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陛下的新后(2)
“朕……”
“咳咳,我不是你阿娘,你认错人了。”
凤御北看着桃林深处快步走过来的男人身影,环住小孩的腋下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冷冰冰的语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嗷呜。”太子被拒绝,没忍住发出一声熟悉的哀嚎,撇撇嘴就要哭,但小手依旧死死抓着凤御北的手指不肯松开。
看着小爹丝毫未变的疏离神态,只能屈服下来,软软糯糯地改口道歉,“对不起小爹,我错了。”
好吧,果然大爹说得不错,小爹就是脸皮薄,才不会承认的。
听到“小爹”的称呼,凤御北眉心一跳,这称呼比刚刚的那声“阿娘”更让他不适。
他的太子新丧不久,他又想起那头小老虎。
还有赠予他那头小老虎的人。
那个叫做裴拜野的男人已死,留给他的遗物不多,现在就连这最后一件也被他给弄丢了。
凤御北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推开还想往他身上凑的小孩,死死握住身侧红绳坠着的一颗血红珠子。
终于,那个死状凄惨的男人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怀中,凤御北仓皇失措地去捂那道不断涌血的伤口,却没能阻止男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想见那个男人,每每握住这颗珠子,他都能见到那个男人,只不过场景随机,各不相同。
凤御北也没想到,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又是那个男人死亡时候的场景,是他最不愿,也最害怕看到的。
短短五日,这样的场景在他眼前重复了三百一十八次。
凤御北见过太多的死亡,各种各样。
从最初母后自缢在圣凤殿殿顶,到二皇兄决绝自尽于自己眼前,再到他剿灭逆臣,抄其满门。
他从最初看到尸体都会害怕惊惧得大病一场,到最后甚至不会再为亲手杀人而恐惧。
凤御北所受到的所有教导都在告诉他,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死在他手底下的魂。
他应该是一根笔直的,锋利的,没有感情的木头。
凤御北有时候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越久,他就越被雕琢成一个没有魂魄和意识的木偶。
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是吊着他的两条木偶线,当他不再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感到难过和愧疚,也就渐渐地不再像个人。
凤御北有时候很难搞清楚,到底是他在治理鸾凤的江山,还是鸾凤江山在操控着他。
李古德的死让他枯竭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但也仅仅只是一丝涟漪。
即便那日的凶器上没有涂抹毒药,凤御北也会秘密下令处死李古德,再给他安一个操劳朝政,旧疾复发的名头,风风光光地送李太傅下葬。
因为,凤御北前几日就得知一件让他后脊发寒的事——李古德涉及的,从来都不止是破坏科举一件事。
凤御北不知道自己从何发现的端倪,但燕问澜为他带来的无数封密函都显示,他从很早前就在调查李古德密谋造反一事。
而同样心怀不轨的,还有鸾凤九年战死南盟沙场,荣封“骁天至勇大将军”的赵金宝元帅。
拿到那些来自暗卫的密函后,凤御北一人在院中枯坐一夜。
他想,他确实缺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但他从没做错任何一步,除了裴拜野之死。
根据信函记述,裴拜野是和赵金宝死在了同一地,同一日。
凤御北的第一反应是他曾经的那位皇后也与赵金宝同流合污,秘密造反,可他翻遍所有密函,里面裴拜野所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鸾凤,为了他。
没有一丝一毫裴拜野涉嫌谋反的证据。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裴拜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
又一个人为了让他活下去而选择死亡,凤御北倏忽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值得吗?
他真的需要吗?
他还要需要做多少,还需要做得多好,才能配得上这些人以命相搏地要他活下去?
凤御北又想起自己近几日每每做梦,都是一个浑身是血,却还想要抱着他说“别哭”的男人。
他明明那么疼,却只会说别哭,好似自己那几滴不值钱的眼泪比他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要疼。
那一晚的梦里,凤御北终于再一次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
可是直到现在,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对裴拜野之死并非单纯的恐惧,那里面更多是的四散漫延的哀伤,就像他恍惚又回到母后薨逝的那个午后。
原来,他还没有彻底变成一个名为“皇帝”的没有心的木头。
凤御北想通这些,倏忽有些庆幸地扯起嘴角,他应该高兴的,他还会为了别人的死亡而难过。
但是,真心实意地笑出来,对此时的他而言,似乎有些困难。
直到他感受到有一只手摘去飘落在他衣襟前的花瓣,用温暖的手掌捧起他的脸颊,紧随其后的是落在低垂眼睑上的温柔一触。
那并不能称为是一个吻,更像是手足无措之下的安抚。
裴拜野一靠近便觉察出凤御北的难过,他不知道太子这熊孩子对他的爱人做了什么,只能柔声安慰,“清安,不要难过,好不好?”
凤御北浑身一震,他好像听到了梦里的声音。
和那句微弱的,喘息的,断续的,又一字一句的“别哭”是一模一样的声调,低沉而温柔,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温暖而坚定地笼罩起来。
“裴拜野。”凤御北喃喃叫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前有些散不去朦胧,可是他好想好想快点看清眼前人,所以他只能用力眨眼。
“别哭,我在。”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凤御北用力的眨眼滚落而下,落下裴拜野的手背,灼热烫人。
裴拜野叹口气,伸出拇指轻轻拭去挂在凤御北挂在眼睫上的眼泪。
虽然他之前总说凤御北是“小没良心的”,但看样子陛下也不算完全绝情,至少还记得他的名字。
裴拜野想过很多他们再次相遇的场景,也许凤御北什么都不记得,会把他当做陌生人擦肩而过;也许凤御北会剩下一点关于他们曾经的记忆,会对他说声“好久不见”;也许凤御北有办法想起曾经的一切,他又要被以刀相抵。
但唯独没有想过,再次见到凤御北之时,自己的爱人会半跪在桃树下,哭得那样平静又那样伤心。
在看到凤御北眼泪的一瞬间,裴拜野心里的最后一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
其实,在最初恢复记忆的那日,他对凤御北是有些怨怼的。
那日,随着凤御北一声声祈祷一般的“我爱你”和“不要死”,裴拜野沉寂多日的系统诈尸一样重新上线,紧接着就是他熟悉的丁零当啷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触发「国师身份牌」保底玩法「梦中梦,身外魂」】
【「梦中梦」——当玩家其他身份确认死亡后,国师身份当即进入休眠,玩家意识与之脱离,但不会判定死亡。】
【「身外魂」——玩家意识自由,可随机选择意识载体,请妥善掩藏身份,直至赛季结束,您可以选择继续主线剧情,或蛰伏不动,赛季末,系统会根据您所拥有的两张身份牌综合贡献值予以结算奖励。】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完成「命运的骰子」全部任务。】
【该任务为单人模式,任务难度评级:F级,获取任务奖励100%。】
【「命运的骰子」为「绝境逢生」奇遇任务,触发奖励:「我还能打!」
恭喜:您通过测验,再获得新生!】
【由于玩家身体已被损坏,故系统将为您重新选择躯体。】
【现在您拥有躯体重新选择权,是否更换躯体?注:重要NPC(如暴君凤御北,天干营指挥使谢知沧等)及玩家躯体不可选择。】
【系统为您重新规划身份为「暗珏镖局长子,裴拜野」】
【系统选定重生点为「湘州城西城郊外桃花林」】
【请玩家选择是否更换躯体?(注:如拒绝更换躯体,则「绝境逢生」任务作废,系统将进入重置判定,请玩家谨慎选择)】
【恭喜玩家「非衣里予」获得荣誉「烂人真心」,触发条件:暴君自主自愿情况下说出“我爱你”三字。】
【普天同庆!恭喜玩家「非衣里予」开启特殊主线——「妖妃线」,开启条件:获得荣誉「烂人真心」】
【妖妃线为全新特殊主线,结局不一,请玩家自主探索】
【注:妖妃线自由度较高,但任务目标与主线一致,请玩家加速谋反!】
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但裴拜野唯一记住的,就是那句“自主自愿情况下说出的我爱你”。
没有系统强制,没有任务指引,甚至裴拜野当时都没能开口。
他只是不甘心地在心底又问了一遍凤御北那个他在「绝境逢生」任务中失败的问题。
他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没想到却能听到陛下的回应。
他说,我爱你。
裴拜野在凤御北面前死了两次,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答案,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开始怨念凤御北。
他不知道自己在埋怨什么,也许是被爱的人都会恃宠而骄,他好像突然有了和凤御北生气的底气,就像凤御北曾经一次次招惹他一样。
裴拜野总觉得,那是以往的自己有“1”德,他就应该包容凤御北的一切。
可是直到听到凤御北亲口说出的爱意,他才明白,他自以为是的“1德”这玩意儿除了在床上确实得有,在其他地方就算个屁!
