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陛下就这样,怎么了(1)
一下,两下,三下……
裴拜野手腕上的红绳在有规律地抽动,他吊着一颗心,凭着记忆在幽暗的洞穴中快速往回返。
刚跑出一处拐角,火石便已经熄灭,裴拜野骤然失去唯一的光源,眼前蓦地一黑,脚下便踩到了一根圆木头似地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摔——
他的手掌撑到一颗圆圆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覆盖着缕缕细丝?
下一秒,裴拜野掌下的东西再撑不住他的重量,“咔嚓”一下应声而裂。
他的手掌瞬间抓到了一大团黏糊糊,滑溜溜的东西,一股子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儿在他鼻腔蔓延开来。
“呕……”裴拜野立马就知道自己摁碎到了什么东西,喉头一紧就想吐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掌下应该是一颗人头,而且是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头颅,血不再从断口处流出,因此血腥味儿逐渐消散,直到颅骨碎裂,脑浆迸发,死人腐臭的血腥味儿才又开始散发。
他已经没了火石,没办法再观察此处情况。
情急之下,裴拜野终于想起呼叫系统,但系统显示他被拉进了双人PK擂台,无法获得额外援助。
“……”
裴拜野看到系统弹出的页面,内心瞬间翻涌过百八十句国骂。
双人PK擂台就像是一些游戏中的野外对战模式,只要不在主城区,随时可以拉人进到特定房间一对一PK,输了的会随机掉落背包里的装备道具,爆出道具归赢了的人所有。
一般这种模式只有实力差不多的人才会互相拉房,也不是为了爆道具,就是互相试探彼此势力。又或者是支线多和江湖人事相关的玩家,偶尔会拉房互相切磋。
裴拜野这样向来独占鳌头的,实力强劲的氪金大佬,并且只走朝堂争锋一线,还从来没有人主动拉他进过双人PK房间。
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废物东西!
裴拜野对这个bug频出的系统早已不满,此时动动手指,关闭系统不断闪烁的提示,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关闭这个破系统。
眼下,凤御北的情况还不明朗,裴拜野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他边继续往回跑,边把手掌在崖壁上狠狠地蹭着,像是要蹭掉一层皮。
他遇到的两具尸体都不完整,准确来说应该是四分五裂,这种分裂不是冷兵器砍砸可以造成的,而像是被火药炸碎的。
按理说,这地下在他们进来之前,这处山洞里只有闻熹和山匪两伙人,那么死的也应当是他们其中之一。
难不成是这两伙人内讧了?
可惜,他既认不得山匪的脸,也不知道闻熹到底长什么样子。
在裴十一画出的那张曾经与她搏斗的西疆人的画像上,并没有画出脸来。
她说,那人在珠串面帘之下,还覆了半边铁面,只露出一双嘴唇,她也没看到那人多的面容。
正因如此,即便凤御北命谢知沧张贴了告示全城搜捕此人,却依旧一无所获。
在没人认识他真容的时候,闻熹大可以正常示人,戴个铁面反而显得招摇。
裴拜野的脑子很乱。
各种各样的线索杂糅在一起,他的思索根本停不下来,但他也只能不停地思索,才能保证自己的心脏不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的手腕上,连接着凤御北的那根红绳抖动的幅度愈发强烈。
凤御北在和人进行激烈的搏斗!
他还受着伤呢!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裴拜野一咬牙,闭着眼开始全力奔跑。
他受过很专业的训练。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有时候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反而比用眼睛去看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裴拜野在黑暗中奔跑,听到石块滚落的细碎声音,听到小溪流水的潺潺,听到凤御北的呼吸声……!!!
凤御北的呼吸声!
裴拜野猛地睁开眼,就在他眼前不过一臂的距离,凤御北正歪着脑袋,满眼好奇地看着他。
裴拜野张张嘴想说话,但浓郁的铁锈味儿瞬间自喉咙里翻涌上来,充斥满他的口腔。
这一段路并不长,若除开一路上偶尔会踢到的残肢断臂,甚至算不得崎岖,但裴拜野好似从极远的地方奔赴而来,累得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凤御北已经清醒,离开了方才裴拜野安置他躺着的地方,正在那一圈山洞里四处走动,他能看出来自己是被人打整过的。
头下的衣裳被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垫着他的脖颈和脑袋;他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碎石也没有灰尘;甚至就连他的已经被划成碎布条的衣袖都被摆弄得整整齐齐垫在手下。
虽然眼下情况不容乐观,但他被人很细心地照顾着。想到这里,凤御北不禁有点小得意,莫名的。
他一边走一边扯手上的红绳,他知道这根红绳的另一端应连接着的,应该就是那个照顾他的人。
他想见见他。
终于在走到其中一处洞口时,凤御北听到洞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于是他忍不住探头去看。
“清安好点了吗?”裴拜野的眼睛紧紧盯着凤御北全身上下,直到把人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确定没添什么新伤口之后,这才哑着嗓子问。
“我没事。”凤御北很高兴地笑着,“就是这里很痛。”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凤御北的那处伤口,裴拜野在离开前就已经为他擦过药,是自己背包里的顶级金疮药。
按照系统描述说的,该金疮药为天地灵宝所致,包含十七种草药和矿物元素,能真正做到“轻轻一抹,带走您的全部疼痛”。
系统虽然坑爹,但从不涉及虚假宣传,裴拜野也给自己涂了点,即便是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也几乎不怎么能感受到疼痛。
但既然凤御北说疼,那就肯定是疼。
于是,裴拜野轻轻拨开他额前被血痂凝住的几缕发丝,温柔地对着伤口处吹气。
“还疼吗?”裴拜野的唇贴了贴凤御北的伤,一触即分。
“不疼了。”凤御北得了如此珍视的对待,心情好得不得了。
裴拜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把人死死摁在怀里,凤御北挣扎不动,只得乖乖仍他抱着,抱得凤御北浑身疼得龇牙咧嘴。
他刚刚作为人肉垫子从上面摔下来,虽然说没添什么大伤,但后脊背被碎石渣子硌得不轻,此时被裴拜野死死圈着,自然疼得厉害。
裴拜野感觉到怀中人在细微的颤动,他知道他这样的做法不对,他应该把凤御北放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天知道,当他感受到手腕上红线抖动的那一刻,他有多后悔。
他应该背着凤御北一起走的,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至少他还能扑在凤御北的身上护着他。
稍稍冷静心神,确认人完完整整地在身边后,裴拜野才咬着牙把人放开,凤御北被放松开来,粲然一笑,下一秒,就又被裴拜野摁进怀里。
凤御北:……笑早了。
“刚刚是你在扯动红线?”裴拜野的脑袋埋在凤御北脖颈间,贪婪地汲取着眼前人的气息。
“……嗯。”凤御北似乎觉察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答得有些犹豫。
“为什么?”裴拜野继续问。
凤御北缩了下脑袋,在勇敢地说真话和认怂地撒谎之间,选择了怂巴巴地说真话,“我,我只是想见见你啦!”
他可是当朝太子!
他只是想见见救下自己的人!
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那又怎么了?!
凤御北如此向想着,腰板又硬起来。
裴拜野听到这个回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好。
如果他的怀中人不是凤御北,而是裴太子,裴承衍抑或是裴衔歌,那裴拜野的巴掌绝对已经揍到了他们的屁股上!
“你知道这里的另一端连着我,那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一大段话的话在裴拜野口中翻滚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叹息。
“啊……”凤御北撇撇嘴,颇有一些委屈地垂下眼尾,“我以为这就是在我想见你的时候,用来找你的呢。”
“……”
他怎么不知道,凤御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尤其还是这样的表情!
除了先前在床上,凤御北被他调戏得实在羞得受不了时,他可从没见过凤御北服软!
到底是和谁学的?又或者……是谁教他的?!
虽然内心明知道自己的猜想就像无根浮萍一般无依无据,但裴拜野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他低下头,抬起怀中人的下颌,咬牙切齿地道问道,“凤清安,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凤御北一脸不解的目光,甩甩脑袋想要甩掉掐着自己下颌的手指,但没用,甩不开。
于是他呲出一口小白牙,张牙舞爪地对裴拜野吼道,“你放开本宫!否则,否则……我就让父皇砍了你!”
“谁?”裴拜野乍一听到陌生的称呼,眉梢一跳,乘趁他犹在反应,凤御北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骨某处,一用巧劲儿,便让裴拜野的手腕针刺似地一疼,脱力地松开他的下巴。
但一抬眼看到面前男人疼得眉头紧锁的模样,凤御北又不自觉开始心疼。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对本宫无礼的!”凤御北虚张声势着据理力争,看着眼前男人依旧深沉的面色,气势越来越弱。
气死了!
气死了!!
气死了!!!
眼前的男人怎么这么会装可怜啊?
没看到他都道歉了吗?
怎么还不说“殿下没错,是属下的错”啊!
哦不对,他好像没有道歉来着……
“抱歉,本宫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这一招是谢知沧教他防身的,他说燕问澜总是掐着他的下巴和他对视,然后就是一连串地批评指责,什么练武不认真啦,带着太子殿下胡闹啦,吃饭挑食啦……
燕问澜的说教说得谢知沧烦不胜烦,于是就研究出这么一个绝招。
凤御北亲自实试用过后觉得成效十分不错,就是面前的男人好像被惹毛了……
他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丢在这个黑黢黢的洞穴里,自己拔腿就走吧?!
凤御北突然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脸色一沉,不行!他今日给母后的经书还没抄完,他可不能死在这里!
