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立面 周测成绩下来,李一禾……
周测成绩下来, 李一禾的年级排名比上次前进了五十六个,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看她的成绩单,羡慕嫉妒恨:
“切, 还以为多厉害呢, 高兴成这样。”
李一禾立马笑容消失折起卷子, “倒数第一也好意思说这话,嘲讽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那还没我零头多的总分?”
苏滕一脸不服:“什么倒数第一, 我倒数第二好吗。”
因为周元还没返校,有他的零分垫底, 才有了今天苏滕的倒数第二。
李一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哇塞!那你好厉害哦,倒数第二耶。”真是见过不要脸的,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倒数第二还能挂在嘴边炫耀。
苏滕像是没听出李一禾话里的嘲讽, 还嬉皮笑脸地:“哎, 帮我个忙呗。”
得,又是这熟悉的开头。
李一禾目移:“不帮,每次帮了你的忙, 我都没有好下场。”
“我都还没说让你帮什么忙呢!”狗皇帝彻底怒了。
李一禾丝毫不为所动:“不用说, 什么忙也不帮。”
苏滕接着说:“不让你白干,帮我补课, 一小时两百,干得好一小时三百。”
李一禾动作一顿, 抬眼,行云流水般开口:“不早说。但你程度太差了, 一小时三百五不议价。”
苏滕又是轻蔑一笑,“成交。”
妈呀,发财了。李一禾表面不动声色, 心里那个小人儿高兴地一层三尺高——要知道她挂掉之前那会儿,据她所知国内top大学的高材生去做家教,还是大城市的,一小时也才两三百,她何德何能,能跟人家时薪持平啊。
苏滕算是摸清了李一禾的德行,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他不知道,反正有钱肯定能使李一禾推磨,给的多了,别说磨,鬼她都敢推。
“不是我说你,怎么那么爱钱啊,都快掉到钱眼儿里了。”苏滕轻笑,不痛不痒地嘲。
李一禾叹气,“你懂什么?你爱钱,钱才会爱你。”
“像你们这种一出生就被钱强制爱的人,怎么会懂我们这种普通人的爱而不得。”
李一禾缺钱,非常缺,她有太多的计划,有太多想做的事,这一切都需要钱,现在这个赚钱的机会送到了她面前,那就是帮苏滕补课,从这个大少爷身上赚很多钱。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苏滕的基础已经差到一种李一禾完全没想过的地步,即便是她上辈子在学校混日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掌握到的知识都比苏滕多得多。在学习这方面,他根本就是一张白纸。
不,白痴。
一个最简单的公式题,他都要问一句公式是怎么来的。看李一禾脸色难看一脸头疼,这位还能理直气壮地嘟囔:
“什么表情,我这是大智若愚,懂不懂啊你?”
李一禾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大智若愚没看到,就看到一个大愚弱智。苏滕,如果傻子要罚款的话,你家早就已经倾家荡产了你知道么。”
苏滕又怒了,表情冷飕飕的,就在李一禾以为他会发火、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时,苏滕只是摔了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屈巴巴地:“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啊……”
刚刚还在蹬鼻子上脸的李某人因为他的态度立刻良心发现:钱难挣屎难吃,既然已经收了钱答应帮人家补课,就不能因为对方的智商低就轻言放弃,也不能老是实行打击教育啊。
想到这儿,李一禾叹口气:“好了好了,其实你也不是很笨了,只是以前什么都没学过基础太差了而已,这样,我换个方法教你。”
苏滕的脸是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阴云密布呢,这下又晴空万里了,说了声“好”就高高兴兴地把刚才那本习题册拿过去放在李一禾桌上,还贴心地把草稿纸放到旁边。
“讲吧。”
事已至此,李一禾是彻底上了苏滕这艘贼船。除了自己既定的学习计划,还要抽空给苏滕补课,忙的她是废寝忘食。不过也有好处,给苏滕讲的同时她自己也复习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基础知识点,最重要的是还有高价补课费拿。
又一次周测,苏滕信心满满,甚至放出了自己能考三百分的狂言,结果成绩单下来,还是倒数第一——周元处分期满已经返校,倒数第一的宝座也重新和苏滕绑定了。
班里的人私底下都在传,说苏滕又在歹毒地学习了,装出一副上进的样子,让老师误以为他改过自新,然后在考试的时候给所有人迎头一击。
苏滕给罗老师立的年级前六百的军令状遥遥无期,李一禾的排名倒是一直在上升,或许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人就会进步的特别快,也或许是她更加刻苦终于取得了成效。
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班长兴冲冲地告诉李一禾,理实广场张贴了新的光荣榜,除了固定的前三百,还多了三百到六百这个区间的,说是为了鼓励更多学生。
“咱们班只有三四个人榜上有名,你也在哎,要不要去看看?”高原问。
李一禾两眼放光地狠狠点了点头——当然要看了,上辈子常年中下游的她这还是第一次上光荣榜,还是一中的光荣榜,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她这么辛苦地学习?
高原又叫了几个人,大概都是放牛班里少之又少上榜的、或者名次差的不多预备上榜的学生,大家一起去看。
宽广的理实广场上,那面又大又长、像一堵墙似的光荣榜格外显眼,榜前已经围了很多人,有的在逐个搜寻名字,有的在讨论月考难度,抑或是排名特别靠前的几个名字。
比如陈钧,比如方以然,比如最左边那大部分重点班的人,李一禾没有往那边看,因为她的名字在最后面。
在和她遥遥相对的左侧,陈钧站在人群里,被簇拥着恭喜他这次又是断层第一。
他其实很少来这个地方看榜,因为根本毫无悬念也没有类似于惊喜激励之类的情绪,只不过和朋友恰好路过,对方口口声声说这次考砸了,一定要来看看是谁把他挤了下去。
陈钧视线扫过那个榜单——
第一名:陈钧
第二名:曾琳
第三名:方以然
第四名:王疆
………
四周全是人,七嘴八舌熙熙攘攘,可他的眼角余光还是在人群缝隙中迅速捕捉到一个低头弯腰,弓着身体认认真真地在大榜角落那里找名字的身影。
他甚至都不用扭头过去确认。
前后桌几年,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身形姿态,他好像已经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身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小声地说:“你看那边,那是十九班的人吧?”
“还真是,他们来干嘛,别告诉我也是来看榜的,十九班的也能上榜?”
“你还不知道?这次的榜是年级前六百,听说十九班也有一两个吧,运气好考进前六百了……”
“那运气可真够好的,就是可惜没用在关键时候,要不怎么被发配到放牛班了呢……”
陈钧正要转身离开,最开始提到十九班的那个人话锋一转:“那个,那个弯着腰扎马尾的女生,叫李一禾,上次就是她伙同他们十九班的另一个混混,一起打了陈钧。”
“就她啊……”
“对,当时我就在旁边,目击现场……”
“哎你小点声,陈钧还在呢……”
要走的陈钧停下了脚步,刚想开口说那是误会跟他们口中的李一禾没关系,当事人就过来了,正巧听到那些人嘲讽:“……真是,放牛班的也好意思来看,整个班就那少的可怜的几个人上榜,还都在榜尾,也不嫌寒碜……”
他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牛班的怎么你了?”李一禾突然开口反驳道,声音不大但足够刚才那些人都听见,她环顾围周,眼神带着敌意和怒气,对着包括陈钧在内的、重点班那些人:“……我们一没偷二没抢,凭自己的本事和你们在一个榜上,校领导和老师都没说什么,还轮不着你们在这儿狗眼看人低。”
陈钧心下一沉——她说的“你们”,自然也包括他。她已经自动把他打成那些人的同类,认为他看不起她和其他十九班同学,认为他狗眼看人低,选择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他讨厌她,现在也终于被她厌恶了。
陈钧不着痕迹地轻咬后槽牙,以此来遏制心底深处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烦躁和莫名其妙的慌乱。
他不明白,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跟李一禾成为彻底的陌生人或者仇人,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吗?所以现在,他应该高兴的,至少是舒心的,可是为什么没有?
陈钧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李一禾已经和他擦肩而过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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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禾脸色难看的回到座位上。
旁边正在那儿纠结到底该用哪个公式解题的苏滕看见了,又贱兮兮地凑过来,“怎么了,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拉着个脸了?”
旁边的班长叹口气:“别提了,跟重点班的人碰上了,他们一直嘲笑我们,当我们聋了听不见啊?李一禾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呛了他们几句。”
“干得好。”苏滕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竖起了大拇指,“那帮人就那样,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也不知道能看得起谁。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就好像他学习好就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两个眼睛一张嘴了似的。”
吐槽完,还不忘鼓励一下李一禾:“别生气了,你学习这么好,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可以考进重点班,超过他们所有人。”
李一禾的火气其实早就消了一大半,苏滕这话说出来更是所剩无几了,她脸色好看一些:“我谢谢你,但我这个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可没那么厉害。”
她其实也知道不是所有重点班的人都这样。她就是讨厌有些人,为了彰显自己的优越感,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否定了别人的努力,还高高在上地点评、批判,把别人说的一文不值。
苏滕勾下唇角,“嗯,我看你也不生气了,不如给我讲讲这道题吧,我实在不知道用哪个公式啊。”
李一禾扫一眼,表情立刻晴转多云:“这不是我昨天刚给你讲过的吗,同类型的题换个说法你就不会了?!”
苏滕心虚地目移,小小声:“你昨天讲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苏滕!!!”
