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聊吃的感情
周小曼的脑袋里充满了激情,她需要把成套的动作记录下来。她害怕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会消失。她现在不是在旅途中,可以坐着反复冥想强化记忆。
可惜的是,她手头没有纸笔。
最后还是奥古斯汀帮忙,替她问工作人员借了纸笔。服装秀结束的秀场,跟开始前一样乱哄哄。不时有工作人员大声说着什么。他们需要尽快将秀场恢复成原样。
周小曼蹲在地上,将纸摊开在椅面上,准备开始画。尴尬的是,这里的椅子是软垫的,笔一戳上去,就戳出了一个小洞。她情急之下,简直想要直接趴在地上继续画了。
设计师正在跟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外走,看到了急得团团转的东方少女,两人都停了下来,不明白她到底想怎样。
奥古斯汀本人对设计就非常感兴趣,知道灵感转瞬即逝,不敢打扰周小曼。见到跟设计师一起的大胡子男人,他快速说了句法语,然后周小曼就得到了一张桌子,她可以把纸摊开在桌面上画。
她下笔的速度飞快,一套十几个动作被她拆分成三十多个画面,一一记录了下来。
周围人声鼎沸,设计师本人都不得不为工作人员让道。这里下午四点钟还有另外一场发布会。这些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秀场装饰成另一位设计师需要的风格。
这些都与画成套动作的少女无关了。她的笔尖飞快地在纸面上游走,留下了一张张动作分解示意图。她只用两三笔勾勒了动作模特儿的形象,然而看到的人都知道她笔下的少女就是她本人。
周小曼整整用了十张纸,正反两面全部用光了,才完成了她的成套动作图解。她放下笔,微微吁了口气,抬起头来,眼睛清亮的近乎于闪闪发光。她急切地询问着设计师,他的秀选用的都是哪些音乐。
设计师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少女作画的全部过程。他原本以为是他的秀给她带来了设计灵感,嗯,这是个比较微妙的事情,也许这位东方少女想要借鉴。后来他看着简笔画,又怀疑这位少女是在画漫画,嗯,这倒是有趣。可到了周小曼用完了一张纸的时候,他又变换了想法。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他的设计给她带来了灵感,她创造了一种新的武功?
周小曼完成了所有的图稿以后,从昨天早晨起一直忙碌到现在都没有合眼的设计师,终于看明白了,这大概是一场表演里头的动作。球、棒、圈、绳,噢,这是艺术体操。
设计师的助手过来邀请他的老板,他必须得出席庆功酒会。中午的庆功酒会是小型的自助餐形式,设计师在这里跟对他感兴趣的主顾们可以交流一下感情。
奥古斯汀也被邀请去参加庆功酒会,一并的,周小曼等人也获得了邀请。
最兴奋的人是米姐跟孙喆,能够出席这样的酒会,说不定还能遇见时尚圈的达人,是相当不错的体验。米姐告诉周小曼,开场秀的模特是今天纽约时装周的走秀第一人,时尚界都看好她这颗明日之星。
周小曼懵懂地点点头,不是非常能反应过来。
孙喆带着个傻妹妹出门,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他痛心疾首地提点着周小曼:“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比方说三五年后,你就变成了她。”
周小曼满脸懵逼,特别老实地告诉了孙喆一个残酷的事实:“孙哥,我一米六八。”嫩模跟超模最直观的区别在于,大长腿啊大长腿。
孙喆被这死孩子噎得不轻,敲着她的教训:“戴文·青木知道不?人家也就一米六八,而且还是不会再长高的一米六八。你这才多大,一点儿追求也没有。”
周小曼大言不惭:“谁说我没追求了,我的理想远大着呢,我要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我要让全世界都为我瞩目。”
孙喆苦口婆心:“那你更加应该当超模了啊。别的不说,我问你,有几个人知道现在的艺术体操世界冠军是谁?全球排名前十的超模,又有多少人不知道?”
周小曼这个专业拆台子没商量的,相当不给摄影师面子:“我知道世界冠军是谁啊,我不认识一个超模。”
然后嘴欠的孩子就被愤怒的摄影师敲脑袋了。你个死丫头,哥白给你那么多时尚杂志看了?敢情你个死孩子就光顾着看八卦了。
酒会在秀场旁边的酒店举行,是自助餐的形式。然而在这种场合里,正常情况下,没有谁会给别人看到自己张嘴吃东西的不雅姿态。人人都衣冠楚楚,女士们踩着高跟鞋,微笑着相互交谈。即使落单的人,也一样姿态优雅,仿佛非常享受独处时的宁静。
周小曼胃口小,她不碰酒精,只拿了杯牛奶慢慢喝着。奥古斯汀跟他的朋友们打完了招呼,快活地回到周小曼身边,问她下午有什么安排没。
少女郁卒地示意了一眼孙喆:“他说好了,下午带我去卢浮宫的。”
图稿完成了,卢浮宫就又有市场有地位了。
奥古斯汀立刻眼睛闪闪发亮:“我给你一块儿去吧,我们可以在卢浮宫里好好逛一逛,然后共进晚餐。”
周小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少年,薛教练也微笑着走到了弟子的身边。然后奥古斯汀大大方方地邀请了薛阿姨,他们可以一起共进晚餐。
孙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总要保持形象,不能真在人家这种主要用来看的酒会上大肆扫荡各种甜品吧。
周小曼胃口小,一杯牛奶下肚,再吃点儿水果,就能优雅地解决午餐问题了。她坏笑着看孙喆,小声道:“你好好总结出经验来。以后就专门写一本书,教别人如何在这种环境下混个肚子饱。”
中午的自助餐持续时间不长,一般晚上的酒会才是重头戏。
周小曼看着还端着酒杯跟客人侃侃而谈的设计师,觉得真是哪行哪业都不容易。即使是终于熬出头的设计师,也是辛苦的要死要活,超过三十个小时不休息,人家照样得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台前。
奥古斯汀跟主人告辞,带着他的朋友们出去了。
米姐看上去有些沮丧,她苦笑着告诉周小曼,她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些人攀谈。她甚至羡慕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因为她能自如地跟设计师聊天。
周小曼大笑,因为跟她聊天,设计师可以趁机放松一下自己啊。她能说,那位灰蓝色眼珠的艾瑞克先生,压根儿就是在听她说,如何从他的设计中获得的灵感,设计出成套的艺术体操动作么。
或者用另外一个说法,当时她说什么压根都不重要。只要表达对他设计的赞美跟感激,而不是攻讦,疲劳的设计师都愿意跟她聊一会儿。何况她当时身边站着的人是奥古斯汀呢。没有设计师愿意得罪VVIP的。
孙喆笑眯眯地看着米姐:“巴黎就是个大秀场,任何人的生活都是一场秀。跟咱们国内的那个电影一样,对,《生活秀》嘛。你正常地看待这一切,就觉得没什么了。”
米姐没跟孙喆争辩,只琢磨着下一场秀,她该怎样表现得更好。她存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来看秀。
周小曼听了之后,笑着唱起了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一开始是笑着唱的,忽然间,她却想到了前世今生。她可不是跨越了时空,从三十岁回到了十四岁,笨拙地用尽了所有的一切,来安慰陪伴鼓励十四岁的自己。
一时间,泪盈于睫。
奥古斯汀转头看周小曼的时候,吃了一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行走在巴黎的阳光下,却带着股与周边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气质。然而这样的气质却分外地吸引人,看一眼,再看一眼。
少年喃喃自语道:“洛雷莱。”
如果洛雷莱如此看着船夫,船夫肯定会心甘情愿地沉入湖底的吧。
“咔擦”一声,孙喆连饿肚子都顾不上抱怨了,直接抓拍下了这幅场景。他啧啧赞叹:“太棒了,这个画面实在太棒了。噢,那个,奥古斯汀,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带入镜头了。你放心,我会虚化处理,绝对不侵犯你的肖像权。”
奥古斯汀压根儿没理睬这位冷酷无情残忍自私的摄影师,只温柔地看着少女。作为行走的取暖器,这样的少年口袋里,纸巾是必备的。
周小曼道了谢,没有吱声。
薛教练以为她是想家了,立刻安慰她:“没事的,咱们晚上就可以起飞了。”
奥古斯汀立刻流露出心碎的神色,他希望周小曼永远不要走。
少女哭笑不得,要是她真一直不走;估计这位少年就又要苦恼了。
孙喆拍完照片又想起来肚子饿的事实,去街头小店买了个沙拉三明治。他咬了一口,就强烈推荐周小曼也来一个,因为真的口感超赞。
周小曼看着那个硕大无朋的三明治,吓了一跳。她刚才是打算吃点儿东西来安慰一下自己,不过,这也太多了吧。
奥古斯汀立刻表示,他可以跟小曼分食一个三明治。
少女高兴起来:“不用对半分,让店员切三分之一给我就好。”
孙喆听了,在边上大笑。他极度自来熟地拍了拍奥古斯汀的肩膀,小子哎,哪儿那么容易。
薛教练跟米姐照样没有在酒会上吃饱,两人也分了一只三明治。独享了整个三明治的孙喆,觉得自己可真是个爷儿们。
他们在附近的公园坐下,慢慢吃着三明治。没想到,他们坐下没多久,就碰到了熟人。咳咳,反正孙喆说是熟人,那就熟吧。有过一面之缘的华裔摄影师杜鹏也捧着一个快餐袋过来享用午餐。
孙喆特别热情地跟对方打了招呼,然后还好奇人家手里的食物跟自己不一样。
杜鹏笑容满面地跟他点头:“在酒会上,我就看到你了。不过当时你们正在说话,我就没有打扰你。”
他见孙喆特别好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物,便大大方方展露出来:“法拉费,黎巴嫩的食物,里面是炸丸子跟蔬菜。”
孙喆饶有兴致地追问:“好吃吗?贵不贵?不贵的话,我晚饭就是它了。”
杜鹏哈哈大笑起来,原本还有些疏离的感觉,一下子全没了。他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跟孙喆讨论这趟巴黎之行的收获。他拍了不少不错的照片,应该算是不虚此行了。这趟过来还有个商业广告要拍,下午又得忙碌了。
孙喆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拍的照片从相机里调出来给朋友看。嗯,因为都能一起说吃的了,熟人自然进化为朋友。
杜鹏礼貌地欣赏着,不时做出几句点评。等到最后一张少女垂泪,旁边的男孩子茫然而担忧的看着她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突然转头看了眼正在小口小口吃着三明治的东方少女:“你是模特儿?”
