸!
他可不想在如此简陋粗糙的地方和裴拜野互相学习,互助进步,于是强撑着意志将裴拜野的手从衣摆下拽出来。
“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听了?”凤御北轻喘着气,端正在裴拜野对面坐好。
现在裴拜野身上也不再凉丝丝的了,靠着也不如最初那样舒服,而且继续靠下去还要被人吃豆腐,陛下怎么算怎么都觉得自己很亏,于是抓住一个好不容易寻到的借口,就立马从人身上离开。
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像一个吃干抹净就走的人渣,于是和裴拜野说话的语调还是温柔的。
“好,继续。”眼见怀中人离开,裴拜野颇为不满,但为了能早点吃到心心念念的陛下,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他迟早要让凤御北心甘情愿地同他相融在一起。
送走凤重山一行人后,凤御北遣散随从,独自回到宫殿。
说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
他终究也才十一岁,搁在寻常人家,还是个盯着街边糖画转不动眼珠子的年龄,如今却要面对被父皇抛弃后生死存亡的危机。
于是当夜入睡前,凤御北下令不准熄灭蜡烛才勉强镇定心神。
结果半夜,他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摸索到了身边。
凤御北瞬间从睡梦中惊起,后背也渗出冷汗。
因为背对着那诡物,凤御北颤抖着手摸到枕头下的一柄短刀,他曾特意寻慧魄方丈开过光的——
“滚!”
短刀出鞘,干脆利落地扎向爬他床的鬼魂。
“啊——!
鬼魂一声尖叫,把凤御北吓得神魂都要都要冲出头顶。
宫人侍卫听到动静闯入殿中,将凤御北的床榻围了个严严实实——
惨白着脸想要跑的谢知沧,终究是没来得及跑出去。
……
如果不是因为太害怕,谢知沧也不会选择大半夜地跑到凤御北床边。
谢大公子的确够义气,见凤御北一个人待在宫中可怜见儿的,于是就软磨硬泡地求了他爹让他入宫给凤御北作伴。
太子殿下十分感动,命人将谢知沧安排在西偏殿,除了主殿外最宽敞舒适的一间屋子。
结果,入夜后,谢知沧越想那女鬼索命的传言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是睡不着觉。
到了二更天,他就瞅见屋外出现一个黑影,直接吓得整个人直愣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到鬼影消失,他也到了承受极限,他实在怕得厉害。
于是,谢大公子就悄摸地摸进了凤御北的寝宫。
他本来是没想往榻上摸的,他在床边眯得好好的,结果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又隐隐约约透过窗子看到了同样的黑影!
那女鬼居然还追着他来的!
谢知沧顿时吓得头皮发麻,也顾不得礼仪规矩,就慌乱地蹿上了凤御北的床榻。
然后,他就被同样紧绷着神经的太子殿下当做了鬼。
……
所幸凤御北下手慌乱,谢知沧本能反应躲得又快,两人才谁也没见血。
“黑影?你确定是黑影?”凤御北收回刀,让宫人给谢知沧取来一床被子,自己往里侧让了让。
“嗯嗯,我确定!”谢知沧见侍女都已经退下,才裹紧锦被惊魂未定地开口。
“可死人不都换了白色寿衣吗?”凤御北疑惑,“他们出现有什么规律吗?”
“有,有的。”谢知沧想了想,连忙道,“每逢打更前后这个鬼影就会出现!”
“……”凤御北撇了撇嘴,他大概知道谢知沧看到的鬼影是什么了。
四更天
二人一直裹着锦被,坐在床上熬着未睡。
这一次,还没等鬼影继续出现,凤御北就将一个小太监叫到殿中,“你就是宫中打更的?”
“是、是。”小太监忙不迭道。
“成,这次先从本宫这处开始。”
“是,奴才遵旨。”小太监莫名其妙,但仍旧照凤御北所言去办。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黑影伴随着谢知沧熟悉的语调从后窗外走过。
……
可能是被谢知沧这样一闹腾冲散了,也可能是第一次独自挑大梁面对的事情太多,总之自正式开始代父皇处理监国事宜后,凤御北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有时候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凤御北都懒得回寝殿,在万乾殿批完折子就睡在旁边的暖阁中,这样第二日上朝也方便。
也许世间真的有天赋一说,凤御北的处事手段在短短几天内就成熟起来,各方决策政令条理清晰得让几个总争执不休的老臣也心服口服。
到底是皇室正儿八经培养出来的储君,帝王制衡之术于凤御北来说驾轻就熟。
他虽然也接受上书,处理了几个朝中蠹虫,但却并没有引出太大反对声浪。
因为无论是请奏弹劾,还是收集证据,甚至包括最终定罪,凤御北都没有亲自动手,他甚至都从未开过口。
被他清理的那几人可以说是臭名昭著,皇帝刚一出京城就仗着太子殿下无甚威压愈发作威作福,惹得朝中与民间一片怨声载道。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凤御北愈发有一国储君的风范,朝臣民心也渐渐回归到太子殿下身上。国师所说的“凤氏子孙要遭灾祸”的预言似乎也失灵了。
直到景丰五十年,七月十二的早朝。
临近七月半,亡人节。
因着宫中接连出事,凤御北特意和众臣商量着,要趁此机会好好请大师来做些法事。
基本确定了法事的时间和场所后,差不多就到了下朝时间,凤御北挥挥衣袖示意众人跪安。
可最后一位朝臣还未来得及退出大殿,就有一人策马狂奔到金銮殿台阶下。
那人一身银铠,挥剑拨开众侍卫阻拦闯入殿内,浑身是血跪倒在玉阶面前。
众人大骇,高呼,“何人戎装闯殿?!”
阶下人抬头,赫然是满脸血污的燕问澜。
“臣燕问澜参见太子殿下。”
“启禀殿下,陛下,陛下他……”
“父皇他怎么了?!”凤御北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和四皇子殿下在西巡途中遇刺……”
“不治身亡了!”——
作者有话说:被骂的游戏策划邪恶(bushi)回应标题:嗯嗯,你感觉得没错(嘻嘻jpg.)
大概下一章回忆结束,一直自我催眠,沉浸在恋爱脑幻想里的裴首辅要开始被迫面对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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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宝们的票票和营养液,我决定尽量尝试日6啦!(保底日3。)
所以可以日常求求营养液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