第42章 这么巧 明明在场跟他仇恨最大的人是苏……
一中附近商业街的几家文学咖啡厅, 是假期学生们聚会或者学习的好去处。
可能因为客人大部分都是学生的缘故,大家都很默契的保持安静,偶尔服务员端上饮品时简单介绍一句, 或是有人凑到一起说话, 也都将声音压的低低的。
李一禾没来过这儿, 倒是听邹晶晶和朋友们提起过,听说这几家的饮品和甜品味道都不错, 所以当苏滕提议来这里学习的时候,她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 苏滕的情况有所好转。现在至少不会一问三不知,也不会腆着个脸问她一些智商正常的人根本不会问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给他出一些简单的题目,能大概写出来一半了。
李一禾是过来人, 知道对于没有天赋的人来说, 学习只能是慢生活,走上坡路更是慢上加慢,苏滕能有现在这样的进步, 她已经很满意了。
推开咖啡厅的门, 焦糖奶油和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四周除了桌椅吧台, 还有好几个高大的书架,有的人就盘腿坐在书架旁, 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书在看。这家店另设有二楼,复式的结构, 一抬头就能看见二楼的木质栏杆和几个座位。
李一禾还在环顾,店员已经走到他们面前,面带笑容说:“同学你好, 一楼没有座位了,您二位上二楼吧,这是菜单,您先看看,点好了招招手就可以,我们二楼的同事看到就会过去的。”
苏滕接过菜单扫了一眼,然后就扔给她:“你点吧,随便点,我不挑。”
定睛一看那菜单,李一禾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好贵!吃的好贵,喝的也好贵,怪不得能容忍学生和客人一坐坐半天也不赶客,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看店员走了,李一禾凑过去小小声:“我说,要不咱们换一家吧,这家太贵了……”
苏滕是有钱无所谓,她可是也要a一半的,她就是一市井小民,辛苦赚的那点钱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
苏滕满不在乎,抓着李一禾的袖子就往二楼走:“点吧,我请,你是来给我补课的又不是出来玩儿的,提供补课场地是我的义务。”
李一禾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人就被拽上二楼了,站定以后她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就发现苏滕好像看见了谁似的,目光突然停滞在某个点,脸色也阴沉下来。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好嘛,陈钧,还有当初倒垃圾那次在他身边的,他那个朋友。
这么巧。
对方也很快看到他们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场跟他仇恨最大的人是苏滕,陈钧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仇人对峙上,李一禾扯了扯苏滕的衣服,让他坐下。
苏滕回头看她一眼,脸色稍有缓和,就近找了个位置。
李一禾坐他对面,点了两份店里最便宜的套餐,然后把事先划好的习题册和单词本拿给苏滕,两个人就各学各的了。
另一边,率先看见苏滕他们并提醒陈钧的朋友几乎在陈钧抬头看过去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了。他也是嘴快,说话没过脑子,果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空气里立刻弥漫起了火药味儿。
尤其在那个女生扯了扯苏滕的衣服,两个人坐下以后,四周的气压就更低了。
跟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应该连呼吸都会觉得厌烦吧?他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想了又想还是小声试探:“要不……我们去一楼吧?要是一楼没位置,大不了换家店。”
陈钧低下头翻书,又好像没见过那两个人一样,面色如常:“不用,他们愿意在哪儿跟我没关系,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好友讷讷的,没再坚持。
二楼空了一半的地方,相比一楼更安静了,除了翻书声和写字的沙沙声,就只剩下喝咖啡吃蛋糕的细微声响。
因为太安静,所以一丁点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即使对方已经小声再小声,低到他旁边那位都丝毫没受到影响,陈钧还是没错过一个字。
她在教苏滕用另一个更简便的公式。
她说苏滕小数点后面的数算错了。
她笑了。
陈钧第一次开始厌烦自己太好的听力。他尝试深呼吸,手里的笔放下又拿起来,如此动作循环两次,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眼——
四个人里有三个人在专心学习,但女生的第六感还是让李一禾很快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可当她抬头搜寻视线来源,那种被人盯着、古怪的毛毛感又立刻消失了。
看了一圈儿,根本没有人看她,离他们最近的陈钧应该是不想看见他们,直接把书立起来放在桌面上挡住脸,他旁边那位更不用说,奋笔疾书得草稿纸都快冒火星子了。
李一禾皱皱眉,想着应该是幻觉,又低头继续学习。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陈钧朋友的题终于做完了,他面带喜色,打算把陈钧的拿过去对答案,手都伸出去了,才发现对方只做了一半,而且紧皱着眉,脸色凝重。
这套卷子有这么难吗?能把堂堂第一为难成这样?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要知道陈钧在他们班可是有着刷题狂魔的尊称的,别人做一套卷子的时间,他能做两套有时候还不止,更何况今天他们两个做的是一样的卷,他感觉难度一般啊。
酝酿良久,刚想开口问,陈钧站起来了,“我去下卫生间。”他说。
这一去,过了十几分钟也没回来。
李一禾正学的如火如荼呢,中途还抽空给苏滕批改了一下数学。数学学完是化学,前脚把教辅书拿出来放到桌上,后脚不经意往外面扫了一眼,李一禾脸色一变迅速低下头,还用手放在额头挡脸。
苏滕察觉异样,“怎么了,见鬼了?”
“比见鬼还吓人,刘主任。”李一禾头越来越低,简直恨不得把头藏进桌子,可就算是这样,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主任径直推门进来了,还左顾右盼的,一看就是有目标的在找人。
苏滕也看到了,但他不懂李一禾干嘛这个反应:“刘主任就刘主任呗,有什么好怕的。”
李一禾没空跟他多说,一边侧过身一边悄咪咪地收拾东西从凳子上挪开:“你不怕我怕。不行,我得躲躲,不能让他看到我跟你待在一块儿。”
清者自清的话说再多遍有什么用?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在,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还不如直接躲开,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
苏滕眼看着李一禾落荒而逃,又扭头透过栏杆看一楼的刘建业。
这下可好,直接对视上了,刘主任连迎上来送菜单的店员都顾不上了,直奔二楼而来。
到了苏滕面前,刘主任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是苏滕啊,在这里学习?”
苏滕点头,还像模像样地挪开双手让他看桌上的书和试卷。
刘建业环顾了一下四周,“老师接到匿名举报,说这里有早恋的一中学生,你看到了吗?”
苏滕面露困惑:“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没看到过啊,跟您举报的人有说那两个早恋同学的名字吗?”
被问的人正了正脸色,“那倒没有。”
苏滕就笑了:“刘主任,您别怪我没提醒,我觉得吧,您很可能是被对方恶作剧给骗了,让您白跑一趟,捉弄您呢。”
他这煞有介事的样子,并没唬住刘主任,对方好像已经认定了什么事实一样,把苏滕看了又看,试图从他身上发现点儿什么。
你猜怎么着,还真让他发现了——“你桌上两份蛋糕和两杯饮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言下之意,另一个人呢?
苏滕还没回话,刘主任又紧接着道:“别跟我说他去卫生间了,那老师就要等在这里看看,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了。”
苏滕持续假笑:“老师,您误会了,哪儿有另一个人啊,这都是我一个人吃的,我个子高胃口大。”
刘建业一脸「呵呵,编,你再接着编,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不是他老古板爱管闲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智正是半熟不熟的年纪,尤其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女生更容易被苏滕这种学生骗到,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她和苏滕之间到底是不是自愿,作为学校的教导主任和老师,他都有责任和义务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尤其还是在学校附近。
他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没办法在接到举报后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女生误入歧途。
苏滕要是能听见刘主任的心里话,估计恨不得五体投地大呼清汤大老爷明鉴了,他是学习差爱打架不假,可也从来没有做过祸害女孩的事,怎么到了他们老师眼里,他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淫.魔了?
看从苏滕这里套不出话,刘主任也不浪费时间跟他在这儿耗了,直接往旁边的阅览区走。
阅览区的尽头再左拐经过一个长走廊,就是卫生间,李一禾就躲在拐角墙后,时不时探头看一下情况。
当她发现刘主任往这边走了,赶紧扭头就想往卫生间躲,可偏偏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店里仅有的两个单人卫生间都反锁了,里面有人根本就进不去。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刘主任越走越近,马上就要走到拐角这里,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的及地窗帘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带了进去。
刘主任走过来,只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走廊,卫生间的门也显示有人,停留几秒,就转身离开了。
第43章 心情那么好 “卫生间里有什么啊,去一……
窗帘里, 李一禾惊魂未定,眼睛瞪得大大的,被拉进来时下意识的呼喊声被一只大手捂住, 对方另一只手的手指还贴着嘴唇示意她噤声。
她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发出声响引来刘主任怀疑,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刘主任已经走开了, 李一禾把陈钧捂她嘴的手扒下来,用气声质问:
“陈钧?你怎么在这儿?!”
陈钧面色淡淡地转过身, 垂下来的手不着痕迹地握了握,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点残存的温热。
“看风景。”他说。
拉住的窗帘后面, 是一个半圆形凸出去的小阳台,大概可以容纳两到三个人, 从这里眺望, 可以看到大半个商业街的街景。
但是从里面的走廊看,还真看不出来窗帘后面别有洞天,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窗户。
——不愧是这里的常客, 连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摸的这么清楚。李一禾忍不住腹诽。
随即, 她又察觉到异样:好像从刚才开始,她和陈钧就离的太近了,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衣服被洗得很干净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儿;空间虽然狭窄, 好歹有一点余地,她刚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钧狭长的眼就扫了过来。
“你刚才……干嘛要帮我?”李一禾垂着眼帘,脸色不自然地问。
这话乍一听,她都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人家救她狗命, 她还要上赶着质问人家为什么要救,可她也没办法不问,陈钧那么讨厌她和苏滕,他们被抓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出于什么动机什么目的帮她呢?
这么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让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你这么害怕刘主任误会,不就是因为当初我说了那些话,事情因我而起,再不帮你我会良心不安,”他顿一下,仿佛生怕她会误会似的,又说“……没有下次了。”
原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李一禾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弧度,转瞬即逝。
既然这样,事情解决了话也说清楚了,就没什么继续藏在这儿的必要了,李一禾转身要走,胳膊又被拉住——
“去哪儿?”陈钧眉头微皱,“刘主任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找不到人一时半会儿他不会走的,你现在出去,只会被他抓个正着。”
“好,我不走,那你走?”李一禾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有点过分。
陈钧却没有她预料中的不爽或生气,脸色还是很平静:“走不了,我还要在这儿看风景。而且,我可不知道我出去以后碰见刘主任了以后会不会说错什么话,毕竟我跟苏滕不对付,我也没必要一直帮你们遮掩吧?”
威胁她?
心里再忿忿不平,李一禾还是很没骨气地堆出假笑,赶紧改口:“好了好了,那你别走了,就呆在这儿吧。”
说着,她又扭过去,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时刻观察着敌情。
或许因为太紧张,李一禾这次没发现旁边有道目光一直在追随她,流连的视线在她回头被发现的前一秒又立刻移开了。
刘主任在外面守株待兔了多久,李一禾就在这儿藏了多久,偏偏陈钧也很不识时务地待在旁边,一丁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只能找个草稿纸席地而坐,靠着墙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题。
有时候脖子酸了抬头转一转,陈钧还在扶着栏杆眺望窗外的风景呢,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就那么几栋楼几棵树,时不时来几辆车,能值得他看这么久都舍不得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霸的心思你别猜。
又开始一心两用了,李一禾狠狠晃了两下脑袋强迫自己专心,余光看到陈钧转身走过来,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刘主任好像已经走了,出去吧。”他说。
李一禾站起来,结果因为坐的太久又起的太猛眼前一黑,她一个趔趄差点没往旁边倒下去,又手忙脚乱扶住身后的墙站稳。
但也只黑了一下,眼前的一切立刻又重新变得清晰,所以她来得及看到,陈钧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来、看她站稳以后又立刻缩回去的手。
因为他的靠近,那股淡淡的气息又出现了。
她忽然觉得,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
这次回来,陈钧的脸色变得好多了,甚至还有一丝残存的笑意。
朋友乐了:“卫生间里有什么啊,去一趟心情那么好?”
陈钧一下子敛没了笑意,又变得淡淡的:“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对方摇摇手指头:“我不可能看错,你刚才明明就是在笑。”虽然笑的不明显就是了。
已经不笑了的某个人似乎也后知后觉,嘴角下降了两个像素点:“就算我真的笑了,又有什么奇怪的?我平时也经常笑啊。”
“不一样,你平时笑的很假你知道吗?每次的弧度都差不多,嘴巴在笑,眼睛还是死的;”朋友辩解,“……但是这次,嘴巴笑,眼睛也跟着笑了。”
虽然学校里的女生都看不出来还觉得那样的假笑很温柔,但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所以他才一下子看出来,陈钧心情变好了。
陈钧脸上露出一丝怔忪,然后那些柔软和愉悦的情绪一瞬间消失了,他眼神重新变得冷硬,面无表情地坐下来,低声地重复一遍:“我没有,你看错了。”
他没有,他也不会这样。
像李一禾那种虚伪势利、懦弱又自私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她就心情好,还笑?