裴拜野也是富贵人家教导出来的天之骄子,他也有脾气,不是天生养出来就是给人当狗训的。
他之所以不会对凤御北生气,纯粹是因为他不敢而已。
裴拜野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与凤御北之间,若没了自己的主动与包容,那凤御北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毫不留恋,像个吃干抹净后提裤子就走的绝情男人。
他没有那个资格。
可是那时候,因为凤御北的一句我爱你,裴拜野突然就有了资格。
他有点怪凤御北为什么不能提早和他坦白一切,有点怪凤御北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也没告诉他缘由,有点怪凤御北为什么不能在他弥留之际说出那三个字。
明明只要凤御北主动一点点,坦诚一点点,他们都不至于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裴拜野明明五日前就能选择回来,但他却硬生生拖了这些天。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凤御北,记忆回来后,他比之前更思念凤御北,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不去在意凤御北的态度。
单方面地爱一个人很累。
就像心甘情愿地去追逐吊在前面的胡萝卜的小马,其实马儿未必不知道,他永远吃不到那根胡萝卜。
它跑了那么远,那么久,是个傻子也该知道那根胡萝卜大概率不属于它,但它心甘情愿,因为它只喜欢胡萝卜。
“喜欢胡萝卜那就去追啊,一直吊在前面的话,那就想办法吃到嘴里呗。”
“没办法用嘴巴吃到胡萝卜,那就躺在地上,打滚把它甩进嘴里,或者找块尖锐的石头把绳子磨断。”
“你既然只喜欢胡萝卜,那就不要再只盯着吊胡萝卜的绳子,就该只盯着胡萝卜啊!死命地盯着,想尽办法,不吃到嘴里决不罢休的那种。”
“哥,这么多愁善感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你啊。”裴承衍那边的声音很乱,裴拜野能听到听筒里传出的一阵阵欢呼声。
裴氏总裁办公室的投影仪上,正播放着一段电竞比赛的赛后采访。
“先不说了啊哥,队里有新人,胜方采访我得过去,回头请你吃饭。”裴承衍向着身后招呼一声,随即捂住听筒继续回他哥的话。
“哥,你努努力,争取下次见面把嫂子带回来呗。”裴承衍难道有能调侃裴拜野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不过电话那头的裴拜野早就摁断了通话,没听到老二的最后一句调侃。
裴拜野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裴承衍的一番话点醒了他,他既然喜欢凤御北,那再计较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就太没意义。
他想要凤御北,就应该用尽一切手段把人吃到嘴里,反正凤御北亲口承认的爱他,就算到时候疼了,哭了,不情愿了,那……那也只能算他倒霉!
话虽如此说,但当裴拜野进入熟悉的游戏场景,他还是有些踌躇不前。
方才明明是他先看到的凤御北,可抢先一步扑上去的却是太子。
他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小孩。
当然,如果裴拜野能一眼就看到凤御北在哭,那他肯定不会犹豫那么久。
他捧在手心里的爱人在哭,对裴拜野而言,凤御北的眼泪的确比匕首和银箭更锋利,他受不住一点。
到底他还是愿意给凤御北当狗,凤御北只需要一滴眼泪,裴拜野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地好。
算了,反正他虎也当过,猫也当过,当狗咋了?人总不能搞物种歧视,对吧?
裴拜野也半跪下来,跪到凤御北面前,他的拇指还在不停地抹凤御北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
但是,当他的手指停在凤御北的嘴角时,裴拜野的指尖一疼,原来是凤御北用尖锐的犬齿咬住了他的指腹。
“怎么样,好吃吗?”裴拜野想要调节气氛,这明明是两人重逢的时候,凤御北怎么哭好似看到他坟头草两米多高一样。
也不对,裴拜野想起太子那具消失的虎尸,他原本的身体应该也被“系统回收”了。
哦,他连个坟都没有,凤御北当然上演不了小寡妇上坟的戏码。
凤御北没理会裴拜野的俏皮话,反而更用力地咬了咬裴拜野的指腹,疼得裴拜野“嘶”一声,出血了。
到底谁是狗啊,裴拜野揽着怀中人无奈地想。
“咸的,不好吃。”温热的血流进嘴巴里,凤御北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当然不好吃啊祖宗。”裴拜野捏了捏凤御北地鼻子,宠溺又无奈。
人血这玩意儿要是好吃,那人类社会的道德一词根本就不会产生。
“这个,不好吃。”凤御北嫌弃地看一眼裴拜野的手指,然后猛地仰起头,像是太子突袭他一样,突袭到裴拜野的唇,在柔软的唇瓣上狠狠一咬,随即点评道,“这个,好吃。”
“……”
裴拜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凤御北凑到他耳边又是一句,“裴拜野,你别死。”
一句话,比那个亲吻的冲击力更大,裴拜野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人,在凤御北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六个字。
“我爱你”
——和“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作者最近在偏僻小村里实习,今天外出去采购东西啦,所以回来得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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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42章 陛下的新后(3)
空茫天地一刹,凤御北直觉万物停滞消逝,恍若只剩下他与眼前人。
终于,在裴拜野一声声坚定而温柔的呼唤声中,凤御北畅快淋漓地哭了出来。
不再是沉默地落泪或只是小地声啜泣,凤御北宛若一只受伤归巢的小手兽般,把脑袋埋在裴拜野的臂弯里,放声大哭。
裴拜野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凤御北,他只能僵直着身体让凤御北能更好地倚靠,悬在半空的手臂不知该安放何处,最终还是一下下抚上凤御北的脊背。
此时,在裴拜野眼前哭泣的不再是那个冷面无情、杀伐果决的陛下,而是那个从学堂回来见到娘亲悬尸殿顶的小殿下,是那个骤然失宠,却被要求只可以做天下人典范的小太子,是那个在父皇遇刺,兄长逼宫之下撑起江山的小皇帝。
凤御北的情绪像是积压在一只饱胀的皮囊袋里,数十年来,不断地塞,不断地挤,不断地掩藏,最终在此时此刻“砰”地一声被挤开爆发。
就连他的眼泪也和攒了十年似的,洇透裴拜野的衣衫,烫在他的心尖上。
凤御北总以为,当他能再次痛快哭出来的时候,应该是在自己已然垂垂老矣,马上就要寿终正寝的前一刻。
那日应该是个雷声大作,狂风骤雨的好天气,一切都该是昏暗的,没人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用来痛哭。
这样,即便他哭得再不体面,也都会被滴答湍急的雨水声冲散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未后悔过这一生的所作所为一样。
他最理想的,是成为史书上几笔就寥寥带过的平庸之主,像根不能再使用,即将要被折断的木头一般,死在一个漆黑的雨夜。
他不想要青史留名,凤御北只是想做个在父皇和太傅口中合格皇帝的模样。
他所求不多,只希望至少驾崩后,当他的灵车出城时,围观在路边的百姓表情该是不舍的悲戚,而不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但人算不如天算,让凤御北始料未及的是,当他像个孩童般哭诉出来的时候,是个很不错的艳阳天,和风日丽,万里无云。
他并不是像个被丢弃的可怜鬼一样,只能躲在暗处,自己偷偷摸摸地哭。
有一个人半跪在他面前,接住了他的所有眼泪。
裴拜野并没有说“不要哭,我心疼”,这种更像是仗着对方喜爱而用爱意来进行绑架的话。
他知道,如果不是委屈得厉害,凤御北怎么会哭得这么难过?
如果就连他都要制止凤御北哭泣的权利,那么他的陛下又该去找谁倾诉呢?
他的爱人不是神明,即便观音也有滴泪的权利,更何况是他的爱人?