凤御北咬着唇,颇为纠结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大不了他就放下面子,再认认真真地给男人道个歉算了……凤御北颇有些悲壮地想。
“凤御北,我是谁?”裴拜野终于消化了凤御北刚刚脱口而出的奇怪称呼,他产生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合理猜想。
“喂!直呼本宫大名是要治罪的!”凤御北顿时有些不忿,但一想到他还要靠眼前的男人逃出此地,气势便又弱了一截,“我不知道啊,你是……父皇新派给我的太监?”
不对,脸色不对。
“新派来的侍卫?”
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不对。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新派来的伴读!”
“……”
“凤御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相公。”
“……啊?”
裴拜野深吸一口气,把凤御北反抱在自己的肩头,露出他白皙光滑的后脖颈,然后用手指开始在凤御北的后脑勺上摸索,突然摸到湿润润的一处,伴随着凤御北在他肩膀上的狠狠一咬。
“疼疼疼!你要谋杀本宫吗?!”凤御北飙出眼泪,双手不断拍打裴拜野的后背。
什么相公夫君的?!仇敌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伤到了脑子。
裴拜野分不清他是该庆幸还是不幸。
即便有他的手掌护着,凤御北的一处后脑勺还是磕到了石头上,根据他微薄的急救知识,凤御北的伤势可能导致猝死,昏迷,失明,以及失忆等症状。
现在看来,这应当算是失忆?
裴拜野眼睛微眯,手下动作愈发轻柔地揉着凤御北的头顶,“你多大了?”
“九岁。”凤御北马上回答。
“嗯?”行事动作的确很像,但裴拜野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咳咳。”凤御北咳嗽两声,双手捧起裴拜野的俊脸,使劲揉了揉以发泄自己的不满,随即发表重要言论。
“哥哥,你长得挺好看的,如果不生气的话,那就更好看了。”
凤御北盯着裴拜野的眼睛,分外认真地说道。
“……”
操,他怎么能这么吃凤御北这一套呢!
所以,这一套到底是谁教给他老婆的啊!
“再叫一声。”裴拜野任由他捏着脸颊,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哥哥。”凤御北放下手来乖巧无比。
刚才明明是他占据主导,但这人怎么看起来比他还有气势?!
难不成真是他的相公……?
呸,不对,就算要成亲,也该是他娶皇后才对!
啊,不过如果长成眼前男人这样——
凤御北半眯着眼睛,十分挑剔地打量着裴拜野。
模样,不错;身段,不错;嗓音,不错……就连衣裳的穿着都很和自己的眼缘。
好吧好吧,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龙阳之好,但如果一定是和这个人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裴拜野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又一次通过了陛下的考验,不对,现在应该是叫太子殿下的考验,犹顾自在思索整件事情里不对劲的地方。
但凤御北可没心思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处洞穴漆黑森冷,他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孩怎么说都有些害怕。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这里疼,要找太医的。”凤御北没有应裴拜野的要求叫他哥哥,但还是可怜巴巴地去揪裴拜野的衣角。
一听到凤御北头疼,裴拜野顿时顾不得其他,“嘶啦”一声把自己刚刚褪下的外衫撕成一块方巾,包在凤御北受伤的后脑。
“这是做什么?”凤御北不太适应地转动着脑袋,似乎还有些好奇想要取下来看。
裴拜野想了想,用小孩能听懂的话术吓唬他,“这是止血用的。”
“如果你把它取下来,血就会从脑袋后面哗哗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凤御北一听,果然乖乖地放下扯弄头巾的手,睁大眼睛站到裴拜野身边。
看这招儿有效,裴拜野放下心来。
小时候的凤御北和长大后行事差距也太大了些。
裴拜野以为他家陛下小时候会是那种仕女图里一样的,乖乖巧巧的模样,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偏差。
不过更可爱了呢。
裴拜野牵起凤御北的手,又在山洞四周走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与方才他去探索的那所洞穴很接近的一处。
刚刚那处洞穴里的水声更清晰,但裴拜野探到底才发现里面的路七扭八拐,根本不可能有水源,根本就是一条诱人的死路。
但是水声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出路就在它旁边的洞穴里。
裴拜野把刚刚捡到的马鞭攥在手里,给凤御北手里放入那枚白玉匕首防身,“会用吗?”
毕竟现在陛下是八岁小孩的心智,裴拜野不确定他的肌肉记忆还是否存在。
凤御北点点头,防身之术他自会走路就开始学。裴拜野看他反手握住匕首横在身前的姿势很熟练,这才稍稍放心。
这里的环境太过黑暗,如果凤御北真的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八岁稚子,那么他们面临的危险就会成倍地增加。
毕竟这里有着裴拜野根本不清楚多少数量的山匪,还有更加阴毒的西疆十皇子。
如果说他有唯一一点点的庆幸,那就是在这个绝对冷兵器的时代,这帮人没有枪。
凤御北的手被裴拜野牵着,两人的手腕上缠绕了一圈扎扎实实的布条,虽然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行动,但就凤御北目前的这个心智水平,裴拜野绝对不可能会允许他再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凤御北对缠布条倒是没多大意见,反而挺高兴的样子。
呼——
这至少说明,这个自称是自己“夫君”的,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男人不会轻易丢下他自己逃命。
虽然凤御北刚刚威胁裴拜野威胁得头头是道,但他清楚地知道,在眼前这样的环境中,如果这男人真的打定主意留下自己跑路,那他很难再有生还的可能。
其实凤御北本身并没有那么想活着。
但是母后曾说过,希望他能好好地过活,希望能看到他登基为帝,君临天下的那一日,希望鸾凤的万里江山能在他的手中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如今,母后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凤御北相信,母后一定会在天上看着自己的。
所以自己要努力地活下去,要努力地做一个好皇帝。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凤御北跟在裴拜野身后,被突出的岩石磕了下额头,疼得眼泪汪汪。
裴拜野回身,在他额前亲了亲,安慰道,“很快。”
“这里很多石头突出来头顶,尽量全程蹲下身走,太高的话就容易磕到脑袋。”裴拜野指了指岩壁顶上的石锥。
“哦。”凤御北鼓着嘴巴,弯腰走了一会儿,他现在觉得腿疼。
可是这里又没有人能背着他。
“来我背上。”裴拜野看出凤御北走得踉跄,想着是刚刚摔得实在不轻,于是在凤御北面前蹲下身。
“不不不。”凤御北连连摆手,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这里一个人行走都要半弯着腰,如果背上再背一个人……显得好像自己多欺负人似的。
“没事儿,上来。”裴拜野一把背起凤御北,拍了拍人的屁股,“抓紧我就不会掉下去。”
他刚刚吞下的储备丹药起了效果,虽然系统不能完全开放,但背包还是可以打开。
那是一种可以临时突破体能极限的丹药,有点类似于肾上腺素的东西。
裴拜野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承受不住,但他知道,如果他也倒下,那么他和凤御北就真成了“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说”般的一对儿亡命鸳鸯。
凤御北把越发昏沉的脑袋搁在裴拜野肩头,任由人背着自己在黑暗的洞穴中前行。
一边行走,裴拜野还一边在石壁上留下记号。
无论是谢知沧和燕问澜,还是裴十一,如果知道他们在此地出了事故,那么根据他留下的记号就能更快速地带人寻找过来。
虽然凤御北现在看起来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但搁在自己肩头的脑袋越来越沉,裴拜野知道凤御北现在急需太医的救治!
这样的剧情伤,根本不是能靠他在商城买些丹药就能治好的。
“清安,别睡,和我说说话,好吗?”裴拜野掂了掂后背上趴着的人。
凤御北想努力地点点头,但他好像做不到了,只能附在裴拜野耳边说一些胡话。
他说,“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呀。”——
作者有话说:to裴拜野:请查收一只会叫哥哥的小团子~
长大后的陛下:(一脸严肃)朕balabala
小时候的陛下:(眼泪汪汪)哥哥,哥哥,哥哥。
ps:不是无缘无故记忆就回到这里的,有原因的哦~后面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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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52章 陛下就这样,怎么了(2)
“嗯,我来了。”
裴拜野温柔而坚定回答在狭小的石壁内回荡,凤御北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在告诉他——
我来了。
所以,请不要害怕。
裴拜野并不知道凤御北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种难受的,满怀着委屈的,沉甸甸的情绪。
也许是幼年时候的凤御北曾经遭受过什么不好的事,如今又想起来依旧会小心翼翼地难过。
凤御北听到裴拜野的回答,这道声音似乎和他遥远记忆中的某段时光重合。
“你不要跟着我!”
“我不,我就要!”
“跟着我会死掉,呱唧一下子死掉,你个蠢货!”
“我……我不,我才不怕死,我会保护你的!”
“呵呵。”
“喂,不要不相信啊,我很厉害的!”
“……”
“嗯……好疼……好可怕……”
“哥哥,哥哥……”
“我好害怕……哥哥……”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在哪里呀……”
“我好像,快要死掉了……”
听到凤御北垂在他耳边的呢喃,裴拜野只觉得喉咙有一团火在烧,他的陛下说自己快要死掉了!