绝对不可能。
他永远不会原谅她,永远。
痛苦的记忆会让人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东西,比如陈钧重生以后,这是第二次在心里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是他初次发现端倪,怀疑李一禾也是重生的那天傍晚。
因为不想重蹈覆辙,像上辈子那样和李一禾产生交集,发现自己的学生证丢失的那一刻,陈钧就决定晚上不回家了,反正就算他死在外面也没有人在意。
李一禾等不到他,应该会把学生证交给附近的人就回去的。他想。
游荡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陈钧忽然听到附近的人议论,说周围最近不太平,拐卖的抢劫的,出事的人一个接一个。
因为这些话,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虽然知道李一禾会平安长大,可现在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改变,万一她就是那么傻,一直等在那里不回家,等到了天黑呢?
两条腿不听使唤,陈钧开始拼了命地往回跑,他告诉自己说,他不是担心李一禾,只是不能继续待在外面了,因为有可能会遇到那些坏人,对他不利。
楼下没人,他家门口也没人,被一股莫名其妙但十分强烈的预感驱使着,他一口气冲上了天台,在楼梯尽头的小房子里,他看到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已经睡着了的李一禾。
或许是奔跑造成的喘息声太大,陈钧没能听见自己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靠着墙平复呼吸,过了很久才慢慢走过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她怎么在这儿。
李一禾有些慌张的站起来,但是没站稳打了个踉跄,陈钧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但这次理智比本能更快,他攥紧拳头克制住了。
后面的事和上辈子一样,但陈钧想不通的是,李一禾为什么要来天台?这辈子他明明没有坐在天台栏杆上,她没有理由、也不应该会想到来天台找他,还固执地等了这么久。
他问出口,对方的表情明显变得古怪,一看就是在撒谎,最后还说漏嘴了:“那我还不是怕你会……”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陈钧已经猜出来——她怕他会跳楼,怕她把学生证留在这里离开以后,迟来的他会独自一个人跳下去。
李一禾当然不会未卜先知,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她没死。
不,应该说她死了,但和他一样重新活了过来,又回到了以前,所以她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这样一来,他所有的困惑和不解都说得通了。上辈子他们真正开始产生纠葛是从天台的事开始,在这之前,她没有为了他和杨帆吵架,没有在杨帆把他叫到西楼群殴时赶过去,更没有平白无故给他写什么纸条、送什么伤药。
陈钧只觉得可悲,可笑。
在此之前,他对这辈子的李一禾虽然还带有上辈子的怨恨,但想到时空错位下,眼前的人还没有伤害过他,所以一直压抑着恨意。
那现在又算什么?
他自以为重新活过,可面对的竟然还是曾经那个李一禾吗?
陈钧僵在原地,以至于没发现李一禾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等他回过神来,夜色昏黑,楼下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一直攥紧的双手松了又紧,他最终还是转身下楼,像回来时那样一路飞奔,直到看到那个孤零零地走在路边、因为害怕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再加快脚步的身影时,才慢了下来。
陈钧将自己隐在绿化带旁边,路灯无法照到的黑暗中,与李一禾保持着几米的距离;她走,他跟着走,她停,他也跟着停,旁边有人经过,他比她还要警惕,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就这么跟了一路,直到她走到明亮、人多的地方,他仍然驻足在黑暗中,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才转身离开。
这当然也不是担心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走向而害她出事而已,他想。
他才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
第44章 初雪 “在初雪这天堆出一个雪人,就可……
温度骤降, 早上出了门上学,一呼气就能看见一大团白雾。
连风都是冷冽的味道,李一禾缩着脖子把围巾裹紧。但还是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太凉, 连嗓子都开始有些不舒服起来。
好在教室里还是暖和的, 学校早早就开了暖气,热水房里也有热乎乎的水。在杯子口吹了吹然后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水润了嗓子, 李一禾埋头继续预习上午的课。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冲锋衣外面套着羽绒服的苏滕有气无力地在旁边坐下来。书包往桌子里一塞, 人就趴桌子上了,看起来困的跟狗一样, 一动也不动。
李一禾头都不抬,“昨天给你布置的卷子拿给我, 还有单词, 默写了吗?”
苏滕发出一声怪腔,苦哈哈地坐直身体,从书包里摸出一堆乱七八糟跟垃圾一样堆在一起的卷子, 抽出其中一张, 又翻啊翻,找出一个笔记本, 然后一起放在李一禾桌子上。
看见这一幕,教室后排的周元早就见惯不惊了。第一次知道大哥还会好好学习完整地做完一张卷子的时候他是很惊讶, 现在就算苏滕为了学习游戏不打、篮球不打,甚至觉都不睡了他也习以为常了。
他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李一禾, 很有手段。
苏滕趴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看着李一禾:“我昨晚写到三点才睡,我要累晕了你知道吗?正值青春期我发育好好儿的结果现在觉都睡不饱, 长不高了你赔我啊……”
“爱学学不学滚,又不是我求你学的,”李一禾面不改色打断他,批改完这一面再翻到下一面,“……但是不学可以,学费不退。”
苏滕的苦笑带点无奈的味道:“你爱钱的嘴脸一定要这么直白吗,就不能委婉一点儿?”
有时候苏滕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贱,李一禾跟他说话都这么不客气了,他竟然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还觉得她愿意教她愿意管他是为他好。
题目和单词都改完了,李一禾懒得再跟他贫嘴,全部递回给苏滕:“有进步,错误率降低了很多,错的地方给你圈出来了,蓝笔的是计算错误你自己改,红笔的难度较高,一会儿我亲自给你讲。”
苏滕接过以后刚想说话,就有人从外面跑进来,脸冻的红通通的但很兴奋,大声喊着:
“下雪了下雪了,快去看,外面下雪啦!”
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一呼百应地炸出了一堆人,外面走廊上马上就站满了。
李一禾和苏滕都没动,但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向窗外看去——今年南安的第一场雪,也是她考上一中后的第一场雪。
泛着白色的薄光,细绒一样的雪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地从天上落下来,在寒冷的地面来不及化开,就被另一朵雪花覆盖了。
校园里各个教学楼都如出一辙,远远地传来了起哄般的欢呼声,为这场初雪。
一上午,李一禾心情都很好,听课的时候也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风雪呼呼,她却莫名有种踏实宁静的幸福感。
雪下了一天一夜,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渐渐小了,但还是没有完全停。
中午吃过午饭,李一禾又接了杯热水,稍微兑了些凉的,温温地喝下去,润润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就难受地发毛的嗓子。
桌上被扔下来一个毛绒绒的热水袋,苏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家里保姆阿姨给我的,我一热血青年用不上,你用吧。”
非上课时间,教室前门就要开着通风换气以免学生缺氧犯困,坐第一排的李一禾冷的发颤,苏滕说完她就把热水袋拿起来了。
不用白不用,正好她写题手冷。
这段时间补课成果显著,至少苏滕已经脱离了之前文盲的光环(如果文盲算光环的话),不过和李一禾比起来肯定还是差得远,两个人做的题完全都不是一个档次。虽然看不懂,但是苏滕还是热衷于低头看李一禾做题,看她皱着眉头写写算算,然后终于做出来时眼睛亮亮的样子。
周元就是这时候凑过来的。
“滕哥,外面的雪下的老厚了,育英楼前面那个广场好多人在玩雪,你要不要去?”
说到玩儿,苏滕当然比谁都积极,他敲敲李一禾的桌子:“听见了吗,好多人都在那玩儿,一起去呗?”
李一禾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上午一直在不通风的室内坐着,她头确实有点昏昏沉沉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去活动一下说不定更有精神。
育英楼前面的广场平坦宽阔,而且因为没有道路,没被踩的脏兮兮的,也怪不得大家都选择聚在这里玩雪。
用简易的纸板滑雪的,堆雪人的,还有你追我赶打雪仗的,确实热闹非凡。
苏滕是个自来熟,追捧者也多,不一会儿就跟人打成一片了。虽然认识的人没几个,但气氛高涨,周围的人都莫名变得很热情,李一禾就混进去也滑了雪,团吧团吧雪球砸了几个人。
玩儿累了,她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空地开始堆雪人。
育英楼其实就是重点班的楼,但是相对楼前广场的热闹,这栋楼则显得安静太多,虽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走廊栏杆那儿看热闹,但大半的人都坐在开着灯的教室里学习,教室门也紧闭着,仿佛和室外的喧闹是两个世界。
一班也是一样。
大老远从放牛班过来的魏可站在一班窗外,朝方以然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玩儿。方以然用口型让她稍等一下,然后走到陈钧身边。
“外面有很多人在广场玩雪,要不要去看看?顺便也休息一下。”她小声问。
陈钧摇头,“不去了,没兴趣。”
方以然还想说什么,余光看见魏可隔着窗玻璃又朝她挥了挥手,她欲言又止,只好先走了。
外面确实热闹。
虽然门窗都关着,但还是能隐约听到声音,陈钧往外看了一眼,下意识去拿水杯的手一轻。
没水了。
热水房在一楼,他走出教室,穿过走廊上稀疏的人群,然后不经意地一瞥,看到角落里一个戴着红围巾的雪人。
漫天的雪白中,那抹红色格外扎眼。
一双戴着毛绒手套的手在雪人身上拍拍拍,然后从雪人身后探出头来,围着雪人转了两圈,好像发现哪里不够圆,她就跪在地上捧了雪又补上去。
“在初雪这天堆出一个雪人,就可以实现愿望。”陈钧脑子里忽然传来这句话,还有对方说起这话时,哭得抽抽噎噎的难看样子。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站到栏杆前,像走廊上其他人那样,静静地看着广场上某个地方。直到李一禾那个大雪人基本完成,她旁边的苏滕走过来,往雪人身上插两个扫把,两个人面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陈钧眼神一暗,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是要接水的。他转身下楼,再上来时没往广场的方向看。
插了扫把又找了两块圆形石头当眼睛,苏滕一扭头才发现李一禾蹲下了,脸和鼻子都红彤彤的,但是嘴唇却没什么血色。
“怎么了?”苏滕问着,手背碰了下李一禾的额头,这才发现她头很烫。
“你发烧了?!”
李一禾咳了下,嗓子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没事,应该就是刚才玩得太高兴出汗了,我歇歇就好了。”
“什么玩得太高兴,你发烧了你知道吗?”苏滕的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还带有一丝可疑的焦急,“不行,你别在这儿待着了,这么冷对你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走,我陪你去医务室。”
苏滕这倔驴一发话,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李一禾被带到医务室,值班的医务室老师就看了一眼,“肯定是发烧了,先量一下体温,看烧到多少度。”
过五分钟,体温计上的水银线飙到了38.9度。不仅如此,看李一禾一直咳嗽,对方又看了看她嗓子,说是发炎了。
“我给你开了退烧消炎药和病假单,回家休息一到两天吧,今天下午再量一次体温,如果烧还没退,就要去医院了。”老师说。
苏滕手快接过药和单子,“你家里电话多少,我让你家人来接你。”
开玩笑,就算要给家里打电话也得用学校的公用电话啊,让苏滕打她还要不要活了,更何况——“他们都上班呢,打了也没人接,就算能联系上也没办法赶过来,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行。”李一禾有气无力地回。
苏滕眉头一皱,“你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你回去吧,顺便帮我跟罗老师请个假。”说完,李一禾把药和单子拿走,自顾自出去了。
没走多远,身后苏滕追上来,“不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我跟周元发信息了,让他帮我们请假。”
…………
苏滕让他家的司机小唐来接送他们的。
李一禾烧的头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有力气,苏滕家的车一看就很舒服,她没再推辞。
路程有些远,到家的时候李一禾都快睡着了,她一边开车门,一边冲苏滕摆手:“谢谢你送我回来,赶紧回去上课吧。”
话音才落,眼前就落下一片阴影,“我不想回去,上课上的心烦,反正周元替我请假了,趁这个机会逃课休息一下。”苏滕说。
懒得管他,李一禾没接话上楼,走了两步发现苏滕跟在她身后。
她皱眉转身,“跟着我干什么?”