周小曼茫然地点点头,追加了一句:“平面模特儿。”
杜鹏面上显出了踟蹰的神色:“你在巴黎打算待多久?有没有兴趣试镜一个平面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呃,上班啦,上班啦
第82章 拍广告(上)
周小曼愣了一下,那句“可我今晚的飞机啊”硬生生被她给咽了下去。她对时尚圈没什么概念,当模特儿拍照对她而言,就是件最普通的挣钱吃饭的工作。什么光彩照人走上人生巅峰之类的,她想不了太多。她只知道,她拍的照片被采用了就有钱拿。
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这是一次机会,在国内拍一百次平面广告都代替不了的机会。因为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现实。就跟孙喆说的那样,没走过四大时装周,在国内吹上天,什么样的名模都跟超模无缘。
杜鹏是现在风头最劲的新锐摄影师。
她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少女下意识地咬了下舌尖,露出个笑容来:“杜哥,广告什么时候拍?”
摄影师还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现在流行的东方美人是迪士尼动画片《花木兰》的风格。眼前的少女与那样的美人是不同的风格。
不过,也不一定。
作为一个几乎是在美国长大的华裔,他觉得无论是以东方人还是西方人的眼光来看,这都是一位美人。最独特的,是她身上流露出的矛盾的美,脆弱而倔强,一半像海水一半像火焰。她有一双富有魅力的眼睛,眸光流转中,便可以用眼神传达出她独特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让他想到了古老传说中引诱着船夫沉船的美人鱼。他要拍摄的香水广告,表达的主题就是东方美人鱼。
杜鹏看着周小曼,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他要拍摄的广告品牌是一位华裔服装设计师推出的香水新品。之前品牌方面面试的模特儿拍出的成片效果厂商跟他都不满意,觉得她距离美人鱼的感觉太远了。所以厂商方面还在挑选第二轮的模特儿。
“如果你愿意试一试的话,下午还有一次终面,我可以推荐你插进去。如果确定下来的话,明天拍片。我明晚的飞机回纽约,所以我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出成片。”
周小曼的脑袋在飞快地转着,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新品面对的顾客受众是东方人,准确点儿讲是东亚地区。这也是前一位模特儿没有获得杜鹏认可的主要因素,东方人跟西方人对于东方美人的认知有偏差。商业广告模特的选择与T台模特选择不能按照同一套标准来。
她追问了一句杜鹏:“杜哥,你确定明晚之前能拍完?如果是的话,那么我没问题。”
杜鹏点了点头,再往后,他也没有档期了。
周小曼跑去找薛教练,她需要改签机票,把今晚十一点半的票改签到明天。
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教练,这是机会,我不能放过它。”每一个送到她面前的机会,她都该拼尽全力去抓住它,坚决不能放过。她要活出一般人两辈子的精彩。
薛教练犹豫起来,她不忍心往自己爱徒头上泼冷水。只是,他们是集体行动,拿的因公出国参加体育比赛的护照,时间都是定死了的。现在机票已经改签过一回,再要改签,到底能不能成功,都是问题。
奥古斯汀眼中闪过惊喜,他兴奋地给了周小曼一个拥抱:“噢,太棒了!小曼,你的广告肯定会出现在全世界,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周小曼被这人差点儿没勒死。她还没能拼命从男孩儿的怀里挣脱出来,奥古斯汀已经开始积极地帮她想办法了。
作为VVIP,他与航空公司方面很快就完成了沟通。
薛教练也在他热切的目光注视下,跟领队取得了联系。当然,她是不会提什么周小曼要拍广告的事情,而是说她在巴黎的艺术体操比赛俱乐部找到了出色的编排大师。对方同意帮这个体操新人编出成套动作。
“走的是我老朋友的路子。领队你放心,这钱肯定不用你们出。”
领队先是不同意,多少人走的多少人回去,这是规矩。不到十年前,还有人发生过趁着出国演出、比赛的机会滞留在国外,宁可当黑户的事情,影响极其恶劣。后来还是林医生帮忙做担保,一再强调好的艺术体操编排大师是多么的难得,领队才勉强松了口。
他朝其他人笑了笑:“算了,咱们晚上先回去吧。薛教练要给周小曼上新成套。我帮不上忙,可不敢拖后腿。”
袁蓉跟田思静互看了对方一眼,心里头都有些不是滋味。差别太大了,她们的成套都是教练给想的。人家周小曼呢,一个教练光围着她一个人转悠不说,在法国还有朋友。朋友还能帮她找到大师帮忙编操。这可是国家队的主力才有的待遇。
田思静苦笑:“这人跟人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吧。看看人家的背景,临了了还能把丹丹给挤下来。这水可真是够深的了。”
袁蓉灰心丧气起来:“算了,我不想练了。回去我就跟教练说,我退役了。我还是回家好好上学吧。没意思透了。我练了七年,还比不上人家练了三个月的受重视。难怪丹丹说她牛掰,原本还以为她那个第三名是常规照顾东道主呢。呵,人家可真够牛气的。”
林医生瞥了眼不远处这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倒是对周小曼的新成套充满了期待。明年二月份有大奖赛,其中有少年组的比赛。周小曼明年就要十五岁了,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争取在少年赛场上一鸣惊人。
周小曼正等待着在面试场上一鸣惊人的机会。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面试场合。她拍过的平面广告寥寥无几,还全都是孙喆拍板给定下的。
孙喆跟米姐都对这样能够近距离围观国外品牌拍摄广告的机会,饶有兴致。杜鹏也邀请他们一块儿去了面试现场。
在等待室等待的时候,周小曼看着那些精致优雅的女孩儿,难得生出了自卑。这种自卑不是因为她们都比她美。拼脸的话,她成天被孙喆灌迷魂汤给灌的,已经完全对自己的相貌失去了正确的自我认知,自觉已经美翻了天。是那些女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随时可以被拉去拍广告大片的气质。
周小曼开始紧张了。她睁着眼晴求助孙喆:“哥,你当时是凭借什么挑中的我啊?”
孙喆难得正色:“你长得美呗,看一眼就想看第二眼。”
周小曼转过脑袋,不想再跟这种登徒子说话了。照他的说法,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了。
孙喆给她灌起了心灵鸡汤:“说了你别不高兴,模特儿就是个被不断选择的过程。标准,没有,唯一的标准是你要有独特的灵魂,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东西。可是这世界上连两片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都没有,何况是人。哪一个灵魂又是不独特的呢?独特原本就是假命题。你刚好被挑中了,你就成了独特的了。”
周小曼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然后怒目相向:“大哥,你说的好有道理噢,可是,有什么用啊?”
