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0

    第181章 陛下的裴后(7)

    凤御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自找的这一顿,纯粹就是因为他多嘴问的那两句话。

    可是陛下当前被裴拜野紧紧搂在怀里,瘦削的脊背贴着裴拜野温热的胸膛,因为室内极静,他都能听见裴拜野“咚咚”的心跳声。

    而裴拜野的手,正在凤御北的腰间危险而色.欲地有技巧抚摸着。

    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凤御北:他已经被裴拜野完全地拿捏在了手里。

    而陛下是个聪明的读书人,人生信条之一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凤御北虽然浑身又酸又困,但还是强撑着转过身去面对着裴拜野,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是朕错了嘛。”

    “是你娶的朕,好了吧?”

    “一刻钟根本够不上朕的夫君的厉害,行了吧?”

    裴拜野正在兴风作浪的手一顿,定定道,“你……清安方才叫我什么?”

    裴拜野怀疑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现了幻听。

    “啊?朕有说什么吗?”凤御北故作无辜地眨眼。

    羞死人了,他刚刚真是被裴拜野弄得脑子发懵,否则怎么会……怎么会叫出“夫君”这样的词?!

    ……对,都是裴拜野蛊惑他的。

    哼,爱听就听,听不见算了。

    凤御北把脸埋进枕头里,却忘记自己的耳朵尖还明明白白地露在外面。

    像白毛兔子的耳朵一样,随着主人的瑟瑟抖动,染上一片绯红。

    裴拜野着了急。

    回回都是凤御北先要来招惹他,回回都是把人话只说一半,把人撩拨得不上不下。

    饶是他是泥人也该有三分脾性,更何况裴拜野本是还是裴公子,裴大少。

    他见凤御北又开始妄图依靠耍赖皮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乖,饿了吗?”裴拜野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凤御北的小腹。

    “嗯……嗯?嗯嗯嗯!”凤御北以为是裴拜野要放他去华宫夜宴,忙不迭点头同意。

    见他鱼儿上钩,裴拜野的眼神沉了沉,再不遮掩其中遮天蔽日的欲.望,凤御北猛然和他对视上,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生物的本能催促着凤御北赶紧跑,哪怕是爬也要赶快爬出这个是非之地!

    凤御北扁着嘴,白嫩的足弓弯起来,踹了一脚裴拜野的腰胯后,就借着力往远处的床边爬。

    裴拜野微微起身,抱臂倚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御北做无望的挣扎。

    这让裴拜野想起一道名为“银龙入府”的菜肴。

    其实就是银鱼钻豆腐,活生生的银鱼和白生生的豆腐被一起放在锅中加热,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银鱼们纷纷往豆腐里钻,殊不知,这正是中了烹食者的下怀。等到时辰一到,开锅见艺,正是只见豆腐膨大,而不见银鱼,剖开嫩豆腐,则见银鱼纷纷入之,谓之自求而得。

    他看着凤御北软白甜糯的身子,倒真有几分小银鱼的样子,可惜,他不是在苦难中为他提供暂避居所的白豆腐,而是汤锅边等着大快朵颐的饕餮。

    就在陛下爬得足够远,远到一伸手臂就可以摸到鞋子,穿好衣裳下了床榻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蛇一样地缠上他的脚腕。

    凤御北浑身一震,直觉不好,下一秒,就有什么庞然大物遮天蔽日地盖上了他的全身——

    “啊——!”喉咙里挤出一声黏腻温软的惊呼,凤御北的嗓子已经有沙哑的趋势,可是裴拜野觉得不够,还是不够。

    “小乖不乖,所以要接受惩罚。”裴拜野的小指勾着凤御北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把玩,和他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御北的眼神茫然无措,明显一副痴儿模样,他只能应着本能去回答裴拜野的话,渴求他放过自己,“什,什么惩罚?”吐字已然费了不少力气。

    裴拜野看他如此这般,也不为难他,直截了当地提条件,“那就罚小乖叫十声‘夫君’如何?”

    “不过要得我听得清才算,不可以嘟囔着胡乱叫,若是妄图逃避一次,那就多加三声。”说罢,也不等凤御北是否同意这个霸王条款,他就自顾自喊了开始。

    凤御北长这么大,虽然也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但能强迫着他签下如此霸王条款的,裴拜野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头一个。

    但偏偏他还没办法反抗,只能一边流眼泪,一边软着调子喊出第一声。

    “嗯啊……夫君。”陛下只觉得他整个人要被拆开散架。

    “嗯,好听,继续。”裴拜野的一巴掌轻轻扫上凤御北的腰.间,垂下眼皮盯着一处看。

    凤御北的腰.肢一颤,咬着牙喊出第二声。

    “夫,夫君……”

    “欸,夫君在呢,继续。”

    “夫,啊——!夫君,不要。”

    “不可以说不要,罚小乖多叫三声。”

    “凭……凭什么!你没说!”

    “不可以顶嘴,再加三声。”

    “唔……夫君,夫君,夫君!满意了吧?!”

    “嗯,继续,毕竟还差着十声呢。”

    “……”

    瑶池边华宫夜宴

    没有人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正遭受着何等苦楚,反正自王公公来传话说陛下困倦,自行开宴后,除了几个以高太傅为首的老头念叨了几句“不合礼法”之外,其他的人都挺乐呵的。

    不想陪领导吃饭这件事,古今中外,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心情。

    没了帝后二人在场,就连歌舞伎的表演都奔放热情许多,一曲歌颂鸾凤先祖功绩的入阵曲演奏完成,下一首排到的是宫外乐伎师的民间缠绵小调。

    因为知道有一层渊源,所以裴拜野特意名礼部亲自请了春恩阁的乐师。

    王公公看乐伎们依次上场,默默退到后台去寻知音娘子,裴拜野吩咐过,留下裘知音在宫中过夜,明日晚膳时分由他安排与陛下同进晚膳。

    可是王公公在后台寻了一圈,却没见到知音娘子。

    他认得裘知音的容貌,凤御北的母后,也就是先皇后还在世时,每每宫中佳宴,都会有春恩阁的乐伎入宫献艺,她们的教导乐师便是知音娘子。

    裘知音与先皇后很熟悉,甚至称呼都是叫皇后的闺中小字“云禾”,凤御北更是亲切称她作“裘姨”。

    “咳咳。”王公公摆出御前大太监的架势咳嗽两声,拂尘一甩,后台忙忙碌碌的众人立马看到了这尊大佛,片刻便规规矩矩地到他面前恭谨站好。

    “你们谁是这春恩阁伎乐的教导乐师?”王公公这话说得严肃,就是怕这些人生不如出不该有的腤臜心思来意图蒙骗他。

    “是……是草民。”人群中静了一瞬,一个面生的乐师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王公公的面前。

    “好,你随我来。”王公公看了一圈,确认他要找的是这人没错,于是把人带了出去,到空无一人的偏殿。

    “公公,这……可是那些乐伎出了错,这……陛下是否……”乐师跟在王公公的身后,满脸紧张得要哭出来。

    她本以为裘知音不在,自己终于可以接了个露头露脸的活,就算得不了彩,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哪成想那群小妮子们刚上台去,她就被这么一个大太监给叫了出来!

    她……早知道她便不算计裘知音了。

    “姑娘请坐。”因着偏殿无人,王公公的神情放松些许,但依旧不改笑面虎的模样,“本公公找姑娘来,是上面主子的意思。”

    乐师瞬间紧张起来,她略知一些裘知音与当今陛下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以为那不过是那个老女人为了自抬身价编造的谣传。

    毕竟俗话说得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来处理这些谣传?

    可如今看这位公公衣着举止不凡的样子,明显就是在宫里头等主子们身边伺候的,而这宫里,真正算得上正经主子的除了陛下,便只有今日新封的那位皇后,还有一众先帝遗留下来的老太妃们。

    老太妃们不问世事,甚至连今日陛下大婚夜宴都是在后宫单摆一席,不面外男。

    那么,这位公公口中的“上面主子”,不是裴皇后,便是当今陛下了!

    乐师的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

    王公公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登时便明白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猫腻。

    “主子让奴才来问问姑娘,以往这带领乐伎们来宫中的乐师都是春恩阁的知音娘子,怎么今日反倒换了个人?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她……她……”乐师支支吾吾,吞吐不语。

    “知音娘子与陛下是故交,还望姑娘考虑清楚轻重。”王公公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我,我什么都没干!公公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乐师一听王公公确认了裘知音与当今陛下的亲近关系,心理防线一下子被击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说实话,否则那刑部大牢的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这话就纯属硬吓唬了,先不说只有这点苗头没什么确定的事实,就算是凤御北也不可能只凭此就将人打入刑部大牢,更何况是王公公。

    但那乐师明显是信了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哀嚎哭着说出了裘知音的去处。

    裘知音在西疆。

    大约七日前,春恩阁在西疆的铺子出了些事,她们的总乐师在入西疆王廷排练演奏时,出了意外不慎坠湖身亡。

    可那时候又是西疆王廷一位皇子的大婚日子,特意邀了天下第一阁的乐师来充脸面。因此,即便总乐师出了意外无法继续排演,皇子府依旧传出消息,要求演出不仅不能裁撤,更要比之前更好,否则就治整个春恩阁大不敬之罪!

    西疆的阁主没办法,只得来信向京城的总阁求援,总阁主待裘知音不薄,一番衡量商议过后,决定由知音娘子带人去暂接西疆的排演。

    于是,她七日前便快马加鞭去了西疆,而此次入宫献艺,便是由阁里的其他乐师带人入宫。

    “你不想去西疆,为什么?”虽然乐师刻意隐藏去部分消息,但王公公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

    乐师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眼王公公的脸色,还没等她完全抬起眼,就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吓得她浑身一哆嗦,再不敢起其他的小心思。

    “因为……因为草民与那枉死的西疆乐师是旧识。”

    “她曾来信说……说……”

    “说什么?!”王公公厉声呵斥。

    “说她们排演的那座皇子府,会吃人!”——

    作者有话说:故事线加速推进中ing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2章 陛下,不可往(1)

    烛火摇曳帘幔微动

    “唔……”

    一条红紫痕迹交错的手臂从大红锦被中伸出来,胡乱在空中抓了抓,抓到一只青筋凸起的大手,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凤御北抬眸,对上的便是裴拜野溺着笑意的温柔眼睛。

    见他醒来,裴拜野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仓促,佯装咳嗽一声,开口道,“饿不饿?我命小厨房做了宵夜。”

    凤御北的脑子仍旧懵着,闻言,便点了点头。

    裴拜野轻轻吐出一口气,随手裹件衣裳下了床榻,打开殿门吩咐了两声,再走回来替凤御北更衣。

    陛下的身上着实没法看,从脖子到脚踝,一路上青的,紫的,红的……若是让外人瞥到一眼,裴拜野得被按“意图弑君”之罪关入大牢的那种。

    凤御北活动了下手臂,倒也还好,没他想象得那样疼。犹记得头一次的时候,他到最后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而这次比之前更甚,凤御北本以为自己一动都得浑身酸疼,但没想到意外地居然还好。

    陛下有些小得意,看来他很有进步嘛。

    待到二人穿好寝衣,王公公恰好带着一众人捧膳而入。

    裴拜野依旧不怎么动筷子,但看凤御北吃得很香,眉宇间的笑意也愈发藏不住。

    “宫宴都散了?”凤御北挑了筷子青笋丝嚼的得咯吱咯吱响,看到王公公便随口问起。

    他估摸着宫宴早该散了,作为皇帝,在这场帝后大婚的夜宴上缺席确实有失仪礼,而且容易让皇后落人口实,但架不住罪魁祸首本就不是陛下……

    只能说,反正裴拜野不介意就随他去了。

    “呃……”王公公嘴角的笑容摇摇欲坠,凤御北看他犹豫,眉头一蹙,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他猛地一抬眼去看裴拜野,果不其然,这人对王公公的威胁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说!”凤御北加重了语气。

    王公公见陛下看懂他的难处暗示,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道,“回禀陛下,今儿是荷月初三,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初四了。”

    “……当啷。”

    玉筷砸在瓷白的碗碟上。

    王公公说罢,就低着头不敢再看呆滞的陛下和装作事不关己的裴皇后。

    片刻后,凤御北拾起掉在桌上的玉筷,捏在手里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声吩咐宫人,“你们都先下去吧。”

    能逃离此处自然是好的,傻子都能看出来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众人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儿。

    裴拜野看宫人都跑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手里刚剥好的莹白虾仁沾了点汁子,放到凤御北的小碗中。

    “东海边的甜虾,新鲜的,尝尝。”

    凤御北没动筷子。

    “生气了?”裴拜野走到凤御北身边,亲了亲人的脸颊。

    “呵。”凤御北轻笑一声,揽下裴拜野的脖颈让人把耳朵贴在自己嘴边。

    噫,有救。

    裴拜野心下一喜,凤御北还愿意亲近他看样子也没有多大事嘛。

    结果下一秒,整座圣凰殿内外都听到了陛下的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皇后裴氏,贬居圣凤殿,无诏不得入朕寝宫!”

    “……”

    三日后万乾殿

    凤御北合上最后一封奏章,搁下御笔,招呼王公公进来,“他人今日没来?”