他要逃课就逃课,别告诉她他还要去她家里。
仿佛看出李一禾心中所想,“你家里没人,你又生病了没法照顾自己,我帮忙照顾你一下,省得你死在家里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李一禾气笑了:“我谢谢你,发个烧而已我还不至于死家里,我求你别咒我了行吗?”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苏滕这会儿脾气好的出奇,说话间已经拽着李一禾上楼,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也没同意呢,对方已经带着她站在她家门口,等她拿钥匙开门了。
“等等,”李一禾又发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具体位置?”
苏滕有点不好意思:“刚开学那会儿,我想知道你上学通勤要跑多远,老师让填个人信息表的时候,我就偷偷看了你的。”
有病吧这人。李一禾真无语了,赶紧开门进屋,苏滕还想跟进去但被她一把挡在门外。
虽然他脸上的担心不像假的,李一禾还是用力把苏滕扒着门的手掰掉了:“我是发烧了不是脑残了,家里没人还让你进,除非我活腻了没事找事。”
说完,“啪”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差点儿没砸到苏滕的鼻子。
第45章 谁跟你是朋友 “那你许了什么愿?”……
喝过了药, 李一禾脑袋越来越沉。她也没力气往房间走,直接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做了个很久远的梦。
那会儿刚毕业一年多, 和第三任男朋友在一起马上三个月, 三个月纪念日那天, 还正好是圣诞节。虽然工作很忙,李一禾还是起了个大早化妆试衣服, 因为和男朋友约好了过节。
部门主管一如既往地苛刻,鸡毛蒜皮的小事被用来狠狠训斥她, 又拿转正的事威胁,临时要求她加班;医院打来电话说妈妈的病情又恶化了, 不容乐观,而且也该缴费了;因为晚上加班, 她不得已央求男朋友等她一小时, 对方只冷冷地甩来分手两个字。
电话再打过去,已经被拉黑了。
她记得她挺喜欢那个男生的,对方各方面条件不错, 两个人感情也还算稳定, 上星期医院还说妈妈的病情稍有好转——她以为苦日子过去了,生活在一点点好起来。
但原来根本没有。
李一禾手脚冰凉, 强撑着独自一个人在工位上加班到很晚,然后去预定好的、已经付过了钱的餐厅吃饭。周围都是情侣或一家人一起吃, 热热闹闹地庆祝着红绿相间的圣诞节,她一个人安静地躲在角落里, 一边掉泪一边吃,眼泪拌饭吃了一大碗。
快吃完的时候,餐厅的玻璃幕墙外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 餐厅里面的人兴奋起来,嚷嚷着初雪啊许愿啊全都凑过去拍照。
李一禾根本没有心情,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出门走到候车区打车。平时她都是坐公交或者地铁,但那天太晚了,而且餐厅距离公交车站和地铁站也很远,最后一班已经赶不上,只能打车。
输入上车地和目的地,打车软件提示附近某主要路段堵车,而且恰逢节日打车的人多,总之就是要等。
雪越下越大,她等啊等,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头上都覆盖了一层雪,也没打到车。旁边等车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她自己。
职场情场双双失意,连一辆车都打不到,还没人接。倒霉鬼李一禾又累又冷,快没电的手机也不敢玩,只能蹲到路边绿化带里玩雪。
那里已经落了一层积雪,不算太厚,她勉强堆了个到膝盖那么高的小雪人。
快堆好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以及纷纷扬扬的鹅绒雪。那时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只差一点儿就要孤零零地冻死在那个大马路上。
司机降下车窗,好像是个年轻男人,她看到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但光线昏暗看不清穿着。
“要打车吗?”他问。
风雪呼啸,李一禾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听得到说了什么。
看起来是辆好车,怎么会沦落到来开出租?她心生一丝疑虑,但从头到脚的僵冷不由她犹豫,李一禾记了车牌号发给桑白,说自己每十分钟会发一次信息,三十分钟后会给她打电话,如果有意外情况及时报警。
做完这些,李一禾才上车。
她坐到后座,关上车门,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虽然湿冷的衣服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比起刚才天寒地冻的好多了。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她想。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手机就响了,收到一条来自人事的新消息——
「你明天不用来了,章总亲自把关绩效考核,说你业务能力不达标,你被开除了。」
眼前一酸,再也绷不住的李一禾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往屏幕上砸,她把那条消息翻来覆去地看,又去工作群点开主管的头像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徒劳,她最终只是息灭了手机。
老天爷并没有眷顾她。
一开始是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小声哭,兴许司机听到了觉得她烦,把音乐声调的很大,哭声被压住以后,李一禾再也控制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路程过半,车停下来等红灯。
李一禾哭够了,她把眼泪擦干,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不再哽咽,跟司机解释:“不好意思啊师傅,我就是太难受了才这样的,我不是神经病。”
男人没回头,声音压的很低:“没事。”
两两无言,但音乐声小了很多。
车子再启动,一片静寂中对方忽然冷不丁地开口:“你刚才在堆雪人吗?”
李一禾怔了一下:“……嗯。”
“很可爱。”他说。
“谢谢。”李一禾又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又哭又笑的,那副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看。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在痛苦难熬的生活中,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但带着善意的陌生人,她第一次萌生了一些倾诉欲。
“在初雪这天堆出一个雪人,就可以实现愿望。”她接着那个话题往下说。
司机也很给面子:“那你许了什么愿?”
李一禾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许愿明年我能白得二十万,这样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上班了。”
最重要的是,妈妈做手术看病的钱也有着落了。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又或许没有。
周围在这时突然变得很吵,李一禾的意识开始模糊,然后她就醒了。
睁开眼,还是她家熟悉的客厅,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明亮的光线透过雪面照进屋里来。
那些很吵的动静越来越剧烈了,李一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声音好像是从她家门口传来的,穿上拖鞋一路小跑到玄关,她猛地拉开门,就看到地上正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听见开门声,俩人齐齐抬头——
躺在地上努力用胳膊挡脸的是苏滕,骑在他身上、恶狠狠地马上就要挥出下一拳的,是李一舟。
李一禾皱着眉闭眼,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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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一禾关在门外后,苏滕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离开,他去附近晃了一圈儿,买了些吃的和补品,又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他敲了两下门,没人来开,想起医务室老师说开的药里有安眠成分,李一禾可能喝了药睡着了,他也不敢再用力敲,就蹲在门口,打算等她醒了再给他开门。
好巧不巧,李一舟的学校也因为雪天路滑让他们提前放学了。他一到家,还在楼梯上就发现了他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苏滕。
本来就有仇,这下还了得?
根本没给苏滕开口解释的机会,新仇加上旧恨,李一舟一拳头上去,直接把苏滕揍得倒地不起了。
苏滕没还手,全程就只是尽力防守加胳膊挡脸防止李一舟给他打破相了。李一禾听到的吵闹声就是他嚷嚷着让李一舟住手说他误会了,可惜李一舟不听啊,任他叫破喉咙,也还是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
这会儿三个人已经都在客厅坐下了,听完来龙去脉,李一禾叹口气,“所以你干嘛不走呢?你之前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家里人看见你肯定会觉得你不怀好意啊。”
苏滕瞪大双眼一脸委屈:“我不怀好意?你见过谁不怀好意要带一堆补品和吃的去干坏事的?我六月飞雪啊。”
说话间,他还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呲牙咧嘴地捂了下,又给自己打圆场:“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就当是之前我纵容赵磊打你弟弟的报应吧。”
李一舟冷眼看过来,一脸嘲讽:“你还好意思提赵磊?”
差点没被李一舟一个眼刀杀死,苏滕也有点心虚起来:“是,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说到底那不也是误会吗?是赵磊骗我,说你在学校仗着成绩好搞特权欺负他弟弟,我被蒙蔽了才那样对付你的啊。再后来我知道这事是他们兄弟俩做的不对了嘛,是他们先欺负你还恶人先告状的,所以刚才你打我我都没有还手。”
李一舟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茬。苏滕好声好气赔罪解释还是碰了一鼻子灰没得个好脸,也有点儿下不来台。
还是坐在他们对面的李一禾:“好了好了,别说了,喝完这杯水你赶紧走吧,东西也带走,我无功不受禄。”
苏滕扁着嘴小声嘟囔:“来都来了哪儿有拿回去的?再说咱们不是朋友吗,那朋友生病了我带点儿东西来看望天经地义的……”
等等,李一禾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谁跟你是朋友?”她疑惑地问。
“你啊。”眉头一皱,苏滕回过味儿来:“……你什么意思,你没拿我当朋友啊?”
李一禾:“……”
“……你才知道这事儿吗?”
能不能说点她不知道的。
苏滕的天塌了,他摊开手一脸不敢置信:“那我们这样……算什么关系?”
不是朋友,难不成是仇人??!
哪样了?到底哪样了?李一禾又好气又好笑,指指苏滕又指指自己:“你花钱,我办事,咱俩是非常纯洁的雇佣关系,谈不上朋友,懂吗?”
“咔嚓”一下,苏滕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碎成一片片,然后一片片又碎成了一堆渣渣。
□□和灵魂的双重打击让苏滕伤心欲绝,但人家姐弟俩没人管他,也没空管他,李一舟看李一禾脸色难看,以为她还发着烧,不由得问道:“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吃了药还是很难受啊?”
“没,”李一禾喝一口水润了群干燥的嗓子,“……就是刚才睡着了,睡得太沉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李一禾摇头,“不记得了,梦里感觉很真实,但是一睁眼就忘了。”
第46章 三个男的一台戏 那场面让李一禾忽然有……
下雪路滑, 重点班暂时取消补课,但陈钧还是比放学时间晚了半小时才出来。
路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楼前广场的雪也被玩的乱七八糟, 硬生生趟出了几条小路。走在雪面上, 四周都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个雪人,走过两步, 又折返回来。
雪人身上的红围巾被风吹掉了一半,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脸上不知道是被摸的还是被故意破坏,比起一开始的雪白可爱, 已经变得有些脏乱。
陈钧站在它面前,似乎想什么想出了神, 他抿着唇驻足片刻, 然后伸手帮雪人把围巾重新戴好了。
身上的扫把拿出来,扔掉,脸上脏兮兮的地方被他弄干净, 又补了新的上去, 就这么慢吞吞地重复几次动作,最后终于满意了, 他停下来,捧着雪人的脸仔细端详。
眼前好像又浮现了那个围着雪人走来走去, 在它身上拍拍,又从后面探出头来的身影。
因为耽误了这一会儿, 陈钧比平时出来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小唐看见他连忙打开车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下雪苏滕没有骑他的机车, 早上坐车来的,但陈钧上车以后小唐直接就发动车子了。
“下午小滕叫我来过一趟,送他一个朋友回家,是个女同学呢,好像生病了脸色不太好。送完他们,他跟我说傍晚放学不用等他了。”小唐解释。
陈钧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所以就没说话,但转而他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问:“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
小唐回忆了一下,“……圆脸,眼睛大大的,穿的粉白色羽绒服,戴着白色的毛绒手套。”
还真是她。
……都带到家里去了。
陈钧垂下眼睑,没再问了,可胸口却像燃起了一团火,灼烧得他很难受。
小唐发动车子,刚拐过弯,后座传来吩咐:“……先不回家,去那个女生家,接上苏滕。”
“可是……”小唐有些犹豫,但透过后视镜看了陈钧一眼,对方脸色阴沉,他又连忙改口:“好,我知道了。”
从一中到十二槐巷,至少需要四五十分钟的车程,陈钧看着窗外——几年过去,老城区的风景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跨越那条隔断两个城区的南江,再回到这个地方。
进入小巷,又拐过几条小弯路,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小唐打开车门锁,“到了,就是这儿。”。
陈钧下车,仰视着楼上某个地方,眼神阴鸷。
“我去敲门。”说完,他步伐快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身后小唐降下车窗跟他说在几楼,他也没回头。
这边,屋里面苏滕和李一舟又因为刚才打架的事开始斗嘴,李一禾头痛欲裂,两边劝不住,门又被人敲响了。
她去开门,开之前还在心里想这个时间会是谁,脑子里把可能的人想了一圈儿,打开门一看,压根没想过的人出现在眼前。
“陈钧??”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相比于李一禾的诧异,陈钧的表情则平静太多,他甚至歪了下头,往李一禾身后看,好像没发现什么,他又收回视线看着李一禾,“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好歹我们也算是同学吧?”