他绝不能允许。
“小乖,别睡,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听着背后的凤御北默默地再没出声,只剩下越来越平缓的呼吸,裴拜野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他并不能百分百保证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方才他们被炸下来的地方一共有四条通路,他已经探得一条是被炸毁的死路,现在这条是根据经验判断得来,但在没有走出去之前,没有人敢保证道路的尽头是生是死。
两人在死一般寂静的黑暗中穿行,终于他听到一声极其细微水流声。
“汩……”
“汩,汩……”
是水声,但没有一丝光亮,裴拜野不死心地在黑暗中继续摸索,最终摸到一处石缝里渗出的溪水,是的,渗水。
这里同样也被炸毁,但或许在爆炸前此处是一处水源头,因此即便被巨石堵住了去路,石缝里也在不断地渗出一小股一小股的溪水。
裴拜野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瞬间几乎宕机,他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此路依旧行不通。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裴拜野的神智同样濒临崩溃,肾上腺素类似的丹药只能让他体能暂时爆发,保证不会因体力不支倒在半路,但却没办法支撑起他的意志。
他一直在根据自己的步子计算路程。
这条路太长了。
如果不是中间转了许多弯,裴拜野甚至要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百松山。
若是没有背上和他脸颊贴着脸颊的凤御北,裴拜野想或许他真的会因绝望而死在这片山洞里。
绝望还未来得及将他完全吞噬,裴拜野就一拳砸在石壁上让自己清醒过来。
果然他的格斗老师说得不错,绝望和死亡会像泥沼一样疯狂地吞噬掉人的意志。
很多人真正迎来死亡并不是呼吸停止之时,而是放弃求生欲念的那一刻。
人们总是自己杀死自己。
他答应过凤御北:抱紧他,就不会掉。
裴拜野第二次想起自己的承诺。
他想,至少他看到了溪水,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因缺水而渴死在这里,这已经比刚刚的情况好了许多。
裴拜野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凤御北,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用嘴唇蹭了蹭凤御北的嘴唇。
他的唇瓣不经意蹭到凤御北的面颊上,温度烫得吓人。
裴拜野手忙脚乱地用脸颊去贴凤御北的面颊、额头、鼻梁、嘴唇、下巴、脖颈、手掌……
在把凤御北浑身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贴过一遍后,裴拜野绝望地发现,凤御北已经发起了滚烫的高烧。
怪不得他越跑越觉得后脊背热气腾腾,不是他在出汗,而是凤御北的身体变得愈发炽热滚烫。
裴拜野本想用手掌一捧一捧地掬了水喂到凤御北的嘴里,但他的右手无知无觉地垂在身侧无法动弹,若凤御北意识清醒,一定很快就能发现,裴拜野有刻意在他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右手。
至于左手……裴拜野想象着人脑那滑溜溜的黏腻触感,即便现在他的掌心已经被泥土乱石蹭过无数遍,只余下土腥味儿,他也不愿去碰凤御北的唇。
但凤御北等不及,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身侧已经有了水源,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凤御北艰难地伸出舌尖,一下一下地扫着干涩的唇瓣,渴求一点点滋润。
意识清醒的时候,凤御北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去提更多的要求。
他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自己不能对眼前的男人提出过分的要求。
别说水了,只要能让他活着就好。
但现在的凤御北深陷噩梦,奔逃与躲藏是他唯一能记住的东西,死亡的恐惧在周身无边无际地漫延,而水是他仅存的一丝渴求。
眼前虽然有水,但凤御北不甚清醒,后脑又有伤口,裴拜野根本不敢直接让溪水冲进他的口中,生怕把人呛到。
他俯下身,张嘴含了一口溪水,然后吻上凤御北的唇瓣。
因为高烧高热,凤御北的嘴唇闭得紧紧的,裴拜野只能先一点一点地把水渡到凤御北的唇瓣上。
感受到唇齿间的湿润,凤御北迫不及待地分开唇,伸出舌尖向外舔舐。
一口水很快喂完,裴拜野俯身又含了一口。
如此这般几次后,裴拜野听到“咕噜”一声吞咽的轻响,凤御北又合上了唇不再给亲。
裴拜野失笑,还是舔了舔凤御北的变得湿润润的嘴唇才放心。
刚刚险些干裂出血的嘴唇变得莹润,人也不再继续说胡话,裴拜野稍稍安心。
他俯身亲了亲凤御北紧闭的眉眼,喉头的干涸感此时终于占据意识的主导地位。
裴拜野本来也伤得不轻,又透支体能背着一个成年男人俯身前行许久,早也干渴得厉害。
他俯身,往自己嘴巴里灌了几大口泉水,稍稍恢复了点神智。
不能再继续走了。
裴拜野清楚地知道,凤御北的情况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奔波,哪怕是趴在自己的脊背上。
把凤御北往怀中揽了揽,怕他滑落到地上,裴拜野的手臂不小心又触到了凤御北后脑上的伤口,疼得怀中人一瑟缩。
刚刚凤御北的清醒只是假象,是身体在撑不住高强度压力之下的骤然爆发,这种爆发相当于在燃烧人的最后一丝意志,却又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他们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或者将救援引到这里来。
裴拜野坚定了想法,手指就开始在堵在面前的大石上仔细摸索。
他能肯定这块石头是被炸到此处的。
他去抠周边填充的碎石,直到抠得手指尖被磨出隐隐血丝,突然冒出一小股泉水滋在裴拜野的掌心。
这一次他听到的动静没错,这块巨石的后面就是溪水流经之处,跟着水流声走,他们很快便能找到出路,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会堵着一块巨石。
裴拜野用手推了推巨石,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他靠着墙壁的耳朵听到里面似乎传来几道人声。
是州府被困的官兵,是他们的救援,亦或是……闻熹和那群山匪?
裴拜野并没敲击石壁求救,他需要确定对面人的身份,如果是闻熹和那群山匪,他暴露自己的所在无异于找死。
于是,裴拜野紧贴着石壁继续去听。
“姓闻的,我们当家的人呢?!”一道粗哑的穷凶极恶的声音。
“本宫不知道。”虽然音量明显处于弱势,但声音主人的气势并不低。
当家的……本宫……
裴拜野心下一沉,看来他没有选择轻举妄动是对的。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果然不是友军,而是敌人。
裴拜野猜对了,但却没有一丝欢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此地。
如果对方只有几个人,裴拜野还有信心会一会,但听着里面异常凌乱的脚步声,想来人数应该不会太少。
他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在保证凤御北绝对安全的前提下突围出去。
“放你他娘的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从昨天开始,我们大当家的跟着你的人出去拿粮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思?!”
“我的人也没有回来,本宫还要怀疑,是不是你们当家的杀了我的人私自夺粮呢。”
“屁!”粗犷的声音似乎抽出了武器,裴拜野听到一声金属出鞘的铮然之声,“我们当家的讲义气,怎会不顾我们的死活!”
闻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笑得直不起腰,等他终于笑够了,才困顿似的打了个哈欠,懒懒一指站在他们身后的师爷。
“你来给这群又蠢又天真的傻子说说。”
师爷精明的眼中射出一丝精光,诡异笑着来到闻熹身边站定,“是,主子。”
“你……你……”彪形大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指着师爷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七师爷,你怎么……”
“闭嘴!”师爷不屑地撇了大汉一眼,阴恻恻地开口否认,“我不是什么一二三四六七师爷,我姓戚!”
戚?
裴拜野听到这个姓,立马想起一位死去故人。
如果不是他空耳巧合的话,他倒是认识一个姓戚的人。那位被他亲手设计送上断头台的北敬王——戚无彻。
裴拜野听凤御北说过,这次发生在湘州城的「科举舞弊案」李太傅和西疆都有参与,但如果戚师爷当真是戚无彻的残余旧部,那么至少说明,北地残留的不安分势力与这次的事件绝对脱不开干系!
可当线索明晰到这里,裴拜野先前的那些疑惑反而更加无法想明白。
科举舞弊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不少见,本质上还是卖官鬻爵,以钱财换取官位。
这种事情如果朝廷不追查,让几只蛀虫在官位上贪腐啃噬着,怎么着也得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后才会出现弊病。
无论是对属于玩家的闻熹来说,还是对属于北敬王势力的戚师爷来说,这样的腐蚀都太慢了,根本无法对凤御北的统治造成太大影响。
凤御北的行事风格很明朗,尤其是近一年来说,对各路贪官污吏和谋逆反贼没一个手软的。但凡被捉到狐狸尾巴,轻则流放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重则直接满门抄斩,不留一丝隐患。
有不少老臣私下议论说,当今陛下已经越来越有当年先帝的魄力与气势。
但是凤御北明显要比凤重山更加心思重。
凤重山以严苛之法治国,虽然也在扩展鸾凤疆土,肃清朝堂之风,但百姓对其多是敬畏。
凤御北明明也在做同样的事,但要么手段更加温和迂回,要么出手行动时更加师出有名,总之在鸾凤的百姓心目中,当今陛下乃诸天神佛化身降世,护佑着鸾凤的社稷与子民。
从某种方面来说,凤重山才是凤御北真正的太子太傅,而如今,凤御北青出于蓝。
就连天下百姓都能看出来的事,闻熹和戚师爷不可能看不透。
即便他们不弄出这些人命来搅乱此次科举,真的把几个听从他们命令的蠢货塞到某地为官,最终的结局也大概率是被凤御北罢官贬职到不毛之地去喂猴子。
实在不是一出划算的生意。
裴拜野实在想不明白一桩小小的乡试舞弊案,为何能牵扯到这么多势力,于是他挺直了腰背紧贴着墙壁,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怀中的凤御北不安地抓着裴拜野的衣衫,小猫舔奶一样舔舐裴拜野的小臂,裴拜野意会,又含了一口泉水渡在凤御北的唇齿间,一点一点湿润他的嘴唇。
凤御北果然安静下来。
怎么这么好哄啊……
裴拜野眉眼温柔地看着怀中人,他的陛下那么好,怎么能死在这么不见天日的地方呢?
