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纵容
一贯对弟子纵容的薛教练都皱起了眉头,试图劝阻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成套动作,我准备回去以后再请体育学院的教授重新设计。现在,咱们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
周小曼急了,旅途中脑海里出现的想法喷涌而出,她压根就压制不住:“教练,你看我球操中间是不是太单调了,一直就是满场飞。我觉得可以加上一个抛球,前软翻,用背把球夹住。这样我的动作就不再那么死板了。而且,这边刚好是一个低音,身体动作随着音乐的起伏而动,更自然。”
领队头痛不已,连忙道:“这个主意非常好。但是马上就要比赛了,这时候临时改动作,实在不合适。要不这样吧。咱们这次比赛先用原先的那套操,等到回国参加全国大奖赛时,你再上新动作。”
薛教练几乎要火冒三丈。全国大奖赛也就是十一月底的事情。这时候把孩子的心勾野了,到时候他是不用再承担风险了。风险全部由她们南省省队接了。
林医生却笑着问周小曼:“怎么突然间有了这种想法?”
周小曼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这几天集训的时候,每次我跳球操,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昨天上了车以后,我在脑袋里做成功动作模拟,就更加觉得别扭了。然后突然间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自然而然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薛教练眉头还是没办法舒展开,艺术体操是相当严谨的一项体育项目。成套动作轻易更改的话,相当冒险。在脑袋里操作是没问题,可贸贸然运用到实体上,搞不好运动员就得受伤。
周小曼坚持道:“没关系,我能行。我只要跟着我脑子里的人做,肯定能完成。”
薛教练苦口婆心道:“那你是看谁做的这个动作,要模仿人家呢?”
周小曼脱口而出:“我自己啊,我总有要站在世界大赛领奖台上的一天吧。现在的成套,肯定上不了世界大赛。”
整个代表团都鸦雀无声了。混血小哥奥古斯汀却激动地赞美周小曼实在是太酷了。
薛教练苦不堪言,他还酷(裤)呢,她都要挂(褂)了!原先还怕周小曼太过于谨小慎微,对自己的天赋没概念。现在她是知道了,这孩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临近比赛前夕,她居然要换成套动作!
周小曼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临阵换成套对运动员来说更是致命一击。
可是她也没办法,现在她脑袋里的球操成套已经这样成型了。如果现在再强行让她继续原先的动作,她害怕自己到时候在场上会混乱,甚至身体跟脑子不同步,会摔伤了自己。
林医生沉默了片刻,笑着说了句:“要不,下午我们过去练习的时候,让小曼试一试吧。不然她永远也没办法死心。”
领队这才松了口:“小曼,咱说好了的,就试验一次。如果做不到,咱们还是按照老动作来。”
薛教练连连叹息,连美味的鲑鱼吃在嘴里都食不知味了。
午饭后,大家回房间稍休整了十几分钟,拿东西上厕所做准备。薛教练叹了口气,摸了摸周小曼的脑袋:“非要这个时候换动作?”
周小曼点点头,老老实实道:“我现在脑子里球操就是这样的,换成其他任何成套,我都觉得别扭。”
林医生安慰薛教练:“算了吧,让孩子试试。不然到时候身体不听脑袋指挥,容易出大乱子的。”
薛教练这才无奈地点点头。她只能自我安慰,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你非得用一般人的标准去要求她,反而是限制了孩子的发展。
训练场馆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不远,不用车子,步行过去也就二十分钟。刚好给了食物消化的时间。
大约是周小曼的“酷”引起了奥古斯汀的好奇,领大家去训练场地的路上,混血小帅哥一直跟在周小曼的身边,好奇地打听她的情况。
看到了奥古斯汀本人,周小曼才知道为什么白种人不容易分辨出黄种人的年龄,黄种人反之亦然。人高马大看上去起码是个大学生的奥古斯汀,原来也就十五岁,在巴黎当地一所中学读书。他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对艺术体操充满了兴趣,才主动报名来当志愿者的。
奥古斯汀一直夸奖周小曼实在太有个性了。在小帅哥眼中,比赛就应该惊险刺激。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那是在太无趣了。
周小曼识相地没有接奥古斯汀的话。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实际上给整个团队都添了麻烦。只是,她的身体仿佛自己会说话,并不是由她自己完全控制。
训练场上已经到达的队伍并不多,显得颇为空旷。大赛的音响设备还在调试测试,没有办法提供正式的音乐播放,大家只能用小型CD机模拟节奏训练。
两个多小时的热身活动准备完毕后,周小曼在薛教练的节拍下开始了成套的球操。她面色柔婉,姿态优美,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动作,等到中间那个替换动作时,完全不用她脑袋想怎么做,身体就自然地做出了反应,球抛出去,向前软翻,背部稳稳地接住了球,她的身体柔软的不可思议。
奥古斯汀在边上发出了惊呼,不时小声抽气,太棒了。
这个混血帅哥热切赞美的态度加强了在场人的信心。周小曼又连续来了两遍成套的球操动作。就连薛教练见了,也觉得的确比之前的成套更加符合音乐的节拍旋律,而且动作的变化层次更丰富了,难度系数也加大了。
领队微微皱了皱眉头,再一次确认:“你们真的决定是这套动作了吗?等我报给组委会,临时再想改回头,那就可不行了啊。”
薛教练无奈地点头:“报吧,就这么报上去。这时候再让她换回原先的动作,就怕她会混乱。”
周小曼不好意思地笑,那种冲动来的实在太强烈了。她没有办法强行扭转自己的心意,她只能顺应本心。
直到那套动作出现在她脑海中时,周小曼才敢相信一件事,教练说她是为艺术体操而生的,并不是在随便忽悠她。
因为练习艺术体操非常辛苦,她跟她的小伙伴们基本上都是被忽悠着开始这条路的。她老担心教练夸她是为了想让她走职业道路而已。
周小曼在场地上又把其他三套操陆续练习了一遍,感觉差不多适应了场地,就跟着大家一起回酒店去了。她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仿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让她获得了无穷无尽的能量。
晚上大家吃过饭以后,由领队带领着,在酒店周边晃了一圈。真的就是晃一圈而已,总共花了还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又回去开讨论会。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领队也怕大家走远了会出事儿。
等到听完会回房间时,正在里面休息的林医生给周小曼开了门。她一见人,就招呼女孩进去。现在没有其他事情做,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熟悉音乐。光听节拍跟照着音乐做是两回事,林医生思前想后的,生怕周小曼到时候听着音乐反而会发呆。
周小曼原先还想继续拉伸,却被林医生阻止了。她叮嘱这姑娘:“不要想别的事,听着音乐,把这几套操在脑海里好好做成功模拟。摒弃一切杂念,把这些全部刻到你脑子里头去。”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了。周小曼抱膝而坐,随着音乐的流淌,脑海中的人又开始翩翩起舞。这是林医生教给她们的心理暗示成功法。只要你持续告诉自己一定会成功,那么你的潜意识就会找到那条成功之路。成功的影像重重叠加,越强烈越深刻,你获得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周小曼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小仙女,她是那样的轻盈柔美,姿态又是那样的潇洒漂亮。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地毯上飞舞跳跃腾挪。周小曼甚至都想到了那首《致乌兰诺娃》,像云一样柔软,像风一样轻。
林医生看着少女唇角洋溢着的微笑,满意地点点头。周小曼的优势在于,她有着非常丰富的想象力,可以将抽象的东西具体形象化。这大概跟她从小在比较孤独的环境下成长,长期自己与自己交流有关。生活的不幸,有的时候也能变成某些方面的财富。
第二天是正式场馆训练。今天到达场地进行训练的学生运动员们就比昨天多多了,一共有三十二支队伍,把整个场馆占得满满当当。
大赛方面今天总共开放了十六块正式场地给大家进行训练。因为队伍多,人也多,今天还是不允许使用正规音响设备,她们的音乐靠的还是小型CD机。在这样闹哄哄的场馆里,想要听清楚CD机播放的音乐,无异于天方夜谭。
周小曼跟薛教练还有林医生开玩笑,她们占便宜啊。因为艺术体操在国内推广比较薄弱,很多观众不知道观看比赛时应该保持沉默,就跟她上次参加比赛时一样,场外声音大的,完全盖住了音乐。
薛教练看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心理素质好,还是说她心太大了。其他小姑娘明显都紧张地有些不知所措了,尤其是集体项目的五个人,就听着她们教练在那边不停地喊“快点快点,加速”。她倒好了,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明明才在赛前任性地更换了动作。好吧,薛教练承认,她重新选择的动作更加合拍,整套动作衔接的,近乎于天衣无缝。然而,这真的是相当冒险的一件事。
周小曼兴致勃勃的。看到这么多人,她有种难言的兴奋感。这是种非常奇特的感受,她明明是最害怕人群的。上辈子,她甚至会在面对人群时,不得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把他们统统当成巧克力布丁,一口能吞掉一个”,才能让自己勉强不颤抖。
这一回,沸腾的人声却刺激着她脑袋里的活跃区,让她兴奋不已。
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只要她按照那个翩翩起舞的少女的指示,那么一步步来,她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她会成长为那样的人的,终有一天,她会像那女孩一样光彩夺目,让全世界都关注。
盯着她瞧的眼神并不可怕。因为她出色,她美好,所以所有人的视线才会集中在她身上。
林医生默默地在边上观察着周小曼。女孩的自信来的有些突如其来。仅仅一个全国比赛,并不足以让个性谨慎的少女获得这样的信心。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始有点儿担心周小曼的状态。好运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如果自信过了头的话,就有影响她在赛场上的发挥。因为这份自信来的太缥缈了一些。她害怕中间一旦出现任何变故,周小曼的心理状态会承受不了。
好在这一天的正式训练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于周小曼在练习球操的时候,不少队伍都停下了自己的事,围在在边上看。大约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非职业体操运动员的缘故,看到如此高水平的表演,年轻的小姑娘们纷纷鼓起了掌,还有人大声朝着周小曼吹起口哨。
少女得意极了,以一个漂亮的双脚夹球后翻,无帮助胸倒立,视线外落球双手接住的动作,完美地为整套球操做了个漂亮的收尾。
薛教练满意地点点头,这一次训练,周小曼的表现比昨天还令人惊艳。她动作掌握的更加纯熟了,感情也融入得更为细腻了。人跟球仿佛融为了一体,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不,她就是跳动的音符,她的身体将音乐完美地演奏了出来。
心中涌现出一股骄傲的薛教练转过头,准备找林医生交换一下意见。她却意外发现老友眉头微蹙,不由得惊讶起来:“怎么了?还有哪里需要改进吗?”