但裴拜野还是要哄的,他凑近凤御北的耳边,温柔缱绻的声音将六个字不断地重复。
“慢慢哭,有我在。”
凤御北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消失,那些死去亡魂在他耳边的凄厉尖叫被裴拜野温柔的声音覆盖掉。
凤御北的所有不甘、委屈、自责与难过最终都在裴拜野的一声声轻哄里烟消云散。
直到凤御北哭累了抬头,裴拜野才看到人脸上顶着一双通红似兔子的眼圈,虽然口上不说心疼,但真不疼惜是不可能的,他用指腹碰了碰红肿的眼圈,见凤御北没有躲闪,于是小心揉着。
哎,都怪他这身外裳上的金线太粗糙,早知道凤御北要埋进来,他就该把内衬绸缎翻到外面来穿。
“裴拜野,你是活人吗?”凤御北一边被人揉着眼眶消肿,一边揪着人衣襟开口脆生生地问。
陛下也是有趣儿,在人怀里哭够了,这才想起来,死人起死回生之事好像不太应该出现来着。
“凤御北,你都哭完了、抱完了、摸完了,这时候再来问我是不是活人,不觉得太晚了吗?”裴拜野话说得厉害,但目光满是无奈,他俯身又亲亲凤御北温热湿润的眼睑,“感受到了吗?活的,热的。”
凤御北迷茫而无辜地眨眨眼,“好快,好轻,没感觉到。”
“……”
裴拜野不知道凤御北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反应过来,被撩拨得额角青筋直跳。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被别人说“好快、好轻和没感觉到”,所以他钳住凤御北的肩膀,让他正正面对自己,然后掐起人的下巴,毫不留情地吻了上去。
为了能让凤御北更慢,更重,更有感觉,裴拜野亲得很慢,很仔细,很认真,像是要把凤御北整个儿地尝一遍。
裴拜野的吻技一般,从始至终都一般,练了许久也没一点进步,因为凤御北的纵容。
说起来,陛下其实从来都很享受这种毫无规律的攻城略池。
以往是他没经验,总是没两下就被亲得头晕脑胀,不过裴拜野的亲吻虽然毫无章法,但好在足够克制温柔,因此凤御北觉得,懵懵的也很舒服。
但现在,他就是要这样的亲吻,而不是一板一眼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眼前人是活生生的,是在喘息的活物,而不是一具冰凉可怖的尸体。
裴拜野的手托着凤御北的脖颈,强迫人主动把唇舌送过来,好方便自己继续吞吃殆尽,凤御北若是反应不及,裴拜野就会毫不留情地咬上他嘴里的软肉,在人疼得“嘶”一声的时候,他就能继续开疆拓土。
与之前一被欺负就立马报复回来的模样不同,凤御北这次异常地听话,甚至称得上乖顺从。
裴拜野要什么就给什么,乖得不行。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趁此机会提出点更过分的要求,凤御北都能满口答应。
“嗯。”裴拜野没意识到自己把心底的想法磨着唇瓣吐露了出来,凤御北闻言给出一声肯定的应承。
“为什么?”裴拜野吸了一口气,若非凤御北一直是凤御北,他都要怀疑他家陛下是不是也遭人给偷换了芯子,否则这性子也太乖了些。
“你为我死了两次,我……”凤御北抿抿嘴,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拜野报复似的亲吻给堵住嘴。
好了好了,他知道了,又是偿情报恩的俗套故事。
他一点都不喜欢。
凤御北眨巴着眼睛,顺着裴拜野掐开他下巴的力道张嘴,承接又一次的猛烈入侵。
裴拜野亲得太凶,凤御北只能环住他的腰身,才能保证自己是挂在人身上,而不是被压倒在地上打滚。
他不明白裴拜野在生气什么。
眼前的这个男人为自己死了两次。
他在三百一十八次的梦境轮回里,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原来,他的爱意从很早就生根发芽,长成一株茂盛的树。
此时,再遇到眼前人,就像是一树春桃遇到满园春风,一时之间,漫天灼华,落英缤纷。
裴拜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凤御北的又一次告陈情表白,只是自顾自地在别扭。
不过他的别扭也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声震天响的“哥”打破。
凤御北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颤,齿关一合,咬上裴拜野的舌头,疼得裴拜野眉头紧蹙,凤御北连忙张嘴松开想要查看,却还是没逃过被人掐了两把腰讨回公道的命运。
“没事。”裴拜野退出唇齿,用指腹一抹凤御北唇角残留的晶莹,温柔笑道,“我来处理。”
随即,裴拜野把凤御北藏在怀里,没让他看到自己似笑非笑的神色,但如果裴十一能看到,那她就知道,这是她要挨揍的征兆。
裴十一寻到此处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在地上。
听闻兄长游历归来,她一大早便出门,辛辛苦苦地在西郊城外等了三个多时辰,迟迟等不到人后,这才散了家丁和镖师,让他们来到这一大片林子里来四处寻找。
暗珏镖局身在半个江湖,树敌不少,裴十一边提心吊胆地找人,边暗暗祈祷她兄长不是让仇家给抓了去抽小皮鞭什么的。
结果,就在桃林最深处,她刚一打眼瞧见熟悉的身影,还没等她大踏步向前寻人,就见到有一双手臂缠上她哥的腰身。
这还不够,手臂并没有停留在腰处,反而攀爬着向上,想去抓住裴拜野的肩膀。
同时随着手臂上举,那人宽大的衣袖滑落,堆积在一处,露出一截漂亮有力的小臂,掌心紧紧扒住裴拜野的肩胛。
看那样子,应该是兄长怀中人在把自己往裴拜野的怀里贴,裴十一背对着两人,裴拜野身形太大,把怀中人整个遮住,她看不清,只能如此猜测。
随之传出的“嗯哼唔唔”的喘息声,则十成十验证了裴十一的猜测,让她的脸颊瞬间蓬发出一片红云。
裴十一第一次憎恨自己耳力这么好。
虽然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暗珏镖局接过的任务里,也偶尔需要进到青楼楚馆之地,裴十一自以为她早都能面不改色地看完全过程,只是这里的角儿一换成她兄长,对裴十一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而且,这里可是郊外林子啊!
就这么幕天席地的!
况且她记得,裴拜野不是眼比天高,谁都瞧不上吗?!
怎么才出趟远门,就带回来这么个缠人妖精似的人儿?
裴十一作为被学堂先生耳提面命最多的、曾经一对一专门教学礼仪的姑娘,理论知识是何等的丰富。眼下这两人在此如此之地、行如此之事,实在是大大的不雅!
于是,她气冲冲地叫了裴拜野的名字,希望唤回她兄长的理智。
所幸,前面那两人停了下来。
裴十一觉得她今日实在是大功德一件。
不过……在看到兄长的怀中人是何种模样的时候,裴十一就觉得,她根本不该来接裴拜野回家,而是应该和母亲一起去上山祈福——
比如,为自己求个全尸什么的。
“啊……哈哈,长兄真厉害,找的嫂嫂生得如此标致。”裴十一看着裴拜野怀中人脸颊泛红,眉宇微蹙的模样,勉强扬起一抹假到不能更假的假笑。
兄长的怀里人不是姑娘她能理解,兄长早就和她坦白过一切,但是,为什么会是这个男人……
裴拜野看着裴十一变幻莫测的脸色,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哈哈,咱家福气啊,嫂嫂生得和,和……哈哈,反正就是生得很有福气啊。”裴十一是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那位陛下,那么端庄,那么疏离,那么尊贵,怎么可能在这破地方和她哥搞什么幕天席地的之事呢?
哈哈,简直不要太好笑。
天底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好看的人眉眼总归会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好看到陛下那种程度的。
况且,不是有传言说,凤氏一族都生得极美吗?她这种没见过真正美人儿的山猪,可能看什么都是细糠吧?
哈哈。
“就是朕,不用怀疑。”就在裴十一快要把自己成功催眠,越看怀中人的模样越不像是凤御北的时候,倚靠在裴拜野胸前的凤御北突然出声。
他被亲得嘴巴疼,若不是看面前的裴十一喃喃自语到隐约有疯魔的趋势,凤御北本不想开口的。
但只这一句话,裴十一就觉得好似见到了自己太奶。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那句“缠人妖精似的嫂嫂”没说出口,否则她留下的,必然不会是全尸。
“哈哈,是,是吗?”裴十一“啪啪啪”地拍了三下手,神情更加呆滞,“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哈哈。”
“……”凤御北记得,裴十一明明是挺活泼的一个姑娘来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裴拜野并不知道系统给他安排了什么剧情走向,他带着太子是来找传送点的,湘州府衙门附近也有一处传送阵,比行人赶路要快得多,若非遇到凤御北,他现在应该在湘州府衙门门前徘徊着想办法混进去。
之前的身份全部作废,裴拜野手里一点信物都没有,游戏中他自桃林中醒来时,手里只握着一颗莹润的白珠子。
通过串着的红绳,裴拜野认出这是他曾在凤还节通过特殊任务获得的红色血珠,还是慧魄亲自赠予他的。
不知为何,如今里面的血红色尽数消失,只余下圣光一般的莹白。
裴拜野没想太多,把珠子放进香囊就带着一起重生的太子开始寻找传送阵。
父子俩的目的都很简单,那就是快点回到凤御北身边。
哦对,太子!
裴拜野还算有点当爹的样子,这时候终于想起太子,可寻摸了一圈却没见那小孩儿的身影。
“你找谁呢,哥?”裴十一现在根本不敢面对凤御北,看她哥四处张望,于是连忙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侄子丢了。”裴拜野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惊得裴十一连连咳嗽,险些要把肺咳出来。
完了完了,她哥疯了。
她哥居然——居然有私生子!不仅有私生子,还敢带着私生子到陛下面前!不仅敢带着私生子到陛下面前,还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如果她现在就赶回裴氏祠堂,把自己和裴拜野从族谱中除名,也许裴氏香火血脉延续的可能性还更大些,裴十一乐观地想着。
“他是……太子?”凤御北想到刚刚那个扑到自己身上就叫娘的小男孩,挑眉看向裴拜野。
神兽不仅没死,竟然还化了形?!
“是。”裴拜野眼珠一转,凑近凤御北耳边又加了一句,“我的生还也同他有关。”
凤御北很聪明,一下子就理解到裴拜野话中的意思,他的还魂是太子做到的。
太子本是神兽,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此一来,裴拜野的借身还魂也就有了依据。
其实,裴拜野就是知晓他家陛下聪明,所以用了点诡叙的手段。
他的生还的确与太子有关,若不是太子将身体借予他,他便没有和凤御北再接触的机会,这样自然无法重新完成「绝境逢生」任务,自然也就无法重生。
但他省略了中间许多步骤,只说他的生还与神兽有关,如此一来,凤御北便会理解成是神兽之力为他还魂,裴拜野也就不需要做多余的解释。
他知道欺骗不对,但有些东西本就没办法说得清清楚楚,他总不能和凤御北坦白,说自己上游戏的唯一任务就是夺取他的江山社稷吧?