    “没。”王公公也正奇怪,裴皇后自打那日被从陛下的寝殿中赶出去,每日按时按点地来万乾殿报道,即便陛下坚持不见,他也来得颇有意趣,今日倒是稀奇。

    “他在圣凤殿吗?”凤御北的心里有点不舒服,撇了撇嘴。

    王公公注意到陛下的小动作,内心苦笑着叫了声「冤家呦」,明明心里想着裴公子,但他家陛下就是这么嘴硬心软,和先帝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如此想着,但王公公面上依旧不显,他刚刚才收到小太监的禀报,说是皇后娘娘出了宫。

    “他去了哪儿?郡主府?”凤御北在京城给裴十一赐了宅子,她与裴母一家子此时还在京城住着没回湘州。

    “这……跟着裴公子的暗卫还没回来禀报所以奴才并不清楚。”这意思就是,去的并不是郡主府。

    “宫人说裴公子今早接了封书信,看过后便匆匆出了宫,还给宫人留了句话……”王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给凤御北当了大半辈子的贴身近侍,小殿下从刚生下来那么一大点,到如今长成个顶天立地的帝王,一直是他陪在身边。哪怕是凤御北最调皮淘气的那几年,王公公都从没觉得这差事这么难当,直到裴皇后入宫伴驾陛下左右,王公公便开始时常盘算自己该何时向陛下请辞滚蛋。

    “说。”凤御北直觉不是什么正经话,但不听的话他又不甘心。

    “皇后娘娘说,要陛下午膳好好用,他,那个,他回来要检查的。”

    凤御北:……

    果然,裴拜野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来气他的,无论他在不在自己身边。

    宫外神仙也醉

    裴拜野点了一桌子菜,自己却一口没动,只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裴十一的筷子倒是从一进来就没停,目前已经就着菜干了三碗大白米饭。

    “你逃荒来的吗?”裴拜野捏着眉心,看自己的妹妹。

    从身边暗卫变成自己的亲妹妹,裴拜野看裴十一总觉得有股子不真实感。不过鉴于为了完善合理故事线,他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说起来裴十一和裴衔歌在某些方面还真有些相似,比如都偏爱酸甜口的菜肴,都喜欢粉白颜色的衣裳,都喝不了一滴酒,甚至裴衔歌酷爱搜集跑车,而裴十一酷爱搜集刀剑……

    种种因果下来,裴拜野对自己突然多了个妹妹相处得倒也自如。

    “那倒不是。”裴十一真情实感道,“我在府里用过早饭才出来的,哇,哥我和你讲,陛下派给我的厨子手艺好好啊!我都想把他带回湘州!”

    “本来就是送你的人,你想带去哪儿都行。”裴拜野道。

    凤御北送出去的人断然没有再要回来的意思,况且那厨子本就出身湘州城,裴十一要带他回去做活,那人自然愿意。

    “哇——太好了!哥,你嫁得真好!”裴十一可能是天底下最支持这桩婚事的人。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在其他人面前,裴拜野其实不太在乎谁娶谁嫁这种问题,他揪着凤御北的称呼不放,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在陛下身上多讨点便宜而已。

    称呼,名声,流言,这都不算什么,床.上才是见真章的地方。

    “我让你帮我盯着的人,怎么样了?”裴拜野敲了敲桌子,和裴十一说起正事。

    裴十一咽下嘴巴的蟹黄,喝了口荔枝饮顺顺,举着手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顺口溜马屁,“哥,你真是,嗝,呃……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策……”

    “停!”裴拜野紧急制止裴十一,这拍马屁的功夫,也和裴衔歌有得一拼,尤其是她想让亲大哥帮她付车款的时候,“说正事。”

    “哦。”裴十一应了一声,拿出一张手绘地图递给裴拜野裴拜野边看边听她继续说,“其实闻铎在京城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异动,他几乎很少出驿站的门。”

    “但是他到京城没几天,就从南风馆接了个男宠养在身边。”

    “男宠?”裴拜野心下一紧。

    果然,他的醋不是平白无故地吃的,那个叫闻铎的,必然对他家陛下心怀不轨!

    同为gay,怎么可能有人能保证对凤御北不心动?!

    “呃……其实不是。”裴十一看她兄长义愤填膺的样子,连忙继续往下说,“根据我的人回报来的情况,虽然那个男人是从南风馆接来的,但闻铎对其十分宠信,不仅允许其自由出入驿站,那人还在你与陛下大婚前回了趟西疆,闻铎赠予你们的新婚礼,便是由他押送过来的。”

    “他不是南风馆的人。”裴拜野肯定道。

    “对,因为这实在不合常理,于是我去找南风馆的老鸨问了问情况,她一开始还不肯说,不过……”裴十一咧嘴一笑,倒真有了几分在裴拜野身边做暗卫头子的做派。

    人啊,即便改了故事线和身份,也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反正我用了点手段,她很快就都交代清楚。”裴十一摆摆手道,“那个戴银面具的男人不是她们馆里买来的人,是有人给了她们一笔钱,让那人的身份在她们馆里滚了一遭,就成了南风馆卖出的小倌。”

    这事儿老鸨也挺奇怪的,男倌男妓又不是什么好身份,她也不懂为何会有人换了大价钱要把自己的清白身家来这烂泥地里滚一遭。

    但架不住对面给得实在太多,那可是闪瞎人眼的金子啊!

    反正她又不损失什么,也就识趣地没多问同意了。

    “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裴拜野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恶心,但又有些兴奋。

    他可没忘了,自己还有仇未报呢。

    “没有,那人的身份很神秘,我的人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许陛下那边的人……”裴十一尝试着提议,结果被裴拜野否决。

    之所以把监视闻铎一行人的任务交给裴十一去办,就是因为凤御北身边的人不方便在明处露面,所以这次在驿站门前巷后摆摊串巷的小商贩就都是裴十一安排的暗珏镖局之人。

    这些人本就都是平头百姓,伪装起来比暗卫们更容易得人信任,甚至闻铎还找其中一个人买过炒花生。

    “我来想办法去验那人的身份,你继续盯着闻铎就好。”裴拜野说着,把那张手绘地图推到裴十一面前,“这是那个男宠的行动路线?”

    “对。”虽然是“半路兄妹”,但两人也称得上一句心有灵犀,裴十一指着那上面的小人说,“他的行程本来也大都正常就是比闻铎更喜爱出门,但也都是去些糖果铺子,熟食铺子,衣料首饰铺子之类的,但是某一天,他去了个很奇怪的地方。”

    “哪里?”裴拜野回忆着凤还都的地图,根据纸上画出来的路线,他越发觉得这地方熟悉。

    作为日常霸榜氪服的大佬,裴拜野本就记忆力不俗,几乎没用多久,他想起了这条街巷是卖做什么用的。

    与此同时,裴十一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悬在房子上面的三根棍,“我画了香火,有那么难辨认吗?”

    “……”

    裴十一不爱读书,诗画文墨水平都一般,这一点裴拜野是知道的,但他以为裴十一也该知道,但很显然没有。

    所幸裴十一心大,并没有太在意这点,只是缓缓吐出裴拜野心中已有的答案。

    “李氏冥衣铺。”

    “那个男宠,他去买了许多纸衣和祭品。”

    “可是驿站并没有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说:一半甜甜,一半故事线。

    作者哞地一声就是推进度!

    我会加快速度完结的!!!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3章 陛下,不可往(2)

    裴拜野忙完事回到宫中时,已经到了日暮,他一刻没停,先是赶去万乾殿。

    但是留在殿外的小太监告诉他,陛下打从中午用过膳,又见了几位大臣后就离开了此地,去化龙池那边喂鱼去了。

    裴拜野打量小太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太监他认得,姓金,王公公的干儿子兼小徒弟,算是凤御北身边数得上号的近侍。

    看来陛下面对他今日缺席万乾殿“打卡”的行为正在小发雷霆,人估计还在化龙池等着他去哄呢。

    裴拜野把袖子里藏的东西往里掖了掖,转身翩然去向化龙池。

    化龙池是园子里最大的一处锦鲤池,湖里处处荷莲,岸边满是绣球,每逢夏天都开得煞为热闹。

    凤御北着一身雪青色衣衫,午睡后未打理的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碧玉簪子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有几缕被风吹散开,在脸颊侧一扫一扫的。

    不过头发的主人并不太在意风的小玩笑,凤御北半眯着眼,倚靠着朱红的栏杆,用下巴支起脑袋,正一把一把地往化龙池里撒鱼食。

    池子里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摆着鱼尾争抢,恨不得一跃上凉亭来吃,这也怨不得它们,毕竟这些鱼平日吃的鱼食,比陛下手中的要差上一个档次。

    这是宫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对这些不太通灵智的牲畜,奴才们饲养喂的食物和主子们喂的食物总要缠差上一个档次,这样万一哪天主子们一时兴起想要投喂这些小东西,它们才会表现得亲近热情,说到底还是一点哄人的小心思。

    譬如凤御北现在,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到栏杆外,一晃一晃地去逗那些胖成鱼猪的锦鲤。

    锦鲤也很识趣,一个个排着队甩动尾巴一跃而起,带起清凉的池水浸满陛下掌心,逗得原本有些郁闷不快的凤御北咯咯直笑。

    裴拜野赶到化龙池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像极了博物馆里挂着的传世美人图。

    尤其是那画中美人,朗眉星目,笑靥如花。

    裴拜野看得有些晃神。

    凤御北的耳力极好,裴拜野一出现他就听到了人的动静,但陛下像是没觉察到一样,手上动作一点没停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本来就该是裴拜野来哄自己的,凤御北可不打算先搭理人。

    所幸,裴拜野也没愣神太久,他嘴角掖着一抹温柔笑意,放轻脚步走到凤御北身后,将人揽住,凤御北的眼尾微微扬起,又被他强行压下,做出一副严肃面孔。

    裴拜野自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脏深处有什么东西像被戳了一下,软呼呼的。

    他家陛下真可爱。

    “今日晌午我不在,清安可有好好用膳,嗯?”裴拜野说着,手掌已经盖上了凤御北的小腹,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回来后是要检查的。

    “你不是让人监视着朕吗?这你都不知道?”凤御北阴阳怪气,一侧脸颊被气得鼓成金鱼。

    “我只是吩咐了人告知陛下好好用膳,怎得这也叫监视?”裴拜野着实冤枉,他身边完完全全都是凤御北的人,怎么可能倒反天罡地去监视陛下?

    “清安肚子好平。”裴拜野想诈凤御北一下。

    “废话,朕又没有怀孕,当然是平的。”凤御北没好气道。

    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午膳他可是听话地好好吃了的,就算裴拜野故意找茬,他也根本不怕。

    “那清安想怀吗?”裴拜野敛盯着凤御北的小腹,磁性而诱惑的声音吹进凤御北耳中,震得他浑身一麻。

    “怎么,你可以吗?”凤御北反正无聊,乐得陪他打嘴炮。

    “万一呢,试试?”裴拜野狠狠咬了一口凤御北细嫩的脖颈肉,上手就要把人抱起来提早开始夜生活。

    结果凤御北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裴拜野的胸膛把人推远,挑了挑眉,“试,可以。但怀,得是你怀。”

    他明摆着调戏裴拜野,但架不住他家皇后的脸皮二尺厚,裴拜野握住凤御北伸出一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毫不羞耻地应道,“没问题,我生,那现在我们可以去试试了吗?”

    凤御北:……

    所以,这世上果然还是不要脸的人最能活得舒坦,是吗?

    裴拜野看凤御北一副呆然表情,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凤御北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

    ……

    二人调情似地在亭子里过了两句嘴后,裴拜野最终还是如愿把凤御北抱到怀里坐着。

    热乎乎的人总比硬挺挺的柱子舒坦,于是凤御北顺势没骨头似的安然躺进裴拜野怀里。

    他的手正摸索着要找个舒服的地方放,然后便突然摸到了裴拜野的衣袖里。

    “给你带的礼物,拿出来看看。”裴拜野撩开凤御北脸侧的碎发,和人贴着脸颊道。

    凤御北不客气,手伸到裴拜野的衣袖里继续摸。

    除了摸到紧实梆硬的肌肉,还自以为没被人觉察地流连片刻,随后便摸到了一个纸质的小东西。

    凤御北把那东西从衣袖中拿出来,疑惑地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仰起头问裴拜野,“这是何物?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裴拜野从凤御北手中拿过机关,随手揪了一小块鱼食放进管子里,随后扣动一个弯刀形把手,那鱼食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入化龙池中,惊得一众胖滚滚的锦鲤疯狂扑腾着四散而逃。

    凤御北看到眼前场景,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他敏锐地意识到,裴拜野给他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怡情助兴的小玩意儿。

    “这是到底什么东西?”凤御北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如果按照我们那边的说法,这个东西叫‘枪’。”裴拜野掂了掂手中的纸质枪道。

    托那位斯拉夫老师的福,他的枪械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很丰富,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柄纸枪仿的造型是□□,但因为毕竟是纸做的,所以射程短得离谱,威力也仅仅只够吓退湖中锦鲤。

    “枪?”凤御北认知中的枪还是那种头尖尖的,带着一柄长杆的东西,多被称作红缨枪。

    不过眼前这个很明显不是那种东西,而且裴拜野提到了“他们那边”。

    “这是你做的?”凤御北看向裴拜野,不明白他做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是为什么。

    虽然这东西看着厉害,但光是那一小团鱼食打出去都费劲,更别提打出其他东西了。

    “不是我做的。”裴拜野摇了摇头,“这是我从殡葬一条街上的李氏冥衣铺里偷出来的。”

    “冥衣铺?这是给死人烧的祭品?”凤御北听后更加好奇。

    一般来说,在“事死如事生”的观念下,给死人烧的东西都是其生前用过的,或者爱而不得的。

    可裴拜野手里的这个叫作“枪”的东西,连他这个皇帝都没见过,更枉论一个民间的冥衣铺要做出来卖了。

    “具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些东西卖给了谁。”裴拜野把纸枪在指尖绕了两圈就想顺手插到腰间枪套里,结果插到木椅上才想起来,这玩意儿根本没配枪套。

    “这些?”凤御北有些惊讶,难不成还有人大量购买这东西来祭祀吗?

    “对,很多。”裴拜野伸出手比了很大的范围,“我在李氏冥衣铺的库房里发现了大量的纸枪,一箱一箱地装满了十多个大红木箱子。”

    “在我们那边,百年前的动荡时期,如果真的有这么多条枪,足够抢块地盘当土皇帝。”裴拜野尽量使用凤御北听得懂的词汇。

    “土皇帝”这个词,对集权的中央政府来说简直就是颗悬在头顶的,随时会爆炸的惊雷。

    果不其然,凤御北听到这话呼吸都变得更轻。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一种很厉害很厉害的兵器?”如果是十几箱子红缨枪的威力,根本达不到自立为王当土皇帝的地步。

    “对,因为这东西原本应该是用铁制出来的。”裴拜野为了让凤御北听明白,所以描述得并不精准,但他又很难一一解释橡胶、钢材、铝合金之类的名词。

    “那朕可以让工匠试着仿制出来!”凤御北有些兴奋。

    “不,那种铁很特殊,这里没办法做出来的。”裴拜野摇摇头。

    凤御北闻言,有些失望地撇嘴,“既然鸾凤都做不出来,那难不成买这批纸枪的人能制得出来?”