奥古斯汀永远乐观积极。香水的主题不是清新的迷夜,富有吸引力的东方秘境么。他觉得没有谁能够比周小曼更适合的人选了。
作为主要面试官之一的杜鹏,一投入工作状态就公私分明了。周小曼被要求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不停地转来转去,让面试官看她的体态。最神奇的是,一直到面试结束,她都不知道那支传说中的香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周小曼排到了第二位开始面试,等她出来以后,好不到下午三点钟。她云里雾里的,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挑中。她只好自我安慰,如果没被选上的话,就在巴黎浪一天吧。反正晚上陆阿姨也答应收留薛教练跟她了。
衣食无忧,愁个什么啊。
当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行人在奥古斯汀的带领下,全部奉献给了卢浮宫。最让她惊讶的是,孙喆这家伙居然还差一个月才满二十六周岁。她一直以为孙喆跟米姐差不多大来着。
摄影师做了个深沉的姿态,表示哥只是比较早熟而已。
周小曼转过头,撇撇嘴巴,没吱声,是你长得比较急吧。
下午卢浮宫门口排队的游客比起上午算比较少的。唯一悲哀的是,孙喆即使没到二十六周岁,但是他还得掏钱买票,因为他不是欧盟区的居民。
看着孙喆一脸无辜的表情,周小曼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了。米姐更是揶揄他:“哟,年轻人啊,年轻人。”
等进了里面,游客就多起来了。奥古斯汀骄傲地表示,卢浮宫是百看不厌的,每一次进去欣赏,都能得到不一样的体验。借着卢浮宫太大,非常容易迷路的理由,他一直紧紧跟在周小曼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咕~~(╯﹏╰)b,太忙了,后面一段时间都会很忙。需要上报半年的工作。这章没有写完,等有空补完。
第83章 拍广告(下)
周小曼哭笑不得。奥古斯汀献起殷勤来,无微不至又理所当然,简直可以用浑然天成来形容。
卢浮宫占地面积不小,据说有四百多个房间。即使有免费地图在手,周小曼还是觉得跟迷宫一样。
镇馆三宝里的《蒙娜丽莎的微笑》有一面专门的墙树立在展厅中央,用来挂着这幅画。墙不小,画却不大,还不到半平方米。
周小曼一眼扫过去,愣是没认出来,差点儿从边上直接走过去了。还是被奥古斯汀提醒着,她才发现这幅画。呃,准确点儿讲,是不得不正视这幅画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
按照馆里的规定,是不允许使用闪光灯拍照的。不过周小曼看到好几个人一直对着这幅画猛拍,从外表上看,有东方人也有西方人。
这幅画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周小曼还是默默地撤退了。虽然据说达·芬奇是穿越界的始祖,她非常好奇;但她觉着自己的小身板缺乏跟这些人对抗的能力。这万一被人踩伤了,她还怎么跳操啊。
《蒙娜丽莎》的对面是取材自圣经故事的《迦拿的婚礼》。比起单人的微笑女郎,这幅画就宏大多了,画了一百三十二个人物,面积足有六十七个平方米。拿破仑当年看上了它,愣是从威尼斯的教堂里给抠了下来,然后劈成了两半才拖回的法国。当然,一到法国就又给修复成原样了。
比起《蒙娜丽莎》面前的人潮涌动,《迦拿的婚礼》的婚礼显得寥寂多了。奥古斯汀幽默地来了句:“蒙娜丽莎太忧郁太孤独了,人们总想多安慰一下她。迦拿这边已经够热闹了,他不需要更多的宾客了。”
孙喆则是感慨:“这单人独马也能战胜人山人海,红不红这事儿啊,要看命。”
米姐也跟着点头,有些事情的确不好讲。就说卢浮宫的镇馆三宝吧,另外的断臂维纳斯跟胜利女神的雕像,观看的人就要少很多。
周小曼一心想去看看木乃伊。她估摸着自己以后去埃及的机会微乎其微,除了在卢浮宫,她暂时还想不起来有哪里可以欣赏木乃伊。
即使是来过卢浮宫多次的奥古斯汀,也在大家逛了两个多小时后,有点儿头晕了。周小曼看到男孩偷偷向工作人员求助,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弄清楚了去木乃伊的方向。等到奥古斯汀一脸镇定的回到她身边时,她笑着跟他道谢。
奥古斯汀的脸红了,支支吾吾表示,这是他应该做的。
在电视上看到木乃伊的时候,周小曼一直认为看上去挺假的。每个人都跟画了戏曲脸谱一样,距离栩栩如生差距颇大。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盯着木乃伊一直看,会有被吸取掉灵魂的错觉。
可是当她自己真正看到木乃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别人的夸张。她的确觉得躺在展板上的木乃伊随时可能醒过来。在看到底下装着木乃伊内脏的容器,她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种震撼,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奥古斯汀担忧地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他知道艺体运动员为了控制体重跟体型,吃得太少了,不少人都有贫血的毛病。少年掏出了一颗水果糖给她:“吃点儿甜的,会让你舒服点儿。”
周小曼道了谢,压下了心头的恐慌。她慢慢吸着气,安抚自己,没关系。她已经重新开始一世了。她没有作任何恶。
薛教练等人正在倾听讲解,这些木乃伊是如何从埃及运过来的。
周小曼慢慢将糖果放进嘴里,拿舌尖轻轻触碰半透明的小圆粒。据说,舌尖是最容易感受到甜味的。
奥古斯汀笑着说:“我们出去逛逛吧,到外面去。这儿人太多,太闷了。”
周小曼点了点头,离开了木乃伊的展区,在外面等着教练等人。
奥古斯汀担忧地看着周小曼:“你应该多吃一点儿的,你吃的太少了。”
周小曼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少年的蓝眼睛担心地看着她,试探地询问:“让你不开心的事?”
周小曼想了想,含糊其辞道:“算是,又不算是。”旋即她笑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没事了。”
她们一直逛到晚上八点多才从卢浮宫里出来。即使这样,也不过才逛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
孙喆意犹未尽道:“这里可以连着逛上三天三夜,都来不及看的。老实说,他们可真够能抢东西的。光一个拿破仑,就把人家的东西抢的差不多了。”
奥古斯汀脸红了,站在一边尴尬道:“我们会善待这些瑰宝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少年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吱声。
孙喆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本还要夜游塞纳河的,不过周小曼已经收到通知,明天一早要去拍广告,所以这项行程取消了。
奥古斯汀将她跟薛教练送到自己母亲的住处,临别前给了周小曼一个拥抱,叮嘱她早点儿休息。他明天会跟她一块儿去的。
陆阿姨哭笑不得将自己温柔多情的儿子给送出了门,回头冲周小曼笑:“你别管他,他没事的。”
周小曼也笑,这个男孩子的确太有趣了。她冲了澡,陆阿姨已经帮她布置好了沙发床。不到十点钟,她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小曼就起床了。让她惊讶的是,奥古斯汀居然到的相当早,才七点钟,男孩子就按响了门铃。
陆阿姨这回笑得更加开怀了。她将儿子引起了门,笑眯眯地看着他。奥古斯汀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束粉玫瑰,明显是新摘的,香气袭人。
周小曼啼笑皆非地收下了有生以来第一束玫瑰花,看着少年跟阳光下花间晨露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她只能无奈地喊一声:“奥古斯汀——”
男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活的蓝眼睛里像是有碎金在流淌。他的声音非常动听:“我觉得快活极了,你希望你也能快活。”
周小曼点点头:“我也很快活。”
这下子,奥古斯汀真是整个人都亮了。少年开开心心地陪着周小曼下了楼,殷勤地想要帮她拎包,被她一口拒绝了。男孩子拎着女式包,在她看来,总是怪怪的。
陆阿姨安慰薛教练,没事儿的,奥古斯汀是个好孩子。她今天俱乐部还有课,就不陪同他们过去了。有奥古斯汀在,起码不怕被人欺骗了。
周小曼才十四岁,她的合同是薛教练代签的,厂商需要她一年的肖像使用权。
化妆师见到这位模特儿以后,就一直在赞美她是实在是完美无缺,她的脸孔不需要任何装饰。
奥古斯汀兴奋不已,也觉得周小曼真是太美了。
被夸赞的人露出个微笑,接过化妆品开始自己上妆。
她才不蠢呢,化妆师这么说不过是因为缺乏给亚洲人脸孔化妆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孙喆给一本时尚杂志拍人物时,那位重金请来的外籍化妆师完成的妆容,配上那位小有名气的模特的脸,怎么看怎么辣眼睛。搞得拍完照片的孙喆都怀疑时尚的意义了。
好在化妆课是周小曼在体操队的必修课,她花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自己的妆容,强调了眼睛的轮廓,还刷了睫毛膏。她努力寻找自己那张泪光闪闪的照片,能够打动杜鹏的原因。神秘感,脆弱的魅惑的,让渔夫心甘情愿沉入水底的美人鱼。
杜鹏在她妆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从摄影棚里出来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小曼今天的状态,更加接近于他心目中的美人鱼形象了。
化好妆以后,周小曼还要套上鱼尾,换好衣服。管理衣服的工作人员惊呼了一声,天啦,你真是太苗条了,0号的衣服居然还需要修改。
周小曼苦笑,她还没有真正发育,哪里能欧美成年女性的相比。
奥古斯汀忧郁地看着她,说了一句:“你应该多吃一点儿的。早晨你的面包只吃了一片。”
周小曼辩解:“可是我喝了一大杯牛奶,还吃了两只猕猴桃。”
杜鹏过来看衣服的修改情况,闻言朝奥古斯汀笑:“不少了,我认识的模特儿,一杯咖啡就是一顿早餐。”
奥古斯汀强调道:“她是运动员,她需要更多的能量。”
杜鹏却看着这位法国少年发起呆来,询问他有没有兴趣入境,只露出侧脸就好。
奥古斯汀高兴起来,觉得棒极了,他愿意一直凝视着这条美人鱼,为她沉入水底。
等到真正拍摄的时候,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因为她需要泡在大水池里面。杜鹏一开始说淹没了鱼尾就好,然后让她下去一点,再下去一点,最后周小曼只露出一张脸在水面上。这个姿势,她一直保持着,等待摄影师捕捉最完美的画面。完美画面不仅仅取决于她的面部表情,还要取决太阳公公制造的光影效果。
从水池里出来的时候,周小曼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室外泳池,温度能有多高。她裹着毛毯瑟瑟发抖,奥古斯汀给她准备了姜汁红糖水,这是他母亲祛寒时常用的。