那裴拜野就真的是活得嫌命长,迫不及待找凤御北给他第三刀毙命刀了。
况且,裴拜野从始至终都站在凤御北一边,至于主线,什么狗屁的主线?!
裴拜野看了眼自己信息栏里0%的谋反任务进度,嗤笑着把信息栏一关——
代码在上,系统在下,他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
“裴拜野。”凤御北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欸,在呢。”裴拜野心下一慌,连忙应答。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家陛下的脸色这变得也太快了。
“朕有一个小小的疑惑,需要你来亲自解答一下。”凤御北从裴拜野怀中离身,两人面对面地站起来,目光交汇。
“……”
看着凤御北咬着后槽牙的神色,再联想到刚刚他们所言,裴拜野忽然福至心灵地觉察到问题出在了何处!
“不是我教的!”
“是太子非要叫你阿娘,我拦都拦不住!”
“这个年岁的孩子,哪里都像清安小时候那样乖呢,对吧?”
“回去以后,我一定替清安好好训他,好不好?”
此时,正在树丛里扑蝴蝶,想要拿出去哄小爹高兴的太子:……
他就知道,自己曾经在小爹御案上翻到的那些参奏大爹的奏折,没有一本说得多余!
他大爹裴拜野,根本就是个没脸没皮,黑心黑肺的老狐狸啊!——
作者有话说:裴拜野:你侄子丢了。
裴十一:_?
凤御北:其实……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你哥生的!坚定眼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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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陛下的新后(4)
湘州府衙门盈盛居
院外夏蝉长鸣,阳光透过梧桐叶缝隙扑簌簌地打进来,恰有一缕落在凤御北的侧颜,裴拜野斜倚着,透过书页偷偷盯着人看了许久。
凤御北觉察到对面炽热的目光,轻咳两声以示自己发现了。
“一定要考吗?”见被人觉察,裴拜野索性不装,长叹一口气,起身把书随手扔到桌案上,顺其自然地坐到桌案对面的凤御北身边,手臂环住人的腰。
凤御北正在看京城送来的奏折,闻言,规矩地把手中奏章放好,拍了拍裴拜野搁在自己身前的手掌。裴拜野心下一喜,难不成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凤御北接下来的话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务必坚定地道,“当、然。”
裴拜野第九次试图勾引失败,脑袋抵在凤御北颈窝,愈发觉得头疼,“可是我看得头疼。”
裴拜野这倒是没装,本来他白日在公司就要处理不少文件,这下可好,到了这里还要看什么四书五经,更要命的是,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从上到下的古文字!还没有标点符号!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凤御北偏生就在他身边。
屋内寂静无声,耳边净是翻动书页和奏折的纸页唰啦声,勾得裴拜野的心思根本用不到温书上。
红袖添香什么的,到底是谁老婆在身边还能学得进去啊?性冷淡吗?裴拜野有些不忿。
凤御北挑眉,转过身来和裴拜野面对面,故作疑惑地问道,“裴爱卿不是三岁题诗,五岁作赋,十岁就能上朝堂吗?”
“怎么这会儿到了朕这里为引蛇出洞,揪出逆贼,只是要你重新考次乡试,便这般不情不愿的?”
“莫不是爱卿对朕有意见,不愿为朕所用?”
“也是,裴爱卿位高权重,朕指使不动也在常理之中……”
说罢,凤御北撇撇嘴,上挑的漂亮眉眼低垂下来,状似十分低落。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裴拜野听得嘴角抽搐,凤御北对别人而言是皇帝,对他而言就是祖宗一个,他哪次的命令自己没有依令执行?
“好好好,我考,我考。”凤御北话没说完,就被裴拜野出声打断。
好的,他举手投降。
虽然知道凤御北是装的,虽然他对凤御北的美人计没什么用,但陛下对他的美人计可谓是次次有效,屡试不爽。
哎,真是不公平啊。
“为了陛下,臣死都可以,何况只是一次小小的科举呢?”裴拜野重新拿起书,下巴搁在凤御北肩头,要人和他一起看,“臣才疏学浅,多有不懂之处,还望陛下指教。”
凤御北迟迟没有回应,裴拜野惊觉不对劲,把背对着他的怀中人反过身来,果不其然,眼圈已经在泛红。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死了。”凤御北揪着裴拜野的衣襟,声音闷闷地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乱说的,呸呸呸,都是胡话!”裴拜野可不希望平白惹人眼泪,连忙亲了亲凤御北的眼角,“有清安在身边,我怎么舍得死呢?”
“除非清安不要我的命了。”裴拜野心机地又加了一句话。
凤御北也觉得自己近日总因为裴拜野的一两句话就红眼圈实在丢人,于是死死咬住唇,把刚刚翻涌上来的眼泪吞回去,佯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会,朕要。”
裴拜野感觉到,凤御北抓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真可爱。
不知是不是裴拜野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重新到凤御北身边,陛下的性子似乎主动了许多,会主动靠近他,主动拥抱他,甚至主动亲吻他。
可一到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凤御北又会变成裴拜野熟悉的温和但疏离的模样,这样的差别对待让裴拜野越发得意,也就时不时会使些坏,让人说些自己想听的。
只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他还不太习惯,所以偶尔会逗得过头,惹得凤御北生气难过,又得自己去哄。
“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去午睡会儿?”裴拜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想要把凤御北的情绪引开。
凤御北看了眼桌上的奏折,面色露出一丝疲惫之态,默默点点头,任由裴拜野把自己抱到床榻上,两人今日都未出门,仍着寝衣,此时也倒方便。
“李太傅的送灵队伍应该快到李家庄了吧?”凤御北的脑袋埋在裴拜野胸前,半晌,裴拜野都以为他睡着了,凤御北却突然出声。
“嗯,有谢知沧跟着呢,别担心。”裴拜野的食指绕上凤御北的一缕头发,和自己的头发打了个结实的结,心满意足。
是的,一点都美观,但很结实。
凤御北点点头,感觉到有一缕头发被扯疼,嗔怒地瞪了裴拜野一眼,裴拜野权当没看见。
人家都是新婚夜才“结发为夫妻”,裴拜野是一上床就要“结发为夫妻”,和生怕他睡着后,自己跑了似的。
凤御北有些无奈,但为了自己不会被扯痛,只能磨蹭着又往裴拜野怀中靠了靠。
裴拜野看凤御北既不挣扎,也不动手去解头发,终于安心闭眼睡下。
李古德停灵七日,于今日在湘州城外下的李家庄入葬。
凤御北原本是打算把灵柩运回京城再行葬礼的,但很巧合,李太傅的祖家就在湘州城十里外的李家庄。
那日的情况凤御北最终还是着人隐瞒下全部并未外传,宴席之上认得李古德容貌之人不多,他在弥留之际所言更是只有凤御北听见。
在春日宴刺客被凤御北下令处死的第二日,京城传出李太傅病逝于府中的消息,朝臣恸哭。
李古德与裴拜野和赵金宝不同,他在朝堂中之所以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主要是因为其门生无数。
李府门生学子四散于京城与各个州府,组成李古德的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其中属于玩家的,已经被凤御北那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消除得差不多,属于NPC的,李古德根本就没有委以重任。
原因很简单,这帮人实在是没办法予以策反。
李古德所占据的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死忠于鸾凤陛下的老古板,教出来的一群学生也都个个是死忠不渝的小古板。
李古德在获得“太傅”身份的第一赛季就曾经尝试过策反这些人,毕竟拉拢NPC只需要刷好感,但拉拢玩家却需要真金白银地送礼给实惠。
然后……那个赛季,李古德就被他的门生们给联手坑了一把。
上午刚刚说好的一起谋反,做大做强,下午谢知沧就带着天干营的那帮暗卫把李府抄没了个底朝天,李古德一进李府大门,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秒便是人头落地。快到连系统都没反应过来。
后面几个赛季,他也迂回地尝试过利用自己手里的这部分资源,但全部都以失败而告终。
太傅这个身份所带来的NPC关系网,并不能用于谋反,但是因为师长与门生的关系,当李古德有难时,这帮人就会变成一股强大的势力,走上朝堂为太傅大人请命。
说白了,相当于太傅身份牌的一块免死金牌。
李古德之前不慎败露马脚,险些被暴君处死时,正是这些人救了他一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有用的。
此次李太傅病逝,各处门生赶赴回京城奔丧,就连远在湘州城的陛下都送了挽联予以吊唁,甚至还亲自到李太傅家祖坟处栽柳树一株,以作不舍。
今日上午,凤御北本想要亲自前去送灵,但因为近几日情绪波动太大,加上事多劳累,那身沉重的礼服一上身,陛下就有些摇摇欲坠,幸亏裴拜野陪在身边眼疾手快的地扶住这才没出什么事。
不过至此,裴拜野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凤御北出门,两人便倚在窗边看了一上午的书。