林医生也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小曼的状态有点过于亢奋了,我怕训练需要持续三天,后面的话,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她的兴奋点反而都耗光了。”
薛教练眉心也显出了褶子,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准备时间长的好处在于,可以让动作更加纯熟,但坏处也非常明显,反复练习那几套动作,会让人迅速陷入疲乏的状态。兴奋一旦燃烧殆尽,等真正到了赛场上,人反而没了精神。
现在这个问题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如何在这长长的几天准备时间里,始终让运动员们保持住一个兴奋的状态。而且是要持续上升的态势,到比赛时燃烧到最高点。
周小曼还不知道教练组的担忧,她现在信心百倍,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等到下午训练的时候,周小曼的自信就遭到了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一章文宝宝出来早锻炼。下一章还在修改,改完就发。大约七点钟能发出来。
第72章 棋逢对手
如果说上午的时候,全场焦点是跟球融为一体的周小曼;那么下午出现在训练场上的绳操少女则是让所有人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她身上。
奥古斯汀激动得眼睛闪闪发光,一直在惊叹,又一位闪亮之星登场。不,那位来自保加利亚的选手贝拉才是真正的艺术体操少女明星。她在今年上半年的国际青少年大赛中已经崭露头角。
周小曼腹诽道,这不是业余组的比赛么,怎么还来专业组明星了。旋即想到她自己还是正儿八经省队队员,顿时有点儿脸红。
薛教练笑着解释,这种俱乐部邀请赛,介于正式与业余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界限。不过很多艺术体操的好苗子都是从这项赛事中脱颖而出的。她原本计划的就是让周小曼去冲一冲明年的青年组比赛。明年她就十五岁了,再不让国际赛场上的教练对她有印象,后面参加成人组比赛,想拿好的印象分就太难了。
贝拉的个人条件的确非常出众,保加利亚的艺术体操也是老牌子,曾经是世界艺术体操舞台当之无愧的霸主。虽然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因为保加利亚国内局势的动荡,使得艺术体操的发展受到了掣肘;但烂船还有三斤铁,何况是传承了好几代人的艺术体操,她们的艺术体操近年来展露了不少新星。
不少人都看好年仅十三岁的贝拉,将会成为下一任的艺术体操女皇,因为她展现出来的天赋实在令人惊艳。
在参加让她一举成名的俱乐部邀请赛之前,她才正式练习了一年艺术体操。当时她母亲带她去寻找学习机会时,很多教练都一口回绝了这对母女。她们认为她已经早就不适合练习艺术体操了。还是带出了众多名将的传奇教练一眼相中了她,收下了这位弟子。不少人都以为传奇教练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结果,仅仅一年的时间,贝拉甫一在国际赛场上亮相,大家就不得不赞叹传奇教练发掘璞玉的精准眼光。
周小曼看到她的绳操表演以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与一流选手之间存在的差距。即使贝拉现在也谈不上世界一流水准,但准一流选手的气质已足以让所有人目不转睛。
她本以为自己的绳操虽然不够出彩,但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这只是业余组的比赛而已。但是与那位叫贝拉的小姑娘比起来,她完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这个发现让周小曼内心充满了沮丧。她知道这样情绪化不好,作为运动员,她应该有一颗强大而稳定的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冷静理智地去对待。然而知道与做到是两回事。大约是她之前的艺术体操道路,进行的实在太顺利了。
训练三个月,匆匆忙忙,啥也不懂便上了全国赛,就拿到了第三。况且如果不是当时教练打分有偏向的话,她的名次还能再往前进一步。
然后她又稀里糊涂地顶替了超龄的运动员,进入代表团,来参加世界中学生艺术体操锦标赛。
周围人的赞叹跟惊呼,让她有些轻飘飘的,不知道所以然了。跟这些业余的选手比起来,她夺冠都是有希望的。
贝拉的出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周小曼的头上。
她清醒地认识到了差距。本国的艺术体操跟国际一流水准之间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成人组的的正式赛场上。在这些少年组的业余比赛中,也显出了真章。
薛教练感慨道,参天大树都是从小树苗成长起来的。如果不是好苗子,即使揠苗助长,都没有办法成为参天大树。
周小曼原本还挺忧愁的,结果听薛教练这么一比方,她忍俊不禁,调侃道:“即使是好苗子,揠苗助长的话,估计也长不成参天大树吧。”
薛教练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比赛。你看贝拉,她最擅长的是绳操没错,她成名也是一场绳操比赛。可是她的球操比起你来,反而不是那么的出彩。如此看来,你并不是绝对没有胜算。个人全能赛看综合成绩了,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她这时候,甚至有点儿庆幸,亏得周小曼坚持增加了球操的难度系数,否则就成套动作来看,小曼的赢面也不大。
比起师徒俩的忧虑,林医生倒是轻松惬意,她开玩笑道:“那也不错呀,小曼啊,你占大便宜了。在这样的赛场上面,能够碰到这种级别的选手,输了你不丢人,万一赢了,你不还是一匹黑马么?说不定还能意外崭露头角呢。”
薛教练哭笑不得:“你也是能想。”
然而话音落下以后,她的思维却忍不住发散开来。这的确不错。这两年,年轻孩子出去参加比赛的机会不多。能跟世界一流选手站在一起,感受大赛气氛的机会也鲜少。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闹腾能有什么用。小曼总是要走出国门,在世界舞台上拼搏出自己一方天地的。
林医生安抚住了焦急的教练,转而将关注点转移到运动员身上:“小曼,还记不记得上次全国赛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你没什么好怕的,你本来什么都没有,一鸣惊人,成为一匹黑马,才是你应该做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呢?你没有什么可输的。”
林医生的话并不中听。她几乎完全否定了周小曼取得的所有成绩。但是少女也无法自欺欺人。拿一个国内比赛的第三名的成绩去跟国际比赛少年组的明星做比较,实在是太羞耻,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艺术体操目前在世界上,分成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前苏联国家如俄罗斯、乌克兰等跟保加利亚这样的老牌艺体强国;中国军团现在处于第二梯队,但是人才断层以及艺体人才培养后继乏力等问题严重困扰着中国艺术体操。
周小曼非常清楚的是,十几年后,起码在她重生前,中国的艺术体操依然不是世界强国,而且普及程度有限。起码当时的她,压根对此就没什么概念。
薛教练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祖国的艺体之花才能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几十年来,艺术体操顶级明星几乎都在这些老牌队伍中产生。他们丰富的经验。独特的训练方法。让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众多艺术体操队伍都望尘莫及。
周小曼深吸了一口气,开玩笑道,等到我国经济蒸蒸日上了,大概就会好很多。钱到位,很多其他东西也就能到位。训练手段跟不上,砸钱啊,总有一流的教练愿意加入的。
结果领队助理却在边上吐槽:“砸钱捧回来的西贝货还少么?看看中国足球!简直伤透了我的心。”
周小曼默默地在心中给她补了一刀,小姐姐,知足吧。好歹你也是经历过中国队冲进世界杯的人了。这此后十几年,中国队都一直再为这张入场券苦苦挣扎呢。这种事情,已经快成了“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被她们的鬼扯一打岔,周小曼倒是神奇地轻松下来了。看着贝拉的绳操成套动作,她跟个迷姐一样,开心地一个劲儿抽气惊叹,等到人家一套结束,她更是恨不得上去献花了。
领队在边上看着辣眼睛。他是希望大家放松下来,尤其面对强敌的周小曼。可是这丫头这心眼大的成漏勺了吧。怎么完全不过事啊。他只好苦笑着对其他运动员道,加油,全力以赴,起码无论个人还是团体,拿个名次回去。
周小曼欢呼完了,第一步的心里建设也建模完毕。就跟林医生说的一样,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在国际赛场上,她就是张完完全全的白纸。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就会跟保镖比粉丝还多的小明星一样,分分钟被群嘲。
混血小哥奥古斯汀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故意的,特别亢奋地跟周小曼强调,太好了!有了强大的贝拉激励她,她一定能够展现出更耀眼的光彩。“否则——”他想了半天,居然冒出了一个词,“孤独求败。”
这下子,原本还心情有些沉重的众人,都被少年一本正经的无厘头给逗笑了。
周小曼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
脑海中冒出另一个声音,这只是业余比赛,放松点儿,女孩,好好去享受你的比赛。起码,你还免费出国玩了一趟呢。
这个出国旅游的安慰实在没什么力度。因为训练了一天,满身臭汗的女孩们还是得乖乖回酒店去。大家纷纷表示,估计得等到比赛结束以后才能再合影一张,证明到此一游。
周小曼的心口是痛的。她要逛卢浮宫,她要看比萨斜塔,她不要只困在这小小的酒店房间跟比赛场馆之间。
然而,她想看的那些只能在宣传图册跟梦里过过眼瘾。事实上,她的活动范围严格控制在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晚饭周小曼没什么胃口,训练了一整天,的确一点儿也不饿。她拿了一杯牛奶跟几粒葡萄,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林医生也说到了国外同样不能放纵自己,取了点儿水果应付了晚餐。
周小曼把经历了一整天训练而有些松散的头发给披了下来,朝着镜子里的少女露出个鬼马的笑。加油吧,少女!这么油光水滑的一头黑毛,真要成不了黑马,才白瞎了好头发呢!
林医生在边上看她的心理学著作,对少女的龇牙咧嘴视而不见。孩子喜欢跟自己玩也不错,起码她会尊重她自己的内心感受。
洗好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周小曼跟在林医生后面,又去参加队里的赛前会。原本代表团方面是不想让林医生也参与赛前布置的。可是薛教练坚持,林医生对于周小曼意义非常,能不能取得好成绩,就看林医生能不能帮助这孩子调整出最佳的心理状态了。
领队没继续坚持己见。现在一切奔着成绩看。既然她们说有林医生,周小曼才能出好成绩,那就让林医生来便是。否则到时候出不了成绩,岂不是又要把锅推到他背上。
今天的赛前会气氛有些沉闷。不仅是个团赛的三名运动员受到了冲击,连集体项目的几位小姑娘也是面色蔫蔫的。一张张小脸又白又瘦,跟被风霜打击过的小白菊一样,好不可怜。
领队笑了一声,拍拍手道:“别怕,别紧张。别的咱不说,责任不该你们背。现实的差距摆在那儿。就不说前苏联还有保加利亚那些强国,单看咱们待着的法国,人家的确不在第一梯队里。可我今天打听了一下,遍地的艺术体操俱乐部,注册会员就有好几万。法国总共多少人口?才五千万。要是按照同样的比例,咱们国家有多少艺术体操后备军?行了!小丫头们,你们已经相当棒了。”
周小曼都惊讶了。什么时候,领队也开始灌心灵鸡汤了。
薛教练也笑着开了口:“大家都别怕,尤其是集体项目的丫头们,千万别怵得慌。她们的表现,我们教练组在边上都看到了。是花团锦簇,好看的很。但艺术体操不是单纯的舞蹈,除了好看外,还要难度系数。比起咱们,她们还差远了。完成度高,是因为她们几乎没有多少难度系数可言。”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也是真正的业余艺术体操的特点所在。
领队已经言笑晏晏地将目光集中到了三个个团赛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人家贝拉的表现了吧。好好加油!拼一拼,起码奖牌是有希望的。”
他晚上回来后,跟上级领导汇报了今天训练场上出现了保加利亚的贝拉。领导没多久就发回了指示,原计划更改,争取拿一枚奖牌回来。中学生世界艺术体操锦标赛,他们还是第一次试水派人参加,能有个看上去不错的开门红就可以了。
心态发生了转变的领队,自然也就调整了策略。他还有心思跟大家开玩笑:“怕什么啊,你们这是正规军和杂牌军作战。现在看奖牌起码是有希望的,所以说嘛,大家要有信心。你们毕竟专业练过好几年艺术体操,难道还担心这些吗?”
周小曼在心中暗暗道,这可不一定。有些事情很难讲。她不过专业练了三个月,照样可以在全国赛中拿到名次。
贝拉更夸张,才正儿八经练习了一年,就在国际赛场上崭露头角了。
这就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努力固然重要,可是天赋,却往往是决定一个人能否跻身顶尖选手的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好吧,你们赢了。今天我会把这场比赛更完。但是,上午得现改。大约十一点钟来看更新吧。
另外,说一下,周小曼要更改的动作,更改后的那个是我国著名艺术体操队员钟玲的独创加分动作。
第73章 看台赛
后面几天的训练,奥古斯汀没有再陪同大家。作为中学生,他还要回学校上课去。一直到正式的看台赛时,他才又一次出现在中国队的面前,笑着说,非常荣幸,我又能够为诸位服务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见到这位混血小帅哥,有种遇见了亲人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让队伍的气氛轻松愉快了一些。领队还开玩笑:“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需要小帅哥的鼓励。我这老白菜帮子说的死去活来,唾沫星子都说干了,也没有人家小帅哥笑一下管用。”
大家纷纷告白领队,没有的事情,领队明明是玉树临风一枝花,风流千古人人夸。
周小曼在边上一个劲儿地笑,少女们,你们确定这是在夸领队大叔么。
因为少了硬性的奖牌指标,现在整个代表团里的气氛也融洽了不少。出发去参加看台赛的路上,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
看台赛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对于很多裁判而言,基本上看台赛上也就落实了对一位队员或者团队的整体印象,分数也差不多也在脑海里成形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只要不发生失误,那么运动员的得分几乎就跟看台赛后的印象分大差不差了。
周小曼不敢疏忽懈怠,因为艺术体操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它就是靠裁判打分。
在世界一流选手之间的竞争时,往往第一名跟第二名,就连专业裁判都无法明确指出其中的差别,可是最终的打分结果,却往往还是原本的第一名占据着头把交椅,这就是一个印象分固化的缘故。一名艺术体操运动员只要连续几次在国际赛场上成绩斐然,她后面的比赛成绩就在裁判心中定格了。只要彼此意外,基本上不会有大变动。
看台赛就是一名初出茅庐的艺术体操运动员最最原始的印象分形成站。
正式开始看台赛的当天,埃松的天气却并不算好,灰蒙蒙的,总有种十一月的雨即将来临的感觉。据说这个名为省但实际在他们这群中国人眼中,应该算个市的地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
领队开玩笑道:“亏得咱们艺术体操够高雅,直接上地毯。要是足球就惨了,风里来雨里走啊。”
奥古斯汀哈哈大笑,表示这是他喜欢艺术体操的一个重要原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尴尬。
大家纷纷表示惊奇,连“尴尬”这个词都运用得如此纯熟,奥古斯汀的英文真好。
周小曼则条件反射地思考起尴尬两个字怎么写。她才不想承认,刚重生那会儿,她仔仔细细将《语文基础知识手册》上的字形部分狠狠抄了好几十遍呢。提笔忘字,是十几年后信息化普及的后遗症。
这下子,少女才切实地体会到了,她的确是个中学生。除了要应付考试的学生外,谁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啊。
看台赛也是先在训练馆里开始地毯基本功的训练,然后经过热身馆,等整个人都准备好了,再进入正式的场馆进行展示。
林医生喊住了周小曼,又一次强调道:“让大家看看黑马的气势!”
奥古斯汀神色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周小曼不是白马,她明明那么白。
薛教练等人都笑了起来。周小曼则是笑吟吟地看了眼这位小帅哥,调侃道:“没有你白啊,只能是黑马了。”
说着,她就开始准备上场了。
看台赛上,周小曼发挥的相当出色。尤其是她的球操成套一出来后,甚至有裁判将上半身往前伸,想要努力看清楚每一个动作。
她的阿丢提三圈转体跟足有两百三十度的开步跳都引起了众人的惊叹。道具球在她身上自如地翻滚着,从后背到前胸,她的身体似乎带有磁性,球永远都牢牢地吸附在她身上。
剩下的三套操,周小曼表现得也相当不错。她的圈操霸气十足,在场上仿佛如火凤凰一般夺目。
一般的东方选手因为面容柔美,不太容易在赛场上展现出艺术体操的力度来。原本就柔和清新的面容,如果要刻意展现出霸气,只要控制不好力度,就会面孔狰狞。周小曼遗传自母亲的妙目帮了她很大的忙。这双眼睛会说话,眸光流转,就能划出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孙喆曾经在给她拍照的时候,感慨过,周小曼的气质是混合型的。既美好又危险,让人欲罢不能,轻易地沉沦。
她才十四岁,等到她真正向花儿一样绽放的年龄,她又该多耀眼。
周小曼沉浸在音乐氛围中,以抛圈反胯跳同时双臂弹圈,身体朝前两个翻滚,低姿态非手接圈的的动作结束了圈操表演。
有裁判在看台上赞叹,这真是一双令人瞩目的脚。
奥古斯汀也盯着周小曼的脚背看个不停,实在太优美太漂亮了。人们都注意到了她美得惊人的面孔跟眼睛,其实她的膝盖和脚背也是她身体的瑰宝。所以她能够在场上柔软得那般自然。
薛教练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是兴奋起来了。这样才好,如果兴奋不起来,艺术体操运动员即使动作再纯熟,也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整个看台赛结束以后,大家的信心又足了些。贝拉的棒操似乎是新练习的成套,还不太熟练。看台赛的时候,她有一次把棒子给丢到了场外。连看台上的裁判都有人皱起了眉头,不像是满意她的表现的模样。
薛教练没有做声,这个三向前伊柳辛接双棒连抛单棒的动作,贝拉只是还不熟练而已。如果一旦练得纯熟了,效果会相当惊艳。这位崭露头角的新星,被称为下一个艺术体操女皇,果然不同凡响。
周小曼也惋惜贝拉的失误:“她没掐准点儿,她的身体应该再慢1/3拍,这样动起来的话,就不会僵直,然后丢棒了。”
薛教练心头一动,按捺住想法。等比赛结束了,她想看一看周小曼能不能做到。这孩子看人家一套失败的棒操都能总结出经验来,实在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了。
林医生也奇怪,回到房间后,她追问周小曼:“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小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肯定得那样啊,不然动作就变形了,没有办法再连贯下去。”
林医生叹了口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够发现不对劲,然后迅速地在脑海中形成相应的整改措施,这个十四岁的姑娘,她有着多么惊人的天赋,她知道吗?