陈钧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眼神也怪怪的,似乎压抑着怒气,那场面让李一禾忽然有种荒谬的错觉——陈钧好像个过来捉奸的怨夫。
但这种错觉稍纵即逝,因为李一舟和苏滕听见声音也出来了,原本就狭窄的玄关站了三个人,显得更加拥挤了。李一禾也是着急,压根来不及想陈钧过来是要干嘛,只想着赶紧解决这些事,让所有无关人员离开。
她手一抬放到门框上,挡住了里面的苏滕也挡住了外面的陈钧,“进去就不用了吧,你找我有事吗?有事就在这儿说吧。”
这话一出,陈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那团火一瞬间烧光了他的理智。他没看苏滕,但明显意有所指:“怎么,他进你家就可以,我进就不行是吗?”
李一禾一脸问号,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把苏滕牵扯进来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还在那儿做梦呢,要不然这剧情发展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啊?
“不是,”李一禾让他停一下,“陈钧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有事没事?有事你说啊。”
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不要让她猜了,她可是病号啊谁来管管她呢?
陈钧张嘴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呢,她身后的苏滕还嫌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不够热闹似的,又火上浇油:“他能有什么事,别跟他废话了,把门关上让他滚蛋不就行了。”
这话可一点儿也不见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苏滕也是李家人呢,这下不光陈钧冷着个脸,李一禾跟李一舟也开始瞪他。李一舟更是张嘴开大:“你也一样,谁让你来我家的?跟他一起滚。”
虽然不认识陈钧,但他姐不让人进说明不是什么朋友之类亲近的关系,而且李一舟很不喜欢门外那个人看他姐的眼神,像某种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毒蛇。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不高兴了,李一禾最严重,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三个男的一台戏,她真想嘎巴一下晕倒算了。
到这时候,场面已经够乱了,好死不死地,她妈葛夏拎着菜下班回家了。她们家门口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弄得她刚上来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事发突然,李一禾一下子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她赶紧出来,生怕妈妈误会什么,但因为上次陈钧苏滕打架的事,葛夏被叫到学校见过他们,她立刻就认出陈钧了——“哎!你不是那个、那个中考状元嘛?!”
陈钧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成了平时那副特别能欺骗人的温和样子,还朝葛夏笑了笑:“阿姨好,我是陈钧。”
学习好的孩子谁不喜欢?尤其这还是状元,全校第一,葛夏很高兴,浑然已经忘了她上次被叫到学校是因为她女儿伙同别人打了眼前这位:“你好你好,你来这儿是找我们家李一禾的吗?”
陈钧看了李一禾一眼,对方冲他疯狂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陈钧面露迟疑,没有立刻回答葛夏。李一禾就是这时候夹进他们之间,抢过妈妈手里的菜,企图打哈哈把这个事混过去:“哎呀妈,你赶紧进屋吧,都在门口堵着干嘛,进去说进去说……”
不进去还好,一进去葛夏又看到了另一个不该看见的人:“哎!你不是上次那个苏什么……苏滕?你怎么也在这儿?”
李一禾心想:完了。
——开玩笑,就苏滕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样子,白的说成黑的,本来没有的事儿也能被他越描越黑,她怎么放心让他回她妈的话?
苏滕没露怯,好像也忘了上次害李一禾被叫家长的人有他一份,笑嘻嘻地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李一禾眼疾手快地打断了:“妈!他来找我是为了给我送作业的,我生病了请假回家时走得急什么也没带,老师才让他帮忙送的;”说着,她病急乱投医地指向陈钧,“他!陈钧可以作证的,对吧?”
这话一出,葛夏就看着陈钧等他开口,众目睽睽之下,李一禾可谓胆战心惊,生怕陈钧又像上次那样背刺她。
但可能这次心情好,陈钧没有乱说话,表情正常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是这样。”
葛夏回头看着李一禾:“生病了,没事儿吧?”
李一禾心里发慌,但还是努力不让她妈看出来:“没事没事,就是发烧,吃了药已经好了。”
葛夏点头,下一秒发现不对,“等一下,苏滕是给你送作业的,那陈钧呢,也是送作业?”
巧了不是,这个问题李一禾也想问啊!可是现在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刚刚还在那莫名其妙发神经质问她的陈钧会不会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这边李一禾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想借口,那边陈钧已经施施然开口了:“阿姨,我不是来送作业,是为上次的事,来找李一禾同学道歉的。当时是我误会了,我和苏滕之间的矛盾,不应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还连累您也被叫去学校;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和李一禾无关,真的很抱歉。”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李一舟和苏滕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李一舟纯粹看出了陈钧这人的虚伪,苏滕则是因为知道这事早就翻篇了,陈钧绝不会为了道个歉专门跑这么远,他打什么鬼主意他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想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早恋然后回去和老头子告状嘛。
撒谎就算了,为了李一禾安稳度过此劫他可以不拆穿他,可他怎么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还真是随时随地都不忘给自己立品学兼优的人设。
可他们心里这些小九九葛夏不知道啊,她真的信了陈钧的话。本来嘛,她就不太相信女儿会早恋,还和苏滕那种问题学生混在一起,就算真的确有其事那也是苏滕带坏了她女儿,现在陈钧这话说出来,她一下子放心了,看陈钧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打心底里觉得这孩子真是好。
“害,都过去了,阿姨相信你也不是故意的。”葛夏一脸和善地表示理解,也终于不再揪着他们俩出现在她家的事了,还邀请陈钧进去坐坐。
陈钧像看不见余光里李一禾一直在摇头冲他疯狂暗示似的,一句推辞都没有就答应了。苏滕呢,也很没脸没皮地跟着就进去了。
李一禾:“………”
虽然无语,但不管怎么样总算糊弄过去了,她抹了把脑门的冷汗,一脸命苦地走在最后关上了门。
几个人各怀鬼胎地在客厅坐着,葛夏去烧水泡茶了,没人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一舟本来很讨厌苏滕的,陈钧一来,他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不和苏滕作对了,还和他统一战线,两个人都冷脸、恶狠狠地盯着陈钧。
李一禾还在想刚才陈钧的反常,但她发烧刚好脑子还是糊涂的,把她现在已掌握的情报想了个遍,只能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结合陈钧之前的表现,他应该不想她和苏滕走得太近,因为他们以前是同学,她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不好的事了,如果这些事都被苏滕知道并大肆宣扬,对他的形象不利。
所以当陈钧知道苏滕送她回家,他就生气了,过来想一探究竟又被她拦在门外,他以为她心虚,真的在家里和苏滕密谋怎么害他,于是就更生气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就都说得通了。
第47章 妒忌 他那张好看的脸因为不自知的妒忌……
喝完茶唠完嗑, 李一禾以为这俩人终于要走了,谁知道葛夏又来了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啊?”
这话当然是对陈钧而不是苏滕说的,但苏滕是谁啊, 那脸皮比城墙还厚, 葛夏话音才落, 人家就接上话茬:“好啊,谢谢阿姨。”
虽然心里不太喜欢苏滕这孩子, 但葛夏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刚才又知道苏滕买了一堆东西过来, 这会儿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对他摆脸色了,只能顺着他说:“不用跟阿姨客气, 阿姨做饭可好吃了,待会儿可得多吃点儿。”
说完, 她又看着陈钧, 就等着他点头,陈钧这会儿倒是和颜悦色的,也不跟苏滕争了抢了, 等对方说完, 他才说:“那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你能留下来吃饭阿姨高兴着呢……”
苏滕撇嘴,一脸阴阳怪气地学陈钧说话, 但没出声,末了, 还不忘翻个白眼儿。一扭头,他看见李一舟也面色不善地看着陈钧,很明显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苏滕又乐了——看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陈钧的,这不就来了个还没被他害过就开始讨厌他的人了嘛。
苏滕那脑子,哪里想得到什么叫同类相斥。在李一舟眼里,陈钧确实脑子好使,但聪明过头就是奸诈,他觉得他姐单纯善良,不适合跟这种人相处,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他骗。
但李一舟的眼神杀没能持续太久,葛夏说家里来客人了也没什么喝的,要他去楼下买些饮料和熟食。苏滕为了在这家人面前留个勤快懂事的好印象,自告奋勇说要一起去。
俩人一走,客厅总算清静了。
葛夏简单问了几句陈钧最近的学习情况,寒暄以后又笑盈盈地瞥了李一禾一眼:“对了,上次月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们小禾一直没搞明白,老师讲了也一知半解的;正好你在,能不能给她讲讲?你那么聪明,说不定讲得比老师更简单易懂呢。”
陈钧当然不会推辞了,随口谦虚两句然后答应下来,还不忘加了句:“……我记得那道题其实还有另外两种解法,应该比参考答案更好理解一点。”
葛夏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眼里的赞赏藏都藏不住,刚刚还在神游天外的李一禾笑得很勉强:“妈,要不还是算了吧……”
看她这么不情不愿,葛夏佯装冷脸:“快去,别扭扭捏捏的。平时哪儿有这么好的机会,想找人家讲题的人那都得排队,你还不知道珍惜。”
行了,这是铁了心下死命令了,李一禾笑得比哭还难看,慢吞吞地站起来往房间去。陈钧在葛夏示意下,也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李一禾推开门,跟她身后的陈钧说:“我家地方小,没书房,你要是不想单独跟我待在一块儿,那咱俩就去客厅。”
在她身后,陈钧的身形几乎把她牢牢挡住,让他得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在这儿吧,客厅不行,待会儿他们回来了会很吵。”他说,声音有些喑哑。
房间门敞开着,两个人坐在书桌前,李一禾把当初的试卷找出来,和草稿纸一起递过去。陈钧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函数图,然后张嘴就开始假设。
确实和老师讲的解法不同,复杂程度大大降低,连李一禾那脑袋都能听得懂,虽然从教书育人的角度来说可能有点投机取巧,但拿分应试是完全没问题的。
讲完了,陈钧把笔给李一禾,“你试一下。”
李一禾早就跃跃欲试了,按照陈钧的方法解了一遍,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清晰顺利过,最后两步刚写完,旁边讲完题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的陈钧忽然低声问:“苏滕脸上的伤,是你弟弟打的吗?”