睡了约有一个时辰,裴拜野率先醒过来,轻轻一扯解开两人的头发,摸了摸凤御北的脸颊,下床去把窗子开得更大些。
见里面的主子醒过来,屋外侍从连忙进来通传,谢指挥使送灵回来复命,听闻陛下睡着,人刚走。
“那挺好。”裴拜野真心实意地评价,没有一丝公平公正,全是个人情感。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的身份是暗珏镖局的长子,而不是裴首辅,就算凤御北知道他重生的真相告知给谢知沧,按理说也不会挑拨两人关系,但见面第一眼,谢知沧就对裴拜野敌意满满。
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凤御北记得两人不对付,因此关于裴拜野原本的身份特意一点没说,但看到两人见面第一眼就是互翻白眼之时,也是无奈至极。
“你去和谢大人说一声,朕下午要提审苏何氏。”凤御北不知何时醒过来,从裴拜野身后探出脑袋吩咐道。
裴拜野听到谢知沧的名字脸色就不妙,听到只是“说一声”,而不是谢知沧陪同,又立马恢复正常。
幼稚。
凤御北人在背后虽然看不到裴拜野的脸色变换,但他能觉察到这人的心情,忽坏忽好的。
可不是冤家不聚头,当裴拜野和凤御北出现在大牢外时,恰巧撞见了从牢里日常巡查出来的谢知沧,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燕问澜。
李古德所用之毒就是冲着要燕问澜的命去的,只为抓住一切机会拔除凤御北的爪牙。
但裴拜野的救命金丹作为系统出品的,需要最高等级累充才能解锁的丹药,同样药力强劲。
两种药物在燕问澜体内对冲,只在第一天回光返照似地好了一日,后面几天疼得他连翻身动弹都不能够,但凡换个体弱的,估计能活活疼死。
若非谢知沧一整夜一整夜地守在他身边,燕问澜都想着给自己腿上给来一刀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医治,两种猛药药力渐消,燕问澜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行动。但一旦涉及要出门,谢知沧就会他摁在轮椅上,亲自推着出来。
“张院首说了,你要静养,就是不能总动弹。”谢知沧有理有据。
说起来,张老头儿最终没有请辞成功。
因为那封辞呈还没送到凤御北面前,就被裴拜野给拦了下来。
这老头儿在游戏背景设定中是鸾凤医术最为高超之人,在以往赛季,更是各方势力在后期诱逼利用的对象。因为玩家里流传着一句话:好的太医相当于一座丹药商城。
裴拜野肯定是不愿意放人离开凤御北身边的,但把人绑了好像也不合适,得用点文明人的法子。
当晚,一支小孩高的野山参就送到了张院首屋内,与此一起送来的还有各色珍奇药材一大箱,足够张院首从小弱症的儿子补到鼻血横流的那种。
裴拜野用的是凤御北的名义,老头第二日便偷偷来找人问,陛下是否已经看了他的辞呈,如果没有,他想拿回来……
“臣见过陛下,陛下千金万岁。”燕问澜一板一眼地向凤御北问好,然后对裴拜野点点头,“裴公子好。”
“陛下万安。”谢知沧不情不愿地给凤御北行了个礼,转身就推着燕问澜离开。
凤御北看了眼裴拜野,“你又招惹稚久了?”
裴拜野连忙喊冤,“清安怎么不说他针对我呢?”
“稚久很忙,哪里得空招惹你?”凤御北已经命人筹备着开科取士,放出的消息是此事由白雨晴来办,其实背后真正在忙活的人是谢知沧。
“清安眼里,我就很闲吗?”裴拜野在凤御北面上覆盖上纱巾,一来阻隔牢里的气味,二来是陛下并不准备让苏夫人认出他来。……
“你的《周易》一门看完了吗?”凤御北反问。
裴拜野悻悻闭嘴,所有书里他啃得最难的就是《周易》,即便是学霸大佬,也没一点这方面的基础。
两人行至第三道牢门前,凤御北停驻于此,示意裴拜野进去。
裴拜野笑了一下,变戏法儿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方干净软垫递给凤御北,示意他累了可以坐在那边的长凳上休息。
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和苏何氏谈多久,自然要考虑到等候在外的凤御北。
凤御北抿唇笑着接过软垫,裴拜野整了整衣领推门进入。
一个散乱着花白头发,头戴金钗珠串的妇人矜持地坐在油腻破烂的长凳上,听到锁链响动的声音,缓缓回身。
看到不是熟悉的谢知沧,也不是曾有几面之缘的鸾凤陛下,妇人明显紧张起来。
“你是来宣旨赐死我的吗?”苏何氏把裴拜野认成了小太监。
“不是。”裴拜野嘴角一抽,但一想到凤御北的叮嘱,还是尽量向苏何氏散发善意,“我是受人之托,来探望您的。”
“谁?是苏家?苏家的休书?”
何笙猜得不错,此事发生后,苏家立马便宣布了休妻,把她摘得干干净净,饶是如此,怕惹上腥臊的苏家也在不断尝试派人来向“白大人”自请谢罪,被烦不胜烦的谢知沧,一并当做拜谒凤御北之人给堵了回去。
“不是苏家。”裴拜野将手中食盒放下,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三只小碟和一壶酒,“这里是酥乳块,风干牛肉,还有花生奶酥酪,酒是羊乳酒。”
“苏悯和我说过,您喜欢这些。”
“你,你是谁?!”何笙听到儿子的名姓,立马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但因为手脚上的镣铐,反而俯身向前倒去,裴拜野连忙伸手扶住。
“我是苏悯的至交好友,他给夫人的家书里应当提及过我。”
“在下暗珏镖局,裴拜野。”
何笙死死抓着裴拜野的手臂,爆发出不像是一个心力交瘁的妇人应有的力量,疼得裴拜野不禁蹙眉。
但何笙满心只有欢喜。
苏悯的确提过裴拜野此人,是他早些年游学所交至情好友,家里开镖局的,还说若母亲有日后需要出远门尽可去寻暗珏镖局护送,正因如此,何笙从汾城来到湘州城时,才找了裴十一护送。
“苏悯有一样东西要我来找夫人取,说是与他的死有关。”
“不对,不可能……我儿,我儿怎知自己要死?!”何笙瞬间面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推开裴拜野,摇着头喃喃自语。
“无论夫人是否相信,鄙人曾借小妹关系接触过验尸仵作,仵作带我亲自去验了尸苏悯的尸首,为自杀无误。”
裴拜野家是开镖局的,从小就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他所言的可信度极高,但何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抱着头发开始撕扯。
“夫人,我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告知。”
“什……什么?”何笙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紧紧蜷缩住身体。
“夫人有所不知,您所认定的凶手白雨晴——
其实,他在苏悯死的前几日,就已经死在了湘州府衙门。”
“什么?!”何笙一把抓住裴拜野的手腕死死扣着。
裴拜野任由她抓,只一字一句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告诉了夫人九子命案的凶手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鬼魂?”
“以及,那日裴十一于城郊小舟上的夜赴之约,夫人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你在胡说什么?!”何笙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拉开与裴拜野的距离。
裴拜野见她反应如此之大,索性把话挑明来说。
“夫人,我家小妹待您不薄,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呢?”
“作为兄长,我想请问夫人您——
到底是谁,指使你把裴十一诱骗上船,以图杀之?!”
“或许夫人不知道,指使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你儿子的幕后真凶!”
“——不!”——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会和最后一个阶段副本串起来啦~
后面还会涉及到一些攻受更深的渊源哦~
就是会爱一些命中注定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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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陛下的打算(1)
何笙死死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锐叫声穿透整间牢房,惊动到等在外面的凤御北。
虽然明知以裴拜野的能力不可能会被何笙伤到,但凤御北心下还是不安,悄悄进到里面查看。
最深处的重刑牢房里只关着何笙一人,凤御北一进门就能看见正对着的牢房里情形。
何笙脱力地跪坐在干草堆上,满脸枯槁,一个四十来岁的美妇人似乎一夕之间成了年逾古稀的老妪。
“叮啷——”
随着何笙抑制不住地颤抖摇头,她头上的莲瓣金钗再束不住散乱纷飞的头发,摔在地上,一朵朵莲花瓣四散开来,宝石珠子做的莲心骨碌碌地滚落到凤御北脚边。
凤御北用一方手帕包着,捡起粉色珠子看了一会儿,突然手指一用力,珠子应声而碎成一堆粉末,散发出一股子清苦的草药味。
裴拜野强硬地抓着何笙的手,把她安放到长凳上,制止她发疯,“夫人,如果您继续隐瞒所知晓的一切,那苏悯的在天之灵又该如何安息呢?”
何笙的嘴唇颤抖,却依旧一言不发,裴拜野觉察到她的态度松动,立马添柴加火地继续道,“九子命案中,已经有学子被做成了人肉弓箭用以继续杀人夺命,就在夫人被捕的当晚。”
“什么,什么叫人肉弓箭?”何笙的眼中泛起惊恐的迷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也猜不到,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恐怖?