薛教练在边上看着自己的爱徒捧着红糖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都抖得要握不住杯子了。她一阵阵的心疼,这孩子,实在太不容易了。
喝完红糖水没多久,身体刚被擦干了没一会儿的周小曼又得下水,下一个镜头是她趴在水池边上,目光忧郁地看着岸上的渔人少年,少年的脸上流露出迷醉的神色。
这一组镜头也拍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奥古斯汀虽然没有露出正脸,但是杜鹏依然要求他投入到迷醉的情绪中去。渔人少年是被迷惑了,他不应该露出担忧的神色。
奥古斯汀辩解道:“如果少年对美人鱼动了心,那肯定会担心对方的。如果只是迷醉,那岂不是太肤浅了。”
最后双方争论的结果是奥古斯汀暂且接受了杜鹏的理论,第一眼看到人鱼的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相处了解,所以渔人少年只能是迷醉于对方的魅力之中。
好在泡水的戏份到了下午就结束了。周小曼都担心自己皮肤都要被泡脱皮了,她总算是能从水里出来了。她悲伤地想着,这年头,挣点儿钱可真不容易。不过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她就有钱给妈妈带礼物了。
薛教练过来抱住她,安慰道:“小曼,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好。加油,坚持住。”
挨冻对她们这些运动员不是稀罕事,大冬天的,有暖气的体操馆并不算多。尤其是在做地毯基本功训练的时候,常常一趟就是一个多小时,身上的衣服不能多穿,冻得发抖的时候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过后面一动起来,就浑身冒汗了。
周小曼蹦蹦跳跳的,企图让身体尽快暖和起来。奥古斯汀这回准备了一杯热可可。她没好意思拒绝一脸殷切的少年,接过来,慢慢地喝下去了。甜甜的热可可进入了她的胃腔,给了她暖暖的安慰。她现在开始明白了,人为什么会在沮丧感觉浑身没有力气的时候,喝热可可了,因为的确可以让人获得支持与温暖。
奥古斯汀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于自己的细心非常满意。
水池里的戏份结束以后,他们还要去街头。少年凭借人鱼身上的独特香气,辨认出了人群中的少女。而为了渔人少年离开水底世界的美人鱼,却因为快要化为泡沫而留下了不舍的眼泪。
午后的巴黎,十一月的阳光慵懒而舒适。美人鱼与渔人少年重逢的画面拍摄了足足有三个小时,最后杜鹏才勉为其难地表示可以了。
他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磨下去了。其实他最满意的画面还是从孙喆相机里看到的那一张,少女仿佛自己在消失一样的眼神,那样孤寂那样的无助。少年虽然只露出了侧脸,可他当时的担忧却是那样的触手可及。
孙喆跟米姐下午有秀要参加,是中国新锐设计师的作品展示。作为国内时尚界人士,两人必须去捧场。
等到孙喆匆匆结束了秀场的工作,跑过来汇合时,杜鹏犹豫了半天,询问他那张照片是否有其他用途。
孙喆愣了一下,这就是他的街拍作品,暂时不确定到底用在哪里。
杜鹏松了口气,表示他想跟孙喆合作,共同完成这部平面广告作品。那张照片,才是人鱼姑娘跟渔人少年重逢时最好的诠释。
孙喆有点儿傻眼了,他不太明白杜鹏的意思。等等,这个,也就是说,他也是这支平面广告的掌镜摄影师了?
杜鹏严肃地点了点头:“跟厂商的沟通部分我来,我觉得你当时抓拍到的场景是最恰当的。虽然模特儿下午的表现也不错,但是比起那一张,还是差了一些。我希望作品是完美的。”
孙喆还是不可置信,停,等等,让他消化一下。他的名字跟杜鹏摆在一起,他需要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天上掉馅饼了,孙哥表示要冷静。
第84章 感冒烧
广告拍摄结束后,周小曼收到了厂商赠送的她小礼物,两瓶品牌香水跟一条同品牌的丝巾。
周小曼欣喜不已,因为行程太赶,她已经错过了去跳蚤市场淘货的机会。况且这个香水的气味,带着清晨的水雾扑鼻而来的气息,她非常喜欢,正琢磨着怎样才能跟工作人员讲讲价,便宜点儿卖给她。
奥古斯汀看着少女明亮的面庞,忍不住露出了沉醉的神色。他邀请周小曼共进晚餐,当然不可能是烛光晚餐了,薛教练还在边上盯着。
孙喆邀请他们去街头一家小馆里品尝烤苹果。这是杜鹏向他推荐的,法国的苹果口感比起红富士差远了,不过烤苹果倒是味道相当不错。
奥古斯汀心心念念地跟美丽的东方少女共进晚餐的计划,最后执行起来,就是一人捧着一袋子烤苹果,在塞纳桥上看日落。十一月份的巴黎,不若夏天,太阳到快凌晨才落下。此时的巴黎黄昏初上,出奇的静谧美好。
纳塞桥上两边的座椅上,大半坐着年近黄昏的老人,几乎都是老夫妻。他们桥上看风景,他们自己也成了塞纳河的风景。
奥古斯汀有些忧郁地念着台词:“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周小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直到反过头一琢磨,她顿时哭笑不得。这不是《恋爱中的犀牛》里的台词么。她倒是不知道,奥古斯汀的中文水平已经到这样的程度了。居然可以念出大段的上演没几年的话剧台词。
奥古斯汀一向快活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忧愁的光。他看着周小曼:“你能不能不走啊?”
周小曼将最后一片烤苹果送进了嘴巴,微微笑了:“你看,这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想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
夕阳已经完全隐去身影,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蓝,一如少年忧郁的眼神。
孙喆在完成了好几张照片后,兴匆匆地奔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夜游塞纳河。
奥古斯汀勉强露出了微笑:“走吧,我们去领略巴黎夜晚的风情。”
河面上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河岸两旁景物,随着河水的流淌缓缓往后退。远处的游船上,有飘渺的歌声传来,周小曼听不懂歌曲里究竟唱着什么,然而她却觉得尤其的悦耳动听。
坐在她身旁的奥古斯汀突然来了一句:“船夫就是被这样的歌声所吸引,沉醉在美人鱼的爱情中,所以心甘情愿地随她沉入水底。”
少年的眼眸,一如灯火般明亮,燃烧着青春的激情。
周小曼看着少年的眼睛,阒然不语。
奥古斯汀叹了口气,近乎于呢喃一般:“你真的晚上就要走了吗?我想你留下。”
被他近乎于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的少女,却微微笑了下:“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呀,我要训练参加比赛,我还要上学。我要跟妈妈一起生活。”
奥古斯汀苦恼极了,半晌才自言自语一般:“嗯,也许我们再大一些,这些都将不会是问题。”
周小曼点点头:“是啊,所有的事情只能靠时间去解决。”
只是时间,也会带来新的问题。
陆芸开着车送老友跟她的弟子去了机场。
回城的路上,她可爱的儿子忧郁地看着车窗外:“妈妈,我想我恋爱了。”
陆芸微微一笑:“嗯,然后呢?”
少年沮丧地往车椅背上一靠:“然后,我好像又失恋了。”
陆芸点点头:“嗯,不奇怪。我们总是要恋爱很多次,然后失恋很多次,然后我们才能真实地认识自己。”
奥古斯汀支起了身体,转头看母亲:“妈妈,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谈谈你跟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那又是很久远的故事。虽然故事最终的结局是男女主角分开了,但依然是个不错的爱情故事。
让少年陷入恋爱又迅速失恋的少女,上了飞机就开始沉睡。其实她结束拍摄工作时就不舒服了,今天在冷水中泡的时间太长。只是周围的一切气氛都是那样的好,她不忍心让别人为她担心。
薛教练问空姐又要了条毯子盖在小姑娘身上。这些天,她太辛苦了,连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有的时候,薛教练也觉得这孩子太拼了。别的队员,她都是怕小孩子爱偷懒。唯独周小曼,她只担心她太过于拼命,加速了身体火焰的燃烧速度。
周小曼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嗓子发干,头痛欲裂,感觉整个人都现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直到中途在港城转机的时候,薛教练才发现她身体不对劲,额头上的温度太高了。
然而匆匆忙忙的,她身上没有带药。因为运动员用药必须得谨慎,防止误服兴奋剂,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即使生病,都是硬扛着。
周小曼身体发软,脚步虚浮,她安慰教练说没关系,多喝点儿热水就好。
薛教练急得不行,她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实在没有办法背着周小曼走。好在下飞机的时候,有年轻旅客伸手帮了她们一把,周小曼才得以安安稳稳地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休息。
此时正值香港的早晨七点钟。候机大厅里的人并不多。那位伸手帮她们的旅客还要去赶飞机,薛教练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去药店帮忙买冰袋。她只好去旁边的自动售贩机,买了矿泉水,临时充当冰枕。
周小曼嗓子里像是有火在烧,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薛教练已经将她的大衣也给周小曼裹上了,然而女孩依然觉得冷。她正焦急不已的时候,候机大厅突然来了一群人。原本安静的空气,一下子也热闹了起来。
还是篮球队的教练先认出了薛教练。他们来港城这边打青年篮球邀请赛,今早的飞机回去。
薛教练一见人,大喜过望,赶紧请对方帮忙去药店买冰枕。
孟超原本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他第一场首发发挥不错,但是后面教练组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一直让他坐冷板凳。
跟他关系好的队友小声传着小道消息,告诉他,是孙强家打了招呼,俱乐部方面的意思,想让孙强尽快积累经验,好打一线队的比赛。
篮球少年觉得没意思透了,人到了机场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臭着脸。结果等到教练点他的名,让他去跑腿买冰枕,他才意识到靠在薛教练怀里的人是周小曼。这下子,少年可谓是撒开脚丫子奔跑了。
旁边的队友瞪大了眼睛。教练也咂嘴,这要是在球场上也保持这速度,还怕什么呀。
孟超好容易找到了药房,买了冰枕跟退烧贴送回来,然后又将兜里的港币掏光了,给周小曼买了姜丝粥。他记得他感冒的时候,他妈就是这样做的。
周小曼就是嗜睡,人还能辨认清。她看到孟超的脸,笑了一下:“是你啊。”然后被薛教练喂着,一口口地喝完了姜丝粥。
胃里进了热乎的东西,整个人的感觉终于好了一些。
篮球队的徐教练奇怪道:“哎,其他人呢?他们就把你们这样丢下了?”