    “不。”裴拜野坚定否认,“他们也制不出来。”

    这是基于游戏底层逻辑给出的答案。

    纸质□□只能用来吓唬鱼,因此即便照着模型搓出来系统也不会说什么,但真实的□□若真的出现在游戏里,就是个可以直接结束游戏,打破基础设定的逆天bug存在,与系统本身就不可能兼容,所以系统是不会让玩家锻造出真枪的。

    更何况,就目前的生产力而言,为了做出原材料而进行炼钢,本身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可正因为如此,才让裴拜野更加疑惑不解。

    纸枪这玩意儿华而不实,除了能把认识枪的他在第一眼时候吓得心下一咯噔外,对其他人而言连震慑都算不上。

    比如根本不认识枪的凤御北,现在陛下已经把纸枪拿在手里把玩,射鱼食射得不亦乐乎。

    “对了,你刚刚说,你认得这批枪的买家,是谁?他也和你是一样吗?”

    鱼群已经适应了投射入水中的喂食方式,重新开始聚在一起抢食,凤御北看它们吃得争先恐后喷喷香,一时得了趣,继续开口问裴拜野。

    “嗯……差不多。”裴拜野想起游戏排行榜上紧紧咬着他排名的第二名,衣袖下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枪”这种明摆着的“舶来品”的出现,可以说是直接让裴拜野百分百锁定了订购者的身份。

    “谁啊?不会是你在那个世界的相好追到这里来了吧?”凤御北突然酸溜溜地问。

    裴拜野不满地拍了把凤御北的屁股,纠正道,“我的娘子只有清安一人,说什胡话呢?又想挨揍了是不?”

    “嘁,谁要当你的娘子啊!”凤御北用手肘怼了裴拜野的肩膀一下,瞪着眼嗔怒道。

    “好了,不许胡闹,说正事呢。”裴拜野向来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他亲了亲凤御北的嘴角以作安抚,“我猜这批纸枪的订购者不仅我认识,清安也当认识。”

    “我吗?”凤御北的眸中疑惑更甚。

    “对,而且他应该就是我们共同找了许久的仇人。”

    凤御北当皇帝这些年来树敌颇多,裴拜野因为家里开镖局,想取他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因为二人悬殊的身份差距,要说算两人共同仇人的,那便只有一人——

    西疆十皇子,闻熹!

    “来人——”

    “即刻给朕派兵围住驿站,将西疆国主闻铎及其身边一众人传来宫中问话,不得有误!”——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要正面对决了~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4章 陛下,不可往(3)

    夜半万乾殿

    “砰——”

    一烛灯花燃爆,发出轻微的炸响声,随后,像是点燃了什么导火索,殿内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凤御北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站在御座前,手中捧着一本《前廷秘史》看得津津有味。

    闻铎眼看自己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凤御北依旧没有要和他说一句话的意思,额头上的冷汗不禁浸出更多。

    终于,他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到地上,“陛下,臣……咳咳咳……臣身子实在不……”

    “没事儿。”除了最初被带过来行礼时,凤御北说了“起身”和“赐座”两个词,这是今晚闻铎听到的第一句话,“朕有准备——王公公,传太医进来!”

    “遵旨!”殿外响起一声应,片刻后,原本在偏殿等得昏昏欲睡的小太医一路小跑着进到殿中,凤御北看他要跪,随意摆摆手,“不必行礼了,看看他。”

    他指向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的闻铎。

    闻铎咳得面色惨白,但双目猩红湿润,好不容易停下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却依旧只能伏在地上细细喘气。

    他生得美,本就与鸾凤人样貌不同。

    虽然他们陛下也生得好看,但病美人有病美人的可怜之处,小太医只呆了一瞬,便掩藏住眼底的惊讶,伸手便要去摸闻铎的脉搏——

    但他没想到,这人只是看着体弱多病,半死不活,但实际上力气大得很,他的手还没碰到那人的脉搏,就被一掌拍到胸前推了出去。

    这一掌震得小太医的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他相信闻铎是留了力气的,否则他必然已经肝胆俱裂了!

    凤御北见自己的面子被毫不留情地拂去,脸上瞬间阴沉,他走到坐在地上的闻铎面前,居高临下道,“闻国主,敢问您这是何意?”

    “是故意来驳朕的面子吗?还是说,闻国主对朕,早已心怀不满,这是故意做给朕看的?”凤御北一句话比一句话说得更重,但偏偏只是质问,没有更进一步的惩处。

    “陛下,那您夜半三更将臣从驿站‘请’到皇宫中故意折辱,又是何意?”闻铎抬起脑袋,刚刚对小太医的那一掌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此时正有一口血顺着嘴角溢出,滴在一身素白衣袍上,像是绽开的落梅。

    可惜,眼下正是炎炎夏日,凤御北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

    “折辱?”凤御北轻笑一声,“原来在闻国主看来,到万乾殿与朕同坐相陪,竟是折辱?”

    闻铎咧开嘴笑出声来,“陛下,您对臣要杀要剐随便,还不如把臣投到大牢里来得痛快。”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呦,那可不行,怎么能脏了我家清安的手?”门口传来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闻铎掩藏在衣袖下的手猛地攥紧,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来人。

    裴拜野也不介意被无视,他高兴地冲着凤御北扬了扬手中软垫,“我取回来了,站得腿困不困?”

    凤御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压迫感和气势被裴拜野一句话搅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示意裴拜野给他把垫子放到御座上,随后自己坐了下去。

    他自打三日前从圣凰殿床上起来,屁股就一直在疼,坐也坐不好,站也站不安,只得从宫里库房中找出个极软极厚的软垫垫着,才能安生着坐下,所以凤御北去哪儿都藏在衣袖里带着。

    但是日暮时因为事出紧急,他与裴拜野匆匆返回了万乾殿,就一下子把软垫留在了化龙池旁的凉亭里。

    凤御北忍着身下疼痛硬生生忍了近三个时辰,终于在裴拜野的低声逼问下说出了实情,裴拜野本想让宫人去取回来,被凤御北狠狠一脚跺在脚背上。

    他连告诉裴拜野这事儿都觉得羞死个人,翻软垫都是他亲自去库房翻的,怎么可能愿意让精明了一辈子的宫人们知晓此事?

    有些事儿大家都作不知道装聋作哑就挺好,凤御北可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裴拜野没办法,只能亲自跑一趟去取回凤御北的宝贝软垫。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不知死活的闻铎在对他家陛下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闻铎简直要被裴拜野的说辞给气得笑出声。

    “怎么,这难道就是闻国主对陛下的说话态度吗?”

    裴拜野当大爷当习惯了,更是把凤御北当祖宗供着,他也不是故意觉得凤御北没错,而是真觉得闻铎不敬在先。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闻某想知道,到底是我得罪了二位,还是西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要让二位对我进行这般羞辱?!”闻铎咬着牙关,浑身哆嗦地看向眼前二人。

    “闻国主误会了,本宫和陛下请您过来;并非羞辱,只是想验证一件事。”裴拜野上前几步把软趴在地上的闻铎拎起来,给人按回到座椅上,对着那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太医则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

    闻铎不敢问是什么事儿,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好像他只要开口问是什么事,就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他只能低着头,静待凤御北的下一步动作。

    但凤御北接下来就像是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一样,和贴到身边的裴皇后你侬我侬地小声说起话来,两人的唇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这都成何体统?!

    若是在西疆,这种不体面的行为必然要被无处不在的眼线发现,然后拿到朝堂上以作攻讦构陷,所以闻铎为了不让人挑出一丝毛病,也和凤御北曾经一样,后宫一个人都没迎娶。

    但他和凤御北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他有喜欢的姑娘,只不过……

    相比于缠绵病榻,不知哪天就要驾崩的的自己,那姑娘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

    闻铎沉了沉眼眸,摇摇头。

    罢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

    随着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闻铎心底的不安积累得越来越多。

    终于,他听到一阵盔甲摩擦的刺耳叮当声——

    “报——!”

    一人身披银甲,风尘仆仆地大步进到殿中,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旁边坐着的闻铎,直直面对御座后的凤御北行礼禀报,“启禀陛下,臣等无能,让那贼人跑了!”

    “你们追到哪儿人没的?”裴拜野像是早有预料,并没有追究他们的失职。

    “回皇后娘娘,是到城郊的一处义庄。”

    凤御北与裴拜野对视一眼,果不其然,他们追踪推测的方向并没有错。

    “行了,你先下去吧,后面再带着人在城郊仔细搜搜,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凤御北并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反正他还留了后手。

    “属下遵旨!”将军心底松了一口气,他们办事不利本是大罪,没想到陛下居然轻轻放下了。

    到底是他们陛下心善仁义,宽厚待人啊!

    等送走守城将军,凤御北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在闻铎身上,但他莫名其妙挑起了一个一个毫不相干的话头。

    “闻国主今年也二十又四了吧?”

    “朕听闻国主对表妹一片痴心,在她嫁与丞相之子后便再无婚娶的意思,可西疆毕竟不可无国母,朕这里还有些资质不错的姑娘,不若闻国主来相看相看?”

    凤御北的这一套说辞相当熟练,都是一字不差全抄的高太傅的,曾经他就是被这么催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如今可谓是有样学样,信手拈来。

    “多谢陛下垂爱,臣暂无婚娶的想法。”闻铎直白拒绝,他不明白凤御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会突然关心他有没有皇后的事。

    至于西疆有无国母,对于凤御北来说,难道不应该是西疆越乱他才越高兴的吗?闻铎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笑意。

    “哎,话不能这么说。”

    “朕知道,闻国主在我鸾凤有一相好的男倌带在身边,国主对其宠信有加,若是国主愿意,朕也可以赐那男倌清白之身,予以国主为妾。”

    闻铎闻言,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已经十足确定,凤御北今日召自己入宫,就是明明白白地为了羞辱他!

    “陛下,请自重用词,臣才不是……臣并无龙阳之好,多谢陛下抬爱。”闻铎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陛下若是喜欢臣的身边哪位,尽可以自行做主,再往后宫添一位佳人。”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且越界,但凤御北的脸色丝毫未变,不过裴拜野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恨不得掐死他一般。

    看到自己成功气到其中一人,闻铎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舒缓,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过天真。

    “闻国主要是这么说的话,您身边还真的有朕一位熟人。”

    “陛下但说无妨,臣自当奉上——”闻铎顿了顿,掩藏眸中的屈辱与不屑,“若能入陛下的后宫,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不不。”凤御北笑着摆摆手,“朕只说了是熟人,可从没说过是朋友。”

    闻铎的眼皮狠狠一跳。

    “不过既然闻国主有心献上贼首,朕就却之不恭了。”凤御北此时终于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他对着窗外拍了拍手,一名黑衣暗卫顷刻便出现在殿中,俯首听令。

    “朕与西疆国主已达成共识,鸾凤与西疆合力,缉拿御前行刺之贼首闻熹,不得有误!”

    “是!”

    暗卫应答一声,一眨眼就消失在殿中,唯余满脸不可置信的闻铎,缓缓转头看向凤御北。

    “这……这,您刚才说什么?”闻铎想站起身行礼,但他已经瘫软到浑身无力,别说站起身,就连嘴唇都在哆嗦。

    “陛下说,你那十皇弟该死。”裴拜野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直白地解释,“怎么,行刺鸾凤陛下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和你商量商量?那看来你们这关系也不行啊。”

    他还不忘挑拨离间,结果被凤御北无奈白了一眼。

    “阿熹,他,他不会的!”闻铎结结巴巴地反驳,“他很胆小,很乖的。”

    裴拜野:……

    他从来没见过比闻铎还不要脸的人,但碍于鸾凤皇后的面子不方便直接对他动手,只能内心呸了一声。

    “那你的乖弟弟可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跑到鸾凤境内,勾结山匪来行刺鸾凤的陛下!”

    “如果这都算胆小,那他要是胆大一些,岂不是要连你一块宰了?”

    裴拜野这话说得糙,还有些无赖气,闻铎憋得脸色通红不知如何反驳接话,于是他只能看向凤御北,妄图继续解释,“陛下,阿熹他……”

    “朕的皇后说得都对,闻国主不必再解释。否则朕有理由怀疑,他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你。”

    “想必国主也不希望整个西疆都为此陪葬吧?

    “陛下——!”闻铎终于身子一软又滑落到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凤御北漠然看着他表演,没有任何表示。

    若非他的人已经将西疆王庭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来闻铎与湘州行刺之事有关系,陛下这才对闻铎尽量以礼相待。

    否则的话,闻铎现在早被送进天干营大牢里吃鞭子去了,哪里还能在万乾殿喝着茶等消息。

    “国主是个聪明人,朕猜你应当早已经隐约猜到你的好弟弟做过什么,只不过若朕不发难,你是打算一辈子将这笔账烂在肚子里吧?”

    闻铎的呼吸猛地加重,连面部肌肉都在不停抖动,他想开口辩解,却辩无可辩。

    “朕现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鸾凤也可以继续保护西疆周全,只不过国主可能要稍微牺牲一些东西了。”

    “什么?”闻铎从牙缝里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凤御北和裴拜野对视一眼,计划达成。

    于是,裴拜野将凤御北御案上写好的两份协议放到问闻铎面前的地上,还扔给他一只笔。

    这更算得上羞辱,但裴拜野是故意的。

    他厌恶一切意图对凤御北不利的人,闻铎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架不住他家陛下凡做事都要讲出个一二三的证据道理来。

    闻铎确实未参与行刺之事,那他就没有罪,所以裴拜野也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闻铎不爽,却没办法对他做什么。

    闻铎颤抖着手抓起滚到他眼前的笔,定睛一看眼前的纸,只一眼,差点就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一份是通缉令,由闻铎作为西疆国主签发,联合鸾凤对西疆十皇子闻熹进行全国通缉追杀,生死不论。

    一份是军事盟书,西疆裁减自行建立的巡边防军队,由鸾凤直接派驻军队进行协助治理。

    “朕也都是为了凤疆情谊长存,也是为了彻底杜绝再有不长眼的人来意图破坏两国关系,闻国主觉得如何?”凤御北不紧不慢。

    闻铎只觉得一口老血淤堵在心口,他深深地抬眼看了凤御北,被裴拜野恶狠狠地瞪回去。

    “当然,国主也可以选择不签。”凤御北摆出很好说话的样子,“可若是这样的话,朕便只能认为这是西疆不愿再臣服于鸾凤,是同那十皇子一道起了谋逆反心!”