“把死尸的喉口进行改造,可在远处操控尸体射出弓箭击杀他人,弓箭发射后,由于体内连接弓弦全部断裂,因此死尸会爆体而亡……”
“不——!”何笙从未听过这么残忍的事,她更无法想象自己那枉死的悯儿若是被改造成人肉弓箭……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的悯儿已经死得那么惨了,那是她的儿子啊,那群人怎么可以这么做……
“你口说无凭,你怎么知……”何笙并不相信自己做错了什么,慌乱之下,她终于开始怀疑眼前男人的身份。
她最初会相信裴拜野的话是因为他带来的吃食都来自自己的家乡,西疆。
她生得不像西疆人那般眉眼浓重,因为只有父亲来自西疆,而母亲则是鸾凤东州何府的大小姐,母亲很美,何笙几乎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因此若是不明说,没人看得出她身上有着西疆血统。
何笙的父亲在她幼年时就战死沙场,死得很早,她记忆里的父亲便时常做西疆的奶食奶酒给她吃,长大后,她也时常做给苏悯,聊以慰藉思亲之情。
这事儿苏府的人并不十分清楚,是只有她和儿子的小秘密。
但她做这些吃食也从未刻意避着他人,也许是被人偷窥去也说不准……
何笙看向裴拜野的目光变得警惕,像只被撕打得浑身鲜血淋漓的母虎,看向靠近的任何生物都意图爬起来咬死。
凤御北见时机差不多,推开牢房大门走进来。
何笙的视线被裴拜野整完全堵住,看不清进来的是何人,但那道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因为那群人行刺的是朕。”
“那帮人从州府衙门中偷出张昌棋的尸体并进行改造,放置到花园中企图行刺于朕。”
再谈起那日的情形,凤御北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裴拜野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对,回身把他圈在怀里,安抚地捏着凤御北的掌心,“别怕,我在。”
不需要再恐惧那晚的事情再度上演,我就在你身边。
“嗯。”凤御北的脑袋抵在裴拜野颈窝,安心地蹭了蹭。
何笙的情绪几乎完全崩溃,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一抬眼,看到陛下就站在她的眼前,何笙决绝看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吃食一眼,猛地起身就要冲着牢房的墙壁上撞去——
结果却被裴拜野铁钳一般的手臂掐住肩膀,再无法行动一分。
凤御北见她宁死也如此执迷不悟,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夫人,你死了的话,苏悯若知道,会很难过的。”
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死亡威胁,甚至都不像是裴拜野一般地引导,凤御北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何笙失了魂一般地呆愣在原地,忘记挣扎。
半晌,摇摇欲坠的女人终于再站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那一日,何笙正在汾城城郊山上的孔子庙祈福。
苏悯即将参与乡试,虽然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足够优秀,但作为母亲,何笙还是希望能为儿子做些什么。
敬完香后,何笙起身走出殿门,迎面撞上苏府的小厮连滚带爬地向她跑来,何笙还没来得及训斥两句,就听见小厮震天响的嚎哭——
“夫人,夫人,不好啦!”
“大少爷——大少爷死在湘州城了!”
霎时间,何笙只觉晴天霹雳,她还没来得及悲痛,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地晕倒在地,旁边的丫鬟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扶住夫人。
何笙顺着台阶滚得浑身青肿,头破血流。
在众人嘈杂急救的身后,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和尚从后殿走出。
小和尚拿着扫把,扫走掉落在地上的几节香,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本寺的香近日怎么总折断,莫不是放得太潮……”
回来报信的是跟在苏悯身边的书童,他把大少爷遇害的消息告知了苏府上下,老太爷无比震怒又过度悲伤,和夫人一样直接晕了过去。
老爷沉默良久,说他会找人去查少爷之死。
书童都没有说话,他在等夫人醒过来。
晌午不到,府里的大夫就说夫人已醒,只是悲伤过度,让人不要打扰,可书童知道,少爷的嘱咐拖延不得,于是他去求见了夫人。
“悯儿的书童带回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他的贴身小袄,一样是一封家信。”何笙双目空洞地盯着牢房的墙角,似乎随时准备撞上去。
“他在家书里说了什么?”裴拜野问。
“什么都没说,他要我注意身体,不要和他爹纳的新人置气,等他考取功名就把我接出去住……”何笙说着,唇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出一抹平静祥和的笑容。
裴拜野和凤御北对视一眼,有些失落。
“你们都觉得他会在家书里藏东西,对吧?”何笙无所畏惧地看向面前两人,语气莫名有些骄傲,“白雨晴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在书童逃回汾城的路上设计将家书烧毁,里面的内容是悯儿的书童复述给我的。”
“但是,悯儿真正想要交给我的东西,其实在书童贴身穿着的那件小袄里,那是我亲手为他缝的。”
“在小袄的夹层里,藏着一张纸——”有这么大,何笙在眼前比划了一下,裴拜野还在疑惑,因为何笙比划的这张纸少说有一人多高,这样长度的纸多是用来作画,难不成苏悯藏了一幅画给何笙?
裴拜野正猜测着,凤御北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就吐露出来。
“是今年乡试的试卷?!”
“是。”何笙冷笑一声,看了看面前举止亲密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己满是尘灰的衣衫,嗤笑一声开始宽衣解带。
“你做什么?!”裴拜野的第一反应是一巴掌捂上凤御北的眼睛,把人整个摁进自己怀里,然后自己也转过身闭上眼。
凤御北啧一声拍拍他,示意他不必紧张,他大概能猜出来,何笙要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看吧,这就是证据。”何笙从贴身小袄的夹层中拿出一卷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扔在地上。
那卷纸有两米多长,半臂宽,折在最中间的页面上,有一方很大的印玺——
是凤御北亲自盖上的帝王印玺。
这就是何笙所说的证据。
一张在开考前就已经流入考生手中的试卷。
凤御北蹲下身,捡起这张试卷,确实是他亲自盖过的一万三千份试卷之一。
他知道有人在极力破坏此次科举。
譬如李古德意图买通官员,在批阅试卷时协助作弊。
但在李古德死后,这些人都被凤御北给秘密盯住了,只等着全部真相大白便缉拿归案。
李古德惜命,也珍惜羽毛,偷盗试卷的事他绝对干不出来,因为这活风险过高,还很容易被凤御北抓到把柄。并且,阅卷之人多为李古德的故交好友或门下学生,给些银钱疏通疏通,过一科乡试还是很容易的。
更何况李古德需要的,是能打入朝堂替他办事的人,这些人可以不像状元榜眼一样优秀得耀眼,但也绝不能是连最基本的文章都做不出来,需要提前偷盗试卷,找人帮作文章的蠢货。
李古德搞科举舞弊不是为了钱,费尽心力地把一头蠢猪抬到凤御北面前,对他来说太不划算。
那么就至少还有一波人,在帮那些人傻钱多的人行舞弊之事,并且胆子大到已经偷窃至州府衙门亲卫兵看守的仓库。
在东州,试卷是由凤御北下令,着白雨晴派人亲自看管的。
“当时包着这张试卷的,就是悯儿的小袄。”何笙将贴身穿着的一件男式小褂褪下来。
裴拜野敏锐地发现小褂衣摆处有一处很明显的血迹,这衣裳贴身穿着,如果血迹渗透到这里,只能证明苏悯曾经身负重伤。
“在这里——”何笙指着小袄内里给两人看,“你们自己看,这里的字写得是什么?!”
她咬着牙,似乎每个字都渗着血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死。于白。雨晴。
小袄上的字写得太急,又因为以血写就,难免模糊,因此很难认得全,但这六个字确实看得清楚。
“是我儿说他死于白雨晴之手!就是你们包庇的那个湘州刺史!”何笙又哭又笑着站起身来,一指指向凤御北,裴拜野眉头一皱挡在陛下身前。
“你知道白雨晴的身份,所以到湘州城来找州府衙门主持公道并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把事情闹大。”凤御北平静地说出当日,他为何是会在福满楼见到何笙,而不在是州府衙门前的鸣冤鼓前。
“对!州府衙门里不过都是姓白的走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官官相护,既然已经杀了我儿,怎么可能会去真的缉拿凶手?!”何笙干脆利落地承认,她去福满楼就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她知道,那时候来自京城的谢指挥使也在湘州城,但她不打算找谢知沧,她需要的是一个在她揭发真相后,马上能就地处置白雨晴的人——
那个人只能是当今陛下凤御北。
有人告诉她,传闻中昏迷的凤御北已经醒来了,只要她愿意闹,一切的真相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
于是,何笙选择了学子聚集的福满楼闹事。
当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替她解围的好心公子,竟然会是微服的陛下!
“那个告诉你消息的人是谁?”凤御北眉心一跳,他这身边怎么和筛子似的,人人都能探听点消息,偷摸顺走点东西?
“他说,他叫李辅民,是我在茶馆歇脚时遇到的一个老头。”何笙现在已经不在乎谁会被牵扯进来,反正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她也快要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掉算了。
李辅民,李古德,李太傅!
凤御北平定心神,至少是他已经知道的人。
李古德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不少,比如某位已经被秘密缉拿起来的胡姓长史,以李太傅的门路和手段,能窥听到凤御北已经清醒的消息并不难。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不是其他凤御北根本不清楚的势力。
“那日我护送夫人回到住处后,在夫人着人请来裴十一前,我记得夫人曾经叫过百汇茶楼的茶点?”凤御北接下去继续问。
何笙咬着唇,陛下这是在监视她!可是她根本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她明明已经足够谨慎小心!