李一禾心里啧啧称奇——这都能看出来,陈钧这洞察力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他为什么打他,是不是苏滕做了什么?”说着,陈钧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的躁郁。
李一禾这时候才意识到陈钧想歪了,“没有啊,”她漫不经心地否认,“他俩以前有仇,苏滕纵容小弟欺负他,今天又找上门来,不打起来才怪。”
陈钧脸色稍有回温,但还是不忘贬损一句:“就算没有,苏滕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
李一禾冷笑:“他不是好人,难道你是啊?”
短短两句,毫不客气,瞬间噎得陈钧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他在好心劝告,殊不知因为背刺在前,李一禾早就不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心了,只一味觉得,他不想她和苏滕走的太近是怕她泄露他的过去,说是要给她讲题,其实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偷偷警告她吧?
瞧瞧,还真被她猜对了。
没看出陈钧眼底的隐痛,李一禾又接着说:“行了你也别拐弯抹角的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跟苏滕泄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可以了吧,你就放过我吧,行吗?”
短短几句话,李一禾的不耐烦已经溢于言表。
再怎么骗自己不在乎,陈钧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语气和态度比起刚重逢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她会变成这样又是他一手造成的,为了心中的隐恨,为了报复她对苏滕和盘托出他的过去,为了借助学校和她妈妈的外力把她和苏滕彻底分开,他确确实实诬陷了她。
陈钧又开始难受起来,说不出的难受,一颗心像被吊在半空飘来荡去,又像被放在温了油的锅上细煎慢熬,疼的他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
他可能也生病了,或者气得不清醒了,明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对方更加厌弃他,还是轻咬着牙开口:
“只是口头保证要我怎么信,你以后不准和苏滕走的太近,补课也不行;否则我就跟阿姨说,你私底下给他补课,两个人还跑到咖啡店去,差点被刘主任抓到。”
陈钧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那条隔阂被他亲手撕裂得更彻底,忽然有种病态的畅快感。
就这样吧。
讨厌他,恨他吧,就像他恨她那样。
李一禾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变得难以置信,然后是愠怒:“你讲不讲理了?我都跟你保证了你还要怎么样,我给苏滕补课我招你惹你了这也不让?”
她属实是没想到陈钧居然这么恶毒,这么得寸进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威胁她。但不得不说,陈钧这话真的拿捏到了李一禾的七寸;因为她妈肯定不会同意她给苏滕补课,只会觉得她胡闹,还会影响自己的学习;甚至更糟的,她会觉得李一禾是在找借口想和苏滕约会、早恋。
如果说之前李一禾还能劝自己跟陈钧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那现在她对他真是纯恨了——别的也就算了,他凭什么断她财路啊?
李一禾不知道,她反应越大,陈钧就越恨,恨她,也恨苏滕。
他那张好看的脸因为不自知的妒忌变得微微扭曲,落在李一禾眼里显得更加面目可憎,更离谱的是,都这种时候了,陈钧竟然还笑得出来:
“苏滕那种蠢得挂相的人,你给他补课,他听得懂吗?”
连陈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特别瞧不起苏滕,可就是连他都懒得放在眼里的废物,李一禾都要帮他。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货色都要怜悯,如果她的善良这么不值钱,那为什么当初施舍给他的时候那么吝啬现在却这么大方??
李一禾被陈钧的尖酸刻薄气笑了。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苏滕是笨,特别不好教,智商跟你比起来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他再笨我也愿意教他;”
她顿一下,看向陈钧的眼神彻底染上厌烦:“因为他至少不会像你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不高兴,谁都能被你捅一刀。”
陈钧瞬间气血上涌,他看着李一禾说完后站起来要走,想都没想就跟着站起来想抓住她,但眼前一黑,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虚影。
身后传来□□撞上桌子的闷响,李一禾下意识回头看,陈钧正低头用手撑着桌子,呼吸很乱脸色灰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她忽然有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丝,和陈钧眼神对上的前一秒,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晚饭很丰盛,葛夏做了五菜一汤,这还不包括李一舟下楼买的那堆熟食拼盘,足以见得她对今天的客人有多重视了。
李一禾坐到了她最喜欢吃的芹菜虾仁前面,某些人试探着想往旁边坐,但被李一舟插进去一个椅子硬生生挤开了。
陈钧坐在对面,目睹了这边小小的闹剧,同时也接收到了来自李一舟不善的目光。他微笑着看回去,好像根本看不到这些敌意一样。
吃饭时陈钧碗里的菜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全都是葛夏帮他夹的,李一禾在一旁看着,一边炫饭一边忿忿不平:“妈你偏心,凭什么光给别人夹菜不给我夹?”
葛夏斜她一眼,“你还用我给你夹吗?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先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跟我说话吧。”
陈钧笑着跟葛夏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夹起碗里的芹菜虾仁吃了下去。
芹菜其实是他最讨厌的菜。
但是李一禾很喜欢,一直在夹也吃得很香,他突然就想尝尝了。
陈钧自虐一般细细地咀嚼,然后把讨厌的菜咽下去。
其实还可以,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吃。
第48章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一天半的病假……
一天半的病假结束, 李一禾特意起个大早去学校,把落下的一点点进度补回来。
班里的人来了一多半,苏滕才打着哈欠进来了。书包要掉不掉地挂在他左肩上, 等他坐到凳子上以后就扔到一边, 照例趴在桌上先睡五分钟再说。
等了一会儿, 没人问他要作业和卷子,苏滕睁开一只眼, 看到李一禾正专心学习呢。
这么认真,都把他的事完全抛到脑后了吧?虽然暗戳戳不爽, 但苏滕还是把上次李一禾给他布置的卷子和默写本找出来,然后自觉递过去。
李一禾没接, 头都没抬:“哦,忘记跟你说了, 从今天开始补课就先停了吧。”
苏滕笑嘻嘻地收回手, 以为李一禾在开玩笑,“好啊,正好这段时间我也学累了, 那就放假两天, 咱们两个都歇歇。”
李一禾抬头:“不是给你放假,是以后都不再补课了。”
终于意识到李一禾是认真的, 苏滕笑容僵住:“……为什么?”
怎么好端端地说停就停?
李一禾不易察觉地叹口气,说出那个她早就编好的借口:“因为我没精力管你了。我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学霸, 有时候学习起来很吃力,还要分出时间操心你的学习, 太勉强了。”
谎话还没说完,李一禾的心已经开始滴血——钱啊,她的钱, 全没了,这下真是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苏滕看起来有点无措,“可是……我们不是说好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可以商量啊,如果你觉得忙不过来的话,可以调整补课的时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
李一禾打断他:“不用商量了,你用这些补课费,可以找到比我好的多得多的老师,比我专业比我耐心,也不会像我那么凶。你像现在这样好好学,考到前六百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但这些安慰的话明显没能起到效果,苏滕抿紧嘴唇,抓着本子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几秒,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李一禾更想哭了——为了她的钱。
“没有,你没有做错。”她沉声说。
他没错,她也没错,做错的另有其人。可是对方又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在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她只能先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是没想过偷偷给苏滕补课,可是陈钧那人心眼儿实在太多了,很容易被发现的,那天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小声跟她说,会一直盯着她。她不想冒险去赌这个不确定性,心惊胆战地做了这件事以后,还要害怕他会不会因此记仇而捅到她妈那儿。
工作和照顾儿女已经很累了,她不愿意让妈妈因为她再生气担心。
苏滕没再说话,他哭丧着脸看了李一禾好一会儿,她也没有改口,似乎铁了心要断掉补课。
从束手无策到满腹委屈只需要短短几秒,苏滕只觉得自己的心凉得透透的了。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仔细想想他们相处得也还算不错吧,他还自认和她交情不浅,结果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他了,连一点商量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做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怎么能这样呢??
手里的东西被赌气般扔到桌子上,苏滕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了。
直到上课,苏滕也没回来,甚至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影。罗老师问起来,才发现整天跟在他身边的周元也不见踪影了。
时隔多天,这两位终于又水灵灵地逃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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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李一禾和苏滕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苏滕又开始频繁地逃课,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在教室里,苏滕也几乎不待在他自己的座位上,要么被小弟簇拥着霸占他们某个人的凳子,要么和周元两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
李一禾看出来他在躲着她,也猜到了他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停掉补课的事生气,但她没想过非要跟苏滕和好之类的——本来嘛,两个人就不适合做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也没有和好的必要。
因为李一禾的不作为,苏滕彻底没有了下来的台阶,两个人就莫名其妙陷入了“冷战”状态。
一眨眼,一学期到了尾声。放假那天苏滕也没来,还是周元来了趟学校,把学校发的寒假作业和一大堆套卷收拾整齐,大概是帮苏滕带回去的。
李一禾出于好心,就多嘴问了句苏滕最近怎么样。周元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说他滕哥好着呢,昨天还玩儿了个通宵,不知道有多潇洒。
那他这样说,李一禾就放心了,没再多问一句转身离开。
另一边,周元口中那个所谓的不知道有多潇洒的人,正抱着酒瓶在吧台发酒疯呢。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听见什么狠心啊,没良心啊之类的胡话。调酒师和服务员各忙各的,各个面无表情像看不见这一幕似的。
大白天的,整个酒吧都没人了,就剩这位祖宗。从昨天到现在,闷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喝醉了就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疯话,说累了躺在沙发上睡觉,清醒了又开始了,如此循环。
但是没人敢说什么,因为这是人家老爹的地盘。
周元到的时候,苏滕刚被人搀扶着靠到沙发上坐着。
因为酒劲儿太大,苏滕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周元把他的书包扔过去,才把人惊醒。认出来是他,苏滕努力坐正了身体,脸上和眼尾都染上薄红,神情颓丧,眼神也朦朦胧胧的,平时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剩多少了。
潇洒?潇洒个屁。
周元也自暴自弃似的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后忍不住发牢骚:“我就不明白了滕哥,你们两个一没吵架二没打架的,到底为什么会弄得这么僵啊,就因为她不给你补课了?”
“什么叫就因为?”苏滕愁眉锁眼,还委屈着呢:“那她凭什么那么对我啊?我对她不好吗?我不听她的话吗?她凭什么做事那么绝啊?!”
他赌气躲着她,也是自尊心作祟想让她说两句好话,然后他们就可以和好了,就像以前那样;结果人家倒好,跟没事人一样压根不在乎,还顺势而为直接无视他了,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早等着这一天呢。
周元嘴巴会说,可是这段时间任他嘴皮子磨破,什么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苏滕也还是油盐不进啊,就盯着李一禾对他不好这件事,算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苏滕一手撑着额头闭上眼,周身散发出阴沉的气息,就在周元以为他醉的睡着了的时候,苏滕慢慢睁开眼,盯着眼前某个虚空处:
“给我把赵磊叫过来。”他说。
略微想了一下,周元才想起来这号人,“怎么了哥,找他有事吗?”
都半年多没联系过也没见过面了,周元想不到苏滕突然让他叫人的目的。
苏滕又去倒酒,声音低哑:“你不用管,把他叫来就行了。”
赵磊接电话倒是快,但是离得太远了,半个多小时以后,人才姗姗来迟。
看样子混的比以前好些,穿的人模狗样的,还没坐下就急着跟苏滕打招呼:“滕哥!好久不见了……”
苏滕睨他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是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说着,抬手拒绝对方递过来的烟:“……戒了。”
赵磊赶紧收回去,自己也不抽了,笑的愈发讨好:“我最近还行,在城东的台球厅混了个小经理,都是托滕哥你和苏老板的福。”
苏滕整个人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是好了,但是我可一点儿也不好啊。”
赵磊一听,义愤填膺起来:“谁敢惹我滕哥?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我带兄弟们弄死他。”
苏滕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你。”
“啊?”赵磊一下子懵了。
旁边已经反应过来的周元提醒他:“你还记得李一舟吗?”