    “请陛下明鉴,西疆绝无谋逆之心啊!”闻铎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那就签吧。”裴拜野笑面虎一样。

    他们今晚的根本目的就是那份军事盟书,西疆是臣服鸾凤的诸小国中,唯一仍旧存在大规模军队的。

    自凤重山起,就一直想要释其兵权,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如今凤御北终于找到了机会,当然要逼着闻铎签字释兵权。

    至于对闻熹的通缉令,即便闻铎不签字,他们也有的是办法从西疆将人带回来,反正生死不论。

    闻铎显然也知道。

    所以他咬着牙签了对闻熹的通缉令,但是那封盟书却迟迟不肯动手。

    这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殿内,像是被火烧了屁股。

    “不好啦,陛下不好啦——”

    “西疆守卫快马来报,说是西疆……西疆的军队里爆发大规模疫病得不到救治,他们……他们叛乱了!”

    “咚——!”

    闻铎彻底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说:终于正式开启四章副本,这个副本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就是和终极boss对轰这样子,会填完前面的伏笔……

    啊啊啊,这个解释好赛博朋克bushi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5章 陛下,不可往(4)

    明月高悬夜风习习

    裴拜野穿着一袭黑色寝衣,坐在圣凰殿内寝桌边,指间的白玉扳指一下一下叩着紫檀木掐金丝的桌子,桌沿和扳指相接的地方很快被叩出一个小坑洼,白玉上也染了几点金丝。

    裴拜野很焦躁,但他无处发泄。

    终于,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踩着满地清晖,裹着凉丝丝的夜风推门而入。

    看到这么晚裴拜野还没睡,凤御北的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染上一丝喜气,快步走上前用自己冰凉的手贴上裴拜野的脖子,直把人凉得一瑟缩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这么晚不睡不困啊?”

    裴拜野没有回答凤御北的话,两人都明白,他是在等凤御北回来一起睡。他捉住凤御北的手腕,亲了亲冻得有些泛红的腕骨,皱眉不满,“那些人怎么伺候的?这么冷的天儿连个暖炉子也不知道备着。”

    凤御北:……

    此时正是夏日六月,是燥得人连觉都睡不安生的季节。

    所以,裴拜野的斥责纯属无理取闹。

    “我从明德殿出来后去净了个手,身上没带帕子,忘记擦了,所以风吹着显得有些凉。”凤御北趴在裴拜野背上哼哼着。

    裴拜野“啧”了一声,更加来劲,“那你的帕子呢?”

    “在你身上呗。”凤御北的手伸到裴拜野胸前衣襟里,从里面摸出三条帕子,无一例外都是自己的。

    “你看看,还不让我跟着,没有我在身边,连手都要挨冻!”裴拜野丝毫没有私藏陛下东西的自责,反将一军的速度让凤御北瞠目结舌,“说,以后还会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

    “……”

    凤御北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但裴拜野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爹。

    “朕已经恢复记忆了。”他提醒裴拜野。

    “那是谁前几日日吃冰酥山吃得肚子不舒服,晚上包着眼泪让我帮忙揉肚子的?”

    裴拜野手下一用力,将凤御北反身揽到自己怀中,手掌贴着人小腹意有所指地问。

    凤御北哑口无言。

    半晌,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陛下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他同意了。”

    裴拜野知道凤御北说的是什么事,但他早就猜到闻铎会同意,所以并不惊讶地“哦”了一声,随即阴阳怪气地开口,“我还寻思他气死过去了呢。”

    凤御北肘了他一下,“你怎么尽盼着人家不好呢?”

    “那你怎么尽盼着他好呢?怎么,难不成是他长得比我好看,比我更得陛下的心思?”裴拜野听到凤御北为闻铎说话,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拍了两巴掌凤御北的屁股。

    裴拜野本来就因为闻铎受封时不正当的小心思对他有意见,要按裴拜野的说法,凤御北应该直接囚禁闻铎,再扶持一个傀儡做西疆国主,这多省事。

    但一向对裴拜野的提议颇为赞同的凤御北这次却没听他的,不仅留着闻铎的性命,刚刚更是同意了闻铎单独见一面的请求——最主要是不带着裴拜野。

    若非前几日天干营的人传回来消息,证实闻铎确实心有所属一位姑娘,裴拜野是绝不可能同意凤御北与其单独见面的。

    这绝对会让他变成发疯的冷宫弃妃!

    “又胡说,一天天的,你都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飞醋?”凤御北人已经被裴拜野强势地压在身下,依旧不知死活地不肯服软。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裴拜野的眼眸底翻起一阵阴郁。

    “杀杀杀,哪儿来的这么多打打杀杀?”凤御北拍了拍裴拜野的手臂,示意他往旁边一点,自己的脑袋都没能躺到软枕上,“他好歹当了几年的西疆国主,若是死在鸾凤,你知道会有多麻烦吗?”

    裴拜野冷哼一声,不再继续开口。

    他当然知道凤御北说得都对,但他不就是想求句陛下的软话吗?哪成想,这人竟然一点没觉察,反而要给他讲起道理来。

    气不过的裴拜野恶狠狠一口咬上凤御北的下唇,伸出舌头去勾陛下嘴巴里甜滋滋的津液,直到吃得心满意足,才在凤御北的挣扎中放开身下的人。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凤御北依旧没能理解,裴拜野发疯的本质原因,其实是大狗撒娇求摸,他以为裴拜野纯发.情来的,亲过了就算完事的那种。

    于是,脑子懵乎乎的凤御北被裴拜野圈在怀里,再一次说了句让裴拜野恨不得立马把他摁在身下给办了的话——

    “而且,朕其实挺欣赏闻铎的,他和闻熹不一样。”

    “那清安说说,哪儿不一样啊?”裴拜野把凤御北紧紧箍在怀里,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

    凤御北以为裴拜野终于恢复成能正常交流的样子,于是兴冲冲地和他说起方才在明德宫里发生的一切。

    闻铎昏迷过后,凤御北边把人抬去了接待外亲用的明德宫里,然后叫了当值太医来问他诊治。

    太医诊过后发现只是气急攻心所致,因为闻铎本来身子就弱,所以才迟迟没有醒来。

    听到他不回就此嘎巴一下死在宫里,凤御北松了一大口气,留了两个小太监照看着,就同裴拜野一起回了圣凰殿。

    裴拜野有一个原则,坚持认为寝殿就睡觉的地方,所以一进门就扛起凤御北直奔大床,凤御北被他的歪理气得无奈至极。

    “那你有本事,下次就不要在朕处理政务的万乾殿发.情。”凤御北拼死抵抗着裴拜野,喘着粗气反驳。

    他回寝殿是为了给远在北地的燕问澜和谢知沧传消息,他们三人之间传信是用特殊的纸和符号,这纸就在圣凰殿里藏着。

    西疆军队内爆发疫病的事儿绝非小可,闻铎已经急得晕厥过去,对凤御北而言也是一件心头大患。

    “那不行。”裴拜野手下的劲儿是一点没松动,贴着凤御北的耳畔说,“我看那次,清安不是也挺喜欢的吗?事后我问要不要以后再继续,陛下还点头同意了来着。”

    凤御北:……

    裴拜野就这种事儿记得最清楚!哦,不对,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留守在明德宫的小太监来报,说是闻铎醒了,想要见见凤御北。

    裴拜野看二人寝衣都换好了,刚要拒绝,结果凤御北一口答应,“成,朕更衣后就去,你先下去吧。”

    凤御北推开裴拜野,起身下床,裴拜野老大不乐意地也跟着穿上衣裳。

    要不是看着闻铎瘦瘦弱弱,碰一根指头就要死要活的样子,裴拜野的拳头早就招呼在他脸上了。

    “呃,那个……”眼看着裴拜野跟在凤御北身后就要出门,小太监低着头出声,“那个启禀陛下,闻国主说,他只想见陛下您一人,尤其……尤其不要皇后娘娘跟着。”

    裴拜野:……矫情死他算了,都快成阶下囚了,屁事儿怎么还能这么多?

    凤御北正巧也对裴拜野刚刚的行为有些怨气,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裴拜野,给了人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那朕去去就来。”

    根据凤御北的经验,如果没有这个吻,他今晚八成要哭得死去活来。

    他这是未雨绸缪,为自己的屁.股着想。

    凤御北到明德殿时,闻铎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是一副说句话都要耗一口心血的感觉。

    “你找朕有事?”西疆军队瘟疫肆虐,军心涣散,凤御北现在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逼迫闻铎上交军权,所以他反倒是不着急了。

    闻铎轻笑一声,“陛下定然知道,我求陛下来见面是为了什么?”

    “那国主也应当知道,朕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凤御北摆明了就是要趁火打劫。

    如果刚刚闻铎是在西疆军队瘟疫肆虐的消息告知给凤御北前签了那份盟约,那凤御北也不会多说什么,即便他想要更多的东西,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

    毕竟大国自当有该有的风范雅量,若他立誓结盟后马上就毁约,这会让其他依附于鸾凤的小国惶惶不可终日,属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愚蠢行径。

    但架不住闻铎的确是个人物,即便听闻了其弟犯下刺杀凤御北的弥天大罪,也依旧强撑着没有交出军权,所以那份盟约就被耽搁了下来。

    说起来,凤御北还该谢谢闻铎呢。

    “那陛下想要什么?想要西疆军队的全部指挥权?”闻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自认为已经给得够多。

    那份盟约里规定西疆要交出一半军权。

    结果凤御北只两个字,就让他险些又晕过去,“不止。”

    “先帝怜惜西疆无田地农耕,为治理西疆恢复民生,予以西疆王室自行定价税收之权,而每年交予鸾凤的则固定为十取其三。”

    “朕若猜得不错,这些年西疆王室,应该早都吃得肥得流油了吧?”

    凤御北本来准备收归军权后,再逐步收归西疆的税收之权让其不再自行治理,而是归入鸾凤天下共治,但没想到西疆出了个这样的大乱子,他若不趁机再收回点东西,未免显得过于和善仁慈。

    闻铎的面色愈发惨白,“可是陛下明鉴,西疆王室所收赋税,也大都用于开垦荒林山地和补贴矿灾矿难之所用。”

    “哦,我说的不是你。”凤御北摆摆手,笑眯眯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做的,朕知道。”

    但很快,他就变换了语气,严肃道,“若非你还算个为国为民的仁君,你觉得朕会留你性命至今?”

    “闻国主,这世上最好摆布的,就是死人尸体。只要朕想,你的尸首明日就会出现在西疆王廷的寝宫中。”

    闻铎闭了闭眼,眼角浸出一滴泪,划过脸颊下颌,最终“吧嗒”一声滴落在他青筋凸显的手背上,只余下一声叹息,“陛下圣明,您说得对。”

    “你也知道你的那些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有多荒唐,还有下面大权在握的朝臣,甚至朕听说,在你的大哥当政的那一两年间,还有宦官上位的情况?”

    凤御北越说,闻铎越发觉得浑身发冷,因为鸾凤的陛下说得一点没错,他对西疆了如指掌。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仅凭你就能把西疆污秽浊乱的环境变得海晏河清吧?”凤御北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做不到。”

    “你甚至连自己想娶谁都无法抉择,朕听说,你回去后就会与神威将军的女儿成亲,对吗?你不喜欢她,是她的姑姑害死了你的母妃,而且……”

    “够了!”闻铎大吼一声,随即捂着脸无声哭泣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甚至还知道,我活不过今年冬天,我的病在冬日里会加重,我会咳血而亡!”

    凤御北垂手站在闻铎身边,不再发一语。

    因为刚刚张院首在闻铎昏迷时禀报给他的,也是这样的说辞。

    “闻国主的身子实在过于虚弱,外面看着已经病态万分,内里底子更是被掏得虚空不已,即便用灵丹圣药吊着,也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半晌过去,闻铎像是终于流干了血泪,他艰难地张开口看向凤御北,“陛下还有什么想要的,请尽管提吧。”

    “我的那些兄弟叔伯无一可用之材,西疆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只会变成比今日更甚的人间炼狱。”

    “只是我有两个请求,就当是遗愿,望鸾凤陛下替我实现。”

    “说。”

    “其一,希望陛下能将阿熹的尸首与我埋在一起,哪怕是乱葬岗的荒坟一座。”

    “其二,万望陛下善待西疆百姓,他们其实与鸾凤边西百姓一样,并无任何异心,只是希望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而已。”

    “好,朕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闻铎这个人物的描写和设立是很有意义的!

    全文完结的时候会在作话一起梳理写出来!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6章 陛下,不可往(5)

    李氏冥衣铺地下暗牢

    一个眉眼阴沉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尽头房间的皮椅上,膝头放着一本看不清什么内容的书,手中两颗琉璃珠转得咯吱作响。

    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掌柜低着头,快步走过暗牢走廊,敲响了尽头的房门,“主子,主子,不好了——!”

    “说!”

    闻熹咬着牙,眉目中满是阴郁神情,仿佛只要老掌柜说错一句话,他手中的琉璃珠就会直接打在老头的脑门中央。

    “闻国主,他,他……”老掌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闻熹打断,“他被姓凤的抓了,我知道。”

    “怕什么?他是西疆名正言顺的国主,凤御北不会杀他。”闻熹嗤笑一声,“况且我做的事他又不知道,就算凤御北审了他,也审不出什么的。”

    “不是,不是的主子,是……是国主他,宫里暗线传出来消息,说是闻国主病危了!”老掌柜得到这个消息,连口气都没敢多喘就直奔着来禀报闻熹。

    他是跟在闻熹身边的老人儿,闻铎待闻熹的情深义重他都看在眼里,闻国主病危,想必主子也定然会心急如焚。

    但面前的景象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病危?”闻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咯咯地自顾自笑了许久,才终于在老掌柜越发恐惧的目光中停下笑声,“好了,这大概率是姓凤的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当鱼饵诱我上钩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况且,就我亲爱的兄长那个身体状况,他不是一直都半死不活的吗?死了也正好。”

    闻熹漫不经心地翻过膝头书页,缓缓开口换了个话题,“冥衣铺的库房失火一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他的枪!