薛教练摇摇头:“临时在巴黎碰到了位老朋友,也在俱乐部当教练。我让人给小曼看看成套动作。你也知道,咱们这儿想找个好点儿的编排动作的,不容易。”
徐教练叹气:“你也是太拼了。你看看,这把孩子给累的,直接倒下了吧。”
薛教练也心疼。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就不让孩子夜游什么塞纳河了。早点儿回去,好好睡会儿,说不定就没事了。
孟超担忧极了。周小曼那么弱不禁风的,这样病倒了,可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他真恨不得自己能替她病一场,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没关系。
徐教练要是知道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弟子这么想,估计会被活活气死。回去以后他们就要打青年篮球锦标赛了。他居然有脸想躺在病床上!
孟超看着少女烧的面色红红的,嘴唇也跟像涂了胭脂一样,顿时吓得不轻。周小曼该不会就这样烧傻了吧。
喝完粥的周小曼只想睡觉。她现在特别想钻进暖和的大被窝里,最好去蜷缩在妈妈怀中,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篮球队众人跟薛教练师徒一班飞机,总算是有个照应。上飞机的时候,孟超还想背人家,结果被周小曼硬是给拒绝了。她坚持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机舱。
好在这班航班快,从港城机场到海城,不过两个多小时。在飞机上因为暖气太足,出了一身汗的周小曼倒是意外轻快了不少。
篮球队比起艺体队,可谓是财大气粗了。队里派了中巴车过来接这群人。这下子,薛教练跟周小曼连火车票也不必买了,直接蹭人家的车子走。
孟超一个劲儿想往周小曼身边蹭。她那样软哒哒的,摔倒了怎么办。可惜的是,薛教练作为专业防老鹰叼走小鸡仔的母鸡,护得严严实实,愣是没给孟超插手的机会。
为了方便薛教练送周小曼回家,中巴车一直开到了小区门口。孟超赶紧跟着跳下车,在薛教练警惕的目光下,识相地拎起行李箱,虚虚地来了句:“教练,我帮你拎行李。”
篮球队的队员们立刻嘘声四起,还有人朝孟超竖中指。太没出息了,一点儿魄力都没有。
徐教练咳嗽了一声,呵斥孟超:“早点儿归队,别以为我不点名。”
薛教练淡淡道:“您放心吧。我送完小曼回家以后,就把人给您带回去。”
可怜的孟超,一下子就垮下了脸。
冯美丽看到女儿病恹恹的样子,顿时心疼地厉害。好在周小曼就是困,没什么其他感觉。她往床上一躺,很快就陷入了黑甜乡。
薛教练安慰冯美丽:“别担心,孩子就是累着了,又出了点儿冷风,没事儿。”
冯美丽坐在床头,手搭在女儿的额头上。她不能埋怨人家教练没把孩子给照顾好,但心里头疼得不行。
薛教练又安慰了几句,表示等到周小曼病好了再去队里报到就行。她只强调一件事,小曼不能随便乱吃药。感冒而已,能扛就扛过去。
冯美丽勉强点了点头,送薛教练出门。
孟超还傻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等着。屋子小,他五大三粗的杵在那里,怕碍事。
冯美丽这时候才留心到这个男孩子,但也没有精力去招呼他,只能含混道谢。
篮球少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中途,他还试图以尿遁的方式再半路折回。结果被见多识广的薛教练识破了,只能被硬拉走了。
周小曼一觉睡到天大黑才醒过来。她刚想开口喊“妈妈”,就听见房间外头母亲低低的压抑哭声。
冯美丽抽泣着,不住地念叨:“孩子太苦,太累了。我真想她就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安安稳稳地上学去,不要受这么大的辛苦。”
赵老师在边上安慰她:“不是说不辛苦了,就能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其实很多时候,是反过来的。越是想简单过日子,越是被麻烦找上门。要是自己没能耐,就只能站在那里被欺负。孩子既然有天赋,能闯出事业来。你这个当妈的,就该好好支持。”
冯美丽泣不成声:“我知道,可我心疼啊。”她的小满,真是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周小曼在房间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出声。想必妈不愿意自己看到她软弱的一面,那么,她就假装不知道吧。
她在被窝里悄无声息地将身上湿透了的睡衣换了下来,然后就着门外微弱的灯光,小心换上了干爽衣服。
赵老师告辞以后,冯美丽擦干了眼泪,才小心翼翼的回房间试女儿额头的温度。她怕开灯会惊扰到女儿的睡眠,只能摸着黑进行。
周小曼在黑暗中静声屏气,生怕母亲发现她已经醒了。
冯美丽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洗漱完毕,上床搂着女儿睡。小满喜欢练体操,就让她练去吧。总归,到最后,她还有自己这个当妈的在身后接着。她是真当了世界冠军也好,没有出头的时候也好,总是她的小满,她的心尖尖。
后来,一直到凌晨时分,冯美丽起床做豆花,周小曼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冯美丽第一锅豆花出来后,周小曼起床倒水喝。她看到女儿,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吵到你了吧,马上就好。”
周小曼摇摇头,露出了调皮的笑:“没吵到我,我是被馋醒的。”
冯美丽笑了。她早就提前失去了青春的容颜,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也深。可是周小曼却觉得,她的母亲,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
她走上前,抱住了冯美丽,喃喃道:“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已经好了。”
冯美丽差点儿又落泪了。她别扭地转过脸去,嘀咕了一句:“你对不起我什么呀。是妈妈没用,才让你吃这么多苦的。”
周小曼把脑袋往母亲的肩窝里头蹭,撒娇道:“不辛苦,跟妈妈在一起。我每天都跟生活在天堂里一样。”
冯美丽立刻拍女儿的背,虎着脸道:“瞎说八道的,死了才上天堂呢。呸呸呸,童言无忌。”
周小曼强忍住眼泪。她可不是死了一遭,才重新获得到了跟母亲一起生活的机会。
冯美丽没吱声,她反应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她做了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番外,主要说的是上辈子周文忠一家人的结局。
第85章 番外:前世下场(补全)
梦里头,冯美丽没跟女儿在一起,还是一直待在屠户家里。后来有一天她被打狠了,出了很多血,然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她的魂儿轻飘飘的,一直在那个房间里头盘旋着,怎么也走不掉。
她看见她的身体被拖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装进了棺材还是直接被扔了。
屠夫打死了她,照样喝酒吃肉打新老婆。他那个儿子还娶了媳妇,生了孙子。人人都说他儿孙满堂,好福气。她溅在墙角的血迹还没掉呢。他们又欢欢喜喜地四处撒孙子的满月酒喜糖了。
后来,后来她看了眼那个胖小子。那个小子哭闹不休,然后,他们就匆匆忙忙的搬走了。
然后,然后人家说这间屋子闹鬼。房东非常生气,因为租不出去就是糟蹋他的钱。
后来又过了好些日子,她都记不清楚究竟是多久了。她才看到了女儿。虽然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胖胖的,脸上有伤疤,皮肤也不好,跟小满差别很大,可是她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
她跟着女儿回到了娘家,不过那个村子拆了,谁也不在。反正她死了,她娘家人也没来看一眼。他们早就当她死了吧。
再后来,她又跟着女儿进了一栋大房子。那里头有永远皱着眉头,嫌恶地看着小满的周文忠,还有那个天天跟演电影似的姜黎。
女儿的房间非常小,在里头,转个身都艰难。冯美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待着,又想跟女儿多在一起,便趴在了那些玩偶身上。
每天晚上,女儿回家,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就是她们母女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女儿会跟她(玩偶)说话,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跟她讲。虽然她没有能力帮上任何忙。可是,起码她们母女还能在一起。
后来,后来那个晚上,女儿被周文忠赶出家门的晚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花盆从空中降落。她企图覆盖在女儿身上保护她,然而花盆穿过了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女儿的脑袋上。女儿抱着的那只小猫“喵呜”了一声,好像在死命拽着什么东西。
可是没有等她看清楚一切,女儿跟小猫就都不见了。
冯美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想找女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她想到了要报仇。如果不是周文忠跟姜黎这对狗男女,她的小满又怎么会这样惨。八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认清楚这对狗男女恶心的嘴脸。
她仿佛飘荡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周文忠跟他的家人。但迷迷糊糊的,又好像她哪都没去,那些人自动地出现在她面前。他们的脸上都挂着,让人看了觉得恶心的笑。仿佛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没有人为小满的消失流露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叹息,又或者说,所有人都仿佛,小满从不存在。她看着那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们踩在她的小满的尸体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为什么?为什么杀了人的人还能生活的那样幸福。
冯美丽栖身在周文忠新家客厅的大花瓶中。她每天看着姜黎,目光缱绻地送着周文忠出门上班。那个已经退休的男人还要继续工作,赚取更多的钱,来让他心爱的妻子跟小女儿,继续衣食无忧的好生活。
那个衣冠楚楚自鸣得意的男人,看在冯美丽眼中,就像是一条狗。摇着尾巴乞求主人赏赐一块肉骨头的狗。这样的狗就算被主人踹上一脚也没关系。一会儿,它就又屁颠屁颠的自己围上来了。
这条狗得到了它的肉骨头,欢欢喜喜地去奔波了。
门板一合上,冯美丽就准确地从姜黎脸上捕捉到了厌烦的神色。
她看着姜黎又翻出了一张旧报纸,对着报纸上站在审判席位上的女人冷笑不已。
冯美丽听着姜黎自言自语:“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不是最尊贵最了不起,所有人都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吗?现在你也有了今天啊!你早该下地狱去了,不要脸的老女人!”