周小曼对此还处于懵懂的状态里。林医生喊她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她觉得肚子里饱饱的,完全不饿。
队医经过她们房间的时候,也招呼了一声周小曼:“别听她们胡说八道。你要是身体没能量,还怎么跳得起来。”
周小曼愁眉苦脸:“可我真的不饿啊,中午我就不想吃,还是硬塞进去。我觉得我的肚子都是鼓的,好像不消化一样。”
队医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赶紧让周小曼躺着,给她做体格检查,按到肚子的时候,觉得的确发硬。她焦急地问:“压下去痛不痛?”
周小曼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有点儿。”
林医生福至心灵,突然插了句嘴:“小曼,你今天没解决大问题了?”
周小曼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三天?四天?”好像她从出发当天起就没有解决过大问题。因为备战期间吃的少,基本上还都是水果牛奶之类,所以自己也没啥感觉。
队医快被这傻丫头给气笑了。这都几天了,吃的再少,连着好几天不解决,这能舒服么。结果好了,要不是林医生想起来,她压根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周小曼面对队医哭笑不得“你就不觉得难受么”这个问题,不好意思道:“没顾上想,我脑袋里成天翻来飞去的,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啊。”
林医生赶紧联系薛教练,这不行,后面周小曼除了进食外,出的也得关注。这孩子有点儿呆气,容易沉浸到事情当中拔不出来,将身体的本能需要反而忽略掉了。
薛教练哭笑不得。她这还真是第一次带队员带到这份上。这个周小曼,是个宝,也是个活宝。
然而知道是便秘也不能立即解决问题,因为出跟进是两回事。便秘要是那么容易解决,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饱受便秘之苦了。
队医想了想,一拍脑袋,有了。她这趟出来除了带了常规的伤药以外,她还带了开塞露。当然,队医不是未卜先知,一早就猜到了周小曼会便秘,而是用来当护肤品的,防止脸上皴裂。因为据说埃松是法国最干燥的地区之一。
周小曼欢天喜地地跟着队医回房间去拿开塞露了。她刚拿到手里出了门,就碰上了奥古斯汀。小帅哥其实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可他主动留下了跟大家闲聊,缓解众人的紧张情绪。周小曼还感慨,难怪说法国男人最浪漫。人家实在是太贴心了!
不过这回小帅哥贴心的好奇,却让周小曼尴尬了。因为少年指着开塞露,满脸天使般的笑容:“这是什么?”
周小曼情急之下冒出一句:“护肤佳品,美白润肤保湿,功效齐全,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佳品。”
奥古斯汀茫然地点点头,表示接受了周小曼的解释,然后邀请她下去用餐。
周小曼匆匆告辞,她得先疏通一下,否则还是肚子胀得难受。
等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她总算睡得踏实了。难怪前两天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还以为自己是认床了。
隔壁房的队医则是对着薛教练笑得不行,感慨不已。小曼这孩子,水土不服便秘了,她居然能什么都不知道。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得说她们运动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笑话了。
薛教练不服气道,小学思想品德书上还写着呢,陈毅专心读书,结果把墨汁误当成酱汁蘸着糍粑吃。这人只要一专注起来,身体的本能需要都能降到最低点,不然怎么说强大的意志战胜难以克服的困难呢。
队医连忙点头:“对对对,小曼就是个大宝贝。”
薛教练啼笑皆非:“行了,别埋汰我了。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啊。不就是我护短,不让人说孩子不好么。她还小,练体操又是半路出家。咱们不给她信心的话,她就愈发怯生生了。”
队医心道,算了吧。就周小曼恨不得燃烧全场的气势,你还以为人家是小鸡仔呢,人家已经凤凰初啼。
作者有话要说:^_^,我赶紧改下一章
第74章 个团赛
一直到他们抵达法国的第五天,艺术体操锦标赛才真正拉开了帷幕。
周小曼参加的个团赛安排在下午。上午起,大家就在场馆里训练了。早上所有运动员照旧是牛奶跟水果做餐。周小曼跟两位小伙伴开玩笑:“难怪艺术体操运动员个个皮肤都这么好。吃的这么美容养颜,皮肤不好,简直没天理了。”
结果袁蓉表情严肃地从她身边走过,小脸煞白的,活像要上实验桌的小白鼠。边上的田思静也是眼睛直勾勾的,一点儿活泛劲儿也没有。
周小曼此刻无比怀念起奥古斯汀小帅哥来。暖阳般的小哥哥快点儿来吧,这两位小姑娘需要阳光普照大地。
薛教练看她姿态放松,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今天可是正式比赛了,她要是还进入不了状态的话,以训练的心态来比赛,肯定不能发挥出最好的成绩。
林医生拿了队里的内部卡才进入的训练场,她安慰薛教练:“别担心,只要贝拉开始热身训练,你看她能不能激动起来。”
到底是跟周小曼一个房间住过许久的心理工作者,林医生还真是猜透了周小曼。热身馆里,贝拉刚上了绳操,周小曼就紧张起来。这套绳操真是太精彩太刺激了。她看的挪不开眼睛,还跟个小粉丝一样,企图过去找人家小美女说几句话,愣是没能找到机会。
薛教练看着自家弟子眼睛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没出息模样,内心感受之复杂,真是一言难尽。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小曼还有这样一面,愣头愣脑的。
她不知道的是,周小曼已经在脑袋里将贝拉的这套绳操给模拟了一遍,觉得其中有个衔接动作其实改成弗迪埃跳比较合适一些,虽然难度系数降低了,但对于成套操而言,更流畅更自然。否则她这趟绳操过于眼花缭乱,又刻意炫技的嫌疑。
这也亏得薛教练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估计得被周小曼给气死。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不好好琢磨着一会儿怎样在场上好好比赛,反倒是关心起人家的成套怎么改进了。
周小曼自己看人家热身表演的时候,心里头挺欢快。可轮到自己热身了,她的身体却诡异地发僵了。整个人就跟机器人一样。
林医生让她深吸气,放松下来,也没什么效果。
周小曼感觉整个人都绷绷的,硬邦邦的,身体一点儿也不暖和。她悲哀地想,水果果然是凉性的,都提供不了热量。
薛教练皱眉,这样可不行。这样硬邦邦地上了场,跟个机器人一样,这又不是跳所谓的机械舞。哪里还有艺术体操该有的半点柔美。
她催促周小曼,跳起来蹦起来,赶紧把身体弄热了。
周小曼想了想,开始上上下下地拍打身体,这是队医教给大家的一个方法,说是开通的经络,可以迅速让身体发热。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什么效果,但是,现在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方法。
后来她干脆在热身馆里就抖动起自己的身体来,越抖越快,越抖越厉害,上下不停的颤抖,牙齿上下的磕磕碰碰。
旁边人很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窃窃私语着。
林医生在国外生活过几年,勉强听出了那蹩脚的英语,大概意思是说中国人果然都是功夫高手,他们的准备动作都跟别人不一样。
她顿时忍俊不禁,立刻把话转述给薛教练。后者也是哭笑不得,算了,只要孩子能放松下来,比什么都强,什么好不好看啊?雅不雅观啊?只要不在比赛场上,就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周小曼身体微微发烫,心率上去了以后,正式进入赛场。今天的比赛,是按照圈、绳、棒、球操四项的顺序进行。周小曼第一项圈操排在第七个就出场了。因为每项比赛持续时间短,她几乎是一开始正式比赛,就上了赛场。
薛教练深吸气再呼气,比自己的队员还紧张。这个孩子,是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即使是非正式的,但也是第一次啊!
林医生安慰她:“没事的。其实这样小曼反而占优势。贝拉的圈操平平无奇,这样一来,小曼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从一开始就调动起了大家的关注。”
薛教练苦笑:“其实我是怕小曼拿不到冠军,会心里头受不住。贝拉毕竟年纪比她还小啊。这会给她很大的心理压力。赢了贝拉理所当然,输给一个小妹妹,她哪里会高兴。”
周小曼的第一场圈操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超水平发挥,但也没有失误。
薛教练摇摇头:“孩子还是没能充分兴奋起来。”
然而裁判们却是对周小曼的表现颇为满意,给了她全场最高分。贝拉的圈操都被她压了0.8分的成绩。中国队的另外两名选手表现得也不错,分别名列第六跟第七名,算是个良好的开端了。
接下来的绳操,周小曼上场要比贝拉晚一些。她排在第十一位上场参加比赛,轮到她的时候,贝拉已经退场,准备下一场比赛了。
周小曼的脑子里出现的是一头轻盈的小鹿,那头小鹿在林中自由穿梭,动作敏捷而优美。伴随着轻快柔和的乐曲,她在场上翩翩起舞。如果说贝拉是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难度动作取胜,周小曼的这套绳操却是凭借艺术感染力以及流畅优美的动作让在场的观众们折服了。
今天运动员引导由组委会方面安排的工作人员来承担,奥古斯汀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坐在看台上,盯着场上的女孩,小声跟身边的东方女子小声惊叹:“噢,妈妈,她实在是太美了。”
被他称为妈妈的中年女人有一张宁静柔美的面容,仿佛从明朝仕女画中走出的女子,自带古典意蕴。她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的光:“是啊,她的确太美了。”
也许她这套绳操动作并不出奇,严格来说,没有什么亮点可言。可是她惊人的身体柔韧性跟弹跳能力,让这套绳操展现出了不一样的魅力。就跟武侠小说里的高手,明明招式普通,却能让人震撼。少女令人炫目的美貌跟出色的肢体语言,也为这场绳操表演添加了不错的印象分。
女人敏锐地发现,有几位裁判面上也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贝拉的劣势在于,她已经在国际赛场上崭露头角了。这对她整个艺术体操生命而言,意义非凡;但参加中学生艺术体操锦标赛这样的业余比赛,她的身份就有点儿尴尬了。裁判会默认她是专业选手,潜意识里用另一套标准给她打分。
这一天的比赛,中国队发挥的都相当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袁蓉在棒操比赛里弄丢了棒子,最后虽然个团赛她们拿到了第四名的成绩,但是袁蓉没能进入个人全能锦标赛。小姑娘下了场,就在边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痛苦不已。
田思静在边上安慰她:“这没什么的,你不还有圈操的个人单项么。没事儿的,贝拉刚才不也差点儿丢棒了。咱们教练都说了,裁判看的直皱眉。”
周小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这位未能入围个人全能赛的小伙伴。因为贝拉今天比赛的失误,她稀里糊涂地捡了个大便宜,暂时是以个人综合成绩第一进入的决赛。
这个时候,原本就跟袁蓉还有田思静关系微妙的周小曼,还是识相地递了张面纸,就乖乖到边上去待着了。
其实袁蓉的哭泣有点儿让她莫名其妙,因为每个队只能有两名队员参加个人全能赛。这两个小姑娘抱着取暖,哭泣袁蓉没进个人全能赛,难不成她把名额让出来给袁蓉?
周小曼摇摇头,懒得再理会小姑娘那点儿奇怪的小心思了。她们练了好几年又怎样,艺术体操又不是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领队也觉得尴尬,老实说,今天大家的表现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以为个团赛能拿个前八就挺好,没想到周小曼还总分暂列第一了。田思静也以第十六名的成绩进入了个人全能赛,算是意外惊喜。
现在当着人家拿第一的人面前说什么,这实在太不公平了,算怎么回事啊。
薛教练皱了皱眉头,跟领队打了声招呼,先去带周小曼做赛后的身体按摩跟恢复了。她就不稀罕跟这群小家子气的人玩,真是,一个个的。有本事出去显真章啊,就会窝里横。
领队赶紧点头,示意薛教练先走,他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周小曼有点儿感慨,回去的路上都哭笑不得。
如果因为自己努力了付出了,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便怨天尤人,岂不是很可笑。
这个世界上,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谁没有付出谁不在努力。完美的维大师数年如一日,只靠牛奶跟几粒葡萄果腹,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她那一步。可是当新的艺术体操女皇崛起的时候,她照样得将舞台留给新人。
这个残酷的竞技场,只有内心足够强大,才能在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林医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始跟她讨论今天的圈操:“还是不够兴奋,一定要兴奋起来。像火一样燃烧,想象着让你热血沸腾的事情,把情绪全部调动起来。你要展现出卡门的激情!”
周小曼点点头,自己在心中琢磨着,等到后天比赛的时候,她现在训练场上把心率给调动起来。等进热身馆,把动作再熟悉一遍,这样进入情绪应该就能快一点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我知道,还没写完比赛。今天会写完的。
第75章 第一块金牌
个团赛后,周小曼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当然不能真休息,她还要训练,保持状态,准备接下来的个人全能赛跟个人单项。
队里集体项目的小姑娘们去参加比赛了。薛教练让周小曼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上午,好好想想明天的比赛要怎样进行。等到中午吃过饭,才去训练场找地方训练。
参加个人全能赛的运动员,是在个团赛里个人综合成绩达到前二十六名的选手。大赛组委会为她们这些今天不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另外开放了一个小一些的训练馆,但同样不允许播放正式音响,害怕影响到他人。
田思静今天上午就过来了,她看周小曼的眼神有点儿躲闪,解释一般地抢先开了口:“我看你好像累了要休息,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喊你了。”
周小曼笑了笑:“我上午的确是安排休息了。”
田思静有点儿尴尬,讪笑道:“这样啊,这样也挺好的。”
薛教练略微皱了皱眉头,不太喜欢这小姑娘吞吞吐吐的做派。她招呼周小曼过去做地毯基本功训练,也不理睬田思静跟她的教练。
袁蓉今天也来了,她明天下午有个人单项的比赛,虽然只有一项圈操,但也是进入了决赛。小姑娘的脸干巴巴的,也许是昨天哭得太厉害的缘故,水分失去的太多了。
等到周小曼训练间歇期在场边休息的时候,袁蓉难得主动过来找周小曼说话了:“我真羡慕你,可以在国际赛场上一显身手了。我就不行了。没这个机会了。我妈说如果这次我拿到了名次,就让我继续练艺术体操,否则回去以后就退役,老老实实上学去。”
周小曼微微一笑:“我比赛完了还得回学校补课呢。眼看着就要年底了,再不补课,我期末考试肯定得挂红灯笼了。其实我挺奇怪的,你为什么只羡慕我,不羡慕田思静呢。明明你俩的排名更接近啊。要是掉个个儿,不就是你进个人全能赛了么。”
袁蓉张了张嘴巴,没能接下周小曼的话。薛教练又一次招呼弟子过去讲训练事项。她的确不愿意弟子跟这个叫袁蓉的小丫头待在一起。没进个人全能赛,昨天哭了也就过去了。今天愁眉苦脸地跑到周小曼面前说这些算什么意思啊?