    闻熹听闻冥衣铺库房失火的消息时,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烧了他的枪,他一定把那人当靶子打个十来二十分钟!

    看主子不甚在意闻国主被凤御北拘禁一事,老掌柜也不敢再多言语,只能唯唯诺诺地回应闻熹的问题,“启禀主子,查出来了。”

    “是我收的那学手艺的一个小徒弟。他就睡在库房旁边,夜半冷了起来烤火时,火星子迸溅到了窗户纸上,加上那日风大一吹,所以才……”老掌柜越说声音越小。

    “这么热的天,烤火?”闻熹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老仆,“李叔,你当我是闻铎那样的傻子吗?”

    “说实话!”

    “是……是!”老掌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不断渗出的汗,龟孙子,你师傅我算是彻底保不住你了!

    “其实是那孩子从厨房偷了只晚饭没吃过的烧鸡,到了夜半想点火烤来吃,他也没想到他会——”

    “停!”闻熹不关心什么烧鸡不烧鸡的,他只关心仓库失火一事到底是不是同凤御北有关,“你确定仓库失火一事是你那小徒弟所为,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是!是!肯定是!”老掌柜恨不得对天发誓。

    “若是本宫日后查出来,这事儿与皇宫那边有关系的话……”闻熹危险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李叔,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老掌柜浑身一抖,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老奴明白,若出了任何差池,老奴愿以死谢罪!”

    “好,既然如此,若其他事,你就退下吧。”闻熹这才满意。

    老掌柜抖了抖磨破的衣袖,哆哆嗦嗦地退出房门,他刚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闻熹阎罗般的声音响起,“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老掌柜连忙道。

    “你的那个小徒弟……”

    “老奴已经用家法狠揍了他一顿,现在人连床都不能下了的!”

    “呵。”

    “既然如此,那干脆杀了吧,省得他继续忍受皮肉之苦。毕竟,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

    “这……”老掌柜张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闻熹堵住,“杀了之后送他到该去的地方,过几日我会去清点尸体的数量。”

    “不要妄图欺瞒我,我讨厌谎言。”

    “是主子,奴才明白!”

    “哐当”一声,老掌柜合上沉重的铁门。

    听到关门声,确认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后,闻熹马上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如饥似渴地拿起膝头的书,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

    月光下,隐约可见书脊上写着几个血一样的大字:

    《禁魂往生术》。

    与此同时,司天台。

    司星结束一天的工作,带着一众小丫鬟捧着换下来的荷花从观星台出来,一打照面就遇到了摸索着要上楼去的司辰。

    “阿辰姑娘可巧,国师大人正要让我去请你呢!”司星亲亲热热地挽住司辰的手臂。

    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司天台的人都喜欢司辰,她就像是所有人的姐姐一样,温柔细心地照顾着所有人。

    司星和司月一样,都是被老国师从小捡来养在身边的,哪怕老国师待他们再好,也终究是隔着一辈的师傅。

    “阿星,这是不是你上次说喜欢的簪子?”司辰从衣袖中拿出一枚茉莉花样式的银簪,摸索着放到司星手中。

    “哇!阿辰姐姐,你真的做出来了?!”司星宝贝地啵啵亲了两口。

    她是上次看司辰戴着这枚簪子,又穿一身素衣实在漂亮,于是忍不住问了句赞簪子是哪家珍宝阁买的,结果司辰却告诉她是自己做的,并且还十分大方地表示可以也给她做一枚。

    “以前我身上没什么银子,能自己做的首饰就尽量自己做。”司辰笑得腼腆。

    “太谢谢你了,阿辰姐姐。”司星一仰头,看到国师大人正倚着栏杆向下看,只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放开司辰的手臂,“姐姐快上去吧,国师大人等不及了。”

    说罢,她眨眨眼,带着一众小丫头飞一般地跑了。

    司星走后,司月忙不迭亲自下楼走到司辰身边,搭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扶着她上了楼梯。

    “阿姐,小心些。”司月格外紧张。

    “没关系的,昨日是我分心想事情,这才不小心摔了一下,这路我已经很熟悉了。”司辰拍了拍司月的手背,宽慰道。

    司月却倔强地抿着唇,半晌闷声憋出来一句,“可是,阿娘说过,要我好好保护你的。”

    司辰没想到司月突然提起这个,不禁愣住了神,姐弟二人就这么站在旋梯上,直到很久,司辰张开手臂轻轻将司月揽到怀中,“阿月已经做得很好了,姐姐现在很幸福。”

    司月紧紧回报住司辰,眼中热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尽数落在司辰的衣襟前。

    凤御北和裴拜野一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二人相拥的场景。

    “那个……你们要陛下帮忙赐婚吗?”裴拜野朗声笑着打破氛围,结果被凤御北狠狠一瞪,裴拜野回以无辜的眼神。

    听到有人来,楼梯上的姐弟二人才慌忙松开对方,向凤御北与裴拜野行礼。

    “陛下和娘娘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让人通知一声,臣好提前备着。”司月胡乱摸了两把脸上的眼泪,他和凤御北很相熟,说话就自在些。

    “一时兴起就过来了,想要找你起一卦而已。”

    “敢问陛下,所求何事?”

    “西疆,瘟疫。”

    自从西疆军队爆发瘟疫以来,凤御北就和闻铎一样,一日的安稳觉也没睡过。

    即便他已经派了宫中御医前往西疆救治疫情,可太医一行还没来得及抵达西疆,而探子发回来的密报却一封接着一封。

    瘟疫就像是肆虐的毒,迅速在西疆守边军之间传播,不到三日的时间,已经吞噬了西疆军队整整数百人。

    即便军中长官已经下令,将明显感染的人隔离起来,可依旧止不住疫病泛滥的势头。

    闻铎的身子因为连惊带吓导致太过虚弱,别说回西疆主持大局,他这样的坐上马车后,估计连京城都出不了就得咳死在马车上。

    因此,与太医一同开赴西疆去主持大局的,变成了燕问澜。

    凤御北本来下的旨意是派谢知沧前往,但圣旨到了北地,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协商的,最后回禀来京城前往西疆去的人,反而是燕问澜。

    当然,今天晌午凤御北才收到谢知沧的回信解释,是因为燕问澜不讲武德,在谢知沧收拾好行李要出发的时候,直接给他捂了一大把迷药到鼻子前。

    等谢知沧醒来时,距离燕问澜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天。

    北地不可常日无主,谢知沧一睁眼就是堆成山的公务公文,他也就只能一边痛骂燕问澜祖宗十八辈,一边捏着鼻子替他处理公务,一边担心人担心得要死。

    从那以后,凤御北收到关于的西疆消息,总是要送一份去北地给谢知沧。

    司月知道西疆爆发闻瘟疫是何等要事,于是不敢耽搁地连忙邀请凤御北与裴拜野上楼,到占星阁中起卦。

    司月沉下心思,闭眼起手,卜了一卦。

    站在他身后的司辰看到龟甲上显示的卦象,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司月一睁眼看到面前符画,呼吸也是一窒。

    “怎么,情况很不好吗?”裴拜野握着凤御北的手,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

    “我……”司月犹豫着不愿开口。

    “我来再试一次吧。”司辰说完,不等凤御北同意,便坐在地上抬手又起一卦。

    这一次,再看新出的卦象,司月与司辰的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就连凤御北和裴拜野都能看出这其中的诡异——

    因为这两次,在两块完全不同大小形状的龟甲上,烧出的符画竟然一模一样!

    “此卦大凶,封天闭地,遮云蔽日,尸横遍野,九死……而无一生。”

    司辰清丽的声音缓缓解释着这一幅卦象,说罢,她叹了口气,不死心地又起一卦,“虽然看此事表面极为凶险,但也许还能试试是否有解法。”

    片刻后,第三幅卦象显现。

    司月和司辰互相看了一眼,眸中担忧更甚,这一次是司月开口解释。

    “其实这一卦同样凶险,也是十死无生之卦,但看最后的结果,却显示出一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只不过……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十不足一。”

    “那就是还有希望了?”裴拜野炽热的掌心把凤御北冰凉的手握得更紧,抓住司月的话中重点。

    “对。”司月用力点点头,肯定道,“是有希望的!”

    “那能卜出来,什么人或什么事,什么物件是其中关键吗?”面对这样的卦象,裴拜野到底要比凤御北更加冷静一些。

    “我试试。”司月连忙继续起卦。

    片刻后,他的眼底终于浮起一丝笑意。

    司辰起身对着帝后二人一福身。

    “启禀陛下,卦象显示,破局救世之人,就在此地。”——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破局之人是四人中谁?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7章 陛下,不可往(6)

    明德殿

    一缕清辉透过月影纱,零零落落地散在地上,似是碎成一颗颗莹白的小珠子。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搅散这一地玉珠,也惹得倚靠在床榻上的病弱男子勉强撑起眼皮。

    他瘦得有些脱相,脸色虚浮,唇色惨白,喉结突出得有些骇人,仿若一副美人骨上盖了一张美人皮,却忘记了往其中填塞血肉。

    金公公走到闻铎床边,看了一眼搁在他骨瘦如柴的手边分毫未动的药碗,不禁在内心叫了句“祖宗”。

    他是奉师傅之命来收这药碗的,当然,如果闻铎没喝药,那劝药的活计自然也要他来做。

    “闻国主,您说您这是何苦呢?”明明昨日还人海还好好的,虽然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好歹闻铎一日三餐都随着药吃下,不是如今这般动都不动的样子,“你这般拖着不愿用药,这最后损害的,不还是您自己的身子吗?”

    “我要见凤御北。”闻铎闭着眼睛,握紧青色泛紫的手。

    “哎呦喂,我不是和您说了吗,我们家陛下晚膳后就同皇后娘娘出了门,这不是还没回来呢吗?”金公公好言相劝,主要是若闻铎真的死在这里,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不愿见我,他的皇后……嗯,也不喜欢我,我都知道。”闻铎倔强地扭过头去,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否则凤御北也不会自签完契约之后便一直找借口推脱不见自己。

    “哎呦喂我的闻国主哎,这都是哪个活腻歪的小兔崽子嚼的舌根哦?您说说,您怎么能信这些传言呢?”

    金公公着实替凤御北冤枉,陛下这几日日日早出晚归,忙着西疆的事务忙得恨不能出个分身来,哪怕是平日里只顾着游手好闲的裴皇后,都被凤御北指使得团团转。

    而且,对凤御北而言,鸾凤不仅仅只有西疆。

    虽是夏日,但北地官府已经要开始储存过冬的应急口粮,防止再因雪灾导致灾民流离暴乱;南地的水稻田里试验种出了亩产更高的稻谷,但那负责种田试验的官员却在回家途中在南盟旧部引起的叛乱中被杀,凤御北既要收拾余党叛乱,又要关心水田试验;东边湘州城刚刚彻底清剿山匪,被其占据的山头上不乏矿产丰富者,凤御北要一一择人,指派其前往勘探调查……

    很多的事情堆在一起,凤御北这几日总是没个子时根本别想从万乾殿里出来,甚至经常就和衣睡在了万乾殿侧旁的小暖阁中。如此情况下,裴皇后特意吩咐他们不许打扰陛下,有任何先向他禀报,也没什么逾矩的。

    可是关于闻铎求见凤御北的事一旦传到裴拜野处——

    “不见!让他把有什么事禀报说清楚,再来求见。”裴拜野冷脸拒绝。

    他可还记得这人大半夜把凤御北单独约去,还特意不让他跟着事儿呢。

    可如今,凤御北已经收归了西疆的军事与经济大权,闻铎再想以此做要挟威胁裴拜野松口让他与凤御北见面,也是不可能的。

    总得来说,攻守之势异也。

    反正闻铎想再见凤御北,那得给出个裴拜野认同的理由才行,否则免谈。

    “闻国主哎,您就把这药吃了呗!我们陛下一旦有空,肯定会来见您的。”金公公就怕闻铎嘎巴一下死在这儿,那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那我就等他来见过我,我再吃药吧。”闻铎说罢,扯了扯盖在身下的被子蒙住脸,再不愿听金公公的任何一句话。

    金公公:……这招儿不都是小孩儿闹脾气用的吗?