凤御北留在何笙住处的暗卫并非监视,主要是保护为主。
作为九子命案的死者母亲,在一切罪恶都被揭发出来的时候,凤御北希望有人能够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学子收尸,带回故土安葬。
而何笙在福满楼的那一闹让她的处境十分危险,凤御北担心也许那些在刻意制造科举恐慌氛围之人,会丧心病狂到对苏悯的母亲下毒手。
只是,陛下怎么也没想到,受害者的母亲最后居然会与行凶者同流合污。
“是的,百汇茶楼,那个跑腿送来茶点的店小二。”何笙苦笑着点点头。
“他说,他家主子想与我做个交换。”
“他们主子有些事,想亲自找暗珏镖局的裴十一谈谈。”
“作为报酬,他们可以帮我杀死白雨晴。”
“所以,你把你们的交换地点定在了城郊小舟上,和朕与你约定的地点一样,但是提前了约定时辰,并且让裴十一替你前去赴约?”
“是。”
“他们是谁?”
“是我的远房堂兄,西疆十皇子,琥珀。”——
作者有话说:这个副本快到结尾了!
会在里面衔接最后副本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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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陛下的打算(2)
由于凤重山对西疆实行推恩之制,几年下来导致西疆王庭众多,势力各不归一,这一政令在极大程度上方便了鸾凤中央对西疆的管控与任命,但也造成了西疆政局长年动荡,各王庭动辄倾轧。
不过虽然内部混乱,但在鸾凤强力的控制维持之下,西疆诸王庭仍旧有一个名义上的大王,那便是闻氏一族。自然也只有闻氏一王族的亲子才可以被称作皇子。
西疆十皇子真名不详,琥珀是其乳名,为人所熟知。那边有个规矩,男子未弱冠前不能取名或字,说是容易早夭,只能取个乳名称呼着,直到弱冠再取名赐字。
据说是琥珀母妃生产时,其父王感念其母功德,特赐千年琥珀制成的珠串一串,以示嘉奖,为能求得其父更多怜惜,十皇子的乳名便由其母妃定为琥珀。
凤御北边介绍这个“十皇子琥珀”,边眉头紧蹙,眼眶泛红地疾步向外去走,裴拜野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可以等出了大牢再说话。
凤御北的鼻子很灵,人又矜贵,每每来牢房都可以说是活受罪,即便有口巾遮掩,也总是憋得和刚哭过似的。
等到从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出来,裴拜野示意狱卒去请个大夫来给何笙看诊,方才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交代过后,就直直晕了过去。
裴拜野探探鼻息,人还活着,但是在失去所有的念想之后,何笙的生存意志明显十分微弱。
可以说若非浑身脱力无法行动,她在说完自己所知全部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选择一头撞死在南墙。
狱卒领命而去,裴拜野几步跟上凤御北,此时人已经摘掉了面上的纱巾,果不其然,露出憋得通红的一张脸。
裴拜野心神一动,但眼下天太亮,地太博,人不合,他也就只能想想。
“你盯着朕看什么?”凤御北看向裴拜野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给扒了似的,不由得浑身一瑟缩。
他怎么觉得,这目光熟悉到他都有下意识反应了呢?
“哦,没什么。”裴拜野垂下眼眸,盘算着等这段时间忙过后,他该和凤御北好好谈谈自己的“皇后福利”问题。
只能看不能吃太难受了。
“对了,清安怎么对那个叫琥珀的皇子这么熟悉?莫不是旧识?”裴拜野为了转移自己的念想问出这句话,反而把自己问得不高兴。
依照凤御北介绍这位十皇子身世的熟练程度,还知道那个皇子乳名的具体由来这样私密的事……
裴拜野舔了舔犬齿,很难让他不做多想啊。
就目前情况这般,二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裴拜野捉住凤御北的手腕,俯身趁没人看到之时,在凤御北的鼻尖轻咬一口,然后开始耍赖。
“我吃醋了,我想听解释。”
这是两人前几日做的约定,或者说裴拜野单方面逼凤御北签订的“非自愿条约”——
不可以隐瞒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吃醋,还是愤怒,抑或者单纯的喜悦,都要堂堂正正、认认真真、无比诚实地说出来。
凤御北抿了下唇,脸颊边的梨涡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裴拜野越看越觉得他家陛下实在是可人疼,没忍住一口吻在凤御北脸颊边。
“哎呀,你,你别弄我。”凤御北推开附在他身前的人,他正想着怎么说和琥珀的事情呢,就被裴拜野的突袭搅乱了思绪,难免有些气恼。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他的乳名是她母妃为了博取他父皇的怜惜所取,这不难看出其实他母妃并不受宠,所以连带着他也只能算西疆王庭里的边缘人。”
“那一年父皇收服西疆,改庭封制,西疆王室为了表忠心,就把一子一女送来了鸾凤当做质子。”
“西疆皇女来鸾凤的目的是和亲,成了父皇后宫三千佳丽之一,而那个皇子,就是王庭里最边缘的琥珀。”
“所以,你们从小就认识?”裴拜野的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不善地打断凤御北的话。
正巧车夫驾马车停在两人面前,裴拜野一边冷着脸,一边替凤御北撩开车帘,把人扶上脚凳,在凤御北进入车内时,还把手抵在车框上,生怕人磕到碰到。
虽说是做到如此,但一上车驾,裴拜野还是坐到了凤御北的正对面,示意自己坚定不可更改的立场。
“……不算。”凤御北看裴拜野坐定,就往人身边靠了靠紧急止损,看人依旧是生气模样也不厌烦,而是伸出手捏了捏裴拜野的手掌,有点像是服软抑或是顺毛,“我和他不熟,只见过几面,不过二皇兄与他的交情很深。”
“凤御宣?”裴拜野总觉得自己上次听到这名字好像还是在很久前。
“嗯,琥珀在皇宫中住得很偏,皇兄早些年为养病也住得十分僻静,所以就认识了。”
“父皇在位时,各小国送来鸾凤为质的皇子和送来和亲为妃的皇女很多,琥珀和他的长姐都不算其中出挑的,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
“哦?那他们现在怎么不送了?”这话说得酸溜溜,但裴拜野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紧张感。
小国送和亲公主给宗主国这种事向来是有一有二就有三,若是其女得宠,更是可以保家国平安十数年,对其国主来说可谓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即便不得宠,等后面新一茬的宗室女再长起来,重新送个过去不就好了吗?反正一次次地尝试,总有一个能出人头地。
不只是在游戏里,在真实历史上,也有不少国家和亲还能和出路径依赖的,遇事不决先送个和亲的过去,总比打起仗来要好。
不过历史证明,这样的国家往往离被铁骑踏破日子也就没多远了。
“在父皇的后宫里,和亲而来的女子没几个不是郁郁而终的。朕又不喜欢她们,没必要凑成一段两人都不情愿的姻缘。”
凤御北记得,那些和亲来的娘娘每一个都各有各的美,但每一个都不怎么爱笑。
登基后,他曾经问过那些老太妃的意思,是否要回去故国看看,但无一例外都遭到婉拒。
她们本就是被故国抛弃的女儿,先帝已死,她们对父亲和兄弟而言也没再有任何利用价值,即便回去也不过徒增烦恼。
如今新帝登基,人善心慈,大抵往后的日子才是她们这辈子真正活着的时光。
凤御北登基后,也有不少小国新送来质子以求庇佑,有男有女,凤御北通通当作没听懂暗示,能送回去的就送回去,不愿意回去的就全部扔在宫外的宅院统一监视管理,一个也没收进后宫。
是以,其实鸾凤民间私底下一直有陛下乃断袖之癖的猜测,只不过凤御北舆论风向太好,这种言论不敢太过冒头罢了。
也正因如此,先前凤御北突然宣布与裴首辅成亲,天下人虽议论纷纷,但接受得却异常快速,颇有一种原来如此或果然如此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清安与我的姻缘就是完全自愿的了?”确认过他家陛下的感情观生得十分正确后,裴拜野火速抓住凤御北话里的“重点”。
那是你趁人之危!
凤御北想反驳,在他的记忆里,那时候的朝堂危机四伏,而裴拜野是为数不多忠诚于他的人,面对裴首辅又是利诱又是挑拨的手段,陛下会同意那门亲事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现在嘛……凤御北眼角的余光扫到裴拜野的脸上——
不同于凤氏一族不论男女都惊心动魄的漂亮,裴拜野的眉眼生得锋利立体,眉骨一道浅显的伤疤让整张脸更添痞气与野性的帅气,凤御北心跳一窒,面对上裴拜野讨糖小孩一般满怀期待的表情,他不自觉坚定地点点头。
“当然。”当然是自愿的。
都到了如今这情形,再说以往也没什么意义,如果这个答案能让自己的爱人更高兴一点,凤御北不介意让自己“一见钟情”一下。
裴拜野果然控制不住地高兴,刚刚还因为醋意大发而蹙起的眉眼尽数舒展,勾着凤御北的下巴猛猛亲了人好几口。
虽然知道小骗子是在骗人,但是陛下为什么不骗别人,只骗自己呢?