自己好不了就由不得别人好么!
薛教练皱眉,国内艺术体操分小团体,拜山头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在国际赛场上也一样,乌克兰的帮派关系是出了名的。但是,中国的艺术体操底子薄,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这些孩子还这么小,就被教导成这样,以后还谈什么出成绩?
周小曼朝袁蓉笑了笑,示意贝拉的方向:“我要是你,就把她的动作刻在脑海里,琢磨琢磨人家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地步的。”
袁蓉跟田思静是同一个教练负责,教练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摆在田思静身上,只让袁蓉自己练习成套。
薛教练没有再理会这些人,只沉着脸,让周小曼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基本功训练。
她从昨晚起,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的。是她么,是陆芸么。匆匆一瞥,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但感觉像。一别二十多年,她们都已经真正步入了中年时代。她记得当初退役的时候,陆芸是说想去法国读书的。那个时候不比现在,电话都是稀罕物,渐渐的,就失去了联络。
薛教练不是个轻易就能放弃的人。她一面盯着弟子训练,一面在心里头琢磨,等到比赛结束了。她去找大赛组委会方面帮忙打听打听,说不定就能找到陆芸的消息。既然她还过来看比赛,就代表着她对艺术体操依然有兴趣,说不定还在这个圈子里头待着。
周小曼老老实实做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基本功训练,才开始成套动作。
她做球操的时候,贝拉正在边上休息,跟她的教练说着什么。等到周小曼停下来的时候,这个轮廓深邃皮肤微黑的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少女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满面笑容地朝她点头。
周小曼也朝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没有交谈,只用眼神完成了打招呼,然后各自随教练离去了。
贝拉的教练是一位身材微丰的高大女人,她是艺术体操界大佬级别的人物,手下培养了众多顶尖艺术体操运动员。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她一度出走前往俄罗斯,但没过几年,她放弃了在俄罗斯的一切,重新返回了保加利亚。很多人都说,她一个人,撑起了保加利亚艺术体操的半边天。
周小曼其实有点儿奇怪,跟名不见经传,缺少国外比赛参加机会的她不同,贝拉已经在国际赛场上崭露头角。既然如此,她的教练为什么还要让她来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呢?
薛教练想了想,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她们应该关心的事。其实她心里头猜测除了让贝拉在赛场上练习新成套以外,恐怕这位神奇教练也想提高艺术体操的普及度吧。
周小曼晚上放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泡了二十分钟澡,然后爬上床,又开始在脑海中模拟明天的比赛。她现在发现,她脑海中的影像越清晰,她在赛场上的完成情况就越成功。似乎她是依靠脑子来完成整场比赛的,这个成功影响的模拟过程能够指挥她的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
这一觉,她睡得非常沉。去找薛教练商量明天赛场上注意事项的林医生回房的时候,她还没睡。等到林医生洗漱完毕,仅仅五六分钟的时间,她就发现隔壁床上的女孩已经沉沉入睡了。
周小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棉花堆,她的身体可以自如地做成各种形状。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尚未破晓,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热力。
早上不到六点钟,整个团队都已经起床了。周小曼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做了简单的拉伸运动。让身体最快地热乎起来。
薛教练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了。
今天周小曼要参加个人全能赛跟四个单项比赛,体力消耗不会小。她还是没敢多吃,只拿了点儿水果,慢慢吃下去。林医生帮她端了杯热牛奶过来,笑着招呼她:“喝点儿热东西,暖暖胃。”
周小曼点点头,一点一点慢慢喝了下去。她的脑袋里还在飞快转着各个成套动作。她不得不要求早点儿出去转转,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薛教练跟林医生都没有打扰周小曼,让她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地把状态调整出来。田思静跟袁蓉也随着教练到餐厅用餐,这两个姑娘脸色看着都不太好,尤其是田思静,简直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两边人在餐厅门口擦肩而过,只简单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小曼一直到了酒店门口,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的精神才为之陡然一震。她深深吸了口气,让清凉的空气充满整个肺部,这才觉得好受一点儿了。脑袋里疯狂起舞的少女总算停歇了下来。
薛教练一行人没有再酒店附近多逗留,她们早早就去了比赛场馆。在地毯基本功训练跟场馆热身后,这场赛事最吸引人的部分,个人全能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一项圈操,她是第十号上场的。快要到她的时候,从准备的后台,周小曼都能听到上一位选手结束比赛时雷动的掌声。工作人员引导着她往台上去,大赛的广播宣布下一位选手进场时,观众席才恢复了安静。
周小曼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在她前面出场的是贝拉,从观众的反应来看,贝拉的比赛完成情况一定非常棒。她骨子里头的那点儿倔强跟不服输被彻底激发了起来,她现在的年纪都还比贝拉大一岁呢,哪里能认输。
一团火红上场,周小曼摆好了姿势,随着音乐节拍响起,火鸟燃烧着,点燃了全场。
奥古斯汀今天完全坐在观众席上,他身边端坐着的那位美丽优雅的女士,依然是他的母亲。少年低声轻叹,天啦!她真像个女王。
他的母亲笑着点头。的确,跟气势逼人的周小曼比起来,上一位保加利亚玫瑰还含苞待放,像个精致的小公主。
薛教练紧张地握着拳头,死死盯着周小曼的动作。很好,地起踹燕转三百六十度开场漂亮,一连串开度足有二百四十度的跳步,看在观众眼里就是跟空中飞人一样的满场飞。
薛教练生怕周小曼会出差错。然而今天幸运女神大约格外眷顾这位少女。就连贝拉都在她最擅长的绳操里出现了失误,绳子差点儿飞出场外去;周小曼却是超水准地完成了所有的比赛项目。四项比赛里,除了棒操她输给了贝拉外,其他三项她都是第一。最后以超过贝拉0.7分的总成绩,周小曼拿到了她第一个世界业余组的冠军。
成绩出来的时候,周小曼还在恍惚中。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样拿到金牌了?虽然只是镀金,但好歹是金牌啊!
她懵懵懂懂的,直到贝拉过来向她表示祝贺,周小曼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她是真的,真的拿到了金牌。
这疯狂的世界!
周小曼一下子跳了起来,先跟贝拉握了手,然后抱着薛教练一叠声地念叨:“真的,妈呀,我要打电话给我妈。我拿到金牌了!”
旁边人都在笑,然而这笑声入了周小曼的耳朵,她仍然感觉不真切。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她深一脚浅一脚上了领奖台。当国歌奏响,国旗升起的时候,她哭得妆容都要花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目的的,哭成这样。
一直到周小曼下来,她还是哭得稀里哗啦。还是薛教练抱着她,安慰她,她才整个人好一些。
有了这块个人全能赛的金牌,剩下的单项比赛,又显得轻松多了。这一回贝拉的绳操发挥正常,比周小曼高了0.3分,最终两人各自拿到了两个单项第一。
虽然是业余的艺术体操锦标赛,但赛后,周小曼还是被抽去做兴奋剂检查了。薛教练跟她解释说,之所以抽她,是因为她太能跳了。这样爆发力,在欧洲选手中都是少见的。
等待检查的小房间里有两个人,周小曼进入以后,贝拉也进去了。两个小姑娘被要求等小便,然后好送去做尿检。
可惜尴尬的是,比赛前她们为了控制体重,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比赛完了,体内多余的水分基本上都通过汗水排干净了。真的一点儿小便也没有。
周小曼等了半天,也没有尿意。她只好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跟贝拉交流:“你想去厕所吗?”
个子比她要矮一些的小姑娘特别无辜地摇了摇头,她也没有尿意,一点儿也没有。
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两人之间的生疏跟不自在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周小曼跟贝拉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因为两人的母语都不是英语,交流除了靠嘴巴,主要靠手脚跟躯体比划。周小曼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她那套绳操中间的动作换成弗迪埃跳,衔接会更自然。
贝拉对她表示了感谢,说会把她的意思转达给教练。
周小曼赞美了贝拉的转体,六圈的哥萨克蹲转,完成地一点儿不打磕碰,实在太厉害了。这个动作一旦控制不好平衡,会直接变成屁股蹲。
贝拉则是夸奖周小曼的开步跳,太厉害了,好几次她觉得她的开度起码有两百五十度往上,尤其是那一连串的反胯跳,实在太惊艳了。
两人嘀嘀咕咕聊了半天,居然还说得相当开心。要不是工作人员过来催促,周小曼压根都忘了她是来接受兴奋剂尿检这回事的。好在这回总算有尿意了。她跟贝拉各自提供了尿液样本,羞耻不已地奔出去找各自的教练了。
最后一天,是集体项目的单项比赛,中国队有一项圈球进入了决赛。无事一身轻的周小曼连利用这机会去逛逛巴黎的小想头都没了,跟着薛教练等人去看圈球比赛。
到了赛场上,她们的位置比较靠前。往前走的时候,周小曼看到了奥古斯汀,笑着喊了一声对方。混血小帅哥正跟一位乌发美人闲聊,闻声笑着转过身,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你实在太棒了!”
周小曼也大大方方地拥抱了一下他。男性的胸膛并不可怕,她不再会为这些而战栗恐惧。
薛教练则是愣在原地,失声轻呼那位乌发美人:“陆芸——”
乌发美人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样没想到会这样巧,真的会遇上老朋友。她诧异地看了看周小曼,疑惑道:“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碰艺术体操了么?”
薛教练自嘲地一笑:“行了,你就笑我吧,我要是有这魄力,哪至于受这种罪。”
作者有话要说:强调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要问我艺体妹子们的原型,么有,坚决么有!
第76章 黑色小礼服
陆芸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跟有瘾一样。自己上不了赛场了,就想带着孩子练。总是割舍不下,总也忍不住。”
比赛开始了,大家立刻缄默下来,安静观看台下的比赛。中国队是第六个出场,她们的圈球是三圈两球,在场上的起始站姿是分别站在五个方位,寓意着五角星。不过因为中间没有连线,看上去更加像一个圆。
周小曼盯着她们开始在场上移动,抛出了手中圈跟球,然后互相交换对方的器械。虽然有点儿动作变形,好在大家还是都稳稳当当地将器械都顺利接住了。排在她们前面出场的日本队就发生了圈碰到了队员的肩膀,然后弹出去了的失误。
她默默地祈祷,希望能把自己这次比赛的好运气传给这些小姑娘们。个人项目,她拿到了全能赛的冠军跟两个单项第一,两个单项第二;集体项目要是剃光头,那就实在太难看了。也不知道她们要是剃光头回去会不会挨训。
短短两分半钟的整场比赛,虽然有点儿小瑕疵,但是整体表现不错。裁判给出的分数也还可以,暂时名列第二。
周小曼明显察觉到了坐在她前排的田思静的肩膀紧绷了起来。比起她这个外人,她们从小一起训练,来自同一所学校,彼此并肩作战多年,感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袁蓉的小脸也是满满的紧张。这一次比赛,她唯一入围的单项比赛,也没能拿到好名次,算是纯粹出门长见识了。
周小曼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后面的比赛。倒数第二个出场的保加利亚队发挥出色,拿到了全场最高分。最终中国队名列第三,算是个人项目跟集体项目都交出了不错的答卷。
比赛结束以后,按照惯例,晚上会有个类似于庆功宴的酒会。所有人都会穿上礼服参加。领队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懵,完全不知所措。她们是来参加比赛的,哪里会准备这些。
薛教练跟林医生还好,林医生随身的行李中有一件手工旗袍,刚好可以充当礼服。薛教练年轻时出国参加过比赛,习惯性会带一条长裙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她们也没预料到会有酒会,世锦赛后酒会是惯例,可这毕竟只是中学生体操比赛。
陆芸笑着摸了摸周小曼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这边去巴黎很方便。我们可以过去,我那里有衣服可以暂时借给你。”
周小曼大喜过望,也不管其他小姑娘了。反正她们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人想着要问一问她。她一开始沮丧自己被孤立在集体之外,现在却释然了。她顶替林丹丹加入这个集体,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是入侵者。抱团排外,大约也是一种本能。
陆芸在巴黎的住处并不大。她开车过来观赏比赛,直接一辆车子就把老友等人跟儿子一并带回了家。
与她柔美的外表不同的是,陆芸住处的装修可以称得上酷帅有型。没有常见的明亮的粉色系,而是大片的黑与白,显得个性十足,就连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也是充满了冷静的风格。
让薛教练等人惊讶的是,这明显是套单身公寓。周小曼跟林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询问彼此,奥古斯汀住在哪里。
陆芸相当坦诚,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我跟奥古斯汀的父亲发现,彼此还是做朋友更加合适。”
薛教练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老友什么。她们当年退役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然后各奔东西。这么多年了,各自的人生际遇大不同。陆芸在巴黎大学读了七年书,后面一直定居在法国,现在在俱乐部里当教练。这次球操的第三名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
而她自己,退役以后先是去体院读书,辗转着当过体育老师,因为学校不支持她在校内搞艺术体操而辞职下海。抱着挣钱自己搞培训班的想法做起了生意,然而还是没能挣到钱。最终还是通过以前教练的关系,回到了家乡省队,开始带队员。
一晃数十载,人生真如浮华梦一场。
陆芸的身材一直保持得相当不错。她个子与周小曼相近,借给周小曼的黑色不对称小礼服穿在周小曼身上有点儿空;因为少女还没有真正进入青春期,胸前还是萌芽般的稚乳。
周小曼有点儿囧,她记得自己上辈子是中考结束后开始来例假的。后来因为精神压力大,内分泌紊乱,月经一直非常混乱。
她模模糊糊想起了一幅画面,当时姜黎还带她去医院调理过月经,开了好几瓶的药。脑海中浮现了药瓶,但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药名。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她觉得自己可能除了初中的一部分记忆是缺失的外,高中时的记忆也是不全的。
难道自己高中时还有什么不堪的记忆不成?否则为什么会是不全的呢?明明她都已经想起来高一时因为被马鸣用初中时代的□□勒索,而跳楼自杀未遂,脸被树枝划伤,留下了瘢痕的事情了。
大约是少女发呆的时间太长了,陆芸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这边我可以给你掐一下,然后配上一朵新鲜的红玫瑰,一定非常漂亮。”
周小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表示感谢。
薛教练跟林医生也说周小曼的打扮非常漂亮,挽一个松散的低低的发髻,会看上去更加优雅。
周小曼一直到趁着薛教练借用洗手间,陆阿姨帮她修改小礼服的时候,才悄悄问林医生,到底月经紊乱要吃什么药?
