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亲吻

    房门被生生卡住。


    贝茜在震惊茫然中抬眼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言祯的视线冷凝,黏着在她身上。


    他整个人顿滞在那,连呼吸起伏都放轻。


    是的,他在审量她。


    在盯视她那一身高中时期的衣装。


    旧日的超短白色t恤绷贴在已成熟的女性胸线,下摆堪堪露出一截纤细腰肢,浅粉色低腰百褶裙摇曳如蜜浪。


    裙腰自带一条珍珠链,刚好缠挂在露出的一截细腰上,冰凉的圆珠贴着白腻平坦的肤肉。


    她盈盈摇晃时,珠链就在肌肤上压出一弯浅痕,衬合着白净可爱的肚脐,越发凸显出与当年别无二致的娇俏。


    “宋言祯!你要吓死我吗?”贝茜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真让人恼火。


    配上她一点就炸……不点也炸的脾气,还真是和小时候没两样。


    他缓慢地重新推开大门,镜片后的目光迟滞片刻,瞳孔似被这过于熟悉的画面燎灼。


    “不是说不想吃西餐?”


    喉结无声地滑动过一下,嗓音里是若有似无的干涩。


    他提起手上的保温袋,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从她的珍珠腰链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她脸上:“带了中餐。”


    或许失忆的她又将自己当成了高三生。


    深棕色卷发浓茂柔滑,被她顺手高高扎成蓬松的双马尾。


    发丝浸透女性洗护用品的沁香,随她说话间随性摆晃,散发着纯净又挑衅的旺盛生命力


    倒的确颇具活力女高的既视感,元气洋溢。


    而此时贝茜有些说不上话来。


    “不爱吃西餐”的理由只是随口敷衍。可他不到半小时就拎着中餐出现,还是在工作日……她怎么忽然有点良心不安了呢?


    她还是一时没放他进门,他也没急,安静等在廊道。


    春日的中午,园林绿化中偶然鸟鸣,将这一隅玄关对视装点成画。


    如果门框算是一种画框。


    门外,他站在中午最盛的阳光里,却满身化不开的沉郁。


    门内,她藏身昏光里,腰间珍珠折射着斑斓光点,百褶裙摆漾开的弧度,随意就绽成最鲜明的往昔盛夏。


    双马尾招摇,皮肤白得刺眼,像一轮永远不可触及的幻光。


    他眯了眯眼。


    不。


    当然不行。


    是风是光,是露是电,都该在他的手掌。


    终于,他眼神滑向深黯,向她踏前一步。


    “不打算让我进去?”


    微妙的平静和平衡瞬间被打破,廊道的光在他肩头碎裂,没能照进他眼底分毫。


    贝茜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后退半步,鬼使神差地没拒绝出口,


    “你…进来做什么啊?”


    男人长腿一迈跨进门,就这样轻易入侵了她的领地:“看着你吃午餐。”


    “谁需要你看着,又不是犯人……”


    她忍不住又退半步,眉眼满是盛气凌人的天真。


    宋言祯神色依然沉寂,脚步却不停。


    他身上的低气压太过强烈,越是慢条斯理,越是令贝茜避无可避,落脚的空间唯有被他一再强横地侵吞。


    贝茜无意识间垂睫,一眼望见侧旁的换鞋矮镜。


    镜中,宋言祯的黑色皮鞋铮亮反光,奢昂无尘,不带温度的无机制冷漠。他向前迈近的每一步,都裸露出黑皮鞋下的阴暗红底,斥足男性独有的涩欲感。


    而自己却连鞋都没穿。


    裹在足踝的干净白袜柔软而纤腻,对比他的皮鞋,更显稚嫩。


    于是,三种色调在这昏聩空间里,在他们脚下进退的步伐里,暗涌交锋。


    黑色是沉郁森冷。


    红色张扬诡异危险的冲击力。


    白色,只有无辜而已。


    慌神中,耳畔落下男人的缓字声腔,像哄又像骗:“妈妈叮嘱过的,忘了?”


    当气势上不占上风,注意力自然会被对方牢牢牵制。


    好像清早在疗养院妈妈是这么说过,她这么想。


    但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听话?


    终究是退缩的人失了先机,贝茜还在慌不择路地倒退,莫名磕绊:


    “那、那也要看你带了什么伙食。”


    “学校食堂的炒菜。”他还在压近。


    “可你不是在上班吗?不怕耽误时间?”气场尽失,她连对视的勇气都失去。


    而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声色幽谧:“午休很长。”


    这不符合两看相厌的死对头,更符合无理取闹的妻子和包容的丈夫之间的对话,连她自己都差点认为合理。


    这种认知令她心生恐慌。


    下一秒她将恐惧转为怒气,大声凶他:“我都说了不要吃你的——啊!”