他紧紧抿着唇,转头就忘了刚刚那个气得他险些揍屁股的小孩儿,越看越觉得他家陛下可爱又可怜。
山壁另一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不过有些遗憾的是,里面的人并没有继续讨论他们的身份,戚师爷也没继续自我介绍,而是话锋一转,说起这帮山匪的大当家。
裴拜野听着听着终于明白,闻熹和山匪之间本就有嫌隙猜忌,根本不是铁板一块。
自凤御北下令湘州府官兵对百松山进行围堵后,这帮山匪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进了这处地下山洞。
闻熹的人掌握着逃避官兵追查的法子,可以继续在城中活动,并且购买物资供他们过活。
可是,没有人想当一辈子阴沟里的老鼠,他们中早就有人受够了只能躲在地下的日子——那个人就是山匪头子,也就是他们的大当家的。
他找上了闻熹,要求跟着一起出去采买物资,闻熹当然不会同意。
直到吴灵暴露的消息传来,闻熹也被迫躲入这个山洞再难出去。
他们最后一次收到相关消息,是听说凤御北亲自带人上山来捉拿他们,山匪头子急得直接拎起闻熹的衣领,要他把他们带出去。
闻熹说不用,他们很快就能重见光明。
山匪头子以为闻熹是要带着他们寻条死路,投胎转世,愤怒之下一把将人甩到石壁上,震得顶上落石纷纷,差点没甩出去闻熹半条命。
问清楚后才知道,还他娘的不如自寻死路投胎转世呢!
这个疯子居然想用炸药炸死凤御北!
“你们可以的反对我这么做。甚至现在就可以出去投案自首,看看你们的陛下会不会大发慈悲地放了你?”闻熹捻着手里的引线,无所谓地擦擦嘴角血迹。
“哦,不对,我忘了,你们——”闻熹的目光闻熹的目光自所有人身上扫过,蔑视一笑,“如果叛变我的话,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我会让你们变成和凤御北一样的尸体碎块,然后像你们的六当家一样,被我缝起来做成人肉机关。”
闻熹说着,拍拍手,骇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尸体像是活着一般自山洞深处走出来。
半边脸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半边脸却还挂着丝丝血肉;一只手臂断开,另一只手臂又被取出骨头一般缩短一截;胸部是密密麻麻的针线,而腹部却被掏空,里面放着一块油纸包。
最瘆人的是,闻熹拍了拍这个活死人的肩膀,“来吧,我的第一个孩子,对你的兄弟们打声招呼。”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具尸体发出了熟悉的声音:“臭小子们,见到老子还不跪,等什么呢?!”
真的是六当家的声音!
“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虽然不太完美,但我很爱他。”闻熹痴迷地看着这具恐怖的尸体,哪怕周围站着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个个手上也有几十条人命,见到这一幕也都吓得魂不附体。
尤其是大当家的,老六是被他亲手抽得奄奄一息的,他自己的力气和鞭法自己清楚,即便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看,老六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他刚刚居然真的听到了老六的声音……
见他这些大老粗都不能欣赏自己的艺术,闻熹不满地一撇嘴,太可惜了,这么完美的艺术作品,他却只能在游戏世界里完成。
如果这样伟大的艺术能放到现实世界……
闻熹陶醉地闭了闭眼,他想,如果诺贝尔有艺术学奖项,那他一定会是第一个获奖者。
“我会让他去执行炸死凤御北的任务,喏,这里——”闻熹指了指六当家被剖开的腹部,“这里的炸药足以炸开地面,炸碎石头,让凤御北死在乱石之下。”
“到时候,你们就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被治罪了。”
“如果愿意,你们甚至可以混到那些愚蠢的百姓中,去看看当朝陛下是如何出殡的。”
“不过那些愚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陛下可不会在那座棺材中。”闻熹像是十分向往自己所描述的场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脸贪婪地继续道,“因为,我会把他救活过来。”
“真是遗憾啊,他现在还不能死。”闻熹撅了撅嘴,有些苦恼,“可是到了第四赛段,我也没有信心能对付得了凤御北与非衣里予的联合,所以只能委屈陛下提早死一下喽。”
“反正我的技术已经纯熟,不出几个时辰,他就会被系统认定为重新复活,不会阻碍任何游戏进度。”
闻熹已经算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周围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凤御北陛下啊,裴拜野对你的爱意那么虚伪,只有我对您才是毫无保留的爱意。”
“你们知道吗,我最完美的一件艺术品马上就要诞生了。”
“我想,我会将它命名为——”
“最后的帝王。”——
作者有话说:哦,出现了一个纯粹的变态……
但是,他的出现是有一定作用的!
裴拜野:不怀好意觊觎我老婆的人太多了……迟早把你们豆沙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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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陛下就这样,怎么了(3)
“叮……”
凤御北像是被吓了一下,手中匕首滑落,掉在岩石上发出一声轻响。
裴拜野猛地屏住呼吸,这里的山洞构造很像扩音器,一点点声音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谁?!”正自我陶醉的闻熹猛地被惊醒,厉喝一声。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像是金属和石头碰撞的尖锐响声。
“对……对不起……闻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一个一直紧紧贴着墙壁的小山匪颤抖着哭出声,他的脚边,一柄快要比他还高的砍刀砸在石头上。
是这几日新招上来的小山匪,主要负责砍柴做饭。
“你多大年岁了?”闻熹笑眯眯地蹲到小孩眼前。
“十,十五。”小孩营养不良,十五岁的个头儿和十一二岁似的。
“哦。”闻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喜欢你,你个子很小,我很需要你……”
很需要来做下一个人肉机关。
小孩眼中的希望还没来得及升腾,闻熹的一双手就死死抓着他的脑袋用力一旋——
只听轻微的“嘎巴”一声。
闻熹收回手,小孩的脑袋随即软趴趴地垂在脖颈上,以一个活人根本做不到的姿势。
周遭空气霎时冷凝,没一个人再敢大声喘气。
他们也杀过小孩,但那都是一刀下去鲜血飙升地杀,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面前的这位闻公子不一样,他穿长衫,戴玉冠,持折扇,一副翩翩书生的模样,却用一只手就结束了一个小孩的性命……
这只让人更觉胆寒。
他们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男人的可怖。
其实根本没有人愿意和疯子共事,但也没人愿意违逆疯子行事,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闻熹最初提出的炸死当今陛下这种事,他们别说去做了,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山匪也有九族,所以闻熹的提议在当时毫不意外地遭了冷落,甚至是仇视。
他们只是山匪,不是冤鬼。
但是山匪们也不敢轻易惹怒闻熹这个疯子,现在栖身的山洞就是这人用一种叫“火药”的东西炸出来的。
纵然是在深山里打家劫舍的山匪也听说过这种火器,据说鸾凤最厉害的一支军队用的武器就是“火药”,陛下一年多前率军大胜南盟,其中发挥了大作用的就是火药。
看没人响应他的伟大计划,闻熹翻了个大白眼面对向众人,“待会儿你们的六当家会亲身前往入口处爆炸,届时我们进来时的入口会坍塌,但是我之前预留出来的出口则会被炸开。”
“我需要几个人与我一同前往入口处布置和引爆炸药,然后去探出口的路是否安全。”
闻熹一摊手,“你们有谁自愿去的吗?”
大多数人还被六当家的诡异情状吓得腿软到站不起来,更别说还要跟着闻熹和这个活死人一块走了。
小喽啰们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生怕谁跑得慢了被闻熹给抓了壮丁。
大当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如鹰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闻熹许久,最终吐出五个字,“老子和你去。”
手底下众人瞬间眼泪汪汪。
不愧是他们的大当家!
不愧是能杀人饮血的老大!
不愧是能把六当家活生生抽死的男人!
要换做他们,看到六当家一副活死人的模样,就连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更枉论还要跟着姓闻的独自去走。
“有人要跟着老子一起去吗?”大当家的走之前,握着马鞭最后看了众人一眼。
没有。
闻熹轻笑一声,招呼了个自己的随从跟上,三人一尸便一同离开了栖身的山洞。
裴拜野听到关键词“马鞭”,握了握自己手里的这根。
铁手柄,手柄末端嵌着几颗人牙似的骨头。鞭子很利飒,里面藏着绵密的长针。
裴拜野摁上其中一枚略显松动的骨头,鞭梢处发出轻微的“咻”一声,从里面弹出一柄闪着碧色寒光的小匕首,淬了毒。
这种设计精巧的恶毒武器并不多见,裴拜野猜测,他看到的那颗被吊在崖壁上的半边脑袋,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这帮山匪的大当家的。
“主人好心带他去寻找出路,结果他却恩将仇报。”戚师爷接过闻熹的话,“将那个活死人放置好入口后,主人对你们当家的说,他留了两条通路,到时候方便所有人都能分散开来,从两个方向撤走而不引起怀疑,所以他要你们的人和他一起探路。”
“主人会亲自探一条路,侍从会和你们当家的共探一条路。”
“不过,你们大当家的,他反悔了。”
裴拜野侧耳听着,没想到姓闻的考虑得还挺多。
如果他说要自己出来探通路,这帮山匪定然会怀疑是他们偷偷跑路,到时候如果派人跟踪起了冲突,只会引起内讧。
所以他邀了对方的人一起探寻出路,共享情报,省得相互猜忌。
只不过,听里面眼下的情形,这样“互惠互信”的完美计划似乎出了不小的偏差。
爆炸发生后,二人按照约定分别前往东西两个方向的洞穴去探路。
快到出口时,闻熹却突然停了下来,闪身进到一处隐蔽的大石块后。
不出片刻,一个走路猫儿一般轻巧的人顺着石壁摸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柄滴着血的短匕。
“操,姓闻的死哪儿去了?”大当家愤愤的声音传来。
闻熹细细秉着呼吸,果不其然。
四处刺了几下没碰到人,大当家的当即有些烦躁,他明明一路跟着姓闻的过来的,人怎么到了这处突然消失了呢?
他在另一条路没走出多远,就拔出鞭中藏着的短匕割下了随从的脑袋,为了防止人怀疑,特意把人的四肢都折了扔到各处,而脑袋和右臂则被放到闻熹探找的一路。
人是闻熹杀的,关他什么事?