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他,赵磊:“记得啊,当初这兔崽子仗着自己学习好欺负我弟,俩人在学校还经常打架,那次在紫荆路的短巷,你们也在场,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昏暗中赵磊没能看到苏滕在一瞬间变得阴狠的眼神——狠狠打了一顿这几个字,一下子就戳到了苏滕的痛点。
他低低地嗤笑一声,然后猝不及防地猛然挥出一拳。
这段时间满腔的怨气和懊悔都集中在这一拳上,可想而知苏滕有多用力,赵磊被打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质问第二拳已经落下来。
苏滕很后悔,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从小到大任性妄为惯了,做任何事都不考虑后果只图一时痛快,时至今日终于尝到苦果。如果当初他弄清楚,没有因为赵磊的谎言就助纣为虐,李一禾会不会就不那么讨厌他,不和他针锋相对,现在也不会不理他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当初那么对李一舟,开学后还那么对李一禾?他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只要想起当初这些事,就一定会把他当成仇人。
所以,李一禾才会突然和他冷战,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赵磊。
赵磊不知道苏滕为什么突然发作,但做贼心虚他能想到可能是当初说谎暴露了,也不敢还手,只是下意识用胳膊挡住头,硬生生挨了好几下。酒吧的人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少有的一两个拉架的也是装模作样,因为知道苏滕有分寸不会真的怎么样。
直到苏滕冷着脸,揪着赵磊的衣领把人拽起来,让他还手——赵磊要打,他更要打,因为和赵磊相比,他同样是个混蛋。
“还手。”
“你不还手,我就让你在南安混不下去,你还手了,你骗我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他说。
赵磊当然还是不敢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要求啊,可是苏滕不放过他,再次破空落下的拳头伴随着厉喝:
“我让你还手!”
比起得罪苏滕,赵磊更想过他现在的好日子,苏东远家大业大,在南安的势力盘根错节,苏滕说让他混不下去,绝不是说说而已。再不敢,他也还是喘着粗气咬牙还手了,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天昏地暗的一场互殴。
一群人上来拉架也没拉住,直到双方脸上都挂了彩,苏滕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临走前,苏滕给赵磊留了一句话。
“过年之前,带上你弟,去给李一舟道歉。”
第49章 来年春天 在她死后的来年春天,陈钧就……
小城的春节和李一禾记忆中的一样热闹, 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距离除夕还有两三天,李一禾和李一舟一起去买了些年货回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客厅传来李文德和其他人的谈笑声。
进去以后李一禾认出那是李文德的几个男同事。
李文德这人人品不怎么样, 但胜在特别会装, 妻子儿女面前,同事朋友面前, 永远一副好好男人的老实样,左邻右舍提起他就没有不夸的。这不, 快过节了,还把同事叫到家里请人家吃饭, 展示他的热情好客。
李文德看见女儿回来了很高兴,“小禾, 来, 跟几位叔叔打招呼,这都是爸爸单位里的同事,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那几个同事谁不知道李文德家里这一双儿女, 学习都很好又乖顺, 甚至大的这个女儿还考上了南安最好的一中,在他们整个单位那都是独一份儿。李一禾说了句叔叔们好, 其中一个人就赶紧开口夸,夸李一禾长得可爱还有礼貌, 又夸李文德有福气会教育,将来肯定跟着两个孩子享福之类的。
李文德被捧得飘飘然, 但还不忘虚伪地谦虚两句:“家里这两个孩子我都没怎么管,都是自己学的,我一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想把他们逼的太厉害。这不,前不久我闺女说想学画画,我二话没说就给钱了,一万多学费是贵了点儿,但只要孩子开心,不就行了。”
“哎呦,老李这教育理念真行,这么贵的兴趣班说上就上了,怪不得人家能培养出来两个好学生呢……”
“真羡慕,我家那臭小子,整天跟个泼皮猴一样不服管教,你让他干什么都行就是不好好上学,我拖鞋都打断好几双了……”
李一禾听的在心里直翻白眼儿。李文德说这话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假装自己没有鸡娃但孩子还是养的很好,表面低调实则炫耀,二是显示自己有钱,给孩子学个画画一万多的学费说拿就拿,没有经济压力。还说什么“家里这两个孩子他都没怎么管”,他当然没管了,辛辛苦苦照顾他们姐弟俩的是她妈啊。
有点犯恶心,李一禾转身就想走,谁知道李文德又接着问:“对了小禾,最近画画学的怎么样了?”
根本没学,但李一禾早有准备,从看过的书里随便找了几段专业术语糊弄他,让李文德听不懂但又觉得她确实学了,不过李文德也不是傻的,这么一大笔钱扔进去,总得看见成果。
“那你画的画呢?”他问,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
“最近都在练线条和基础的明暗,没有画过完整的画。”李一禾接着解释:“我学的太晚了,同一个兴趣班的其他同学,人家都是很早就开始学了,才能独立完成一幅画,我们老师说,这就和跳舞弹琴是一样的,要打好基础,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李一禾的性格李文德是知道的,最近这几年长大了,做事学习都很认真,那么乖巧的人肯定不会撒谎的,而且说的话也很道理,所以她说了,他也就信了。
这时,厨房传来油锅翻炒的声音,李一舟开门进去,应该是帮葛夏的忙了。
李一禾笑了笑,对李文德那几个同事说:“几位叔叔应该还没有尝过我爸做的菜吧?他其实厨艺可好了,做的菜特别好吃,但是平时忙都不怎么做饭,今天你们来了,可得让他露一手,你们也都尝尝。”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纷纷起哄让李文德做饭,李文德其实知道自己厨艺一般,但他正春风得意,还以为是女儿故意夸他让他有面子呢,谦虚了两句就厚着脸皮应承了,高高兴兴跑到厨房,把妻子和儿子都赶出来,说什么也要让大家尝尝他做的菜。
李一禾只是笑,坐在客厅跟那几个叔叔唠家常,说着说着就把他平时在单位的作息时间和人际关系什么的摸了个门儿清。
………
一个假期过去,新的学期开始。
开学第一天,苏滕和周元再次缺席,罗老师和其他老师像是见惯不怪,没有一个人问起他们俩。李一禾倒是想起来,除夕前两天,她妈和李文德出门去亲戚家、只剩她和李一舟在家时,以前欺负过李一舟的赵磊莫名其妙找上门来了。
还带着他那个弟弟赵垚。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们是来闹事没敢开门,隔着门让他们滚否则就报警了,那两人赶紧在门外说什么自己不是来打架闹事的,是来给李一舟道歉的。
后来这两人真的道了歉,透过猫眼看他们走了,姐弟两人才一起开了门,然后就看到门外放的一堆春节礼品。
李一禾当然不觉得赵磊兄弟俩会有这么好,良心发现浪子回头跑过来道什么歉,这种恶人只有恶人能磨的住,当然,谁是那个“恶人”她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但她一直没机会向对方求证,因为苏滕没再来过学校。偶然听邹晶晶在班里说,好像是苏滕的爸爸想让他出国,请了专业的口语家教,把人关在家里不许出来了。
周元倒是隔三差五会来几天,但两个人没什么机会对话,她也忙着学习,时间久了几乎都快忘记有苏滕这么个人了。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
四月上旬,十九班迎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一中学业繁忙,但每一届高一学生都会有一次春季研学活动,俗称春游,每个班地点不一可以自选,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这天罗老师上完课后,在班里放出消息,说春游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了,下周就去,为期2天,跨市研学。
这话一出,整个教室瞬间爆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声,很多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兴奋,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到时候吃什么住哪里之类的话题。
这种兴高采烈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春游当天。所有人排着队来到理实广场,等待那辆专门接送十九班人的大巴车时,罗老师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他们班的队伍前。
陈钧,方以然,还有其他几个很眼熟的,在不远处光荣板上张贴了照片的一班人。
罗怡简单解释了两句,说是一班的班主任旧疾复发,要做手术临时休了病假,但春游的日程不能因为他一个班就耽搁,所以老师们开了个会,把一班的学生打散重组,每个班都分几个人,由其他班的班主任暂时管理。
陈钧他们,就是分到十九班的几个。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属队伍前排的邹晶晶最高兴,很是热络地凑到陈钧和方以然身边,让他们和她站在一起,又把魏可也从后面拉过去,说话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鸟一样。
陈钧看似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出于礼貌附和一句,但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注意力,始终似有若无地集中在余光中某个人身上。
李一禾没看他,因为补课费的事,她现在看见陈钧就恨的牙痒痒,怕自己大庭广众之下会忍不住翻他白眼,到时候再被他那帮死忠粉看见了不好。
没等多久,一辆大巴停在他们班队伍后面,所有人依次上车。
李一禾上车以后就找了个中间靠前的靠窗位置。她没什么朋友,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一般般,在这种场合大家又都喜欢和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一起,这就导致李一禾旁边那个座位一直空着。
她倒没什么反应,没人坐她正好可以放东西了,独享双人座还落个清静,所以一直心情很好地在看窗外风景。
外面没几个人了,陈钧才上车。这时候车上可供选择的空座位没剩几个,但在邹晶晶前面,方以然特意给他留了她旁边的座位。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觉得陈钧肯定会坐在那里。
处在众人视线焦点的陈钧站在原地顿了两秒,然后迈步向方以然走去,却又堪堪越过了她,在大家微微诧异的目光中,坐到了李一禾旁边。
坐最后一排的魏可瞬间皱起了眉,几乎在陈钧落座的下一秒就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方以然旁边,然后坐了下去。
感觉到旁边有人来了,李一禾还微微笑着回头,想跟人打招呼好留下个好印象,看见是陈钧以后立刻笑意凝滞,嘴角下垂,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忍不住腹诽:怎么,又想干嘛?
经历过前几次和陈钧的相处,李一禾对他已经有点应激了,只要看见他准没好事儿,不是被陷害就是被威胁,现在又过来想干嘛?
看看四周,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李一禾就懂了——噢,故意坐她旁边,好让别人都非议她,或者给她树敌,让他那一大帮追求者折磨她对吧?