林医生吓了一跳,艺术体操运动员发育期是一道坎。一般艺术体操运动员的发育都会晚于同龄女孩。她紧张不已地问周小曼,她已经来例假了?
周小曼摇摇头,随口编了个理由:“不是我,是我班上的同学。”
林医生这才放心下来,点点头道:“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内分泌紊乱造成的,就是激素水平不正常。所以要吃激素类的药物来调整,像是达英35之类的。这个比较复杂,她得去医院,让医生给她调整。不过小女孩,首先就得花几年的时间才能月经稳定下来。还是不要先急着折腾好。”
周小曼听到“达英35”这几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有人抓着一个药瓶在大声地念:“本品用于女性口服避孕。哎呀,是真的啊!原来你真的被人轮奸了。”
旁边嘻嘻哈哈的,有人在嘲笑“这种死胖子还有人下得去手”。也有人在嘲讽”那可不一定,饥不择食呗,免费送上门去的,谁不要。再说了,据说还是她主动开的房呢!三个人,她可真够饥渴的。”
周小曼看着记忆中那个胖胖的女孩茫然地看着四周,企图为自己辩解。然而没有人理睬她,被唾沫星子淹没,然后她忍无可忍的跑掉了。
后面有人喊:“周小曼,你快回来。别理她们!晚自习老师要讲解三模试卷的,你还要高考呢!”
那个女孩没有回去,她蹲在楼梯口的角落里,既愤怒又委屈。她没有,她没有跟男人出去开房。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她。
平常跟她关系最好的寝室长愤怒地指责那些人:“你们神经病啊!没有影子的事情,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一开始拿着她的药瓶嘲笑她的人则在冷笑:“看她不顺眼咯。又肥又丑,跟一坨五花肉一样,真恶心。”
寝室长气得要跳脚:“你再看人不顺眼也不能这样啊!你这样胡说八道,是想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那她去死啊,看着就恶心,影响人的心情,她怎么还不去死啊!”
然后两边似乎是吵起来了,有盆水泼到了谁身上。嫌弃周小曼还没死的女生尖叫着“你疯了,你个贱人,我的新衣服你知道多贵吗?!”
胖胖的女孩木然地放下脸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太脏了,糟蹋了衣服,我帮你洗一洗,不用谢。”
她走在校园里,会有流里流气的男生过来问价,她找三个男人睡她,到底花了多少钱啊。有人想要趁机摸她,被她打了一耳光,而后她被推倒了。挨打的男生叫嚣着:“免费摸你,不要你的钱,你还拿乔了。”
后来她好像抓到了一块砖头,砸到了那个人的脸上,然后逃之夭夭。
接下来的画面又变得模糊了。她好像去学校拿分数,班主任在叹气:“你怎么高考发挥成这样。你明明起码能上本一的。”
那个胖胖的女孩只能卑微地笑着说“对不起”,然后朝老师鞠躬道歉,拿着成绩走人了。她高中三年,一直在全年级名列前茅又怎样。最重要的一次考砸了,所有的努力全成了笑话。
呵呵,她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中考前夕知道姜黎并非自己的生母,整个中考的几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等到了高考,更好了,全世界都在传她跟三个男人开房,被轮奸送到医院抢救的事。
后来姜黎还带着周霏霏去海城读书,因为不堪流言的波及。
周小曼觉得荒谬又古怪。她几乎可以肯定中考前夕自己知道身世,是姜黎动的手脚。时机太巧妙了,事有反常即为妖。
可是高考之前的“轮奸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她那个时候已经是舍友嘴里“一坨恶心的五花肉”,属于“花钱才有男人愿意上的母猪”,姜黎即使想打击她,也不该扯上这种事。那个时候,姜黎还是那般的禁欲系,而她名义上还是姜黎的女儿。
把事情弄得这么轰轰烈烈,就为了让她高考之前心绪不宁,考砸了?
应该不至于啊。她当时的成绩大约能上一所211大学,但是985是基本不可能的。这样的成绩,在周文忠看来简直就是耻辱,是“怎么还不去死” 的不要脸。
周小曼觉得脑袋又疼起来了。她难受地掐了掐太阳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慢慢地安抚自己,不要着急,一切都过去了。
林医生看着怔忪的少女,有点儿忧愁。这个孩子受过极大的心理伤害,想要完全走出来,并不容易。
奥古斯汀一直在厨房里为诸位女士准备着水果沙拉,此时终于端上了桌。男孩笑着邀请大家品尝他在学校烹饪课上学到的作品。
周小曼漫不经心地吃着水果沙拉,脑海里仍然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那些画面。她现在有一个疑虑,那个暑假,姜黎为周霏霏办理了转学手续,然后带着女儿去海城的国际中学读书;真是是因为怕被她连累了名声吗?
姜黎的内心那般强硬,自有她的一套逻辑跟世界,哪里会在意周围那些她根本看不起的人。他们的指指点点,也就是当年十八岁的周小曼不堪重负吧。
国际中学的费用相当昂贵,一年费用差不多要十万块,这笔钱到底是谁出的?上辈子,她一直以为是姜家人自理的费用。可是现在她隐约察觉到一件事,姜教授夫妻并没有她想象的富有。按照一般人的标准,他们的生活算是优渥的了。但如果按照姜家人处处要精致的生活做派,他们的收入肯定不足以支撑。
网上有人在姜家人的爆料贴里头说,姜家人想得开,专门娇养出个女儿来当交际花,日子总是过得要比别人悠哉些。
周小曼想到了那个跟姜黎母女面对面吃饭的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一年夏天,发生的事情似乎有点儿多。每个人的际遇都发生了变化。她高考失利,姜黎带着女儿远走海城,而周文忠,则正是在那一年,成为了研究所的总工程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派。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手握实权的周文忠开始真正实现了知识就是钱与权的价值交换。
这些事情,是都碰巧在那个时间段里发生了,还是彼此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先上一章吧。下一章还在修改中。
话说,这文的名字是不是严重跟文文本身不搭啊。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名字推荐?
第77章 成套动作编排
奥古斯汀好奇地看着面容沉静的东方少女,等她再一次将猕猴桃送到鼻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又想到了怎么改编动作了?要不要说出来跟我妈妈分享一下。我妈妈是最棒的成套编排大师。”
陆芸刚改好了小礼服,想喊周小曼过去试一试,听完儿子的话,立刻笑着摇头:“你们可别听他说,在他眼里,我什么都是最好的。”
周小曼也笑了:“对啊,在孩子眼中,父母都是最棒的。”
薛教练听了奥古斯汀的话,眼前就是一亮。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编排老师给周小曼上新的成套动作。艺术体操也要求新求变,不可能一招鲜,吃遍天。
“芸芸,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了。小曼的那四套□□也看过了,给点儿意见吧。国内现在艺术体操的发展情况,我没脸吹牛,全部运动员加起来不过几百多人,跟法国没的比。一想到这儿有三千多家俱乐部,注册会员就有一两万,我眼馋的要死。你帮忙给看看吧,这几套操,我是请体院的老师帮忙设计的。但是大家基本上都是闭门造车,肯定跟国际上存在差距。”
陆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四套操里面,我觉得球操最出色,因为跟小曼融合的最好,高低起伏也贴着音乐旋律。但是绳操跟棒操就差一些了。”
她喊奥古斯汀帮她播放了录像,这次她去观看比赛,将自己认为比较好的比赛片段都自己录制了下来。
奥古斯汀相当调皮地行了一个吻手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很荣幸为您服务,美丽的夫人。”
大家都被这少年给逗乐了。
奥古斯汀熟练地调出了周小曼个人全能赛的全部录像,按照母亲的指示,切到了绳操部分。
陆芸指着绳操中的第四个动作道:“这里如果换成一个三连胯跳,会跟音乐的节拍更契合。小曼的脚背跟膝盖这么漂亮,不能浪费,双腿结环跳也要用起来。”
薛教练听得直点头。她有随身带包跟纸笔的习惯,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了。
陆芸哑然失笑:“雪雪,你别想着偷懒,这个还得你自己来。咱们国家的艺术体操比赛录像我也看了不少。不是难度系数上不去,有些动作难度系数还是相当可以的。我记得,还有自己独创的加分动作来着。但是艺术分真的太低了。老实说,小曼这一回拿冠军也是运气好。因为贝拉参加过国际比赛,裁判倾向于她是专业选手,所以打分上有偏向。如果以艺术感跟技术层面综合着看,很难说贝拉就比小曼差。”
她正想着要紧接着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这个少女,没想到周小曼自己先小鸡啄米般的点起头来:“对对对,我觉得贝拉做出来的成套,看上去就高大上。”
这三个字一出来,大家皆是一愣。奥古斯汀还疑惑道:“可是贝拉没你高啊,她跳的也没你高。”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薛教练却高兴地点了点头,赞同弟子的话:“小曼说的没错,人家的成套动作一出来,看着就优雅大气。”
陆芸紧跟着来了句:“那就是因为她的成套编排契合了她本人的气质。纳·罗波娃对艺术体操的编排就说过,教练员要按照运动员的性格、智力、身体素质、艺术修养等,选择创编音乐,运动员的个人气质一定要与音乐契合。不是什么都要往一个筐子里头丢的。孩子的个性不同,选择的音乐就不一样。不让成套动作跟音乐贴着人走,反而逼着人去适应现有的套路,这是本末倒置。”
薛教练苦笑起来:“没人啊,一个人能当几个人用?今年国家队是请了大师帮忙编排新动作。一万块钱人民币外加三千块美金。我这上哪儿找人给我编排去?”
陆芸瞪了老友一眼:“别想着偷懒,自己上。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更加熟悉小曼的情况。你以为光压着人家孩子苦练就完事了?”
薛教练打蛇随棍上:“那你好歹也给我个样本参照着学习啊。不然我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林医生在一旁微笑,完全置身事外的姿态,饶有兴致地看着老友胡搅蛮缠,企图从人家陆芸手里骗出新成套来。她对老友有信心,这个老薛就是有股不合时宜的天真与执着。当初她不过是受聘于体院基地方面,为所有的运动员做运动心理学咨询。结果她好了,愣是打蛇随棍上。现在人家说起林医生,就是“那个艺体队的林医生”。
陆芸被薛教练缠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叹气:“雪雪,你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儿。”
薛教练挑挑眉毛,做出自豪状:“噢,我一直觉得我自己就挺好的呀?为什么一定要改变。”
周小曼在边上听着,只微微笑,不说话。她盯着录像上自己的成套动作仔细看,开始慢慢地想象,该怎样来才是最好的状态。
奥古斯汀兴奋起来,将球操成套动作又给调出来,招呼母亲看:“妈妈你看,这里的动作就是小曼换的,不然就是一个拍球的剪刀跳,你看,改了以后是不是挺好的呀?”
陆芸赞叹地点了点头,倒是对眼前的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了。她微笑道:“是的,我觉得成套动作当中,这里是一个点睛之笔,使得音乐的旋律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如果一直在空中飞来飞去,始终处于一个调子上。这套操就成了杂耍,这首曲子也就毁了。”
薛教练灵机一动,直接将弟子推到陆芸面前,亲亲热热的口吻活像是狼外婆在哄小孩儿开门:“你不是想要修改成套动作么。你不是觉得这几套操怪怪的么。跟你陆阿姨好好聊聊,看看你的想法,听听你陆阿姨的意见。说不定咱们在高人的指点下,也真的能改出高水平的成套来。”
陆芸这下子忍不住要点老友的脑袋了:“你可真够会偷懒的,自己的活儿还拐着人家孩子来干,雪雪啊,你可真够可以的。”
薛教练大言不惭:“反正是我教出来的,无论如何,军功章上都有我的一份功劳。既然小曼有这个天赋,那么作为教练,我就该大力支持。”
林医生在边上拆老伙计的台:“哟,说得好像当时极力反对的人不是你一样。”
薛教练无奈道:“这换成谁,看到队员快要比赛了,还要改成套动作,都得疯吧。哪有这样瞎胡闹的。”
陆芸没有再理会老友的插科打诨,而是仔细地询问周小曼的意见,在她看来,这另外三套操,哪里还需要再改动。
周小曼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陆芸有时点头表示赞赏,有时则直接摇头:“这样不行,你要有跟修改球操时一样的心境,不能总是满场飞。虽然你的跳跃能力跟跟跳步开度都非常惊人,但是小曼,一场艺术体的成套,绝对不能靠单一动作支撑,它不是杂技,而是高难度的舞蹈。你得让别人为美而赞叹。我们需要把这里低下来,不用跳,单纯的转体,无帮助腿结环慢转,是不是比你跳起来更能符合这部分节拍的意蕴。”
说着,陆芸开玩笑般的加了一句:“别急着脱离地球啊!”
周小曼愣了一下,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的,她的确非常享受在场上飞来飞去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可以脱离凡尘俗世的羁绊,飞跃藩篱,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陆芸笑着道:“总是要落回地面的,既然这样,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地面上脚踏实地在地上。要是觉得太死板,就动起来。你的转体也很漂亮。这边试试无帮助的高举腿转体。你看看,是不是要比单纯地跨步更有表现力?”