不仅如此,那个胆大包天的随从还狂性大发杀了自己的主子,而他听到打斗声赶来想要阻止,不料只能找到闻公子的尸体。
路途崎岖不便,只能割下头颅带回安葬。
这是大当家的一听到闻熹的安排,便立即在心中成型的一个计划。
他大当家的可不信那姓闻的鬼东西的说辞,什么两条通路,他会有那么好心地为自己考虑?必然是给自己指了一条死路,而自己则趁机甩开他们从活路逃出去。
他自然不会让姓闻的得逞,但他也知道,他们这帮人即便能从地底下活着出去,也根本不可能逃脱外面朝廷布下的天罗地网——
闻熹的活死人已经爆炸,爆炸前他听到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出意外的话,当朝陛下已经死了!可他不想给闻熹这个疯子陪葬。
他割下闻熹的脑袋,可不是为了让西疆的那帮人认尸安葬,而是为了向鸾凤朝廷投诚。
失去了闻熹和吴灵的那帮西疆根本就是一群废物,他大可以拿着闻熹的头颅或劝和或威胁他们束手就擒。
反正到那时候,只有他一人掌握着逃生通路,不想死便只能投诚。
当然,他也不是大发慈悲地好心救人,他需要这些西疆人,他要把这些人献上给鸾凤朝廷。
无论是针对当今陛下的袭击也好,抑或是湘州的科举舞弊案也罢,他们不过是被西疆十皇子威胁的!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帮西疆人,他为了阻止十皇子对陛下行凶,甚至不惜杀死此人,但奈何陛下还是不幸遇难,实在是莫大的哀痛。
作为鸾凤子民,他们对此深感痛心。
毕竟,他们真是只是受这些可恶的西疆人蛊惑的无辜百姓,一次次策划意图对陛下不利之事的,只有他手上那颗头颅的主人。
他想活着,也想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活着,哪怕是在大牢里苟活着,至少还能有相好的给自己送口热乎饭呢。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小米饭都只能吃冷的。
所以,他就只能委屈闻公子和他的人死一死了。
这种栽赃嫁祸的事大当家的干过许多。
譬如当年的老当家的,至死都认为大当家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杀死他的是二当家领着的人。
其实不然,老当家出殡后的第二日,所有人眼看着大当家把本应关在地牢里的“逆贼老二”亲自放出来,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不禁胆寒。
大当家的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论起狠毒来,他可不输于七师爷。
七师爷有文化,而且有银子,据说是北边被朝廷迫害的富户人家逃出来的公子,因为恨上朝廷,所以才来此地落草为寇。
大当家的对朝廷没太大意见,毕竟他们一直和“朝廷”合作得很愉快,但他馋七师爷带来的大把银子,能解决寨子里人一个多月的伙食,于是他把人留了下来。
大当家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喃喃自语被躲在大石头后的闻熹听了个清清楚楚。
闻熹像是很伤心地叹了口气,他难得做一次好心人,怎么好心还能没好报呢?
他听到大当家的声音越来越向前移动,颇有意趣地掰着手指头轻声数数。
五,四,三,二,一……
闻熹猛地匍匐下身,双手护住头部。
下一秒——
“嘭!”
前方突然又是一声沉闷的炸药爆炸声。
大当家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被炸成碎片,血肉随着滚落的乱石四散飞扬,一只断手恰巧落在闻熹眼前,被他嫌弃地一脚踢开。
这个阴毒精明的大当家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脚踏上的出路竟然会是黄泉路。
“蠢货。”闻熹嗤笑一声,借着爆炸未燃尽的火光看到大当家的脸正巧挂在一处一人高石壁上。
他走过去,对着那张被炸飞了一半的惊恐万状的死人脸。
“虽然你永远也不会再听到了,但鄙人还是想告诉你一句,你猜得一点没错——”
“我的确只挖了一条通路,因为我确实没打算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出逃。”
“我最讨厌蠢货,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又丑又没用的蠢货。”
“但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当家的为人,所以我给了你一次逃命的机会。”
“指给你的那条路是真正的出路,在你身边的那个随从,是负责和我安插在城外势力联络接应的人。”
“我猜他的尸体应该还热乎着呢?”
“本来,我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第四个孩子的——如果你没有不自量力地跟踪我,还想要杀死我的话。我不喜欢不乖的孩子。”
“我很喜欢你的鞭法,几下就能把人抽的得生不如死。”
“哦,这是还是你的六当家亲口和我说的,我为他缝补身体时他还没完全死掉,叫得很惨,很好听的。”
“只是可惜了,你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好拼起来啊。”
“大当家的,还记得我们共饮为盟时所说的话吗?”闻熹摇头晃脑地背诵,“不生疑,不互弃,不背后捅刀子。”
“可惜啊,你怀疑我,我背弃你。”
“只是最后互相捅刀子的时候,鄙人不才,略胜一筹。”
闻熹食指比着嘴唇,得意一笑。
他记得自己在这里埋下的炸药量并不大,还以为能收集到完整的尸块呢。
之前他选到的人都没什么战斗力,唯一一个山匪还被抽得半死不活,没一点继续战斗的意志。
虽说艺术品很完美,但他偶尔也需要一些不漂亮的残次品来做消耗。
现在他已经能控修复这些人被系统认定“复活”。
在闻熹接下来的计划中,他们会变成无法感到恐惧,也无法感到疼痛的活死人。即便缺胳膊少腿,即便身体腐坏,只要连接着大脑中枢的那根银丝不断,他们就会像虫子一样继续爬起来行动。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军人,可想而知,这样打造出来的会是战斗力多么强悍的一支军队。
闻熹本来打算用大当家的做第一个实验,但没想到这人如此点背,爆炸的时候恰巧一脚踩在炸药正中间,落了个碎碎平安。
《谋反》是一款规划得很齐整的游戏,每逢第四赛段玩家和暴君必有一战,这是固定的任务。
可是这个赛季,暴君凤御北简直强得可怖,裴拜野,赵金宝,李古德接连死于其手下,就连他自己也……
闻熹的脸色愈发阴沉得能滴出水。
差点都要忘了,凤御北身边还有那位数次称帝夺位的MVP非衣里予做辅助,他只能不断地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才能保证自己会是本赛季唯一的胜利者。
现在,既然大当家的尸体不能再用,那么他就只能忍痛去选择凤御北的了。
那位陛下的身手他早有耳闻,想一想到时候决战之时,裴拜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反水,再一次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闻熹陶醉地吸了一口血腥味儿,硫磺味儿和泥土味儿混杂的空气,竟觉得有些香甜。
他很想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裴拜野还会不会和上一次一样,乖乖地引颈就戮?
“你们大当家的不识好人心,主子特意指给他一条好探的路,他反而恩将仇报,不仅杀了带路人,还意图跟踪谋杀主子!”
戚师爷的讲述完全来自于闻熹的复述,但稍稍做了些改编。
他们可不想现在就和这些莽夫翻脸,他还得借助他这些山匪吸引可能的追兵注意力,从而,协助自己逃出去呢。
不止是大当家的想要利用他的人向朝廷邀功,他闻熹也准备找这些山匪做替罪羊。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挺合拍的。
这也是为何当初他会让戚师爷潜伏进百松山山头的原因。
“被主子反杀后,我家主子从你们当家的身上搜出了一张怀南州的地契和几十张大额银票——”戚师爷的小眼睛扫过在场众人各异的面色,“唰啦”一声把银票和地契都扔在他们面前“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会顾及你们的安危吧?”
“他可是早就在怀南州买好了一处宅子和几亩地,甚至还与城中渡香阁的花魁约好,要一起做一对儿亡命天涯的鸳鸯呢!”
此话一出,不只是小喽啰们,就连几位当家的脸色都变得各异。
大当家和渡香阁的花魁相好一事是个秘密。香阁的花魁本是山下猎户家的女儿,和他们大当家的算青梅竹马。
某日猎户进山打猎不慎摔死,无依无靠的女儿就被赌鬼舅舅收养,没几个月就因为抵押赌债被卖进了春楼,那时候大当家的还只是被老当家收养来,准备挑选接班的数十个小崽子之一。
成了百松山的山匪头子后,大当家的本想去抢人,结果发现渡香阁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烟花之地,那后面的势力其实是湘州府衙门!
即便是他,也只能陪着笑脸去说通关系,让花魁姑娘不再接客。
至于想要人的话,那也得按规矩来赎,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戚师爷扔出来的银票不多不少,恰好是一百两银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是渡香阁花魁的赎身钱。
“操!老子我就知道,盲鹰这玩意儿不会记得我们这些兄弟!”
“他早他娘的就想弄死我们,好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吧?!”
“他还敢杀闻公子,杀了闻公子,我们怎么出去?!盲鹰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们!”
“给他卖了这么多年命算老子眼瞎,呸!死得好!”
“就是,死得好!死得好!”
“……”
裴拜野眯起眼睛思考,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能适应这里的黑暗。
戚师爷的话在那些不明现场状况的人耳中听来极具煽动性,但裴拜野知道他说的大概率是假话。
现场的情况符合典型的爆炸遗留,就连他们大当家盲鹰的尸体都被炸得四分五裂,更何况是贴身携带的地契和银票,怎么可能完完好好地落到闻熹的手里?