冯美丽觉得这样的话非常可笑,姜黎自己难道不是一个老女人吗?女儿都博士毕业了,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少女如花?难道所有的女人,不都终将有一天会变成老女人吗?如果不是,那才是不幸,少年早夭。
她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默默地注视着姜黎狰狞的面孔。她很想知道,看到这样一张脸,周文忠还能不能念下去“我遇见了一个丁香花一样的姑娘”。她看这对夫妻就像是在看神经病。他们好像不会过日子,除了彼此念诗,就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去说话。
这样的场景,冯美丽见过很多次。
他们夫妻还没有搬出那栋大别墅的时候,她就见过。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趴在那些玩偶的身上,它们身上,有女儿的味道。她听见了姜黎诡异的笑声,才从房间里探出了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她就看见姜黎又哭又笑,脸都犯了羊癫疯一样抽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念叨着什么你也有今天。
冯美丽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周文忠像个笑话一样。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在他不在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后来有一天,冯美丽从花瓶里穿出来透气的时候,看见姜黎煞有介事地打扮着自己。她换了很多套衣服,将脸上的妆容化好了,又擦掉。如此反复折腾了很久以后,她才拎着最好的那只包,出门去了。
冯美丽感到好奇,刚好那天阴雨绵绵,看不见太阳,她就跟着姜黎一路飘着。
那个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没有了女儿的存在,她仿佛连支撑下去的动力都没了。为小满复仇,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目标。可惜的是,她没有任何能力,她的身体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她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踩着她女儿的鲜血,继续欢声笑语。
她唯一能安慰到自己的是,这些欢声笑语的背后,都藏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冯美丽看着姜黎坐上出租车,开出了很远。等她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好像皱了下眉头,说了一声“晦气,怎么到监狱来了。”
冯美丽好奇地看着那栋荒郊野外的房子。她恍然大悟,原来监狱是长这样的啊。
姜黎在门口的小卖铺里,买了很多东西。
冯美丽咂舌,惊讶于现在的东西都贵的吓人。那种粉红色的票子一张,居然只能买两瓶矿泉水。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那个店主给了姜黎什么东西。
然后姜黎就被带进了那座奇怪的房子。
无所事事的冯美丽也跟着飘了进去。她看见姜黎和一个年过半百,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的女人面对面坐着。
女人的脚上还戴着镣铐,然而她高傲的神色,镇定自如的表情,表现仿佛这里就是她的领域。对面涂脂抹粉盛装打扮的姜黎,却更加像一个囚徒。
冯美丽听着姜黎絮絮叨叨的,跟背书一样,述说着她的生活有多么的幸福。
她的丈夫,是高级工程师,业内专家,功成名就。他深爱着妻女,竭尽所能的,为他的妻女提供了优渥美好的生活。
她的女儿,聪明乖巧伶俐懂事,已经从国外名校留学回来,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
她的生活是完美的,所有人都在羡慕她,这就是苍天有眼。
两鬓花白的女人嘲讽地笑了,她看着姜黎,仿佛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将姜黎的精致的外表,撕了个粉碎:“你要真的有那么的幸福?又为什么非得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呢。一个抛妻弃女的,脚上泥巴都没洗干净的东西。还真以为是陈世美吗?陈世美可是真状元,娶到的也是真公主。这样的赝品,你照着荀安标准挑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啧啧,买不起正品的人,就只能用A货哄哄自己罢了。”
冯美丽听着姜黎歇斯底里,大声咆哮着,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被她辱骂的“无耻的老女人”微微笑了:“你觉得我可笑吗?对,你是荀安睡的时间最长的女人,但那又怎样?嫖客睡个□□,也能睡上几十年呢!别忘了当年,他的私生女,被人睡了以后也不过就是白睡了而已。”
姜黎歇斯底里起来,脸上的肌肉,每一块都在颤抖,她的声音,听起来跟哭腔一样:“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恶毒的巫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囡囡?!她才十三岁,你怎么能够这样残忍?!”
女人冷笑着,不屑一顾:“我做什么了呀,你的女儿不是跟你一样吗?最想往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靠。不过是荀安那个眼皮子浅的,带出去过两次,就迫不及待地想献媚,勾搭人了。我什么也没有做呀。她想勾搭人,还愁没有门路。我不是满足了她么。你养出来的女儿,跟你一样的蠢。以为自己的魅力天下无边了,男人看一眼,恨不得都跪下来舔你们的脚趾头。
啧啧,你看那些男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她还以为自己在三个男人当中,斡旋得很好呢!说到底不过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有教好女儿。你看看你,你是多么的擅长,在男人之间左右逢源啊。
不过货不对板啊!你碰见的那些男人又有什么见识,看见一个开半掩门的女的,还以为真是富家小姐了。也不想想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这样下作。这些穷书生一脑门子的荒唐梦,把个婊子当成宰相家的闺女。啧啧,宰相小姐的大丫鬟还得有四五个小丫头专门伺候呢。这么廉价的小姐,也能被当真,然后写出一堆杂事本子。哄骗那些更加没有见识的傻子。”
女人刻薄的言语像刀子一样□□了姜黎的胸口。她咆哮着,恨不得能把对面的女人给撕碎了。她的囡囡,那个时候才十三岁,她怎么下得去手。
残忍的女人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依旧笑得轻蔑:“十三岁又怎么样呢?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这不是你们这些养女儿待客人家的传统吗?扬州瘦马,这个时候不出来,到了后面就老了,不值钱啦。你那个女儿啊,跟你一模一样,什么叫我找人骗了她。没见过几件好东西,人家一条项链就能够哄得她屁颠颠的。你还以为你能养出真正的千金小姐么。也不看看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儿?满身的婊子做派。你的女儿有样学样。自然也就是个小贱人而已。”
冯美丽在他们桌子的上空漂浮着,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只听到姜黎在不断地强调对面的女人毫无人性。
被指责的女人反唇相讥:“自己想下海当婊子,就不要装得多清纯无辜了。”
后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姜黎越来越弱势。
女人嘲讽地看着她,仿佛老猫在戏弄爪下的小老鼠:“你知不知道啊,当时荀安知道外头养的私生女被人睡了以后,是怎么说的?当时他也像你这样,跟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但是我告诉他,看上他私生女的人,是金老。对,就是那个最喜欢玩小孩子的金老。好歹也是荀安的种啊,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几个小娘养的白睡呢。一身好皮肉,卖给谁不是卖啊。卖给好价钱,我这还是帮了你们的大忙呢。”
姜黎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的脸上显出了绝望的神色。
女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哎呀,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荀安说找不到那三个小子,你就真的以为找不到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呢?狗都乖乖地接下肉骨头了,自然会乖乖地闭上嘴巴。你的女儿也没有白陪人睡呀。荀安又没有多少钱。这些年,她过着那样的生活,跟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一样,还不是金老给的钱。”
姜黎勃然色变,厉声呵斥她胡说八道。
女人眼神玩味地盯着色厉内荏的姜黎。啧啧,真是好一道白月光啊。落了灰,也就是块抹布而已。
“你以为,你那个乌龟王八蛋的丈夫每年就那几十万,真的足够满足你女儿的开销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啊?那点儿钱,她一个月都不够花。”
女人满意地看着姜黎的脸变成了那幅名画《呐喊》里的样子。可怜的白莲花尖叫着:“你在胡说八道。囡囡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工作得来的。”
女人残忍地笑了,悲天悯人般的看着姜黎,薄薄的嘴唇像刀片:“真是个笑话。难道你这么多年假装贤妻良母,假装返璞归真,假装洗尽铅华,就真的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了吗?你自己回去看看你的女儿穿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就你跟你丈夫那点儿钱。能够她干什么呀?由奢入俭难。只要骨头被烈火烹油炸软了,她就是一辈子没骨头的人。没了一个老男人的供养,她会自觉主动地去寻找下一个。”
姜黎的脸上显出了恐惧的神色,她大吼大叫:“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你有种冲我,来为什么要陷害我的囡囡。你害了她一次还不够,还要一直害下去。”
女人反唇相讥:“是我害了她吗?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给她提供了机会,她应该感激我才对。你们这些人啊,骨子里就是卑贱,明明是自己选的路,自己做的决定,到了后面都是就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个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姜黎歇斯底里,咒骂她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爱。活该她一辈子被人恨!