况且,凤御北这是在违背自己的意愿撒谎,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裴拜野得意地不得了。
要是他知道只用付出两条命就能解锁这样的凤御北,那他早就一左一右地给自己来两刀了。
“好了好了,在外面呢,也不嫌丢人。”凤御北推开大狗一样蹭在他身上的裴拜野,眼神飘忽不定,他都被亲得要起反应了……
都怪裴拜野不知廉耻!
“反正,那个琥珀在鸾凤生活了数十年,直到我登基的第三年才返回西疆,西疆王室送了个年龄更小的质子来,听说是老国王最宠爱的幼子。”
裴拜野挑眉,刚刚不是还说琥珀是因为不受宠才成了质子,现在这个怎么反倒是最受宠的?
但凤御北下面的话很快就解决了他的疑问,“因为老国主年老力衰,太子逐渐掌权。年轻的时候他大权在握,当然可以决定所有皇子的生死,至于如今……”凤御北有些唏嘘。
“一个失权帝王的宠爱对没有家族支撑的宠妃和幼子来说,无疑就是加速毙命的砒霜毒药。”
“皇兄与琥珀交好,曾经带着我去和他玩过几次,所有关于他的事都是他亲口说的。”
母后薨逝后,凤御北失宠时,时常会想起琥珀所说的自己的遭遇。他偶尔会庆幸,至少父皇没有他把送去别国做质子,不必活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琥珀说他命好,凤御宣也说他命好。
那时候,凤御北总觉得是这二人看在他太子身份上的恭维。
因为在凤御北看来,琥珀的母妃健在,每次西疆来使臣,都会给他捎来亲手制的珠玉小饰和衣裳褂子。凤御宣不必每日被压着上学堂,不必每日都必须到父皇面前被问话课业,可以一整天都在外面看小鸟打架。
后来想来,也许他们所有人说得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或许是别人一生都在期盼的。
凤御北说完这些,就撩开车窗帘,支着下巴看向外面,情绪有些低落。
其实他骗了裴拜野一点点。
他和琥珀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就像他和凤御宣曾经是很好的兄弟一样。
可是就像后来二皇兄死在了他的剑下,琥珀在回到西疆后也与凤御北再无联系。
偶尔西疆使臣来朝,也都是凤御北完全不熟悉的人,连多问一句曾经儿时伙伴的下落都无法。
就在凤御北已经几乎要忘掉关于儿时伙伴的全部记忆时,这个人却突然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又是作为他的敌人!
似乎所有曾经亲近的人,到最后都会变作他的仇敌出现,就像是进行过一场什么献祭之后的代价,众叛亲离是他注定会走向的结局。
凤御北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他远远没有在何笙和裴拜野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他很难过。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裴拜野,即便才刚刚答应过裴拜野,不可以在他遮掩自己的情绪。
但他或许永远也没办法像裴拜野说“我吃醋了”那样,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张嘴。”裴拜野剥好一颗葡萄,递到凤御北嘴边,凤御北听到这话,机械性地张开嘴,被放到嘴里的葡萄冰得一激灵。
“甜吗?”裴拜野又在剥下一颗。
“嗯。”凤御北点点头,冰凉凉,甜滋滋的。
“那就多吃点葡萄,少想点过往。”裴拜野又把一颗葡萄推进凤御北唇齿间。
“那个叫琥珀的愿意做什么是他的事,你和他认识都过去了那么多年,鬼知道他现在是喜欢杀人放火,还是烧杀抢掠呢?”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和清安没有一点关系,知道吗,嗯?”裴拜野擦干净手,抬起凤御北的下巴亲了亲人蹭上葡萄汁水的嘴角。
小骗子这句话倒是没骗人,果然很甜。
凤御北就这裴拜野挑他下巴的手,呆愣愣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没想到凤御北真能乖成这样,裴拜野狠狠吞了口口水。
他是真服了自己。
以往凤御北高贵冷艳不让多碰的时候,他觉得那上挑的眉眼像小钩子似地勾他。
现在的凤御北是裴拜野说什么就听什么,眼睛睁得溜圆,乖得不行,他又觉得这根本就是陛下的一大诡计,就是为了让自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还得乖乖给他办事。
但是从小欲.望淡漠的裴拜野还偏偏拒绝不了,凤御北的唇很不一样,每一次亲都是不同味道的甜,尤其是仰起头任由自己索取的时候。
裴拜野没用了几次就彻底爱上这个姿势,因为他发现这个姿势可以在亲吻的时候完完全全地看到凤御北脸上的表情,很方便他以此判断下一步动作是要进一步继续,还是见好就收。
说起来裴拜野其实很庆幸,虽然凤御北还是总不愿意开口,把他们签订的“不自愿条约”随意毁弃,但陛下至少还是有点进步,那就是在他面前不再会紧绷着掩藏情绪。
裴拜野一眼就能看出凤御北没说真话,至少他和琥珀的交情,肯定没有他所说得那么浅薄,但应该也不会很深。
裴拜野之所以没有往深处去问,是因为不想勾起凤御北更多难过的回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相反,他在意得要死,他在意的是如果在凤御北的童年里出现的是他,他肯定不会让他的小殿下这么伤心。
“我只是有些遗憾而已。曾经我,皇兄和琥珀在一起祈愿,希望能建一个安居乐业,繁荣祥和的太平盛世。”
“如今皇兄已死,琥珀反目,到头来还是只有朕一人踽踽独行。”
“不是。”
“什么不是?”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清安,走到你不再愿意向前为止。”
“到那个时候,我们去一个清安喜欢的地方,看四季花开,看莺飞草长。”
“我们会过上一种没有战争,没有刺杀,没有朝政的日子。”
“清安只需要考虑明日的早膳想吃凤梨酥还是梅花糕。”
“……”
凤御北听着裴拜野一字一句的认真讲话,听得眼睫不住颤动,开玩笑地问道,“可以都要吗?但我每样只能吃一点点。”
“当然。”裴拜野抓起凤御北的两根手指放在唇上亲吻,“我们准备两份,一份用来吃,一份用来扔着听响儿。”
“嘁,骄奢淫逸。”凤御北眉眼低垂,小声嘟囔。
裴拜野为了哄人什么话都不介意说,权当没听见这声撒娇似的抱怨。
“我发誓,只要清安想到的,都可以得到。”无论是鸾凤的江山太平,还是不再有纷争的生活。
“好,那你要努力。”凤御北嘴角扬起一抹笑,被裴拜野的话逗得很开心,总算忘记刚刚回忆勾起的不愉快。
“话说起来,刚刚何笙说琥珀的人是百汇茶楼的店小二,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凤御北心情好转,心思便回到查明真相上。
哎,他的爱人真是天生的劳累皇帝命啊。裴拜野本想再温情一会儿,哪里想到凤御北改口就是提工作。
这时候,马车外由暗卫扮作的车夫“吁——”地一声叫停马车,恭谨撩开帘子一角,“裴公子,您吩咐的地方到了。”
凤御北心有灵犀地和裴拜野对视一眼,一下马车,立马有机灵的店小二上来迎接。
“欢迎光临咱们百汇茶楼,公子小姐里边儿请!”
“……等等。”凤御北为了安全起见,刚刚下马车时又戴上了纱巾,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欸,客官您吩咐!”店小二立马热情地迎上来到凤御北面前。
这位小姐的衣裳虽然不是眼下女子最时兴的款式,但这面料,这暗纹,这举手投足的气质,再加上旁边这位一看就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相陪——
那即便不是当家少夫人,也至少是官家大小姐。
都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凤御北的声音压抑着,已经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他今日只是按照裴拜野的建议挑了件粉色的外裳来穿,怎么偏偏遇上这么个不长眼的?!
“哎呦,夫人,应该是夫人吧?”店小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歉,“您看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夫人气质华贵雍容,一下子给我看呆了眼,这才一时叫错……”
裴拜野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他发誓自己真没那个意思,只是前几日进贡上来的衣料裁好新衣衫呈上给凤御北,他觉得其中那件粉的很衬陛下面若桃花的漂亮模样,所以才极力推荐。
眼看凤御北要发火,百汇茶楼里面却传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店小二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拔腿就往后院跑,结果还没跑出两步远,就被裴拜野给一伸手拦住。
凤御北上前一步抓住店小二的手臂举起,衣袖滑落,露出一小块玉石结晶模样的印记。
裴拜野见身份确认,一脚把店小二踹翻在地,靴子踩在人的胸口,手肘抵住脖颈,不屑地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仰头看着压着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发了狠的狼王压在着,随时会被其撕裂喉管。
凤御北掀开面纱,来到店小二身前睥睨他一眼。
“说,琥珀在哪里?朕要见他。”——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陛下突然变乖是不是另一种拿捏裴公子的手段?
A.是
B.看什么看,必须选A(只愿意承认A的陛下正在看着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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