不过这些人既然费尽心思地编瞎话,那应该是有一定的目的。
果不其然,裴拜野听到里面闻熹的下一句话便是,“我们收到消息,天干营指挥使谢知沧和地支营指挥使燕问澜已经带着鸾凤驻守沿海的一万大军压进百松山,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凤御北的尸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错,当那些人高喊着痛骂盲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自愿”加入了闻熹一边,除非他们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是行刺陛下的凶手。
这是裴拜野到目前为止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怀里的凤御北就着裴拜野的唇一点一点吃着水,体温不再烫得吓人,而他们援军也很快就会到。
“我们该怎么办,主子?”能伸能缩的二当家已经决定跟着闻熹干,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们要走哪条路逃走?”底下的人也纷纷应和,全然忘了闻熹杀死小山匪时他们的恐惧。
“嘘,不急,我们要先见见一个故人。”闻熹不紧不慢地说道。
“谁?”众人缩了缩肩膀,生怕他再整出一个模样诡异的活死人来。
“我若猜得不错,应该是鸾凤陛下凤御北,和他的皇后,裴拜野。”——
作者有话说:总算快要写完这个赛段了,很快所有人的故事背景和行事原因,就都能联系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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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陛下就这样,怎么了(4)
“什么?!”众人大骇。
姓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他们还以为当今陛下已经身死了呢!
“这里。”闻熹跨过下面的小溪流,敲了敲被巨石堵住的一处洞口前,一把扔开被摔在地上的小孩尸体,“刚刚的那道声音不是这个小孩发出来的,应该是从这后面传出。”
“哈喽,还在吗?我亲爱的陛下?”
恶心死了。
这个人,这张嘴,这个语气,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裴拜野觉得恶心。
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反应,他只能低垂着眼,呼吸睡着一般绵长,好似进入休眠状态一般。
不可以轻举妄动,因为他还不知道闻熹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至少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间巨大的屏障。
裴拜野突然庆幸他们之间隔着这样的一块巨石。
凤御北像是也觉察到危机,呢喃的梦呓渐渐停下,乖巧地窝在裴拜野怀里睡着。
寂静无声。
就连西疆的侍从都默默离得闻熹远了一些。
他们十皇子的脑子似乎真的不太正常。
“炸开。”没得到回应,闻熹很不高兴。
“主子,还炸吗?”戚师爷有些犹豫,虽说此地岩石足够牢靠,但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炸药炸路,难保他们不会被自己玩死。
他还要为王爷一家报仇呢,可不是来陪闻熹自寻死路的!
“不炸也行,那你来推开这块石头。”闻熹无所谓地耸耸肩。
“主子,朝廷的追兵马上就到,不如我们先从此处逃出去……”二当家的小心提议,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寒意彻骨的冷笑。
如果陛下还活着,那么或许他们还有另一条出路。
“想走?”闻熹眉头一皱,不高兴地道,“你们不会觉得,现在出去投诚还有活命的希望吧?”
闻熹搞不懂这些山匪的脑回路,明明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残之人,手上人命比起他只多不少,怎么不论是大当家还是二当家,都还会对朝廷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便出去投诚,迎接他们的也只会是断头台。
闻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并非对朝廷有幻想,只是在这些人的眼中,朝廷就是个放大版的湘州府——只要他们能拿出足够的交换条件,官府就会忌惮他们三分。
而闻熹就是他们的交换条件。
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万的鸾凤大军是什么样的概念。
被闻熹戳穿小心思,二当家的索性不再掩藏,带着人和闻熹划清界限。
他再怎么凶残,说到底也是鸾凤的平民百姓,要他与州府为敌,杀个把官老爷还好说。
杀皇帝?他又不是疯了想造反!
“呵,奴才做派。”闻熹勾起一抹笑,不屑道,“还没见过皇帝呢,就已经是一副太监样了。”
“姓闻的,你说什么?!”二当家一瞪眼,操刀就要冲上去。
“我说……”闻熹左手轻轻举起一根引线放在眼前,右手的火折子燃起,照着他的脸宛若恶鬼,“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投靠朝廷,那就为你们的朝廷殉葬吧。”
“嘶啦——”
火折子轻轻一斜,点燃引线,山匪们从没真正见过火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就见闻熹翻身一扑,直直扑到另一处洞口处,随即耳边轰隆一声巨响——
堵着山洞的巨大山石被炸得粉碎,烛火光透出,照出幽暗深洞里多了一丝光亮。
他的人没能在爆炸处找到凤御北的尸体,只看到了一地血迹和一柄军刺,想来应该是那两人已经逃到了这里!
毕竟,这可是他拉裴拜野开的决斗房间,刚刚一直显示这人就在他的附近,系统不停地在催促提示,要他抓紧时间找裴拜野1v1决斗。
闻熹踢开被炸得奄奄一息的二当家,捡起他扔在地上的长刀,顺手直直插进他的胸口,鲜血飞溅。
“别害怕,过不了几日我们就会重新见面的。”
“——和你们的六当家一样。”
原本怒目瞪着他的二当家嘶嘶喘着粗气,闻言,眸底升起一片恐惧与绝望,随着闻熹一转刀柄,彻底断了气息。
是啊,他光想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反倒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鬼。
“无趣。”闻熹撇撇嘴,松开手里的大刀。
他迫不及待地向着被炸出洞口走去,凤御北和裴拜野掉落下来的那处地方留下很多血迹他们中的一个人应该伤得很重。
既然这样,就不可能跑得太快,闻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捉到活的凤御北。
活人可以比死人成为更完美的艺术品。
只是可惜裴拜野是玩家,否则的话……
这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爱人啊。
闻熹秉着蜡烛,脚步轻快地进到山洞中。
“主子,你看。”戚师爷低垂着脑袋跟在闻熹身后,指向远处地面上的一处血迹。
那里的碎石被小心地清理开来,留下一坐一躺两个位置。
他猜得不错,果然有人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是系统丹药无法止住的那种。
“搜!他们应该就在附近。”闻熹一声令下,他还就不信了这两人能跑多远!
“主子……”身后有侍从在弱弱出声。
“怎么了?”闻熹面色不善地转过身看向他。
“主子,这里……这里的石头在叫……”侍从仰头,指着一行人一年头顶上的的石壁。
“咔嚓——咔嚓——咔——”
“不好了——!”
“这里要塌!快跑!”
……
与此同时,裴拜野紧紧抱着怀里的凤御北,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只大白虎宽阔的后背上。
显出神兽真身的太子威风凛凛,完全就是一只威震寰宇的百兽之王,一点看不出本体还是只幼崽。
就在刚刚,听到闻熹说“炸开”的时候,裴拜野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爆炸。
闻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这里的山洞岩壁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爆炸了,强行引爆炸药一定会导致山体坍塌!
到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埋在山体下!
他不能带着凤御北继续躲在这里,否则就是在给闻熹那个疯子陪葬。
但裴拜野绝望地发现,凤御北的状况实在不好,只要稍稍一动,后脑处的血迹就开始不要命地往外渗,凤御北也会难受得直哼哼。
就在他咬着牙把凤御北放在一处三角区,准备自己覆身盖上去护住他,用身体挡住爆炸可能带来的乱石飞沙时,一道庞大的身影轻巧地奔到他身边,伸出热气腾腾的舌头就要往凤御北的脸上去舔。
裴拜野反手一鞭,险些抽上这庞然大物带着倒刺的舌头。
“呜呜……”太子一见面被阿爹上手就打,委屈得直冒眼泪。
裴拜野一定心神,才看到幽暗中那双冒着蓝光的眼睛。
“太子?”裴拜野怎么也想不到,他在这里见到的第一队援军既不是湘州府官兵,也不是燕问澜和谢知沧,而是他的好大儿。
“唔唔!”太子看到两人,高兴得摇头晃脑,连忙承认自己的身份,连人话都急得忘记说。
“这里危险,带着你小爹快走!”裴拜野顾不得多说,他甚至觉得来的是太子恰恰合适。
在这样的环境下,太子可要比任何人都跑得快。
裴拜野小心翼翼地抱起凤御北,太子配合地跪下来,向一侧倾斜脊背。
凤御北在沉眠中被猛地放到一大块柔软暖和的垫子上,沉寂与黑暗渐渐被温暖的阳光取代。
下一秒,就又落进熟悉的怀抱——是救下他的哥哥。
“哥哥。”凤御北呢喃着,把脑袋往裴拜野的怀里钻。
“嗯,小乖。”裴拜野安抚地亲亲凤御北的额头,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太子的脑袋,“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塌下来了!”
“……?”太子猛地瞪大了虎目,连哀嚎都忘了,撒腿就跑。
他还准备一家三口温馨一刻呢,结果大爹的话简直要吓死个虎!
太子刚刚跑出几丈远,身后的巨石处就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乱石擦出的回光四溅,大块的尖锐碎石瞬间飞向裴拜野刚刚打算避难的区域。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裴拜野拍拍太子的脑袋,示意他可以稍稍慢一点,他小爹被颠得有些难受。
“阿爹不是留了记号吗?”太子听话地放慢了脚步,轻巧得避开地上的碎石,又绕开带刺藤蔓,“而且我闻到了小爹的味道。”
太子对凤御北的气息十分熟悉,毕竟自他出生起没多久,凤御北就担任起了“阿娘”的一切职责。
“那我们现在是要离开这里吗?”裴拜野用唇触了触凤御北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热。
“……啊?”太子猛地刹住脚步,缓缓转动着虎脑袋,“阿爹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你不知道路是怎么进到这个山洞里来的?”裴拜野比他还疑惑。
“我和燕伯伯还有谢伯伯一起来的,我们在地面上看到一个很深很深的洞,我在里面闻到了小爹的气息,所以就跳进来了。”太子兴奋地四处嗅嗅,他喜欢凤御北的气息味道,这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不愧是丧彪虎……
裴拜野眼神复杂地看向座下的太子。
他们掉进来的那个洞非常之深,根本就是闻熹为了杀死凤御北特意设置的陷阱,就没想过要让他们活着出去。
自己和凤御北落下来时几乎舍了半条命,太子居然想都没想就自己跳进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太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巴一眨巴问裴拜野,带着小孩特有的天真懵懂,身后的粗尾巴一甩一甩的。
裴拜野回忆着刚刚闻熹的话,根据自己的记忆判断那条唯一的活路在哪里。
现在有了太子,凤御北的安全就多了重保障,他也可以放开手脚去会会闻熹——
至少在这个时代,裴拜野的单人格斗还没有完全输过谁。
闻熹说,他走的东向洞口是裴拜野最初探的那处,是一条已经被炸碎的死路,而留给盲鹰的那条在西向,在闻熹口中则是一条生路。
可是,闻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和凤御北在外面的呢……
“你现在跑的是哪边?”裴拜野问太子。
“唔,好像是北边。”太子被他大爹吓得不轻,逃得飞快,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思考,随便选了条路就开始飞奔。
“向南走。”裴拜野把刚刚闻熹的话回忆一遍,指向南方。
他若推断得不错,闻熹的那番话根本就不是为了说给那帮山匪听的,而就是只说予他和凤御北。
在他拿出巨石下面的小碎石之时,这人八成就已经猜到有人在后面偷听。
怪不得戚师爷要提到“闻熹与大当家的分别走向南北两处山洞”……
根本就是为了让他与凤御北去送死!