女人嘲弄地看着姜黎:“啧啧,你获得的可真是真爱啊。在你女儿被人搞到了医院抢救以后,跟叼着肉骨头的小狗一样的乖乖闭上嘴巴。这样的真爱,真是感天动地啊!一个真正的父亲就是一无所有,也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拿起菜刀去拼命。当然,这个女儿的母亲是条母狗的情况除外。反正他也不缺小狗。”
冯美丽几乎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她只觉得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这个下巴抬上天的女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她要真得意,也不会被关在大牢里,弄成这样了。
姜黎又有什么好咒骂的呢。女儿身上发生了这种事,她竟然也能不追究,只要拿到钱送女儿去外头读书就好。
当妈妈的人,难道不应该去跟那个人拼命吗?
姜黎咒骂女人恶毒,难怪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女人讽刺姜黎无耻,羞辱了“母亲”这两个字。自己女儿出了事情,就把脏水往别人的女儿身上泼。故意带那可怜的女孩子去看什么月经不调,故意给人家开达英35,故意让她被同学误会吃的是避孕药。这么伟大,害怕自己女儿被人议论,怎么不说是自己被轮奸的啊!
冯美丽跟五雷轰顶一样,她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年,女儿还遭了多少罪。小满一个姑娘家,被人传成那样,可要怎么过。
后来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姜黎又回了那栋房子。她看见姜黎母女俩在客厅里起了争执。从前那个无论苦还是笑,都跟经历了无数次训练一样的女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她哭泣着,近乎于哀求一般,看着那个精致的年轻女人:“囡囡,你为什么要这样?”
年轻的女人似乎不愿意面对痛哭流泣的母亲,她有着张酷似年轻时候姜黎的脸,连说话的腔调都是一模一样:“妈妈,我既然是最美好的,我自然应该过最舒服最优渥的生活。算了,妈妈,我们没有办法交流下去。”
姜黎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你不能这样毁了自己!马上停止!马上离开那个男人!你应该过鲜嫩的好日子。”
年轻的女人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说不出的陌生。她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在嘲讽一般:“妈妈,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你养出来的吗?你不是从小就教导我,女人应该精致而优雅的生活吗?自己上场冲锋陷阵,谁可笑。女人应该天生是公主,需要骑士肝脑涂地。妈妈为什么现在你要说这些呢?”
冯美丽看着姜黎脸上的表情,近乎于崩溃。她只觉得好笑,原来姜黎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每个人都有痛处。天底下的母亲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小满。这算不算是报应了。
年轻的女人不耐烦道:“不要说什么你们可以给我无忧无虑的生活。这种话,我早就腻烦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想要的生活方式,怎么可能是周文忠那样的人给的起的。我一个包是多少钱,你知道吗?妈妈,你不要假装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只能用这些好东西。我永远不可能委屈自己。否则那么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姜黎愤怒地吼叫着:“那你可以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本事去挣钱。你是给老男人做小又算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
年轻的女人轻轻地笑了:“算了吧,那些不过是忌妒。男人愿意为我花钱,是因为我有魅力。那些没有人为他们花钱的女人,自然只能嫉妒了。她们风里来雨里去,结果呢,没有人心疼。男人只会为漂亮的东西掏腰包,对女人也一样。没有男人为她们花钱的女人,可悲可笑又可叹,她们除了嫉妒还能怎么样?”
姜黎比在监狱时更加恐惧,她看着女儿,突然间发现,她好像已经不认识女儿了。她近乎于崩溃一般大吼大叫着,冯美丽觉得她看上去非常痛苦。
然而她的痛苦并没有感染那个年轻的女人。
那张酷似姜黎的面孔看上去是那么的漂亮,优雅,然后她吐出的话却又是那样的残忍,冷漠:“算了吧,妈妈。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在指责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否有立场说这些?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出生的,你比我更加清楚。当年,我被那人糟蹋的时候,既然你们都选择了沉默,让这件事过去。你不是告诉我,人要向前看,过上最好的生活就是对那些人最大的惩罚嘛。我追求最好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不高兴呢?”
姜黎何止是不高兴,冯美丽觉得她好像恨不得能拿把刀砍了自己。她跪在女儿面前,哀求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哭泣着,她当年在女儿出事以后就选择个荀安一刀两断,不再往来,为的就是不想女儿再跟那些人有瓜葛。
那个被她称为囡囡的姑娘却笑得古怪:“真的吗?这不是很好嘛。否则那条老狗被关进去的时候,你不也被连累了么。这很好啊,妈妈,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我要以你为榜样,一辈子都有男人心甘情愿地供养。”
姜黎崩溃地看着女儿。她极力想要摆脱的命运,为什么会在囡囡身上上演。她明明竭尽所能不让女儿在困窘中生活,她明明已经尽可能给女儿提供了最好的一切。
年轻的女人似乎累了,打了个呵欠道:“我要睡了,明天,我还得陪老张去欧洲度假呢。妈妈,何必自欺欺人呢,其实你过得最好的时候就是没有离开那个男人的时候。你看你这十几年里你的生活品质下降了多少?用惯了真品的人再去用A货,你难道不觉得别扭?我是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委曲求全的。我只要我最好的生活。当人情妇又怎么啦?我只喜欢优雅睿智的男人。况且。也只有他们才能为我提供我想要的生活条件。”
冯美丽在客厅里飘荡着,她听着这对母女的对话只想大声地笑。他们踏着她的小满的血肉,培养出来的好女儿,不过就是个高级□□。他们可真够费劲了苦心。
她很想问一句姜黎,她做了那么多恶事,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她可曾感到后悔。
母女俩的对话是随着周文忠的摔倒声停下的。除了冯美丽,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男人自己进了门。他的脸色先是通红,随即苍白,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响声惊动了从客厅吵到书房的母女俩,然后是一阵惊慌失措。冯美丽看着救护车来了,看着周文忠被送上了车。然后过了十几天,这个男人又被轮椅推回来了。她听见了母女俩的议论,周文忠中风了,偏瘫了。
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流着涎水的男人,冯美丽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呵,原来他也有今天啊。
后面的岁月里,她越来越虚弱,即使到了阴天也无法从花瓶里爬出来。
她听见那个年轻的女人在抱怨,周文忠用的进口药不能报销。
再后来,有一天,这个男人突然被送走了,好像是某个疗养院。姜黎似乎在叮嘱什么。结果被人冲了一句:“太太,你提出的那些要求,是一个月两万块的标准才能达到的。一个月四千块,我们已经是最好的了。”
冯美丽躲在花瓶里虚弱地想着,呵,这可真是不错。被他心爱的妻女如此精心照料着,周文忠这辈子没白活啊。
再后来,她时常听到母女俩的争吵。姜黎劝说女儿早点儿找个老实人嫁了。然而女儿却跟她吵了起来。
她们家门似乎被人泼了油漆,母女俩出门的时候也被人恫吓了。
冯美丽最后一次从花瓶里探出脑袋看这个世界时,见到了姜黎苍老的脸。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冯美丽见过姜黎无数次捧着这本书,可是之前她说的都是洋鬼子的话。唯独这一次,她说的是中国话。
这个人,过得不好。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可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小满,永远都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姜黎而言,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女儿对她的恨。
荀安的妻子是真的心狠手辣。
荀安也是真人渣。
第86章 被期待的人
周小曼依偎在妈妈怀里,跟个小孩子一样,被一口一口喂着甜豆花,香香甜甜的豆花滑进了胃里面,就跟吃了《西游记》里头的人参果一样,无一个毛孔不舒坦。
冯美丽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小满,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不会丢下你不管了。”
在睡梦中,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将女儿丢在了周家。
冯美丽絮絮叨叨地跟女儿假想着当年带她离开家以后的生活。她有手有脚,她总归都能找到事情做,养活女儿的。
周小曼也附和妈妈的话,跟着一块儿设想,她们要去哪里找地方住啊,她们该做什么谋生。嗯,那个时候该去哪里收黄豆更便宜。
母女俩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冯美丽就抱着女儿抹眼泪。好在一切都是梦,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在她的小满还在;好在她被打死之前,还能跟女儿好好生活在一起。
周小曼也掉眼泪。她紧紧抱着母亲,大滴大滴的泪珠涌出眼眶。在异国他乡,在她生病的脆弱时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想念妈妈。
冯美丽擦干了女儿的眼泪,催促她再去床上眯一个小时,等到天亮了起床吃了饭去上学。
周小曼摇摇头,她睡觉的时间太长了,再躺在床上反而难受。她想帮妈妈做豆花。
冯美丽笑着摇头,故意打趣道:“你这还没病利索呢。这吃到人家嘴巴里头的东西,可得讲究了。”
她磨不过母亲,只好拿了书出来赶紧自己看。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原本就落下的功课必须得好好补上。
冯美丽安慰她:“你别担心。昨天赵老师就说了,今天放了学,他给你把这学期的内容都再拎一拎。”
周小曼连忙点头,然后想起一件事来,“妈,赵老师开不开初中数学的补习班啊?童乐也想找赵老师补课来着,价钱怎么算?我觉得初中补习班可能更好教一些,起码不用管孩子跑。”
她琢磨着,赵老师要是办起来补习班,她也好按规矩给钱。不然老是蹭课,占人便宜不好。
冯美丽摇摇头:“这我没听赵老师说。你补课的钱,赵老师也不肯收。他说我要是给钱的话,以后晚饭也不敢再麻烦我烧了。你说,这就是搭把手的事情,还让人家赵老师忙了一天了,接着再忙吗?”