    她只顾倒退,没注意已经被逼到玄关边缘,不料脚跟绊住后面的升入式台阶,一个重心错位就要仰面跌下去。


    宋言祯动作快得像道鬼影,迅疾出手箍住她的纤弱后颈,力度轻巧却又不容挣脱地将她拉近,稳稳按定在他身前。


    他乌沉密匝的眼睫低垂,剖析的视线悠缓对视上她的眼睛,再寸寸拉低,落在她的唇上。


    男人吐字夹带凉意,口吻低淡,一词一句失温:


    “饭要趁热吃,贝贝。”


    贝茜被捏住后颈,受迫地踮起脚尖仰起头,虚压在他胸前,身体猛然瑟缩一下。


    错位到仿似索吻的姿态,彼此交互呼吸,近得不可思议。


    他的手掌很大,把控住她她就丝毫逃脱不开。


    逃不开他视线的网罗,也不能忽视他话语里湿浑的命令感。


    “我…我吃……”不知是不是此刻心跳失频的吊桥效应,她很识时务地妥协了。


    但不忘找补说,“看在你一再邀请的份上!”


    像只鼓气失败的小刺豚,任他稍一用力就可以搓圆捏扁。


    手掌抵在他胸膛,她的呼吸急促起伏,女性特有的圆软若有似无碰顶在他精实坚硬的身躯。


    如果足够留心,她会发现自己的盈柔身骨,和他高大身量的差距,已经比当年更加悬殊。


    “怎么还不放开?”她声音更小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挪移视线,继续落低,凝在贴合的两具身体上,睇视着她止不住轻颤的锁骨,慢悠悠地松开指力,但没完全放手。


    鼻端,充溢着她身上的阴柔香味。


    眼下,她腰间曲线被珠链装点。


    宋言祯敛低黑睫,眼波似暗潮望不见边际。他在这时开口,嗓线微哑,尾音勾着点似有若无的叮咛。


    “腰链,摘了吧。”


    他边说,边探手向她的腰际,


    “孕妇最好不要戴腰饰,发生意外的话会伤到你。”


    或许是刚从外面回来,他指尖萦泛着一点初春料峭的凉意,只是稍稍靠近而已,还没完全碰到她,贝茜就隐约感受到一股似冰森寒的冷感袭来。


    她近乎条件反射地瑟缩着腰肢想躲,“你别,我自己……”


    自己来,她想这样说。


    但没这个机会。


    宋言祯的手指径直抚上来,带着近乎冻结皮肤的不适感,惹得贝茜娇气低呼:“不要你弄,手太冰了!”


    “忍一下。”他指尖动作未停,嗓音发涩,“很快。”


    宋言祯其实举止很规矩,并未过多接触她的身体,只是在拆解珍珠链扣的过程中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肌肤。


    他的指腹过于冰冷,取下珍珠链时不经意划过她的腰肉,像细蛇隐秘蜿蜒,游滑过后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贴触转瞬分离,只余下冷腻的感受。又敏感。又诡异。


    幽凉泛酥的凉感仍有余温,滋生静电般奇妙的麻痹感,其次是痒。贝茜对皮肤上产生的异样感受反应很敏锐,也毫不怜惜,随手便用力抓挠几下。


    像突然想起什么,她这时候举起手里的总裁班结业证隔开他,脱离桎梏后退几步,皱眉质问:


    “你先解释,你说的‘女明星继承家业’是怎么回事?”


    在这样昏光迷蒙的空间,她眼波莹亮。


    红唇,雪肤,双马尾,少女装,盈软腰肢裸露出一截丰腻的白,被挠过的嫩肤迅速泛红。


    天真无辜的纯洁,活色生香的媚,此刻她介于这之间。


    她总在禁忌的边缘。


    宋言祯下颌紧绷,指骨更加攥紧掌中的珍珠链。


    半晌才撤回目光,俯身换鞋,


    “在电影学院你的确炙手可热,出演过影视剧。”


    又从鞋柜里她琳琅满目的卡通拖鞋中,挑出一双兔耳款,拎着走到她身边,弯腰放在她脚边,回答有条不紊:


    “你大三那年,父亲病倒,你休学去复光参加金融研修,逐步接触【贝曜集团】的公司业务至今。”


    很好,和她的推测完全吻合。


    相对应的,宋言祯在她这里的信服力也得到提升。


    她总算对他开始放下些防备,把脚蹬进他拿来的拖鞋。


    而在她分神的间隙,男人手指勾缠着那条被她忘却的腰链,徐徐放入西裤口袋,举止无声,不被察觉。


    宋言祯洗干净手,打开保温袋,把尚且温热的饭菜摆布在餐桌,低调又体贴地做着一切。


    贝茜则在一旁理所当然地等待,低头反复翻看那张证书,希望能多获取些信息。


    既然她失忆前已经在接手家业,就不能因为失忆而断送这一切。


    她在证书角落的备注里,发现负责方的系部办公室电话。


    太好了,如果是她特意选的总裁培训,老师应该会对她的事业状况有针对性的了解。


    说不定可以反向打听情况。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从身上摸手机,准备打电话。


    摸了半天空无一物,她猛然回神——失忆这几天以来,她还没见过自己的手机呢。


    “宋言祯。”她张嘴就叫他,“我手机!”