周小曼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这些动作。她得承认,非常棒。可是她说不清楚,到底还在哪里别扭,让她不自在。
“嗨,小曼,你得放松一点儿。不要强迫自己。”林医生丢下了薛教练,把少女拉到了阳台上,宽慰对方,“别勉强自己,保持距离感,原本就是应该的。”
周小曼勉强笑了笑,不想承认,她还是不喜欢人群的靠近。飞起来,让所有人都瞩目却无法触碰,这让她骄傲又安全。
林医生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放松一点,说不定,你就有了新主意。”
等重新回到客厅里,陆芸笑着示意周小曼坐到她身边。她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脸,赞赏地点点头:“你有张富有魅惑力的脸。别害羞,宝贝,这是你的优势。你不用跟其他女孩儿一样,非得天真活泼甜美,你可以是这样的,像个精灵,让人挪不开眼;像个女王,让人臣服膜拜。不要想着女孩子一定要怎样怎样,女孩子可以是各种各样的。”
周小曼茫然地点点头,她还在琢磨,那套绳操到底哪里不对劲。
陆芸点拨她:“没有人规定十四岁一定要是什么样儿的。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转过头,陆芸唤薛教练:“雪雪,你以后再给小曼编排成套时要注意,不要特意为她选择活泼少女的风格了。小曼是个早慧的孩子,那样,容易让她觉得别扭。”
她抓着周小曼的手,告诫道:“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好,脸蛋与身材比例都是完美的,你天生为艺术体操而生。你要相信,即使你的动作不占技术难度的优势。你跟别人做一样的动作,你给观众带来的美感也会更强烈。你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不要一味的寻求,技术难度。大量的技术难度动作拼凑在一起,如果不能跟乐曲完美的契合到一处,那么就会不伦不类,变成大杂烩,让人无措。谁也不知道你究竟想表达出什么。一味的炫技是要不得的,它会引起观赏者的反感。艺术体操,不是杂耍杂技。它追求的是美感。”
周小曼点了点头,翻开笔记本继续老老实实地记录。
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陆芸跟她说了众多关于艺术体操动作编排的案例。她退役以后,有大量的时间去观赏世界一流选手的比赛录像,研究别人的成套动作,自然总结出了众多经验。什么样的乐曲适合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动作又能和什么样的乐曲契合在一起。
薛教练原先一直在吃水果沙拉,此时忍不住感慨道:“芸芸啊,什么时候国内像你这样的人才多了,咱们的艺术体操大约大概也就能成为世界一流强国了。”
陆芸哑然失笑:“别开玩笑了,法国自己的艺术体操,距离世界一流强国还远着呢。但是我觉得也不坏。在这里业余练习艺术体操的人,特别多,普及度高,她们是在享受这项运动。”
薛教练试探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国内发展?像你这样的动作编排高手,正是国内艺术体操界急需的人才。”
陆芸似笑非笑,调侃道:“你给我聘书吗?”
薛教练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陆芸定居法国,生活的非常好。她的单身公寓虽然不大,但在这样的好地段,拥有这样精致的房子,她的收入水平一定相当不错。再看看屋里的摆设,无一不显示着她的生活品质,悠闲而舒适。从事着自己喜欢的职业,过着惬意的生活,这样的陆芸为什么要回过去奔波,重头开始呢?
况且她虽然离婚了,可她的孩子还在法国,而且她跟前夫相处的不错,完全没有必要从头再来。再选择一处地方开始自己的生活。
奥古斯汀笑眯眯的看着周小曼:“你可是我妈妈的第一个弟子呢!她还没有教过别人怎么编排艺术体操。”
陆芸笑着摇摇头:“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就琢磨出来的,哪有什么教和不教啊,见多识广,你看多了,自然就能够摸索出规律来。趁着现在还年轻,没有定型,赶紧把自己的风格给确定好。一定要个性鲜明,不能人云亦云,否则在场上裁判是不记得你的脸的。”
周小曼点了点头,虚心接受了这些意见。
晚上的酒会,陆芸作为当地艺术体操界的名人,也受邀参加了。她开着小车,把衣冠楚楚的儿子跟打扮一新的国内朋友们一并送到了酒店门口。
领队已经在外面候着,一见她们立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我可真害怕,把你们三位大美人全都给弄丢了,那我回去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小曼准备自己开车门下来,奥古斯汀却主动帮她开了车门。
少年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很荣幸为您服务,美丽的小姐。”
周小曼微微一笑:“谢谢。”
男孩子立刻流露出陶醉的表情。
乘车而来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这个法国男孩子,还真是时时刻刻,看人的目光都含情脉脉。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好意思,努力想把这一章写的活泼好玩一些,还是太枯燥了。嗯,成套动作编排的确很难。我国的很多选手在国际赛场上吃亏,就是艺术分太低了。
第78章 酒会
从车上搭着少年的胳膊下来的少女,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的眸子深邃如暗夜里的海,充满了神秘而诱人的气息。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映衬下,近乎于半透明,仿佛自己会发光一样。因为穿着小高跟,她的双腿显得愈发修长了。
奥古斯汀赞叹地欣赏着少女美丽的容颜,用一种迷醉的口吻抒发着自己的赞美:“噢,上帝。你让我想起美丽人鱼洛雷莱。嗯,你听说过她没有。她真是比维纳斯,比蒙娜丽莎更美更神秘的存在。她经常会在天色昏暗不明的时候,出现在莱茵河畔。她是那么的美,冷艳而忧伤。她的歌声是那样的哀怨动人。过往的船夫,都会被她迷住,然后分心,失去了方向,船沉入河底。”
周小曼听得毛骨悚然,一点儿没有配合少年那沉醉不已的表情。她直愣愣地问奥古斯汀:“人鱼洛雷莱是靠吃人为生的吧。不然她要船夫沉入河底有什么用?船夫应该都恨死她了吧。”
奥古斯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美人鱼是大自然给我们心灵上美好恩赐,她是那么美那么好。”
周小曼这个煞风景的女人,依然强调:“可是她还是会拖渔夫下水,吃了他们。嗯,或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奥古斯汀茫然地看着周小曼:“这是什么意思?”
周小曼想了想:“嗯,色字头上一把刀。被美女害死了,也心甘情愿的意思。”她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这得有多贱啊。
奥古斯汀居然还点头:“嗯,如果是为你这样的美人而死,我也会心甘情愿。”
周小曼同情地看着少年,啧啧,她得说一声法国小男生撩妹套路深还是该感慨他智商低呢?
成熟男人的做法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好不?不然那些贪官们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又该死上多少回?就像那个名字搞笑的荀安,被查出来的时候,包养了七八位情妇,个个都是有才有貌的美女,优雅端庄。他要是为每位情妇都死上一回,九条命的猫都活不下去了。
周小曼的思绪发散开来,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荀安当时的案子。因为是省委的主要领导,他的案子当时在本市也是轰动一时。
那些美艳情妇的照片在网上疯传,不少人都在咂嘴讨论。这位荀安不愧是从高校走出去的高官,挑选情妇的品味也别具一格,清一色的清新端庄优雅。其中有一位还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最美大学辅导员。要不是被彻底曝了光,谁会去猜测看上去近乎于禁欲般的女神居然会是贪官的情妇。
周小曼看着那些情妇的照片,总觉得有哪儿似曾相识一般。她微微阖了下眼睛,想让脑海中的照片更清晰一些。
奥古斯汀体贴地询问道:“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周小曼眼睛发直,半晌才摇摇头:“不是,我还好。”
酒店的自助餐厅已经是晚餐开放时间。奥古斯汀为她取来了一杯热牛奶,还在里面加了糖:“喝点儿吧,你需要热量。”
周小曼笑了笑,慢慢地饮下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她没有与奥古斯汀交谈,也没有加入到教练她们的谈话中去。脑海中已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她自己画出了一张草图,罗列着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姜黎有情夫,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周文忠愿意自欺欺人是他好这一口子。这种不要脸的贱男人,活该他被辜负。因为他不值得被任何人付出真心。
这位情夫应该来头不小,有钱有势。且不说姜黎的品味不会允许她选择一位身份低的男人去依附,就凭姜家人跟周霏霏的生活开销,没有外界的支持,很难维系住。
这位情夫后来应该是与姜黎分开了,或者说是断了给姜家人的供给。因为到后面,周文忠接过这个重任。
作为研究所的总工程师,他一年下来,方方面面的进账能有大几十万。这些钱,几乎全部用来维系两个家庭的生活了。到最后周文忠要去跟他亲爱的小女儿团聚的时候,还不得不卖了在本市的别墅,好给周霏霏买房。
想到这里,周小曼嘲讽地笑了。其实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清楚,姜黎母女对他的轻蔑。否则怎么会一次次上赶着送钱去。他对姜黎母女畸形的爱,已经赶上偏心眼的爹妈对待最得宠的孩子了。即使那孩子再不孝,也要热脸去贴冷屁股,盘剥别的孩子去供养受宠的那一位。相当之虐恋情深的深情不移。
这个过程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姜黎母女远走海城,周文忠神奇地一步登天,成为研究所的实权领导。
这件事肯定不小。否则按照周文忠对姜黎的依恋程度,他怎么舍得跟娇妻两地分居?周霏霏原本就读的外国语学校本身就以学生出国留学以及保送见长。她为什么舍近求远,去海城读那所国际高中?那学校,在外人看来更加像是土豪暴发户集中营。
周小曼慢慢地喝光了一杯牛奶,开始冷酷地思考一个现实。如果流言蜚语中所说的跟三个男人去开房,结果被□□的事情是真的呢?事件的当事人不是她,她非常清楚。那个时候的她,深切地厌恶着男性,连班上的男生都鲜少有来往。她怎么会去开房?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又会跟她扯上关系呢?如果是初中时代没有发福没有毁容的她,大约是理所当然。一直到多年后,那些曾经性骚扰过她的男生的母亲嘴里,她还是个不安分爱勾搭人的小贱货。可是高三时候的她,晒得黑黑的,体重足有一百七十斤,走路都喘气;实在是与“跟三个男人开房的风骚女”的形象,差的有点儿远。
到底是什么关键因素,让周围人将这件事跟她扯上关系的?
奥古斯汀静静地欣赏着对面的东方少女,她有一种宁静柔和而忧郁的气质。爸爸说,当年他就是被被妈妈的宁馨柔美所吸引,后来才发现那是一座活火山。说这话的时候,英俊不减当年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有趣极了。
少年也觉得自己父亲的这个比喻妙极了,她们柔美安静的外表下,藏着一座火山。他想到了眼前的少女,在圈操表演时,像一只燃烧的火鸟。噢,不!妈妈说那种鸟叫凤凰,从烈火中重生的神兽。
少女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奥古斯汀不得不关心地问上一句:“要不要吃点儿什么?猕猴桃还是葡萄?”
这是他唯二能拿出手的水果了。妈妈曾经揶揄过,在法国,能吃到的水果真是少的可怜,连苹果都没有中国的甜。不过葡萄跟猕猴桃还不错,基本上都吃不到酸的。
周小曼还不知道少年那点儿酸涩的小心思,笑着点了点头。奥古斯汀帮她取了几片猕猴桃跟几粒葡萄,她用小叉子叉着一点点的吃掉。
小帅哥有种被冷落的忧伤,湖水蓝的大眼睛盯着她,神情忧郁:“嗨,你在想什么?愿意跟我聊聊吗?”
周小曼摇了摇头:“不,谢谢了。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我还是不说的为好。”
奥古斯汀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不开心的事情,更加要说给别人听啊。原本你有二十分的不开心,说给一个人听,那么起码就会削减为十分了。”
周小曼看着男孩叹气,心道,少年,你可真够善良的。
事情哪有那么理想化,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你的伤心痛苦,在别人嘴巴里就是你太脆弱,想的太多了。然后你以为是朋友的人,会把你的隐私传的满天下都是。秘密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不再是秘密了。
不要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谁也怪不了。她只能怪她自己不够坚强不够勇敢,眼睛不带X光,看不清人的本心。弱小是原罪,活该她被踩。
这些回忆让她不快。周小曼猛的站起了身,匆匆丢下一句:“我想出去走走。”便出了自助餐厅的门。
奥古斯汀连忙跟上:“嗨,你想去哪儿逛?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周小曼无奈地转过头,露出个苦笑:“放心,我就在酒店里逛,不会出去的。我不会走远。”
奥古斯汀笑嘻嘻的:“那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思考。”
周小曼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将他当成个大型挂件了。她在酒店的露地窗前发着呆,看着大堂前台的服务员帮新入住的客人办理手续。她下意识地轻轻咬住了下唇,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时间的海了。
有嘈杂的人声,在议论纷纷:“哎呀呀,就是周家的女儿嘛。啧啧,跟三个男的,开房还是自己掏的钱。这真是,真是,啧啧……什么,我胡说八道?得了吧,旅馆登记的身份证号还在呢!要不是服务员打扫卫生死活开不了门,害怕出事,强行开了门。这女的哟,在床上淌血就要淌死了吧。要没有那身份证,警察上哪儿联系到的家属啊!你们那天是没看到,那个姜黎噢,跑得旗袍都崩开了。”
身份证号,对,她高考之前是要办理身份证的。
周小曼阖了下眼睛,太阳穴跟针刺一般的疼。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还是奥古斯汀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少年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你回房休息去?你看上去有点儿虚弱。”
周小曼摇摇头,她不能一个人待着。不然记忆一旦喷薄而出,会把她给逼疯掉。有一种说法是,强奸案的受案人往往保持沉默,不是他们原谅了凶手;而是周围舆论带给他们的二次伤害丝毫不逊色于施暴者本身。
她那个时候,陷入的就是舆论的二次伤害里。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她这个不正经的,主动跟三个男人开房的女的。年纪不大,倒是够饥渴的啊。投向的目光猥琐而放肆,嘲笑她的声音又是那样正气凛然。好女孩怎么会碰上这种事,自己不自重,男人怎么忍得住。
她初中时被人性骚扰的事情,又被翻出来说了。啧啧,难怪会被全班男生摸遍了,原来是她一直都这么饥渴啊。
她整个人陷在了泥潭中,淤泥堵塞着她的眼耳口鼻,她喘不过气来。
少女的面容苍白,如果不是双颊抹了淡淡的胭脂,她看上去简直就跟张轻飘飘的纸片一样,随时会被风拂落到地面上。
奥古斯汀出声打断了少女的沉思:“嗨,小曼,我们说点儿好玩的事情吧。不开心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
周小曼点了点头,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开始倾听奥古斯汀诉说他的校园生活。他们聊了《野芦苇》跟《放牛班的春天》,而后奥古斯汀还轻轻哼唱了后者的主题曲。这些都让周小曼的感觉好了一些。她不得不赞叹:“奥古斯汀,你真跟天使一样。”
少年柔和的蓝眼珠子盯着她:“我愿意一直当你的天使。”
周小曼顿时觉得受不了了。上帝啊!她都要忍不住呼唤上帝了。这小帅哥实在太会说情话了。如果忽略了前面他是如何欢快地跟自己描述,他小学毕业前一年是怎么努力追到第一个女朋友的话。
领队过来催促诸位女士们,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需要出发去参加酒会了。
在一堆富有东方风情的少女中,周小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奥古斯汀一直围着她转悠,则让这份格格不入更加打眼。
周小曼没有再理会小女孩们不满的眼神。谁又在意呢?把奥古斯汀推到边上去,或者推给她们,就能获得她们的友谊了?呵!这么浅薄的友谊,以为她稀罕?多大的脸啊!