太子也不问为什么,大白耳朵动了动转身就跑。
没跑多久,裴拜野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太子也停住脚步,载着两人灵巧跳上一处山壁躲好。
片刻后,一堆灰头土脸的穿着衙役衣裳的人从下面走过。
是同样被陷落下来的官府士兵!
领头的一人正是那位城门将军。
太子用脑袋蹭了蹭裴拜野的手:要下去吗?
“可……”裴拜野刚要答应,怀中人纤白的手就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握了握。
裴拜野惊喜地向怀中看去,凤御北眼睫垂着,鸦羽似的一颤一颤,细细喘息着。
「小乖。」裴拜野俯身蹭了蹭凤御北的脸,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太子也感受到小爹苏醒,高兴得想要转头去舔,被凤御北轻柔地揉了揉脑袋。
“不。”凤御北的脸埋在裴拜野腰腹,用尽全力把话说完。
“他们里面,有死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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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陛下就这样,怎么了(5)
“呜……”太子原本瞪得溜圆的大眼睛一弯,一包泪瞬间充盈眼眶,险些被他小爹一句话又吓哭出来。
明明看着威风凛凛的一只大白虎,实则到了两位阿爹身边就胆子小得和几岁小孩似的。
任谁也从没想到,堂堂神兽居然会怕鬼。
裴拜野学着凤御北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脑袋,笨拙地学习当一个好阿爹,当然,主要是让他安静闭嘴。
借着下面府兵火把的光,裴拜野从凤御北的角度看过去——
在城门将军的裸露出来的后脖颈皮肤处有一大块淡紫色的淤青。
很像尸斑。
裴拜野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时又去看这人的其他地方。
摆动僵硬的手臂下,一截小拇指诡异地向手背弯折。
大部队继续向着他们这里走过来,突然,跟在城门将军身后的府兵腰间掉了什么东西,他弯腰去捡,火把随之下移。
一只脚尖倒行的脚!
裴拜野分明看见,城门将军正在前行的两只脚中,一只明明是正常模样,而另一只脚,像是被活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脚尖向后,脚跟向前。
但他像是无知无觉的没事儿人一般,大阔步地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状似焦急地呼喊寻找着凤御北与裴拜野。
“陛下,裴公子,你们在哪里?”声音也和方才裴拜野听到的一模一样。
裴拜野当即想明白,这位小将军估计也是着了闻熹的道。
但有一点他不太明白,城门将军的手脚弯折之情状在他们上山时是没有的,而这样的曲折度很明显是摔断手脚后骨头移位所致,那么问题就来了,即便手段行事再快,这位城门将军也不过是死在他们一同坠崖后,在如此短的一段时间,闻熹是如何把自己的“活死人”制作完成的呢?
更何况他还在地下巢穴里与山匪辩经那么久,就更不能有空闲去制作活死人人偶了。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城门将军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即他在还是活人的时候,就已经被嵌入了代表活死人偶的银丝,就和那个店小二一样。
操控者需要等待的,不过是他的死亡,只要人一没了气息,就立刻可以通过银丝来操控人。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尸体是新鲜的,而后脖颈处却已经出现代表陈尸的尸斑,若裴拜野猜得不错,银丝的植入就是从后颈而入,这人的脖颈处皮肤坏死,在人活着的时候尚且还不明显,可人一旦死亡,没了血液流动,最先死亡的皮肤自然会呈现出尸斑一样的淤青。
裴拜野咬着牙闭了闭眼,微颤的手指摸着上凤御北柔软细腻的后脖颈,那里是温热的,皮肤是跳动的,他的爱人是鲜活的。
想着闻熹刚刚故意说给他们听的那一番堪称挑衅的暴论,裴拜野的额角青筋直跳。
他明白,这是闻熹作为除他之外唯一剩下的玩家,在对他宣战。
这个赛季,如果他真的让闻熹拿到赛季MVP夺位称帝,那他的陛下……
裴拜野不敢想象,所以他只能赢。
为了他的陛下。
太子躲藏的地方很隐蔽,一家三口平缓着呼吸,下方的队伍很快带着焦急的呼喊声离去。
直到过了好几分钟,裴拜野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急切呼唤,一声又一声,绵延不绝,好似唤魂。
“陛下,您还好吗……臣等正在极力寻找陛下……陛下……”
太子甩了甩虎脑袋,被这一声声“吟唱”给叫得烦躁不堪,他也看到了行动诡异的城门将军,一看到小爹说的死人就是纯粹的死掉的人,而不是什么鬼啊魂啊的,太子立马抖擞精神,不再表现出一点儿害怕。
“呜吼!”太子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吼声,他知道小爹曾经的遭遇,他想要把那群人对小爹不利的人撕成碎片。
“不可。”裴拜野捏住他大而圆的耳朵,警告道,“跟上他们,但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呜呜。”太子嘴巴一扁,委屈巴巴地答应。
“你小爹受伤很严重,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尽快出去找到太医,至于那些人……”裴拜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压抑,脸色黑得可怕,“我迟早会处理干净他们。”
太子从没见过他大爹这么严肃吓人的模样,顿时也不委屈了,踮着爪垫,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帮府兵的身后。
裴拜野的判断是对的,闻熹的那段话就是说给他和凤御北听来的,目的就是误导他们进入一条死路。
他若猜得不错,如果他们选择了那条路,结局会和盲鹰一模一样。
前方的府兵走得很快,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在洞内绕了无数圈后终于找到透出一丝暖黄光线出口,自然兴奋得无以复加。
他们的将军带领他们走出了那片黑暗!
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要凑到将军面前欢呼,被将军身侧冷脸的副官呵斥回去。
裴拜野撑着趴在太子的脊背上,身下护着凤御北,这毕竟是闻熹留的出路,他不能掉以3轻心。
城门将军的副官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侧,也就是方才不慎掉了东西弯腰去捡,结果被裴拜野觉察出异常的那人。
他的一只手一直揣在衣袖里,时不时摆动。他的手臂向左摆动的时候,将军会走向左边,而向右摆动的时候,将军又会走向右边,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
看来闻熹口中那个给西疆传递消息的人,就是这名副官。
所以,眼前的这条路根本就是闻熹引导他们走出来的。
裴拜野可不相信,闻熹会这么好心。
他在距离洞口几丈远的地方示意太子停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太子卧好在一处石柱后的下一秒,洞口就传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啊!”
城门将军睁着空洞的双眼,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锋利剑刃深深吻上副官的脖颈,毫无防备之下,副官脆弱的喉管瞬间被割断,鲜血喷涌而出……
“快……快走,这里……埋伏了弓箭……”最后一个“手”字还没说完,他便骤然俯身倒地。
身后的官兵看见一支仍旧在颤动的箭羽直直插在他们将军后脖颈的尸斑处,而尸斑下面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银白丝线,像是从皮肉底下生长出来的一般。
随即,尸斑像是被戳破的水泡一般,“砰”地一声炸开,将军猛地抽搐了一下,四肢和头颅像是被马匹向四周拉扯着,骤然挣断于身体。
血溅满地。
他真傻。
将军又想起那个午后,他的副官提了酒菜来找他喝酒,又一次向他说起给山匪“行个方便”的事,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无奈地摇摇头。
副官不解,湘州城一共八道大门,其中七道大门的城门将军都收了山匪的好处,暗中协助他们随意出入湘州城。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比起官府衙门里那些大官老爷们所作所为,他们这些小虾米收的小恩小惠,即便日后事情败露,可能连断头台都轮不到他们去上。
“将军,我听说嫂子快生了,家里正是要用银钱的时候,你说你这么轴干啥呢?”副官给他夹了一筷子凉拌猪头肉,他放入口中,莫名觉得有些苦味,却也没太在意,“朝廷是救过你命啊老哥?”
“……是。”城门将军沉默半晌,“七年前,湘河大决堤前的一个月,陛下派人将我家从湘河岸边迁到了安济村。”
他默默良久,又添一句,“现在我小妹也八岁了。”
说罢,他不再看坐在身边的副官,独自将杯中酒饮尽。
他知道副官与城外山匪有勾结,他也知道湘州城早已经烂到了骨头缝里,他知道自己若还有一丝良心,他就该去京城告御状,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的陛下——
可是他不敢。
他自小就怂,经常受人欺负,后来为了让他能在学堂少挨点打,阿爹把他送去武馆学武。
他很有天赋,通过武举考了个官,留在这里守着城门。
他没什么大希冀,只是希望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他不想不招惹那些山匪和官老爷们的事,也不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发大财。
他只想等娘子腹中的孩子出生,能脆生生叫他一句阿爹,他这辈子这就足够了。
他就是这么窝囊的一个男人。
城门将军说着说着,惨笑着抹了把脸,刚想看向副官再自嘲几句,他就觉得后面一凉。
一根长针连接着一根管子似的东西扎进他的脖颈,副官在他身侧残忍一笑,“果然,主人说得对,对你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还是用直接点的手段更好。”
等再一次醒来时,城门将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彻底封闭起来,他的身体像一只提线木偶,而副官是他的操纵者。
他一次次听见自己张口说出他完全不想说的话,一次次地做着自己并不想做的事。
他多么想告诉陛下,不要上山,那里有埋伏!他们在地下埋了一种叫炸药的东西!他们要意图行刺于您!