李一禾闭眼,招呼也没打就又把脸转向窗外了,继续看风景,好像旁边的陈钧不存在似的。
陈钧呢,坐下以后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甚至都没有看李一禾一眼,只是沉默地目视前方,但目光没有焦距。
大巴车发动,向校外驶去,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没什么人在意了,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出远门玩两天的兴奋中,在车上聊天或是隔空喊话唱歌。
一片喧闹中,李一禾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在一摇一晃的轻微颠簸下慢慢有了困意。
越睡越沉,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又回到了她刚死的时候。在那个医院里,她跟随护士的话飘荡到六楼,推开615的门,看到窗外反季盛开的海棠花。
阳光明媚,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进来,落在病床上,她慢慢走过去,想最后看一眼病床上的自己。走近了,却发现躺着的人不是她。
是陈钧。
那个在桑白的描述中脱胎换骨、出人头地,拥有完美人生的陈钧,如今却孤独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面容安宁,浑身插满了管子,心电仪波动混乱无规律,呼吸机也几乎没什么反应了。
她眼睁睁看着心电图上的波折越来越微弱,最终变为一条直线,仪器发出极刺耳的报警声,一群医护人员进来,穿过她的身体去给陈钧做抢救。
她忽然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出了病房门。
李一禾没走,下意识想等等看抢救结果,这时门外走廊的电子钟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显示的时间,不是她出车祸那年。
是第二年的春天,海棠盛放的季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又开了,为首的医生沉痛地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人:
“通知家属,宣布死亡吧。”
李一禾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她一直以为长大后的陈钧过的很好,很幸福,但原来并没有。
在她死后的来年春天,陈钧就去世了。
第50章 酸涩 送出去一个又一个,那当初怎么轮……
李一禾从梦里惊醒,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今夕何夕,愣了好几秒才适应眼前的一切。
身旁的陈钧瞥她一眼,眼神淡淡地, 和她梦里那个濒临死亡, 脸色无比苍白的陈钧大相径庭。
她张张嘴,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巴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 坐在最前面的罗老师站起来,手里拿了个红色的三角旗晃了晃, “同学们,现在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大家依次下车,在车旁排队等候, 由班长为大家办理入住。”
下了车, 一堆人乱七八糟的,班长和老师忙着整理队伍和所有人的信息,人群后面忽然由远及近传来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 一辆越野车开的飞快, 一路带动尘土飞扬的,最后一个神龙摆尾, 稳稳停在众人面前。
副驾和后座的车门打开,苏滕和周元从上面下来, 两人都穿着冲锋衣背着登山包,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尤其是苏滕, 还非常死装地抓了头发。
这个年纪的女生毕竟年纪小,有的看不出苏滕在故意耍帅,凑在一起小声说, 没想到换了校服的苏滕还挺酷,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他长的也挺帅的。
不过不远处的邹晶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她身后两个小跟班你一句我一句:
“苏滕?”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被关在家里出不来吗……”
“陈钧还在呢,他不会又要跟陈钧吵架吧……”
土皇帝的小喽啰们好久没见到老大,这下都一拥而上,簇拥着苏滕嘘寒问暖。苏滕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周元作为他的发言人一一解答其他人的问题:
“滕哥知道你们都出来玩儿,自己一个人被关在家里快憋死了,就跑出来了,找了个有驾照的朋友送的。”
“滕哥他爸一开始是不让,后来也是没招了,妥协放人了呗。”
“酒店的事安排好以后都别走啊,滕哥打电话订了大餐,请大家吃饭。”
罗怡这时候也注意到他们了,走过来问了苏滕几句,不知道他小声说了什么,罗老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册子,让苏滕补签了份免责协议。
隔着人群,苏滕远远地看过来,和李一禾对视后顿了一下,张扬的笑容慢慢敛没,又看到她身后面色冷然的陈钧,他移开了视线。
十九班选的地方是距离市区约四五个小时车程的云脊山脉,酒店在山脉最边缘的山脚下,分三个区域,另外两个地方可以乘坐缆车,约十几分钟就能到。
学校订的房间都在二区,登记完毕一行人坐上缆车,浩浩荡荡往山上去。
每辆缆车坐四个人,李一禾坐的这辆,除了她就是方以然,魏可以及陈钧。她和魏可坐一边,方以然和陈钧坐一边。
嗯……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没人和她一起,被剩到了最后又莫名其妙被方以然招招手收留了。
方以然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不是太亲近但也没有敌意,好像并不在意刚才在车上的事,李一禾松了口气,心里莫名的愧疚消散了些。
放松下来,她心情很好地看向缆车外,眺望远方,山脉的墨绿色轮廓被薄雾笼罩,若隐若现,高耸入云的古树和岩层中,交错着林梢溪流和虫鸣鸟叫。
下了缆车,统一排队领房卡,轮到李一禾,班长看看名单又看看李一禾,表情变得古怪,憋了好一会儿,才叫住她的名字和未来两天神秘室友的名字:“李一禾……邹晶晶。”
李一禾:“……?”
不远处的邹晶晶听到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怎么可能?!琳琳和小颖肯定有一个人跟我一起住的,我怎么可能会和李一禾一起住?”
高原也很无奈,直接把名单给她看:“当时老师说自行分组两人一间,只有你和李一禾没有过来上报,所以最后随机分组就是你们两个一间。”
她那两位朋友在旁边也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然后异口同声:“你没有帮晶晶上报吗?!我以为你要和她一起住所以我找了别人啊。”
好了,这下真相大白了。上报室友的时候人太多太乱了,邹晶晶大概只顾着和陈钧、方以然聊天,以为她两个朋友随便哪个都会帮她报名和她一起住就没管,没想到那两人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不落单直接找了其他人,弄到最后邹晶晶反而落单了。
邹晶晶面如菜色:“这个现在还能换吗?”
不要啊,她不要和李一禾一起住啊……
李一禾也想问呢,但是被邹晶晶抢了先,只好顶着便秘一样的脸色站到一边不出声。
班长摇头:“不行,老师要根据这个名单不定时查房的,还要给学校汇报以保证学生安全,现在换房不符合规定还会给罗老师造成麻烦。”
这个“噩耗”听得邹晶晶有如五雷轰顶,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办呢,这里又不是她家,由不得她撒泼打滚来满足要求。
邹晶晶只能狠狠地拿过房卡,瞪了李一禾一眼后后拽着行李箱去坐电梯了。李一禾叹口气,预感自己这两天可能要不太平了,但还是拖着行李箱跟上去。
双人间两张床,邹晶晶选了右边靠窗那个,看李一禾背对着她收拾行李箱,抿着嘴唇想了又想还是张嘴:
“李一禾。”
被叫到的人回过头,邹晶晶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刚才……刚才陈钧为什么要坐到你旁边啊?”
终于问了,憋了一路差点儿没憋坏吧?李一禾回过头继续收拾东西:“我不知道,坐在哪儿是他的自由。你应该去问他,是他坐到我旁边又不是我坐到他旁边。”
邹晶晶撅嘴:“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对陈钧有什么非分之想。”
手上动作不停,李一禾心里腹诽:好幼稚的话,果然还是小孩子。
看李一禾没反应,邹晶晶又接着说:“……他只能是以然姐的,谁都不能抢。”
听见李一禾“噗嗤”一声,邹晶晶皱眉:“你笑什么?”
没忍住笑出来的李一禾第二次回头:“不是,我以为你喜欢陈钧。”她之前因为陈钧捉弄她,刚才还对陈钧坐她旁边的事耿耿于怀,她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喜欢陈钧才这样的,搞了半天不是?
“我确实喜欢啊,”邹晶晶一脸不以为然,“……不过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但我姐对他是男女生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且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就是除了对方谁都配不上他们的那种般配。”
——噢,还是个cp粉。
方以然和陈钧要是真走到一起,其实可惜了,陈钧那种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神经病,谁跟他在一起谁倒霉。
不过想是这样想,她还没欠到把这话贴脸说出来,要不以邹晶晶这cp粉的战斗力,非跳起来追杀她不可。于是她假装认同地点了点头,邹晶晶终于满意了,也可能觉得李一禾被她震慑到了,她没再说话,暂时放过了她。
收拾差不多了,李一禾出门透气,酒店外面的小路很好逛,参天的树林里还有机敏的小松鼠一下下探出头,路边的小野花也好看,她沿途摘了些野花野草,像中学时候那样,边走边编花环。
一个来回,那个花环也编完了,繁复精致疏密有度,后面还有半圈长柳枝做的流苏,光是拿在手里,就有一种森林精灵的感觉了。
她刚想戴头上试试,迎面碰到出来的邹晶晶。她目光一下子就被李一禾手里那个花环吸引了,从看到的第一时间到两人擦肩而过,她眼睛像被吸住了似的就没移开过。
都走过去好几步了,身后又传来邹晶晶的声音:“……李一禾。”
比刚才在房间里质问她的时候还要不自然,她脸颊甚至泛起了红晕,眼神闪躲声音也特别小:“你那个花环……哪里买的?”
李一禾拿起来,故意在她眼前晃一下:“你喜欢?这是我自己做的。”
邹晶晶的脸上意料之中浮现失望之色,连肩膀都塌了,“哦,那算了。”
这么漂亮,还以为李一禾买的,她也想买一个呢。这下好了,李一禾跟她关系那么差,她连开口要都没办法。
眼看邹晶晶失落得不行了,李一禾也不忍再继续逗她,把花环递出去:“你喜欢的话给你好了,反正我做的很快,待会儿还可以再做。”
小女孩还是藏不住情绪,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然后“嗖”的一下冲过来:“真的吗?!”
“真的。”
自己做的东西受欢迎,李一禾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她其实早就不生邹晶晶的气了,邹晶晶脾气性格很像小时候的桑白,对付这种人她也算有经验。
邹晶晶很高兴地接过去,捧在手里左看右看,欣赏完了,她像是想起什么,重新端起架子:“那个、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样,我买下来吧。”
说着,她腾出手在挎包里摸摸,摸出几百纸币,一股脑塞进了李一禾手里。
这个确实无法拒绝,是她主动给的李一禾就大大方方地收,邹晶晶重新板起脸,但语气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
“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野营?那儿有一条小溪,溪边的空地很适合看星星。我已经跟罗老师说过,她也同意了,只要在规定时间回来就可以。”
邹晶晶嘟嘟囔囔:“我看……你也没什么朋友嘛,一个人怪孤单的,不如一起出来玩儿。”
李一禾笑了一下,就在邹晶晶以为对方还在记着以前的仇要拒绝她、赶紧给自己想了个台阶打算下的时候,李一禾开口了:
“好啊。”
………
这一幕被坐在酒店三楼观景露台上的陈钧尽收眼底,他已经默默坐了很久,面前桌上的一杯水快要见底了。
李一禾还是那么喜欢做花环,只要身边有野花野草,她闲着没事干就会做,见过的人大多很喜欢,不用多费力就能跟她要走;甚至有时候她还会主动送人,比如以前的桑白,比如现在的邹晶晶。
初春的风带着暖意,吹的人有些烦躁,但他就是不回去,任由暖阳照得心里那股无名火越来越旺。
在这段时间里,陈钧眼睁睁看李一禾出去逛了一圈儿,回来手里又多了一个花环,这个没有上一个精致,也没有柳枝流苏,但还是很漂亮。
有一个男生从外面回来,小跑几步追上她。陈钧认得,好像是十九班的班长,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李一禾就笑着把那个花环给他了。
陈钧冷笑——送出去一个又一个,那当初怎么轮不到他头上。
水杯被端起来一饮而尽,没有味道的白水也喝出了酸涩。
跟李一禾分别以后,高原拿着花环回房间,电梯门打开,他看到独自一人的陈钧。
高原赶紧打了个招呼,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根本不认得他或者懒得理他,但没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陈钧竟然那么平易近人,也跟他打了招呼然后指了指他手里的花环:
“这个很漂亮啊,是你自己做的吗?”
“噢,不是,别人送的。”高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样啊,”陈钧微笑,然后“好心提醒”道:“这花应该是在酒店外面那条小路的路边摘的吧,那些很可能不是野花,是酒店种的,如果被他们看到你们偷摘还做成花环,那就麻烦了。”
高原被他唬住,有些慌了:“啊……我不知道啊,这是别人给我的……”
陈钧伸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给我吧,我正好要出去,找个离酒店管辖范围远点的地方帮你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