酒会按照惯例,各个代表团都有节目表演。周小曼看着贝拉跳了一支爵士舞,实在是太精彩了。她拼命地为这位小美女鼓掌。
中国队的节目是一支扇子舞,不过上台的是八个人。谁也没有通知她要一起去表演,她也不在乎。她的风头,出在赛场上就好。
薛教练皱了皱眉头,安慰自己的弟子:“别在意,咱们赛场上见真章。今年年底,国内还有一场大奖赛,要是你再拿到名次,应该就被会国家队召集了。”
周小曼慢条斯理地喝着温热的牛奶,微微一笑:“我跟群小孩子计较什么。”
薛教练一愣,旋即笑了:“对对对,咱们已经能够跟成人组的队员比拼了。”
然后能够跟成人组选手比拼的周小曼同学,极其坏心眼的,跟奥古斯汀跳了支舞。嗯,成功地引起了一群小姑娘的羡慕嫉妒恨。
中国代表团的法国之行,在艺术体操锦标赛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就结束了。他们要奔赴巴黎戴高乐机场,然后飞回国内去。
周小曼哀嚎,她的卢浮宫啊,她的埃菲尔铁塔,她还想去看一眼雨果墓呢,结果啥也没有了。
她抱着林医生的胳膊撒娇:“太过分了啊,好歹我也是冠军,怎么连大使馆都没露面,看我一眼啊。”
薛教练没好气地翻白眼:“等你真成世锦赛冠军的时候,估计国家领导人都会接见你了。瞧你这点儿出息!”
她嘿嘿干笑,赶紧把衣服打包进行李箱。原本昨天晚上,她就要将小礼服还给陆阿姨的。结果陆阿姨直接送给她了:“算了吧,你穿着挺好看的。我现在几乎不穿这个色系了,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
奥古斯汀则是挽着母亲的胳膊,大力赞扬她的眼光,妈妈实在太会挑了。小曼就跟美人鱼一样美丽动人。
周小曼听得一头黑线,你家的美人鱼穿黑色小礼服啊。
她想到这个搞笑的混血男孩,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次来法国还是不错的,她拿到了第一块金牌,业余的,她也稀罕。薛教练遇见了老友。陆阿姨还给她说了成套动作编排的要领,并答应她,后面会通过网络继续跟她沟通。
不虚此行,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周小曼借着酒店的电话给妈妈报了平安,她马上要出发去机场,准备回国了。
可是等到他们排队过安检的时候,却收到机场方面的通知,他们的航班取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亲妈,我放小曼在巴黎浪一天了。嗯嗯,有时装周的秀可以看啦!
第79章 看秀
“9·11”事件之后,反恐成了全球关注的重点。就连一贯被诟病的法国安全部门也谨慎不已。
一群人都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领队带着翻译去跟机场方面沟通,得到的解释是临时检修发现了一点儿故障。为了乘客们的安全着想,所以这趟航班取消了。
大家都傻眼了,航班取消了,他们怎么办。在反反复复地拉锯沟通之后,对方表示有一班晚上十一点半钟的法航航班,可以为他们改签那一班,中间的差价的由航空公司买单。否则,最快的一班航班就要等到第二天中午了。
领队咨询了大家的意见,表示晚上十一点半就十一点半吧。不然明天中午的航班中途转哥本哈根,要飞十八个小时,会把人坐木掉的。
周小曼打着呵欠,一直跟在教练身后。为了省钱,他们订的都是特价机票。特价机票的一大特点是出发时间点都不咋样。他们早上四点钟就从酒店出发了,因为原定的航班六点半起飞。
大家都还等着上飞机吃早饭呢,一眨眼的功夫,飞机不飞了。
周小曼一脸懵逼,转头问教练:“那我们怎么办?”
薛教练也傻眼,这个,晚上要走,现在再去找酒店休息,估计团里也没这项费用支出。
领队叹着气,给每人发了二十法郎,让大家自己四处转转去。但是运动员必须跟着教练,谁都不许单独行动。
周小曼领着这二十法郎,对人民币跟法郎的兑换比率没有概念,也不知道巴黎的物价是个什么水平。更要命的是,她还打电话跟她妈说了,她今天晚上就能到家来着。
薛教练安慰道:“别担心,我们找个地方给妈妈挂电话,她就知道了。坐飞机,航班延误,实在太正常了。”
周小曼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心中直嘀咕,早说啊!太坏了,早点儿告诉他们,不是不用黑漆抹乌地爬起来了么。她可以优哉游哉地睡到天亮自然醒,然后高高兴兴地去逛逛卢浮宫,看看埃菲尔铁塔,嗯,要是能在莱茵河畔逛逛就更好了。
她可是事先打听过了,卢浮宫对未成年人免票。
一想到这个,周小曼就兴奋了。她拉着薛教练的手,两眼亮晶晶的:“教练,我们去逛卢浮宫吧。”
薛教练看孩子那满怀期待的模样,只好点点头:“可以,咱们过去逛。”
卢浮宫要九点钟才开门,现在还不到六点半。她们需要做的事情,第一,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周小曼好解决,她的早餐就是一瓶牛奶跟一颗猕猴桃外加几粒葡萄。这是奥古斯汀昨晚为她准备好的早餐。水果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牛奶她原本是准备过安检之前喝掉的。
这小子追女孩无往不利,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薛教练跟林医生的早点都是简单的法棍,便宜管饱,至于口感,她们都不太欣赏倒是真的。她们的预算有限,去参观博物馆,周小曼小孩子一个,能免费。可她们就得自己掏腰包了。已经乐颠了的傻孩子想不到这些。两个大人也舍不得提醒她。
陆芸说不要给周小曼设计少女感强烈的成套动作编排,因为她过于早慧。可是陆芸要是看到她现在跟只快乐的小鸟一样的模样,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十一月的巴黎,已经寒气袭人。天空灰蒙蒙的,领队没有离开机场。作为团队的主要负责人,他得帮大家看着行李。否则总不能让其他人拎着大箱子小箱子去逛巴黎吧。
原本周小曼觉得领队过于圆滑势利,比赛一结束,立刻就跟她们划清楚界限的做派叫人提不上嘴。现在再看这位中年大叔一脸疲惫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在心头感慨:都不容易,谁又比谁简单了。
她们跟翻译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果翻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跟他们解释说,光来回路费,就能花光她们所有的预算。这还是最便宜的算法了。
周小曼立刻露出了一脸失望的神色。她觉得太亏了,感情二十法郎压根不够花啊。她在国内从机场坐地铁到市区,最贵也没超过五块钱人民币啊。
薛教练哭笑不得:“那去一趟市区路费就把钱花光了,那大家还怎么出去逛逛。”
翻译笑得特别开怀:“机场附近这么多免税店,足够大家从早逛到晚,眼花缭乱了。”
周小曼一点儿也不开心,她恨死了!她来巴黎不是为了逛机场免税店的。她要去逛卢浮宫,她要去看《蒙娜丽莎》。领队可怜个鬼,这人实在太奸猾了!
薛教练也无奈。这个时候想兑换法郎或者欧元也不方便。再说了,原本就是想着过来打比赛的,行程也紧张,真没想这么多。
正郁闷着,有航班抵达了。有人从通道出来,转到大厅附近买法棍当早饭。
周小曼正蔫吧呢,肩膀就被人给拍了一下,转过头,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孙哥,你怎么来了?”
孙喆笑嘻嘻的,示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来干活啊。时装周,知道不?巴黎时装周。行了,不指望你了。你说你也是一只脚踏进时尚圈的人了,怎么啥都不清楚呢。”
周小曼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切!姐不知道时装周?姐知道每年时装周有多少网红忙着去蹭秀,修图,然后被群嘲。算了,不说了。你个土包子,现在还不知道网红是什么吧。多年以后的时尚产业支撑链,网红经济半边天。
想到这一茬,周小曼突然间愣住了。淘宝什么时候有的?她妈卖豆花这么辛苦,可以考虑给她妈开一家淘宝店啊。她模模糊糊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开淘宝店似乎连保证金都不需要来着。
孙喆一看这姑娘又开始神游天外了就头疼,法棍往嘴里一叼,捧着相机直接“咔擦咔擦”就来了几张。跟他一块儿的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惊讶地挑挑眉,不明白这位新锐的人物摄影师为何一脸嫌弃,还拍的这么认真。
镜头总算都抓取到了,孙喆这才空出手继续啃他的法棍,一边啃一边叹气:“姑娘啊,你年纪还小。这么小小年纪就成天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小心老年痴呆提前。”
周小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结果又被眼明手快的摄影师给捕捉了。她生气的时候其实是她最有活力的时候,像传说中的菲尼克斯,也就是不死鸟;当然,咱们中国人的说法是凤凰。大概都是浴火重生的那种生物。
孙喆看她笑:“干嘛呢?站在这儿,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跟你小男朋友吵架了?”
周小曼哭笑不得,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这人明明知道她是来法国参加体操比赛的,还故意说这种怪话。
无耻的摄影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画面,少女娇嗔的模样,可是鲜少能在周小曼脸上捕捉到的表情。
周小曼对这人一言不合就“咔擦咔擦”的做派早已免疫。她眼睛珠子一转,直接把主意打到了对方身上:“孙哥,你有多少钱?借我五十法郎呗,欧元也行。等我回国了再还你。”
孙喆以为她是想给她妈带礼物,一边掏钱包一边道:“你别瞎买。得了,我给你看看,别到时候白花了钱,你妈心疼。”
周小曼的良心有一丢丢的痛。她真没想到要给母亲带礼物。她身上的钱都给她妈了,说是要入股她妈的豆花事业。她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她想去卢浮宫逛逛,她好歹都到了巴黎了。
孙喆摸着下巴看周小曼,心中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嗯,就是她了。摄影师立刻收回了相机,笑得奸诈:“行啊。我请你去卢浮宫逛。不过我不借钱给你,你得陪我去工作。”
周小曼立刻反对,不行,她拒绝工作。她好容易出国浪一回,她要好好浪!她要接受艺术的熏陶。
孙喆直接拽着人的大衣袖子:“得了吧,穷游不如梦游。没钱你还玩什么玩。乖乖听哥的话,咱们先去工作,工作完了。嗯,我肯定带你去卢浮宫逛。晚上九点多钟才关门呢,你怕什么。”
薛教练跟林医生用完了洗手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恶霸强抢良家少女的做派。好在薛教练是认识孙喆的。孙喆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给省艺术体操队做了不少宣传。周小曼拿到全国第三名那一次,除了他供职的杂志社又对她们省队做了一回专访以外,本城的媒体基本上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孙喆见了薛教练也不含糊,直接提出要求。他手上有个活儿,是要做巴黎时装周的剪影,所以周小曼得借给他当模特。作为补偿,他会带周小曼去逛卢浮宫。
薛教练看孙喆身边,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女子跟着,对方主动递了名片跟身份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一家国内时尚杂志的编辑。她这才点了点头。她跟林医生商量了一下,拿着两个人身上剩下的所有钱,跟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孙喆挺委屈的,觉着薛教练不信任自己。
薛教练也不辩解,只淡淡道:“孩子妈妈把孩子交到我手里,我就得对孩子负责。”
孙喆这下子对这位个性强硬而古怪的教练肃然起敬了。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小曼的脑袋,正色道:“好好听你教练的话,不许瞎胡闹,知道不?”