    摆放好餐具的宋言祯徐徐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他下意识推了下镜边,语气平静地告诉她:“在车祸里损毁了。”


    贝茜顿住,狐疑地盯着他:“完全坏了吗?修也修不好?”


    他面色如常,瞳孔连任何一丝心虚的颤晃都没有,静得如同死水:


    “报废了,包括手机卡。”


    堕入沉默的对峙在双方间拉开帷幕。


    眼神来回刺探,拉锯撕扯。


    贝茜终于找到他眼神里的疑点,一举拿下:“那你就不知道给我买个新的吗?!”


    “……”宋言祯闭了闭眼。


    微抿的唇牵动下颌,不知此刻按捺下去的是笑意,还是某种庆幸的吐息。


    贝茜高傲如白孔雀般背过身,逮到机会一通输出:“就你还岳父岳母的好女婿?二十四孝好丈夫?这么多天了连部手机也不给我买,怎么不抠死你算了……”


    余光里一阵光影摇晃,她垂眸,被递到面前的一只崭新的手机打断话音。


    “干嘛?给我的?”她不确定地歪头看他。


    “你醒来那天就买了,只是旧手机的云端数据转移需要时间。”他晃晃手机示意她接住。


    贝茜稍愣,接过手机按亮,发现里面确实已经安装好了app,甚至是微信联系人都整齐躺在列表。


    除了桌面壁纸是他们的婚纱照以外,没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这人做事还挺靠谱,骂早了,贝茜想。


    他家那么有钱,肯定也不会贪她一部手机,他说坏了那肯定就是坏了吧。


    况且她自己一年换八部新手机的性格,拿万元机打水漂都不心疼,反正那手机什么样也记不得了。


    “我打个电话。”她拿着新手机走向室外观景台,带上玻璃门,隔绝了餐客厅和观景台的声音。


    她背对室内,在阳光下低头认真摆弄手机。


    宋言祯停留原地,懒散半倚在餐椅靠背,观赏着玻璃门外的她,整个人散发出寂静到骇人可怖的气息。


    片刻后,男人从外套内袋里,抽出一只满屏裂纹的手机。


    这是只粉白色定制高端手机,水晶手机壳,上面还贴满各式漂亮的立体贴纸。


    虽然屏幕坏了,但很显然没到报废的程度,甚至可以正常开机。


    女性化元素明显。


    没错,这就是贝茜失忆前的手机。


    他就这样,肆意狂妄,又幽暗湿沉地,把玩着这只手机。


    在一道透明门之隔的地方,在她的背后。


    他盯视她背影的视线一直没变,只有指腹漫无目的地摩挲着上面那些凹凸的小贴纸。


    仿佛试图从中挖掘出她肌肤残存其上的温度。


    修削指尖点亮碎裂的屏幕,画面里少女笑靥如花。


    贝茜这样骄傲的人,一直将自己参加电影节时的红毯写真设为壁纸。


    明艳大气,灵动鲜活,不到二十岁就在演艺圈如鱼得水的她,红毯照真有种明日天后的神采。


    用她的话说,尽管离开演艺圈多年,但看着定格闪耀的自己也很开心。


    固然,他们结婚才一年,宋言祯没有参与过她的年少成名,当年却也会在街头巷尾看见小青梅的脸,出现在广告牌和电子屏。


    后来她退圈继承家业,再后来他们结婚。


    直至意外发生,他的妻子一夜失忆。连同辉煌,连同挫折,通通忘得干净。


    ……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他们的婚姻也将归为一张纯净的白纸,可以由他来重新编写?


    完全按照,他的意愿。


    她的旧手机仍被他翻转把玩。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辗转,最终停留在那张红毯写真的唇瓣处。


    那抹停格在数码影像里的绝艳,此刻正于他指腹下发烫。


    他不经心地掀睫,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屏障,落在远处那个摇曳生姿的背影上。


    肆意将女人框束在他眼眸的泥泞深漩中。


    然后,他抬起她的手机,薄唇缓慢印上冰冷的屏幕,印上屏幕里她同样冰冷的嘴唇。


    生硬的触感,与温软的幻想,在顷刻间纠缠交织,聊以慰藉。


    男人的温热唇瓣触动到凉薄质感的瞬息,传来些细微的震动,好似真的被赐予了一丝虚幻的温度。


    鼻息在其上呵成小片白雾,朦胧了那张扬的笑容,却让唇部的轮廓更加清晰。


    凝视她身姿的目光有多么虔诚,这个隔空的吻就有多么亵渎。


    没有比这更恶劣,更美妙的感觉了。


    他在满足和索求欲中闭上双眼,喉结贪婪地吞滚着,咽下手机壳上曾被她沁入的干净香水味。


    男人的身躯在兴奋颤抖。


    上天只是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他会,紧紧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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