可是他听见自己说,“山上一切安全,陛下可放心前往。”
他从地面上摔到山洞里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他没有,他摔得断手断脚,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身侧的副官将他的衣衫整理好,把他扶起来,操控着他带领自己的弟兄们继续前行。
他知道,副官的主人在出口处布了许多弓箭手,他曾听自己的副官与那人谈话说过,他们需要死人,更多的死人,最好生前是官兵的死人。
因为他们在计划进攻鸾凤!
将军看着越来越近的暖黄色光亮,听到身后弟兄们激动的吼声,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
他想,他窝囊了一辈子,总该要做点什么了。
他要拔出佩剑,杀死他的副官,他的操控者。
看到那人头颅坠地的那一刻,他惊讶地发现,做到自己所想并没有那么困难。
当看到副官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倒下的那一刻,将军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可是,他突然觉得好疼。
他的身体好像被撕裂了。
哦,是那些嵌在他身体里的银丝,随着操纵者的死亡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蛊虫一般纷纷枯萎。
真好啊,他也在死前做了回英雄……
“什么?死了?!”闻熹听到安插在官兵队伍里卧底身死的消息,勃然大怒。
彼时,他正带着人满山洞地搜寻凤御北和裴拜野,可无论他怎么找,系统都再没提示要他尽快与裴拜野决斗这就说明裴拜野并不在他的附近!
可恶,两人中有一人重伤,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闻熹眼睁睁地看着决斗房的倒计时越来越少,眼下只剩下最后五分钟,裴拜野就可以无视他的决斗邀请脱离此地,而在后面的至少一周内,他都再不能强制拉裴拜野决斗。
更可恶的是,手下的人好像在山洞里发现了老虎的爪印,从爪印来看,至少得是体型庞大的成年虎,这一认知让跟着闻熹四处搜寻的人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根本没人愿意在前面探路。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就成了老虎的盘中餐!
闻熹恨不得用鞭子抽着他们前行,他眼神阴毒地看向所有随从,手中小刀不停地旋转,如果这些人都是活死人就好了……
活死人就不会怕痛。
正当他驱赶着随从们继续向前搜寻时,一名埋伏在出口处的弓箭手匆匆忙跑来,报告了副官的死讯。
“是那群蠢人觉察到什么了吗?”闻熹咬牙切齿。
“不是。”弓箭手战战兢兢,“是那个被控制的将军,他……他反水了,他杀了我们的人……”
“什么?!”闻熹再度震惊,城门将军的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艺术品,但他一直在旁监督戚师爷的工作——
他需要更多的帮手,来协助自己创建艺术军团——
所以他敢保证,控制城门将军的步骤手段绝对不可能出错!
一个被他完全控制的人怎么可能会反水?!
然而,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
“属下等观察到,那群官兵向山洞内逃逸的路上似乎遇到了他们的其他主子,但具体是谁属下并不清楚。”
他不清楚,闻熹可是清楚得很。
这处山洞里,能让那群官府士兵称为主子的,除了凤御北,还能有谁?!
为了分散凤御北的帮手,他特意计算了爆炸角度和炸药量,在副官的协助下,能保证凤御北和裴拜野被炸下来时,能与那群官兵落在不同山洞中。
这样即便二人侥幸活下来,也会处于重伤不治而且孤立无援的状态,哪成想,现在居然误打误撞地让那群人回到了凤御北手底下!
“蠢货!”闻熹一脚踹上弓箭手的心窝,把他踹出一丈远,撞在山壁上,“他们既然跑了,你们为什么不追?!来这里和本宫说这些有什么用?!”
“遇到凤御北格杀勿论,你们是如何执行得本宫之令?!”
“主子恕罪,属下等实在是是追被追……”
“呵呵。”下一秒,面前黝黑的山洞中响起一抹轻笑,笑声中带着无尽鄙夷与厌恶。
接话的并不是弓箭手,而是另一道闻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一分十八秒。”
“看来,我赶得还算及时,我们的决斗还没有结束。”
裴拜野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跟着举着火把的湘州城衙门官兵,再后面,是一只巨大的白虎。
炯炯有神的虎目像是锁定了猎物一般,死死盯着闻熹一行人。
“凤御……操!”闻熹咬着牙还没问完话,就有一只手刀迎面向他劈来,掌心生风,毫不留情。
裴拜野看闻熹矮身躲过他的进攻,勾着嘴角邪气一笑,手握成爪,奇袭闻熹的脖颈,“闭嘴,你也配提他?!”
裴拜野一想到闻熹对凤御北的暴言就火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庆幸这里是游戏世界,这让他对“杀死闻熹”一事变得毫无负担,当然,即便是现实世界,裴大少也有的是手段让闻熹“改邪归正”……
“哦?那就试试喽。”闻熹偏头一躲,双手翻飞露出短刀,举手便向裴拜野的心口刺去。
裴拜野抬起膝盖,顶飞闻熹的手肘,同时袭向他的下颌。
闻熹没想到裴拜野的近身格斗之术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胜自己一筹,一时躲闪不及,被击中下巴仰头飞了出去。
“主子!”身后随从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住闻熹,纷纷拔出武器对准裴拜野,而裴拜野的身后,衙门官兵也拔出佩刀,与之对峙。
他娘的,他们直到现在还在震惊,他们暗珏镖局家的大公子,居然是陛下的娘们,啊不,爷们。
返回路上遇到两人一虎时,他们本来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要落入虎口,结果裴拜野站出来说,要他们听命于自己。
虽然他们的将军死了副官也没了,但好歹也是鸾凤的官兵,裴拜野一无功名,二无官职,实在很难服众。
有人提出疑问,问陛下在何处?
他们知道裴公子和陛下亲近,如果是陛下的话,他们自然无条件服从。
坐于虎背上的裴拜野让太子稍稍屈身,给他们看到凤御北的脸,随后,他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当着众人的面在陛下微阖的眉眼上亲了一口!
而陛下不仅没有反抗,还往裴拜野的怀里靠拢过去。
“陛下与我曾敬告天地,拜堂成亲,如此身份,够命令你们吗?”
裴拜野倒也不是非要这些人,但多一些帮手,凤御北的安全就能多重保障。
鬼知道闻熹那个精神病会不会又突然发疯。
“够……够!”众官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要跳出嗓子眼。
他们今日一天的经历,简直比之前活过的半辈子还要多!
“呵呵,裴拜野,你以为自己赢了吗?”闻熹抹去嘴角的血迹,刚要站起来,就见裴拜野又袭身上来,直攻他的面门,速度快到他的侍从都来不及反应。
闻熹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股热流自鼻中缓缓而出……
“当然不是。”裴拜野鹰隼般的目光盯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还没死呢,我怎么能算赢?”
“你没受重伤,那受伤的就是凤御北,你不去救他,却和我在这里耗费时间,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关心他的死活嘛。”闻熹的声音嗡嗡的,却仍旧不忘嗤笑,“比起救他,你更想赢我,对不对?”
“呵。”闻熹的身后传来另一声轻笑,他并不熟悉,“真是鼻涕虫把自己当大龙,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在他的身后,一队人马自深洞中出现,为首的人一席藏青色披风,面若好玉,眉眼精致,但腰间别着一把与之格格不入的大刀——
这样的装扮闻熹立马就能猜到此人是谁,天干营指挥使谢知沧!
他猛的地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
“陛下已经由裴拜野交给地支营,由霜敛亲自带着人去医治实在不劳十皇子费心,我看,您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棺材板选什么木材更合适吧?”
谢知沧说罢,反手将腰间大刀拔出,直劈闻熹头顶,另一边,裴拜野也从腰间抽出盲鹰的马鞭,角度狠厉地向着闻熹的双腿直扫而去。
闻熹一见到谢知沧就知此局已经彻底败露他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瘆人的笑。
裴拜野靠近时,看见他的嘴唇微动。
“我们,后会有期。”
几乎是同一瞬间,裴拜野立刻意识到有诈,硬生生在半路扭转身体,向着旁边扑过去,“有诈,快躲!”
下一瞬,一颗手榴弹样式的炸弹“砰”地一声在原地炸开,威力并没有那么大,但里面装了巨量的辣椒粉和白面粉,霎时间,整片视线被彻底模糊。
等到粉尘散尽,视线明晰,闻熹早已没了踪影。
他刚刚站立地方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一处洞口,谢知沧派人追进去,片刻后出来咬牙切齿,“这里面一共开了十三条路,这小子比兔子还能跑,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裴拜野恨恨咬着腮肉,他知道,闻熹既然有此准备,那他们大概率是追不到这个人了。
怪不得他会把刺杀凤御北的地点定在这里,看样子庇护那些土匪只是顺手拉个替死鬼,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炸开山洞,方便自己行刺于逃逸。
“大人,有东西。”一名暗卫自洞中出来,呈上一张字条,谢知沧看过后,脸色怪异地递给裴拜野。
「我一定会夺到凤御北,从你的手里。
——你的老朋友熹」——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这段啦!
后面应该会甜甜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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