周小曼的头发都要被弄乱了。薛教练眼睛皮子撩了下孙摄影师:“你不带着她瞎胡闹,就天下太平了。
孙喆一下子背上冷汗就出来了。
薛教练知道周小曼给孙喆当模特的事情。丁凝这小丫头最爱看时尚杂志,她瞥了两眼,就认出了她们对着大呼小叫的那位模特就是周小曼。因为妆容跟服装,还有光影效果,她的脸乍一看跟平时有些出入。可是人的魂儿变不了,那种气势,就是她这位得意弟子。
周小曼跟她母亲的经济情况她清楚。省队虽然给这群孩子发工资跟运动津贴,但几百块钱,在现在这个睁开眼睛就要花钱的时代,供养无依无靠的母女,实在杯水车薪。孩子正正经经拍照片挣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机场坐车,然后转地铁,他们一行四人,到达了巴黎街头。跟着孙喆一块儿来的女编辑姓米,周小曼管她叫米姐。米姐是今天才从一家老牌报纸跳槽进这家新办的时尚杂志的。她自嘲地跟周小曼道:“三十岁了,才决定改行做女性时尚杂志,跟个笑话一样。”
周小曼可听不得这话,她现在就是个顶着十四岁的皮子的三十岁的女人。三十岁又怎样,想要改变生活,改变自己,肯德基爷爷八十岁才创业呢。
米姐笑了起来,觉得这小姑娘挺逗的。
巴黎的地铁四通八达。在这座城市里,时刻能看到优雅而精致的模特们捧着资料,匆匆忙忙地赶地铁。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有个细节我得再确认一下。大时装周每年一届,分为春夏(9、10月上旬)和秋冬(2、3月)两个部分,每次在大约一个月内相继会举办300余场时装发布会。具体时间不一定,但都在这个时段内发布。
现在是十一月份上旬,我得再去找找资料,看这个时间段时装周还在举办中不。目前能看到是2008年11月份中国设计师谢锋出现在巴黎时装周上。我需要更多的细节确认。实在不好意思。
第80章 矛盾之美
周小曼有些好奇地问孙喆:“你们打算看哪个品牌的秀啊?时装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孙喆露出了嫌弃的笑容:“早就结束了,时装周十月上旬就结束了。不过还是会有一些独立设计师避开时装周,在十一月份开秀的。”
周小曼疑惑不已:“那你还说是来时装周。”
孙喆满不在乎:“谁在意啊!我已经够可以了,起码我人到了巴黎。多少人就是在国内闭门造车出的稿子。我们这一期是精选剪影,说的时装周背后的故事。十月的背后不就是十一月份么。”
周小曼决定不再跟这个男人鬼扯。他永远都有办法把逻辑这个词给吃死了。
米姐则是一脸沮丧。其实她上个月初就想过来看秀的,趁着十一黄金周。不过杂志社里要留人值班,她一个新人,就这么被丢下了。
孙喆安慰她:“怕什么呀,巴黎就是个大秀场,时时刻刻都是秀。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你的年假么。”
周小曼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据说巴黎老太太一大清早起床,精心打扮三个小时,就是为了出门去买趟菜。这要是被她妈知道了,肯定得疯掉。这么长时间,她一桶豆花都做好了。
巴黎街头随处可见时尚达人,穿着优雅而精致。周小曼就没看到素颜出行的女性。每个人都把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
他们的第一站是位于罗浮宫与协和广场之间的杜乐丽花园。花园谈不上多大,里面遍地植物跟各种雕像,随处可见露天咖啡馆,又依傍塞纳河,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当然,一个月前,这里是巴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巴黎时装周的一处重要大本营,便是杜乐丽花园,每年都有各种大牌在这里举办秀。这也是米姐上个月心心念念的时尚圣地。
对周小曼而言,花园最妙的是免门票。风景非常优美,时值深秋,遍地的金色,还能看到丛林中的摩天轮,仿佛秋天的童话。蓝天白云下,远远的,摩天轮的轮廓也显在他们面前。
薛教练找了个长椅坐下,安安静静地欣赏着喷泉。比起逛街之类的,她更加愿意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体味着陆芸所说的静谧。这样慢悠悠的氛围,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周小曼没有师傅的好命,她是来干活的,被孙喆要求着摆出各种姿势拍照。
她现在身上穿着的黑色小礼服,肩膀搭着大衣。她强烈要求穿小脚裤配大衣都被拒绝了。米姐也满脸严肃地表示,丝袜是女人的标配。
人穷志短,还指望着孙喆带她去逛卢浮宫的周小曼,只能乖乖听话。
孙喆一工作就会脾气暴躁,周小曼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摆个pose都不会吗?瞧瞧你,僵硬的跟什么一样。”
周小曼翻白眼,讽刺他:“没有糟糕的模特,只有不会捕捉模特灵魂的摄影师。”
孙喆被她给气乐了:“我看你别的没学会,一张嘴牙尖齿利。”
周小曼得意洋洋:“那当然,模特的身体也会说话么。”
后来太阳出来了,周小曼身上的热乎劲儿也起来了,姿态就自然多了。她站在花园的各处地标前,或冷淡,或热烈地看着镜头。蓝天白云下,她的面孔美的近乎于空灵,有种抓不住的缥缈感。
孙喆这下子满意多了,不时招呼米姐给周小曼现场补妆,还换了一次发型。他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都觉得不错。有了这些打底子,再抓拍公园里的风景,他就显得悠闲自在多了。
米姐可没有孙喆的好心情。她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一场秀的入场券,连站票都没有。中国的时尚业才刚刚起来,傲慢的国际大牌们还没有意识到中国会成为下一个日本,买遍全球。现在很少有时尚品牌会把位子给一个中国媒体的时装编辑,尤其这位编辑还是初出茅庐。
周小曼等待孙喆构思的时候,坐在米姐边上问她打算怎么办。
米姐苦笑道:“能怎么办?我现在手里有几场秀的时间表,我准备去找品牌公关磨一磨,看能不能弄张站票。实在不行,我就去秀场门口蹲点儿,看能不能找熟人把我给带进去。”
其实这两条路都不容易,前者很可能被公关无视。至于后者,现在巴黎时装周都结束了,大部分时尚界的人士们也都打道回府了。米姐是新人,又能有多少人脉资源。
周小曼其实挺好奇孙喆为什么会带着米姐的。原本他以为两人是同事,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给米姐供职的杂志社拍过两回照片。
孙喆叹了口气:“我挺佩服她的。米姐以前在的单位是出了名的福利好,稳定,倒了谁家的报纸也倒不了她家的。她愣是有勇气跳槽,重新开始。干她们那行的,累得要死。她谈婚论嫁的男友为此跟她分手了,她也咬牙不肯退出。我觉得,能有这种拼劲的人,都不容易。”
周小曼点点头,撺掇他:“那你帮人帮到底呗,好歹你是拿了公款出来拍照,米姐这纯粹是自费。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摄影师朋友,能帮她拿张入场券。”
孙喆哭笑不得,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这家伙,这才多点儿时间,这么快就倒戈。啧啧,要是找你当战友,我分分钟都不知道是怎么倒下的。哪那么容易啊,这又不是国内,我一土包子,上哪儿给找熟人……哎,你个小丫头,你等着啊!”
周小曼还没有反应过来了,孙喆就挂着他的相机,飞奔着过去跟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打起了招呼。这男人头发有点儿卷曲,不过从面孔轮廓来看,应该是亚洲人。孙喆操着他那口东北普通话,欢快地跟人聊了起来。
从男人略微有些迷茫的神色来看,孙喆跟人家熟悉程度有限。
周小曼简直不忍心再看下去,生怕她家古道热肠的摄影师会被人家当场回一句:“我不认识你。”
然而摄影师的记性大概都不错,这位卷曲头先生总算在孙喆的一再提醒下,想起了,他为中国大陆地区一本时尚杂志创刊号拍照的时候,在另一个摄影棚里倒腾的孙喆,顺便帮他拿了瓶矿泉水。
周小曼当着陌生帅哥的面,时刻铭记着自己是孙喆的御用模特儿,不能塌了她家摄影师的台子,愣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孙哥,果然得叫哥,套近乎能套到这份上,你要是不红,天理不容!
这位美籍华裔帅哥杜鹏出生在台湾,小学时随父母移民去了美国,说着一口软糯温和的国语。他微微笑着听完了孙喆一大通寒暄之后的请求,点点头,表示可以,到时候他愿意带米姐进秀场看秀。
米姐激动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地道谢。
杜鹏笑容亲切:“不客气,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和贵杂志合作。”
两人互相交换了名片,又约定了下一场秀,杜鹏会在秀场门口等米姐,双方才道别。
周小曼眼睛闪闪发亮,一个劲儿盯着孙喆:“孙哥,卢浮宫!”
孙喆颇有种自家的傻妹子拿不出手的感觉,恨铁不成钢道:“你刚才怎么傻站着,不去跟人家套套近乎呢。人家可是现在风头最劲的新锐摄影师。那个什么什么来着的中国创刊号,特地找人过来掌的镜!”
周小曼嬉皮笑脸:“那我不是等孙哥你成为最牛掰的摄影师么。然后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呗。”
孙喆愣了下,旋即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呀,妈呀,就冲你这句话,我要是不混出个模样来,岂不是对不住你的期待。”
米姐笑容满面地感谢孙喆:“孙摄影师,真谢谢你。一路带着我不说,还给我引荐。”
孙喆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哈哈笑:“哎呀,等我成牛掰的摄影师,咱就不求人了。咱自己就能进去。”
周小曼也跟在后面附和:“对对对,米姐,等你成为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人家都会求着你去看秀,第一排中间最好的位置都留给你。”
米姐一愣,笑了:“穿普拉达的女魔头,这个说法可真够劲儿的。”
周小曼立刻想封住自己的嘴巴。那个电影肯定是没上映的,原著小说出版了没有?哎哟,不管了,随口一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薛教练笑着问他们,这边拍完了没有,要不要换个地方。他们已经在这座大花园里待了快两个小时了。
周小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对啊,孙哥,我们去逛卢浮宫吧。你不是说,那里也是巴黎时装周爱举行发布会的地方么。”
孙喆坏笑着:“行啊,我们去卢浮宫的后花园吧。”
周小曼瞪大了眼睛,无声地控诉他。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角逐着,米姐这回真碰上熟人了。对方亲亲热热地跟米姐拥抱,用夸张的语气表达见到朋友的喜悦:“米兰达,你也过来看艾瑞克的秀?哎呀,他家品牌公关给你们大陆地区也发邀请函了?”
周小曼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太喜欢这人的蹩脚英语里头的试探意味。
米姐微微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只问对方怎么时装周结束了还没有回去,真是太敬业了。
被米姐称为莉莉安的女人假笑着表示,实在是邀请她看秀的个人品牌太多了,她推不过去,只能留下来继续看秀。她大力赞美了今年纽约时装周惊艳亮相的新锐设计师艾瑞克,为了他,她也要留下。
莉莉安磨了半天,也没从米姐口中套出她到底是怎样拿到邀请函的,悻悻不乐地走了。最后还狐疑地问了句:“十一点钟就开始了,你不打算早点儿过去吗?”
米姐保持住了得体的微笑:“这时候过去,岂不是给设计师添乱。”
等到莉莉安背影消失,米姐才抓狂地问孙喆有没有杜鹏的电话,她想去看这场秀。艾瑞克她知道,今年纽约时装周,他的作品简直就是惊艳。老牌的时尚杂志都在捧他。
孙喆挠头:“没啊,你刚才怎么没问人家要。”
米姐悔不当初,杜鹏的名片上只有他的电邮地址。
周小曼看她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提议道:“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能在秀场门口碰到人呢。孙哥,反正你要拍照片,要不,咱们一起试着过去吧。”
薛教练完全无所谓,她觉得在哪儿逛逛都不错。她现在开始明白陆芸为什么对回国兴趣不大了。这座城市的阳光晒在人身上,都是慵懒的。
一行四人又匆匆忙忙赶去了秀场。可惜的是,尽管已经十点四十了,但是他们没能在秀场外面碰到杜鹏。不知道他是早就进场了,还是压根没打算过来看这场秀。
米姐目光灼灼地盯着场外衣冠楚楚的嘉宾们,企图找出能够带她进场的人。
孙喆一边抓拍秀场外各种各样打扮奇特的时尚人士,一边调侃米姐:“你干嘛不找你那个朋友啊?”
米姐眼睛太忙了,无暇□□去瞪他:“你逗我呢!就我跟她的关系,就跟我们两本杂志的关系差不多,常年恨不得盯死对方。”
孙喆咂嘴:“你们就是夸张。至于嚒,说不定,哪天她们的主编跳到你家,你家的跳到她家去了。”
米姐叹气:“不是这么回事儿。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周小曼看那些造型奇特的时尚达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她觉得好玩极了。反正她在时尚圈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孙喆跟他的朋友们了,完全帮不上半点儿忙。
薛教练也挺乐呵的,还跟弟子议论:“那人知道绿帽子是什么意思吗?上身穿着毛毯不嫌热,下面光着腿不觉得有点儿奇怪么。”
周小曼仔细瞅了眼那位造型奇特的人士,她还以为他身上披着的是麻袋,原来是毛毯啊。真是羞愧,年纪轻轻的,眼神这么不好。
她正想揉眼睛呢,就看见了熟人。奥古斯汀身着西装,笑容满面地往秀场门口去。
周小曼顿时眼前一亮,对啊,这不是最好的熟人么。她赶紧小跑过去,喊了奥古斯汀。
男孩子转过头,一双快活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小曼,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今早的飞机吗?”
周小曼指了指几步远的薛教练:“我们的航班取消了,要晚上十一点半才能起飞。”
奥古斯汀抱怨道:“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带你在巴黎逛逛啊。”
周小曼心道,帅哥,咱们还不熟,姐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家。没看我教练跟你妈是多年的老友,照样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么。她打着哈哈,把话题引到了这场秀上:“你是去看艾瑞克的秀?”
奥古斯汀笑容满面地点点头:“是的,相当棒的一位设计师,原本以为他太赶,不会到巴黎来开秀了。没想到,还是过来了。小曼,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进去欣赏。真的,我保证会让你感到震撼。”
周小曼打蛇随棍上:“好的,不过,奥古斯汀,我要请你帮个忙。我的朋友,是一位时尚编辑。她想进去看秀,但是因为之前行程太赶,没能来得及拿邀请函。”
奥古斯汀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带她的朋友进场。他的邀请函是从他父亲手里拿到的,一共有三张位子。薛教练表示自己可以跟孙喆在附近公园逛逛,顺便欣赏一下风景。米姐却反对,她站着就好,没关系。
最后的结果是,奥古斯汀把他们都带进去了,保安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奥古斯汀邀请周小曼跟薛教练在中间的第二排坐下时,师徒俩就开始对陆教练的前夫身份犯起了嘀咕。通常这种秀,位置越靠前,越能说明身份。第一排的几位嘉宾,据米姐说,都是时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能拿到第二排的邀请函,奥古斯汀的父亲能量不小啊。
他们坐下后大约过了五分钟,整场秀就开始了。米姐站在了边上观看,周小曼原本想把位置让给她,但又担心对奥古斯汀不礼貌,只能作罢了。
这场秀的主题绿野仙踪,充满了梦幻色调。周小曼看着模特身着造型夸张的服装走上台,她们的脸上都涂得惨白,在绿光的映衬下有种鬼魅而惨淡的感觉。她的毛孔不由自主地缩紧了,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这种鬼魅森森的氛围笼罩着整场秀,中途有一盏月亮灯从幕后缓缓升起,面色惨白的模特忽然显出了痛苦的神色,在T台上挣扎着,然后她身上的衣服撕裂了开来,露出了满身的彩绘。
周小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狼人。
接下来出场的模特都是两人一起走秀,因为其中一人坐在另外一人的肩膀上,还有的组合是倒挂金钩的模式。
周小曼真心替模特捏了把汗,穿着高跟鞋,还要做出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是灾难现场了。
她看着那位倒挂金钩的模特儿,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后滚翻然后穿圈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闭起了眼睛,努力思考着那套圈操。对就是这样,她脑海中的少女伴随着T台上的音乐翩翩起舞。一个个动作从她的身体里自然地展现出来,等到某一个点,音乐戛然而止。
周小曼脸上露出了愉悦了神色。是的,就是这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阿姨帮她改过操以后,她依然觉得别扭了。陆阿姨把她想的太极致了,但是她的特点就是矛盾。
就想孙喆说的那样,她的身体可以同时展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一半是毁灭一半是新生。端看欣赏者如何去理解了。
她觉得引诱船夫沉水的美人鱼残忍,但就跟奥古斯汀说的那样,美人鱼依然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恩赐,所以人鱼传说经久不衰。
她不需要强迫自己变成什么样子,矛盾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许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厚厚的泥巴终于开始脱落了,她觉得轻松极了。
秀的尾声是设计师带领模特们上场答谢,他一个个地握着经过的嘉宾的手,当碰到周小曼的时候,她轻轻说了句:“非常感谢,您震撼人心的作品。”
少女不知道设计师是否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只知道,不去逛卢浮宫她也不遗憾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_^,看秀太早太晚都不合适,去的太早了,反而尴尬。
来来来,月底了,小仙女们,如有营养液不要忘了浇灌小曼啊。下个月它会自动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