    他也无奈,毕竟今日他是真不知道陛下与裴后去了何处,只得出声宽慰,“那这样吧,奴才再去打听打听我家陛下的行踪,若是他得空就来见您。”

    “——至于这药,这药已经热了三次,约摸也都失了药性,奴才再让人给您熬一碗来。”

    说罢,金公公端着小金碗长叹一口气,快步出了明德殿,闻铎露在外面的一只耳朵听到他的低声抱怨。

    “哎,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主儿们呦,他知道西疆现在一碗药有多难求得嘛,这一碗药可就是一条人命呦,哎……”

    闻铎听着,青筋凸起的手臂滑落出被子,落在床沿上磕出一大块紫红印记,他冷硬的脸上出现一丝空白与错愕,不多时又恢复正常。

    他也有他的苦衷。

    另一边,司天台。

    司月放下手中最后一卦,遗憾地摇了摇头。

    “十八次,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破局之人就在此间眼前,但具体是谁,恕臣无法卜出,而救世之法,在卦象中亦语焉不详。”

    “关于西疆此次瘟疫,无论占卜任何方向,显示的都是大凶之兆,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凤御北静静地听着,纤长的鸦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不发一语。

    裴拜野将凤御北转过身来,抬手揽入自己怀中,“既然慧魄师傅和司月国师都如此说,那就证明这事儿并非死局,清安不要过度忧心。”

    “我看清安如此茶饭不思,都要心疼死了。”说着,裴拜野吻了吻凤御北蹙起的眉心,凤御北默默伸出手,揽住裴拜野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

    也不算太差,至少比起以往,他还有个人能依靠。

    在来找司月之前,凤御北已经去信给慧魄大师,求他也卜一卜西疆瘟疫一事,慧魄大师给凤御北的答复也和司月所言相差无几,都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的极凶之兆。

    只不过是凤御北不死心,这才又来找到司月。

    “罢了,那就先这样吧。”凤御北闷在裴拜野怀中半晌,终于收拾好情绪抬起头来,“朕再往那边多派遣些军队与太医,同时昭告天下,邀请世间名医,以治西疆之疫病。”

    “陛下圣明。”司辰真心实意地向凤御北行礼,同时终于提出自己的请求,“臣恳请陛下,在下一批派往西疆的太医里,将属下也算入其中。”

    “你?”凤御北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司月,只见司月脸色难看至极,却并未反驳司辰的话。

    司辰是司月失散多年的亲姐姐,才寻回来不多久,他听司月提起过,否则凤御北怎么轻易同意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入司天台。

    况且就算西疆的疫情再严重,也不需要一个司天占卜之人前往。

    “陛下,臣不仅仅精通占卜之术,同时也是南盟传承第五十七代巫医。”司辰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悲伤,“陛下应当听阿月讲过,我们的母亲曾是南盟圣女。”

    “嗯,对。”凤御北点点头,“你们的母亲原是南盟圣女,被敬献给先帝后诞下司月,朕一直有意恢复其身份,但司月总是同朕规避这个话题。”凤御北也有些无奈。

    司月的那一套什么“皇室身份不自由”的言论一看就是糊弄鬼的,毕竟凤御北现在过得比谁都自在,譬如他乐意娶个男人当皇后也没人敢多嘴多舌。

    “陛下宅心仁厚,只不过……陛下实在误会了,司月确实不是您父皇的孩子。”

    “他同我一样,都是楚河的孩子。”

    ……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夜,南盟圣女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圣殿之中。

    麻木的侍女们收敛起圣女的尸首,然后向上扔了一枚骰子,点数落地,显示出六点,是代号为“小六”是侍女被选做新的圣女。

    她被其他人架起来,着嫁衣,戴凤冠,披霞帔,由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载着,送到了那座吃人的南盟皇宫中。

    不出三日,小六的尸体也被送回来。

    侍女们熟练的用草席裹了她,扔到板车上上让粗使仆役拉走下葬,然后用骰子再选出新的圣女。

    直到一个月后,在新年夜的那天,最后一名侍女在楚河的床榻上咽了气。

    而此时,距离真正的上一任圣女,楚河的姑姑因病而死,还不到一年时间。

    楚河的姑姑是被他的荒淫无度气死的,甚至这人一度把淫.邪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长辈,姑姑是在反抗楚河的□□中不慎撞柱而亡。

    楚河自然不可能如此对外宣称,况且南盟不可一日无圣女,但偏偏神谕迟迟不降,于是他就想了个馊主意,让这些侍候圣女的女婢来顶替圣女的位置。

    最开始,楚河还被姑姑的惨烈死状震慑了几个月,可随后,当他看到身着白袍的“假圣女”时,便无法抑制地起了歪心思。

    第一个假圣女是自愿的。

    她害怕被拆穿,所以妄图依靠上南盟盟主这棵大树,殊不知楚河根本就不算正常人,况且一个假圣女没了,还有大把的假圣女,所以第一个女婢没在皇宫中活过两天。

    后面,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女婢们终于猜到发生了何事,但她们不敢出声,更不敢反抗。

    她们的父母亲族都在盟主手中,若她们敢把圣女已死的消息捅出去,她们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于是,这些女婢们择了一枚骰子,让神来决定她们赴死的先后。

    当第三日寝殿中没有送来新鲜圣女时,楚河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但他不害怕,只是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最后一个女孩生得那么美,他该多留她几日性命的。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大年初一要行祭祀礼,他得紧急搞出一个圣女来,至少得装模作样地走完流程。

    而天不亡他——

    下人来通报,就在昨日夜里,先帝最不受宠的一个公主,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被神选中了。

    楚巫人是先帝巡游时与一位云游巫医所生,十来岁才送到宫中养育,身份低贱,不得宠爱。

    可偏偏是她,被神明选中,身负莲花印成了下一任圣女。

    不受宠的小公主从冷宫搬到了金碧辉煌的圣女殿。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像和个人一样活的时候,她素未谋面的兄长,南盟盟主来到了圣女殿进香祈福。

    楚河第一次仔细看这位妹妹的容貌,直感叹怪不得父亲背着荒淫无度的骂名也要与那巫医一夜风流。

    楚巫人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一声就已经被色欲熏心的楚河给彻底毁了。

    她尝试过刺杀楚河,但每一次都被他轻易识破。

    她是个在宫中连活着都费劲的小公主,而楚河却是个在床榻和朝堂上沉浮了数十年的盟主。

    她在他眼里,就像个永远不会屈服傲骨的小兽,玩意儿罢了。

    终于,在某一日,楚巫人诞下了司辰。

    她没有告诉楚河,只让嬷嬷把司辰带出去养,养到五岁多,又通过遴选宫女的法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照看。

    就在司辰刚被楚巫人接到身边不久,南盟内战爆发了,早已不得人心的楚氏一族眼看就要被推翻,楚河连滚带爬地求到了鸾凤皇帝凤重山的面前。

    而楚巫人,成了他赠送给凤重山的一份礼物。

    “阿娘来鸾凤时,也将我带在了身边,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有阿月了。”司辰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字字泣血,“楚河是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疯子!”

    凤御北赞同点头,怪不得他讲楚河交给司月处置后,性子并不刚烈的司月竟然会亲眼看着行刑官将楚河千刀万剐,如果他们曾有过这样的渊源,那就说得过去了。

    不过……

    凤御北摸了摸鼻子,“那个,我父皇他知道自己,嗯,那个了吗?”他倒不是关心凤重山,就是有些好奇。

    “知道的。”司辰点点头,“我母亲与先帝说了一切,先帝并未多言,只是安排我母妃在宫中住下,还给了她一个虚位封号。”

    “后来,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母妃向先帝请求回南盟暂居,先帝答应后,她就带着我与阿月回到了南盟,再然后……”

    “再然后,没过几日,娘亲就被发现死在了南盟皇宫的一处冷宫之中,那是她最初当公主时候的居所。”

    “我与阿月为娘亲守灵三日后,在一个午夜分别被娘亲身边的嬷嬷与宫女悄悄带走,离开了南盟皇宫。”

    “自此,天涯路远,再难相见。”

    “可是,在朕的记忆里,父皇有段时间与你娘亲很是亲密。”凤御北记得凤重山曾经很喜欢往楚妃娘娘的宫殿里跑。

    “我也记得。”司辰点点头,但她肯定道,“可娘亲说那是他们在商量一件大事,她还说先帝待她很好。”

    “比起楚河,先帝更像是她的亲哥哥。”

    “好吧。”扒拉自己亲爹的后宫其实挺无聊的,尤其是凤御北的亲爹还是个后宫佳丽无数的皇帝。

    “臣告知陛下这些,是希望陛下不要再起复阿月皇子位的心思,阿月不愿与陛下说出真相,是怕陛下嫌恶他的出身,还望陛下谅解。”

    凤御北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司月肩膀,“没关系,既然你母亲曾为父皇的后妃,即便无血缘,你我也可算作义兄弟。”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楚河的罪孽该由他来赎,而不是你们。”

    “就是可惜你和司辰在宫中的时间太短,朕对你们竟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也正常,楚巫人在鸾凤后宫中身份尴尬,无论是带在身边的女儿,还是腹中已有的儿子,无论暴露哪一个都会让她在鸾凤朝臣的口诛笔伐中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凤重山都保不住她。所以低调行事,不与人交往才是保命之法。

    凤御北也只是听母后与身边的大宫女提过几嘴,对楚妃的描述好像也就是只有漂亮和体弱。

    司辰听着凤御北的话,撇过脑袋,咬唇抑制住眼中的湿润。

    她常年流落在外,因为幼时常哭泣而瞎了眼睛,二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尝尽了人间冷暖。

    她本以为能寻到弟弟已经是一生之幸,但她没想到,那个曾经在幼时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鸾凤太子殿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她过往失去的善意在这一刻都反哺了回来。

    司辰梗着喉咙,又一次重复她的请求,“臣自幼随巫医云游学艺,在南盟部落村庄中治过不少疫病,恳请陛下允准,让属下随御医一同前往西疆,略进绵薄之力。”

    见她坚持,凤御北不再拒绝,“尽力而为,自身为重。”

    凤御北也确实为瘟疫之事发愁,他需要更多的医者进入西疆,于是凤御北拍拍司辰的手背应下她的恳求,随即便起身离开了司天台。

    门外,金公公已经站了许久,看到凤御北从里面出来,差点没流下两行热泪。

    “启禀陛下,闻铎闻国主求见。”

    “……”真是闲不得。

    “走吧。”

    “是——摆驾,明德殿!”——

    作者有话说:终于把前面的坑填完一个……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8章 陛下,不可往(7)

    “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御北拧眉看向坐在床榻上的病弱男人,感受到身旁的裴拜野也要开口,陛下直觉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于是照着裴拜野的脚背跺了一脚,提前让他关机闭嘴。

    “我说,我要回西疆。”

    闻铎惨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抱着一大团的被子堆到下颌,他一咳嗽,就有几缕血丝从嘴巴里渗出来落到白梅软绫被上,染红了梅花蕊。

    “可你……”凤御北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就响起裴拜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可以,没问题,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今晚就滚——啊,疼!”

    裴拜野的声音随着一声痛呼戛然而止。

    凤御北回身恶狠狠地瞪了裴拜野一眼,手则狠狠掐在裴拜野的腰侧——

    这人的手臂太硬了,凤御北经过无数次实践,发现自己根本掐不动,于是他只得转换阵地进行进攻。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又一次噤声裴拜野,凤御北才又看回闻铎,眼中满是探究的意味,“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又或者得了什么关于西疆的消息”

    闻铎闻言,原本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眼珠停了一瞬,但依旧被敏锐的凤御北捕捉到。

    “你见了到了谁?闻熹?还是别的什么人?”凤御北转换为肯定的语气。

    闻铎的嘴唇颤了颤,最终他摇摇头,把胳膊在软枕上用力压了压。

    裴拜野眼疾手快,掀开闻铎的胳膊,从软枕下摸出一封书信:「国主亲启」。

    凤御北没客气,接过就和裴拜野一起看起来。

    信上主要写了西疆百官对闻铎处境的关切,虽然用词在凤御北看来是文文绉绉又官味十足,但看信角的褶皱,闻铎应该是看哭了的。

    只不过,在信的最后,这些人说西疆因为瘟疫,已经致使上千人流离失所,不只是军队,许多边界百姓也深受其害,希望闻铎不要再于鸾凤皇宫中耽于享乐,能尽快回到西疆主持大局才是正道。

    “你确定这是你的重臣写的?”凤御北眉头紧皱,双指夹着信扔回到闻铎的手边。

    西疆的消息凤御北有共享给闻铎,譬如疫病灾情这些,所以他对于闻铎不信任他,而相信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多有不满。

    “是。”闻铎肯定道,“这信封上覆有火漆,图案乃孤与文相独有。”

    “我看看火漆。”裴拜野觉察到凤御北有所怀疑,于是暂时搁置下恩怨,对闻铎的态度总算不再是夹枪带棒。

    闻铎不怎么在意裴拜野的敌意,他和凤御北一样,恨他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同样的,敬重爱戴他们的人亦如滔滔江水,断然不绝。

    接过闻铎递来的一小块火漆,裴拜野一眼就看出门道,“你这图案也太简单了,我拿萝卜都能刻出个一模一样的。”

    不怪裴拜野辨认手法娴熟,实在是他收到过太多火漆印封,因为裴衔歌少女时代莫名其妙的执着,明明裴拜野远在大洋彼岸,发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儿,偏偏裴衔歌很喜欢给她哥寄信,其中信封上就会有她自己刻的火漆印章。什么材质的都有,上到裴父收藏起来的紫檀木黄花梨,下到厨房里下顿饭要吃的胡萝卜土豆,总之人的创造能力在那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萝卜?什么萝卜?”闻铎和凤御北异口同声,随即两人反应过来他们关注错了重点,凤御北默默闭嘴。

    凤御北判断此事有诈,是基于他对西疆情况的绝对掌控,他知道现状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至于萝卜刻章……

    这两位从小养在宫里金尊玉贵的皇帝国主,他们见到的萝卜不是雕刻精巧的配花,就是炖成适宜入口的软糯小块,这俩确实没见过从地里长出来的萝卜,所以面对裴拜野的张口就来,两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都落在了萝卜上。

    不过看裴拜野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人。

    闻铎则是不可置信地愣怔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继续反驳,“你是说有人伪造印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可是死罪,谁敢?!”

    “难不成在你们鸾凤,还有谁敢伪造陛下的信件私印吗?”闻铎情绪有些激动,呛声道。

    “我敢。”裴拜野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凤御北:……

    这话说得不差,就光凤御北知道的,裴拜野假传圣旨的事儿他就干过不止一次,这还只是谢知沧告到他面前的。

    闻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凤御北,宛若在看一个被妖姬勾得马上就要亡国灭种的昏君,凤御北尴尬地咳嗽一声,一拳怼上裴拜野的胸膛,裴拜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总之,你这玩意儿大概率是别人伪造的,可信度不高。”裴拜野趁势握住凤御北的拳头,乐颠乐颠地揣进自己的衣袖里。

    凤御北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直接被裴拜野的不要脸气得笑出了声,磨着牙低声威胁,“你给朕等着。”

    “嗯,我今晚会收拾好等着陛下宠幸的。”裴拜野看向凤御北,眼底融开一抹异样的笑意,凤御北顷刻间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登时更加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闻铎:……

    他真不知道,鸾凤有这么个祸国殃民的大妖妃,凤御北的朝臣们是怎么做到不闻不问的?

    就算不能把这玩意儿罢黜到冷宫,也该上表上得凤御北对其敬而远之吧?

    哪怕是这两位做做面子,至少在他这个外人面前要点脸呢?

    鸾凤朝臣:……他们实在冤枉。

    不是他们不上表,主要是他们上过的表,无一例外都被陛下一个“阅”字给驳回了啊!而且这个“阅”字,根据字迹对比,还被发现确认是裴后自己写的……

    “陛下,本国主并未立后,裴公子说的这样情况在我细西疆不会出现。”即便要立后,他也不可能立个裴拜野这样的大妖妃!

    “啊,也不一定吧。”凤御北觉察到闻铎话里话外对裴拜野的阴阳怪气,顿时不满起来,他说到底还是很护短的来着,“你那个胆大妄为的弟弟,不就是你惯出来的吗?”

    闻铎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他想反驳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想说闻熹很乖很可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这样的说辞在凤御北面前毫无可信度,毕竟就是这位陛下言之凿凿地告诉自己,是闻熹不要命地意图行刺于他!

    闻铎最初还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凤御北将几个他赏赐给闻熹的近侍带到面前,那些人亲口承认后,闻铎才意识到,他这位皇弟约摸已经疯了。

    “可是,阿熹为何要让我回去西疆呢?”闻铎喃喃自语。

    这是信了凤御北和裴拜野的话,其实当他冷静下来仔细看信上字迹,模仿的痕迹也太过明显。

    “大概是盼着你早死吧。”裴拜野冷笑道,这一次,凤御北没阻止他的话。

    因为在场三人都清楚,以闻铎的身体状况,现在要长途跋涉回去西疆,那只能是装在棺材板里运回去的。

    就像当年他的父皇躺在灵车上被运回来一样。凤御北突然想到那日的情景,情绪一下子有些失落。

    凤重山死后,凤御北整理他未尽之事时才发现,那一次凤重山前往西疆,其中之一的想法就是想同西疆当时的老国主谈判,以图收回一半的军权。只是可惜,凤重山还未到西疆王都就已经身亡,鸾凤宫廷政变后,幼主匆忙即位,这事才耽搁了如许多年。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收到这封信的吗?”凤御北知道这偌大的皇宫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但闻熹的人竟然有手段把信件送到闻铎面前,这还是让他不禁恼火。

    “……陛下,我不是傻子。”闻铎听到凤御北的话,不禁失笑,“纵然现在我的性命握在你的手里,你就觉得我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你说得对。”裴拜野竟然赞同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凤御北,“看来在闻国主看来,还是兄弟比较重要,既然如此,那依我看鸾凤也不必再往西疆派遣下一批医者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派些士兵守卫住两国边境,等到西疆被瘟疫屠城,那到时候……”

    “停!别说了!”这样赤裸裸的威胁让闻铎恨不得爬起来撕了裴拜野的嘴,可看他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而凤御北却没有一丝意图阻拦的意思,他就明白自己获得的一切尊重,并不是因为他值得,而只是因为鸾凤愿意施舍。

    他现在和下在大牢里的阶下囚没有任何区别。

    “是两日前压在午膳的汤羹下一起送到我面前的,那道汤羹我很喜欢用,所以多添了一碗,下面压着的信就被蹭了出来。”闻铎喘着粗气,目光怨毒地盯着裴拜野。

    裴拜野回以胜利者的一笑,随即拍拍手,把候在殿外的王公公叫进来吩咐了几句,王公公面色凝重地退了下去。

    眼见事情解决完凤御北就要走,闻铎梗着脖子出声叫住二人。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裴拜野不耐烦地回头,“你不会还私藏了一封信吧?”

    凤御北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是不会让闻铎离开鸾凤的,一来是怕他死在半路上说不清,二来是有了闻铎在手里,凤御北才能更好地控制住西疆。

    即便有了那封盟书,可现在的西疆疫病肆虐,人心惶惶,鸾凤可以趁机安排人进入西疆各处扎根,但要维持其照常运行,还得是要维持现状。

    “今天,今天该是陛下给我消息的日子了,我……”他说的是关于西疆的消息,凤御北每隔两天会派人告诉闻铎一声。

    裴拜野没想到这人脸皮竟也能如此之厚,这算是刚刚和凤御北撕破过一次脸吧这么快就又能有求于人了?

    凤御北倒没多所谓,虽然立场不同,但闻铎对西疆子民和他待鸾凤百姓之心如一,所以他反而能理解闻铎的心思。

    “疫病控制在西疆东部边境,目前一共五个村庄确认有人感染,比之前几日多了一个。”

    “第一批派遣的大夫们今日已经全数抵达,由士兵护送着进到了感染村子开展救治。”

    “目前军队中的感染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隔离效果很好。”

    “只不过感染源头当前还未查明,只能尽力救治和防护。”

    “多谢陛下。”闻铎咬着唇,跪在床榻上对着凤御北跪谢。

    “好了,都说完的话,那就可以走啦。”裴拜野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拉着凤御北的手就快步出了明德殿。

    凤御北无奈一笑,他怎么越发觉得裴拜野小孩脾气呢。

    “我们去哪儿啊?”凤御北任由裴拜野拽着,亦步亦趋跟着他。

    “夜深了,当然是回寝殿睡觉。”

    “……”

    “不了吧,朕突然想起还有些政务——啊,不许拍朕的屁股!”

    “再叫,再叫全皇宫都听见了。”

    “啊啊啊啊啊,裴拜野,你就是个随时随地发情的混蛋!”——

    作者有话说:很快,很快就要往下推进一大步剧情啦~

    每天都想求着自己快些完结呜呜呜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89章 陛下,不可往(8)

    自从鸾凤的太医和民间医者陆续进入西疆后,突然爆发的疫病终于得到了有效控制。

    在燕问澜传回来的消息中,他提到虽然暂时还未查清感染源,但至少目前已经将疫病区全部隔离,并未再出现大规模的传染现象。

    凤御北搁在心头数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知为何,他似乎对瘟疫传播有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也许是幼时凤重山教习他帝王之术时,曾经特意提到过一个灭与瘟疫的朝代吧?

    在凤重山的描述中,那是一个尸横遍野的国度,瘟疫伴随着战争如恶鬼一般肆意蔓延,所过之处别说人牲,就连土地上都是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因为尸体太多了,所以一个村庄的人们安来不及掩埋,只能把感染疫病的尸首堆成一摞放在屋外,它们腐烂,溃败,渗入地下,流入井水河水,最终杀死了整座村庄……

    凤重山教习凤御北这些,是希望他不要轻视疫病,尽早防疫治疗才是重中之重。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段堪称人间地狱的描述,给幼小的凤御北留下了多大的心理恐惧。

    这也是最初登基的小陛下要硬抗朝中大臣反对,一意孤行迁徙湘河岸百姓的缘由,在父凤重山给他讲述的那段故事中,那场瘟疫的源头,就是河水泛滥成灾。

    “在想什么?”裴拜野端着了托盘走到凤御北身边,用小银叉叉起一块甜瓜递到陛下嘴边。

    凤御北乖巧地张嘴咬住,清甜的汁水淌入喉咙,他有些贪婪地嚼了两口,方才叫喊哑声的嗓子终于不再痛痒。

    “在想霜敛传回来的消息,朕觉得已经可以着手调查瘟疫感染的源头了。”凤御北从倚靠的姿势爬起来,变成坐在裴拜野腿间的姿势,紧实有弹性的肌肉比软塌塌的靠垫更让他觉得心安,而且这样方便裴拜野喂食他。

    裴拜野心满意足抱住越发自觉懂事的陛下,心思一顿,想起自己今日翻看系统任务时的发现——

    系统显示,第四赛段已开启。

    因为【朝堂争锋】只剩下裴拜野与闻熹两名玩家,且两名玩家数值都已达到【群雄逐鹿】的水平,即达到称帝要求,那么满足第四赛段不低于一人的参赛标准,本赛季的最终角逐正式开始。

    第四赛段的主题,就是瘟疫与战争。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瘟疫是本赛季随机刷新的附加条件,就像上赛季的蝗灾,上上赛季的马匪一样。

    玩家可以利用这些灾害进行互相攻伐,也可以利用其进攻鸾凤中央,亦或是依靠解决这些灾祸收服民心,总之各有各的玩法,自由度极高。

    针对系统下放的debuff,一般来说源头并不会太难找,毕竟这不是第三赛段的【查案主题】,主要玩法在于利用瘟疫达成利己的政治目的。

    所以,裴拜野也让裴十一选了一部分人前往西疆,秘密调查瘟疫源头,从系统逻辑上来说,这些人属于裴拜野的意志代表,即玩家本身,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调查源头一事应当很容易。可是接连几天,裴十一传给裴拜野的消息都是毫无进展。

    “西疆军队那边控制住了吗?”裴拜野一根一根掰开凤御北蜷缩的手指,像是把玩什么宝贝一样一根一根地揉捏,再把白嫩的指尖依次塞到唇边轻咬。

    “差不多吧。”凤御北长叹一口气,彻底软倒在裴拜野怀里,“有闻铎的手信在,霜敛基本能镇得住他们,但若要深入调查瘟疫源头,还需要再费些功夫。”

    西疆的瘟疫就是从军队中传染爆发的,凤御北和裴拜野目光自然主要放在这里。

    “闻铎有说这支军队主要归谁统领吗?”

    西疆不同于鸾凤,鸾凤大军皆有凤御北一人掌握,只有外调军士,才会下放一半的虎符到统兵将帅手中。

    而西疆因为分封推恩之制度,国境内分裂严重,各王庭皆有自己的小军队,大则上千近万人,小则百人数十人。此次爆发疫病的源头,便是一支由西疆旁支王庭掌握的,一支满编千人的小军队。

    “是闻铎的一个皇弟。老国主最小的儿子,刚刚年满十三就举封地之力,大办纳妾仪式的二十皇子。”

    凤御北这一连串的介绍,听得裴拜野目瞪口呆,这还真是buff叠满的一位奇人。

    “除了当初与他争皇位的那几个兄长被秘密赐死之外,闻铎对剩下的几个弟弟都还不错。二十皇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母族势力强盛,闻铎不想把人留在京城,就把他放到其母族的地盘上封了个王爷。”

    “我记得,裘知音是否就在这位皇子的府中?”裴拜野点出来。

    “对。”凤御北点点头,“裘姨在府中排练演出,我的人寻到她时,她拒绝回到鸾凤。”

    “如果得罪了二十皇子,春恩阁在西疆的经营就要毁去大半,裘姨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所以她自愿留在那里,直到二十皇子的纳妾仪式表演结束。”

    凤御北清醒过后的第二日,王公公就同他说了裘知音的事儿,并且表示已经提前请示了裴公子,裴公子用陛下的手信已经调遣天干营的人去查。

    听他这么说,凤御北刚刚腾起来的心才算堪堪落回原位。

    天干营的行动很快,没两日就传回消息,裘知音在二十皇子府中待得好好的,因为她是赶来救场的,所以即便是素来放荡不堪的二十皇子也对其以礼相待,至于那个伶人所说的什么“一屋子死人尸体”,天干营秘密翻遍了二十皇子府也没找到这地方。

    最后,只能定为那伶官胡说八道,是为了进宫表演露脸挣面子,这才游说得裘知音去了西疆,而自己能留在鸾凤为帝后大婚献艺。

    “好了,别愁了。有燕问澜在,想必疫病的源头很快就能查清。”裴拜野捧过凤御北的脸,惩罚似地咬了咬他柔软的唇瓣,“你看你天天愁的,没听说过多皱眉的人很容易变成小老头吗?”

    凤御北疼得“嘶”一声,泄恨地踹了裴拜野的大腿两脚,“谁是小老头?!我还没嫌弃你这个老男人呢!”

    凤御北今年二十一,裴拜野的游戏设定是二十四,现实二十六,总共也没比凤御北大出一个手掌的年纪,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爱人叫老男人,那一瞬间的表情便有些崩坏。

    凤御北意识到自己好像伤到了裴拜野,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人的小手指,踌躇着想补充两句什么,却被裴拜野一个翻身,将他整条人压在了身下,随后裴拜野干脆利落地挑开他没穿上半个时辰的松垮寝衣。

    终于知道自己要被罚了,凤御北流着两滴硬挤出来的眼泪去推搡裴拜野的手臂胸膛,“我不要,我不要,你刚刚都欺负朕那么多次了!你答应过我,今晚就算结束了!”

    “哦,是吗?”裴拜野一把扯过绣着大红牡丹的软枕垫在凤御北腰下,从额头一路顺着啃到人的耳朵边,流里流气地吐出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清安,有没有人和你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凤御北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刚要开口反驳,嘴巴里的谩骂就尽数变成了甜腻的呻吟,裴拜野把湿漉漉的手指放到凤御北的嘴巴里,压着他的舌根看人痴痴神态,直看得他邪火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真会勾人啊。”随着裴拜野一声感叹,凤御北狠狠一口咬上他紧绷的肩胛,渗出一口血腥味儿。

    “嗯,继续咬。”裴拜野垂下眼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语气里却满是威胁,“多一个牙印,咱们就多出一次……直到出到清安出不来为止。”

    凤御北听着这番流氓言论骇得瞪大了眼睛,他缓缓松开裴拜野的肩胛,翻身就要往床下爬,“我不,我不要,你疯了,疯了!我会死掉的,朕不要,救救……”

    裴拜野勾住他的脚踝,把圆润的脚趾挨个咬了一遍,再这才稍微泄了些火气,“不要的话,清安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凤御北眨巴着眼睛,吞了吞口水,双臂主动勾上裴拜野的脖子献吻,“嗯,唔,小野哥哥最好了,你……你疼疼清安……啊!”

    ……

    最终,陛下还是罢了那日的早朝,而裴拜野在吃饱喝足之外,又收获了几封“妖妃祸国”的上疏奏表。

    李氏冥衣铺地下暗房

    “哗啦——!”

    闻熹猛地把手中的翡玉珠子砸到地上,金线崩断,颗颗圆润饱满的玉珠顿时滚落满地,掌柜老头和其他几个属下被吓得浑身一瑟缩,脑袋低得更低。

    “什么叫‘榫卯’失去了联系?”闻熹简直恨不得把面前的几人拎起来,一人一脚踹在他们的心窝子里!

    “回殿下,就是,就是您安排在鸾凤宫中的那一队探子,都,都联系不到了……”掌柜的唯唯诺诺,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触了主子的霉头。

    他这一把老骨头还不想交代在这儿。

    榫卯不是一个人的代号,是一支探子小队的称呼,这支探子是闻铎亲自安插到鸾凤宫中的,主要在膳房一路。

    因为并不经常启用,所以多年来从未暴露,虽然接触不到鸾凤的核心机密,但平常为西疆探听些鸾凤的大小国策还是很有用的。

    譬如在从西疆来鸾凤的时候,闻铎就听闻凤御北喜欢男子,并对其中一位出身民间的公子颇有情谊,闻铎甚至还拿到了裴拜野的画像,在他带来的侍从中,有几个便与裴拜野的眉眼身形有几分相似。

    只是可惜,凤御北大约从没正眼看过这些人,闻铎暗暗的小心思便就此落空。

    榫卯一线本来只有西疆国主知晓,是他们埋在鸾凤极其珍贵的一枚钉子,但闻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榫卯的使用方法,并且用他们给闻铎送了一封催命信。

    即便没有发现那封信,凤御北也会在之后彻查与闻铎接触过的所有人,揪出榫卯一线七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定是这些人做事不小心,中了凤御北的圈套才会暴露!”掌柜的看着闻熹越发阴沉的脸色,连忙补救道。

    闻熹听后,沉默半晌,最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你说得对,那群蠢货没了也就没了吧,反正……等朕的大军攻入鸾凤宫城之后,有的是时间同姓凤的慢慢算账。”

    “陛下英明,臣等愚不可及陛下十之一!”

    闻熹扫了一眼地上表忠心的几人,收敛起眼底的嫌恶与不屑,换上一副君亲臣孝的笑容,“掌柜的和诸位都快快请起,总是跪着做什么呢?”

    “朕与诸位共患难,同甘苦,日后诸位都是朕的开国功勋,何必如此拘礼?”

    “是,臣等多谢陛下。”没人敢真的在闻熹面前放肆。

    “好了,不说那帮蠢货的事儿了,关于朕的大计,诸位都准备得如何了?”闻熹换上严肃神情说起最后一件事。

    “启禀陛下,一切妥当。只不过近日鸾凤皇帝手下那条姓燕的狗突然到了军中,说是要彻查瘟疫泛滥一时,所以臣将很多东西一时转移去了别处,进度只能先行暂停。”

    “没关系,不急,等他走了再继续,切记不可让其发现把柄。”燕问澜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在手上的牌还没有集齐前,闻熹并不想和凤御北的人正面冲突。

    “是,那其他方面都已经准备无虞。”

    “被烧毁的手枪呢?”闻熹看向李掌柜。

    “启禀陛下,臣早已联络了隔壁城中的几家冥衣铺连夜制作,如今只差最后几日便可完工。”

    “好,很好。”闻熹难得听到这么多的好消息,一时有些激动。

    等到他的大计完成,凤御北也好,裴拜野也好,等待他们的通通只有成为鱼肉,任人宰割的结局!

    即便他不能对裴拜野做什么,但只要他能拿捏住凤御北,又何愁裴拜野不会乖乖认降呢?

    「凤御北……」

    闻熹想着陛下那张神造一般的面容,贪婪地舔了舔唇角。

    太漂亮了,这么漂亮的人就应该永远地活着,不死不灭。

    而只有他,可以让凤御北不受代码的困扰,也不被岁月无情侵蚀,永远都是这样的一副神仙模样。

    可惜,这个游戏不会再有下个赛季了,否则他就可以在下赛季直接进入妖妃线接近凤御北,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做这些?

    不过也不算亏,凤御北值得。

    闻熹曲了曲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悄悄点下一个确认键。

    【管理员权限:是否增加副本难度,扩大瘟疫肆虐debuff?】

    【注:该选项可能造成更大规模NPC死亡,死亡不可控,不利于游戏持续进行,请谨慎选择。】

    【是】——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主角就要被迫进入该副本了……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90章 陛下,不可往(9)

    是日,又是一场平淡而无聊的早朝。

    兵部忙着邀戍守西疆瘟疫,而保鸾凤边境无动乱之功。

    工部说前些日子入葬国师时,发现先帝陵寝的献殿需要修缮,希望陛下拨款。

    礼部则提请祭祀夏神一事,他们的意思是要大办,借祭祀夏神之仪式驱逐瘟疫,祈求安康。

    户部一听全都是要往出掏银子的活儿,叉着腰直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恨不得抡起袖子和其他几位同僚当场比划两下。

    ……

    几个人吵到最后,直吵得口干舌燥,突然一起停了下来。他们发现一个问题,往日早该出来和稀泥的陛下竟然一直端坐着没有开口。

    悄悄抬头向上去看,凤御北正支着下巴半倚在龙椅上双目空空,看表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没把他们的争论听进去一句。

    呵,呸!妖妃!

    众人心照不宣地暗骂一声裴拜野,毕竟他们全都知道凤御北如此情状所为何事。

    不过就是裴拜野离京几日,要去送其母亲和妹妹归家吗?

    裴母和裴十一来时是凤御北派人亲自去接的,回去时候,若裴拜野能亲自去送,好歹也算能在民间赚些贤良孝顺的好名声。

    “省得那群老头成天在朕面前说你坏话,听得朕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是凤御北的原话,所以其实还是陛下主动把人给送走的。

    怪不得古人总说狐媚子祸国,这裴后才走了两日,他们陛下连朝臣吵架都不愿意劝了!这对朝政的的影响多大啊!众臣不禁痛心疾首。

    “陛下。”高太傅清清嗓子,拱手站出来,凤御北如梦初醒,轻轻晃了晃脑袋,一甩衣袖坐正身子,“怎么了?你们吵完了?那退朝吧。”

    “陛下!”高太傅加重了语气,分别又把六部尚书所禀事宜向凤御北重复一遍。

    凤御北觉得户部说得很对。虽然现在国库里不太缺银子,但什么大修献殿,大办祭典之类的事儿在他去看来还是浪费,他的国库刚充盈没两日呢,恨不得一块银子掰成两半花。

    不过赏赐戍边西疆的将士这倒是件正事儿,西疆边陲疫病肆虐,两国交往大受影响,但至少直到现在凤御北都没听说鸾凤边境哪里出现动乱,这是很难得的。

    “传朕旨意,西灵、西滨、西丞三州,各级官员及将士戍边有功,赏月俸一年。”

    “除此之外,三州各赐药草五十石,散与边境百姓,以防患疫病之传播——黎副尉何在?”

    “臣在。”

    这人是今年科举的武状元,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颇有当年白雨晴白状元之风范,尤其一身的傲然忠骨,恍若白卿再世。

    凤御北很看重他。

    “药草由你带兵亲自押送前往各州分散,不得经他人之手。”

    “除此之外,朕会给你手信,若路遇妄图趁国难民难,而恶意抬高药价得财者,不必同当地官府知会,当庭杀无赦!”

    “是!”黎戈听得浑身一震,连忙激动地应声。

    很多时候,杀死人的并不是灾难本身,而是比灾难还要险恶的贪欲人心。

    正因知道如此,凤御北才没有把药草下放到各州州府发放,而是选择从朝廷直接派遣军队。

    他不愿再看到和湘州城一样的场景。

    贼人窝里堆满朝廷赈灾的金银,道路两旁躺着无人收尸的百姓。

    说完此事,凤御北就又恢复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他朝臣明白,自己的提议估计是没啥影儿了,陛下不提就是无声的拒绝,他们还不如早些回家睡个回笼觉。

    “那就……?”王公公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凤御北,又看了看脸色臭臭的高太傅,“那退朝吗?”

    凤御北抬眼扫他一眼,眨了眨眼皮表示同意,裴拜野不在的第二日,凤御北罕见地失眠了整整两夜。

    他现在正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盼着回到二人厮混的大床上,在熟悉的地方睡个好觉。

    “陛下起驾,众臣退朝——”

    凤御北闻声,强撑着站起身,刚迈出第一步眼前就一花,身体向前倾倒。

    这场景王公公何止一个熟悉,一个跨步上前搀扶起陛下的手臂,心道,“陛下,陛下呦,皇后娘娘到底谁给您下了什么迷魂汤啊!”

    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陛下,您要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呀,奴才这就为您传太医来。”

    凤御北一听到“太医”两个字立马惊醒,瞪大了眼睛,甩开王公公就大步向前走去。

    他好好的!他没病!

    他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

    同样不适应的还有裴拜野。

    他现在正在S市滨江酒店的顶层会议室里,主办方的PPT已经放到了第二百一十二页,会上大部分人都在昏昏欲睡。

    包括裴拜野和坐在他身边的陆柏。

    第二届游戏动漫产业孵化会展如期在S市开启,上一次的会展交流成果很不错,为S市旅游与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于是领导班子决定趁热打铁,马上就办第二次。

    不同于第一次是为了拉扯这些大游戏公司入驻S市,这一次主要是为了给新落地S市的小公司小工作室牵线搭桥,积累经验。

    说白了,非玉这样的实力和体量就是来充门面的,包括陆柏的玄鸟,也是不少新入行者可望而不可及的对象。

    距离凤御北bug式屠杀玩家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等到风浪渐止后,玩家再闹也没什么动力了,反而更多地开始提要求和解决方案,熬过最初那几个月,陆柏才敢把卸载的社交软件偷偷下载回来。

    最终玄鸟出面,把凤御北的行为解释为系统bug,说是系统在对玩家信息梳理时不小心进行了数据删除,这一错漏在游戏中就表现为NPC对玩家的精准消灭。

    但因为本赛季仍有两名玩家开启了第四赛段,为保证游戏相对公平,玄鸟并不会立即终止游戏,而是会照常把玄鸟运营到本赛季结束再进行更新。

    至于被误伤的玩家,除了发放大量道具和游戏代币补偿外,玄鸟还承诺了下赛季的数值继承制度,在能继承大部分数值的前提下,玩家们的骂声渐渐止息,加上各种材料补偿,至少他们没亏就行。

    不过当朝堂争锋玩法在大部分人的游戏中被ban掉后,许多主播无奈转型种田玩家。

    其中转型最成功的就是【古德猫您】,相比于永远被裴拜野的压一头的朝堂争锋,他转型种田玩法开始建造经营后,搞出了许多奇特的设计,他表示自己大学学的就是建筑设计类专业,这也算专业对口,一时间倚靠本就强大的粉丝基数,李古德在这条另辟蹊径的直播内容上取得了比之前更加优秀的成绩,也算是变相的因祸得福。

    救回了岌岌可危的《谋反》项目,陆柏难得睡上几天好觉,主办方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在水课上睡得昏天黑地。

    不过参加这种展会对本就生根于S市的玄鸟百利而无一害,陆柏自然不会拒绝。

    工作室唯一的“场面人”柳昕去找诗怡玩了,无奈只得陆柏这个老板继续顶上。

    至于裴拜野……他是陪着陆钟磬来S市看望外婆的,因为离得近,所以被抓了临时工顶包。

    陆柏活像个困死鬼,会议没开始半小时就趴在桌上睡得口水直流,裴拜野的眼神一次次落在他身上,又一次次带着无奈移开。

    他本来是想和陆柏谈点事儿的,但现在看他睡得正香,总不太好硬把人拉起来谈事儿,而且这个事可能有些触及陆柏的底线,裴拜野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一场会议一共两个半小时,陆柏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等到他醒来时,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他和裴拜野两个人。

    裴拜野坐得与他有一段距离,正聚精会神地敲着电脑。

    给小陈发完最后一份文件,裴拜野的目光转向陆柏,“醒了?”

    “嗯。”陆柏抓起主办方放在他们面前的矿泉水,拧开盖子猛地灌了一大口,这才终于缓过神来,“都结束了?我睡了这么久吗?”

    “不久,还差一分钟吃下午茶歇,醒的时间刚刚好,一点不耽误。”

    陆柏听着裴拜野的揶揄,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哎呦我去,裴哥您可别拿我取笑了。”

    “这几天《谋反》的事儿好不容易算挺过去,我真是恨不得一整天除了睡就是吃,吃饱了再接着睡。”

    听到陆柏主动提起自己想聊的话题,裴拜野“啪”地一声合上眼前的电脑,“你说的挺过去,是指网络上的舆论渐息?”

    “对啊,我现在登录官号总算不是一刷新就能多出上千条私信骂我孤儿的了。”

    裴拜野:……

    “那你之前说的,和日真科技的那件事儿,也解决了?他们手里的股份你都收回来了?”裴拜野提到重点。

    陆柏噎了一下,“没有。不过最近他们的老板似乎放弃了对我们的收购案,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来骚扰我们工作室了。”

    只要对方不步步紧逼,陆柏并不打算主动去找对方的事,这种事要是真的闹到打官司法庭见的份儿上,最终的亏损还得是由玄鸟和《谋反》承担,这不是陆柏愿意看到的。

    “哦。”裴拜野应了声,微微垂下眼,他还以为陆柏赎回了这一份股权,他还打算试探试探陆柏有没有卖股份给他的想法。

    没错,裴拜野想投资《称帝,从谋反开始》这款游戏,准确来说,他最想的是收购。

    但是这款游戏是陆柏的心肝宝贝,是玄鸟工作室的嫡长子,即便日真科技那样步步紧逼,威逼利诱他们都没有卖掉,裴拜野也并不想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摧毁这群年轻人的梦想。

    “大佬,你不会……?”陆柏是聪明人,猜到裴拜野可能的意图,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非玉和日真不一样,日真即便想吞掉玄鸟,那也是蛇吞象容易卡死自己,但非玉作为一个系统体系成熟的游戏公司,吞掉玄鸟不过是再加一个项目组的事儿,而且他们有足够的资金和手段,这一点成长在商贾富贵之家的陆柏十分清楚。

    “我是有这想法。”裴拜野并不打算撒谎掩藏自己的意图,但他随即补充道,“但我不会强迫你们出让游戏或者股权。”

    “……嗯,如果有一天你们需要外部资金注入,我希望非玉永远是你们的第一选择,我会给出一个你们无法拒绝的价格。”

    “谢谢裴总。”陆柏勉强一笑,“我希望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裴拜野想着刚刚小陈发来的消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吧。”——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要出大事了。

    两个世界都是……

    ——————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新书推荐: 捡了国舅爷以后 林五爷的玻璃城堡 忠犬攻略 挚吻 小叔总想弄死我 黑月光拿稳BE剧本 引你纵情 沙雕替身和大佬协议结婚了 别跟将军作对了 我的老公是古人[古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