周小曼“嗯”了一声,准备自己晚上再问问赵老师的意思。她估摸着,赵老师现在不带初中生,不好单独收她这份钱,等到真带起来,她也就不例外了。
这回她在巴黎拍平面广告,拿到的两千美金酬劳暂时全借给孙喆了,这家伙已经临时决定跟着杜鹏去美国,给人家当助理去了。
周小曼很想问孙喆,拿着老板的工资,借口拍巴黎时装周,结果又跑去美国浪。他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孙喆摸着胸口表示,心口痛那是心绞痛,得服硝酸甘油的。他身强体壮,完全不会有心口痛的风险。
他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周小曼,一副热切的模样,一个劲儿地拍她的脑袋:“我的傻妹妹哎,这是机会。你不是等我成为比杜鹏更牛掰的摄影师嘛,那我首先得知道牛掰的摄影师是怎么工作的啊。咱们国家的时尚业才处于起步阶段,那个师夷长技以制夷……哦,不,见贤而思齐焉!我得先去看看人家怎么来的。”
周小曼颇为担心这位野心勃勃的青年会在美国被人害了,她的脑内小剧场一转起来,压根就停不住。结果孙喆压根无所谓,他就这么兴致勃勃地走了。
米姐关键时刻体现出了一位职业女性坚定的素养,愣是没去跟着孙喆一起浪,杜鹏帮她找后面好几场秀的品牌公关要到了邀请函。据孙喆说,位置都相当不错,足以让当日对米姐冷嘲热讽的女人羡慕了。
周小曼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就跟这位听风就是雨的神人摄影师分道扬镳了。她还得等杜鹏给他发工作邀请,才能办理护照。
临别之前,孙喆一个劲儿地咂嘴,啥时候咱们国家才能免签呢,这实在太耽搁事儿了。
周小曼翻了个白眼,表示这样也好,可以给他的脑袋一个冷静的时间。
冯美丽听了女儿的话,叹了口气道:“孙记者是有能耐的人,胆子大的很,能闯。”
周小曼又忍不住接了一小碗豆浆,慢慢喝着,她妈在豆浆里加了红枣,喝着甜丝丝的,口感非常好。她大力表达了对母亲的赞美:“我妈妈也很厉害啊,现在不是把豆花生意给做起来了么。”
冯美丽高兴起来,跟女儿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生意经:现在天冷,好多人都愿意喝点儿热乎的,五十升的大桶装的豆花,四十升小点儿的装的豆浆,还有一大电饭锅的八宝粥,六点钟摆摊,不到八点钟就能卖的一干二净……她琢磨着还能再加点儿,不少后面到的人都买不到。
周小曼立刻表示反对,卖得再多,她妈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她眼睛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一个主意,煞有介事地说不能无限制供应,要饥饿营销。她随口胡扯:“妈,你想啊,要是太容易得到是不是就不稀罕了?反过来,要是东西来的不容易,是不是就显得分外好一些?物以稀为贵嘛!”
冯美丽将信将疑,被女儿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川川过来敲门了。十一月份天亮的迟,五点半钟,天还是漆黑黑的。川川身上穿着件旧夹克衫,收拾得齐齐整整,是准备出摊的模样。
他见了周小曼,点了点头,问了句:“你烧退下没有?”
周小曼也点头:“我好了,没事儿。”
冯美丽已经调好了一碗豆腐花给川川。川川口味重,爱咸口,她特地在里面给他加了点儿咸菜丝。川川接过去,也不坐下,道了声谢,就这么端着,呼呼啦啦地喝了下去。看得冯美丽一个劲儿地皱眉头:“你这孩子,吃慢点儿,别烫着了。”
川川闷着个脑袋,不吱声。
冯美丽还蒸了一蒸锅的小笼包。猪皮冻跟肉馅都是自己做的,皮子就是菜场上卖的饺子皮,煮八宝粥的时候把包好的小笼包放在起子上蒸熟了。她觉得男孩子胃口大,容易饿,光喝豆花扛不住。可惜小满吃东西要注意,不然加着一起吃,味道更好。
她又盛了一碗豆花给川川,端上了小笼包:“这回慢点儿吃,自己蘸着醋,别烫着嘴巴了。”
说着,冯美丽又打量起男孩的裤脚,琢磨着给他织一条毛裤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毛线。她问了一声川川,他喜欢什么颜色的裤子。
川川愣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以为冯美丽是想给他买裤子,连忙拒绝:“冯姨,不用了,我有裤子穿。”
冯美丽笑了:“你有多少衣服,我还不清楚吗?你小孩子家个子长得快,我看裤子都短了。刚好,街对面那家毛线店要转让,好多毛线都在打折呢。我准备给你们一人织上一条毛线裤。丑点儿也不打紧,反正穿在里头,外人看不见。”
周小曼立刻表示她不用了。
织毛衣的话,太伤神太费眼睛了。她不想妈妈这样辛苦。
冯美丽笑了,有点儿得意:“这有什么呀?我打毛裤快得很呢,眼睛根本不用看,就跟你们闲聊的功夫就能织出一条裤子来!对了,小满,妈妈给你织一条,好不?就灰色的,跟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杂志上一样,连着袜子的那种,穿着配裙子也好看。”
周小曼琢磨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妈说的是连裤袜,她妈还真是挺时髦的。
川川看着母女俩絮絮叨叨地交谈,心里头窝窝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新毛线裤了。他妈妈去世之前,一直郁郁寡欢的,哪有心思给他织毛裤。
冯美丽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川川的话,以为男孩子要潇洒,嫌穿线裤不利落。她皱着眉头说孩子:“要穿的,不穿不行,年纪轻的时候,以为没事儿冻坏了。等到年纪大了,就自己遭罪了。”
川川垂下脑袋,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想要一条藏青色的线裤。
冯美丽点点头,叮嘱他:“你也问问你舅爷爷。你舅爷爷是年轻时吃过亏的人,得好好惜护着身子。”
豆花要出摊了。
周小曼想跟着过去帮忙,被冯美丽给摁住了:“你不着急忙慌的。时候还早着呢,我这一波是做下夜班的人的生意。你在家里暖和半个小时,再去学校上学也不迟。”
当女儿的人没办法,只好乖乖在家里,又背了半个小时的公式定理,才背着书包去学校。
她到校门口的时候,豆花摊子已经非常忙碌了。不少学生在排队,川川跟冯美丽两个人都忙着装豆花跟稀饭,至于要豆浆的,则是自己拿着纸杯直接接好了盖上盖子,插上吸管。零钱盒子也是直接摆出来,大家自己往里头放钱,碰上五块十块的,找钱也是自己的事情。
有学生开玩笑表示,他们都自助了,老板娘打不打折?
冯美丽笑道:“那你自己多吃点儿。”
周小曼见这忙碌的场景,连忙走上去,准备给妈妈帮忙,结果却被冯美丽推到了边上。
她这回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虎着脸道:“快去快去,上学才是正经事,别瞎胡闹,”
周小曼没有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往校园里走。
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碰到了童乐。少年一只手拿着杯子喝豆浆,另一只手里拎着的是冯美丽给他特地准备的汤包。
一蒸锅的汤包足有三十多个,冯美丽一半给川川吃,另一半都是装好了带过来塞给童乐。这孩子心眼实在,对她家小满挺好的,还主动给小满补课。她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人家。
童乐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一路走,一路拿筷子夹着饭盒里的汤包吃。他嘴上忙里偷闲,还不忘跟周小曼说话:“阿姨这是实在忙不过来了。不然啊,我觉得,还可以再多一样汤包。嗯,烧麦也不错。”
周小曼惊讶:“你怎么也在外面吃早饭了?你奶奶不是每天都给你做饭么。”
童乐唉声叹气:“现在老太太的心是彻底野了,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练太极剑,哪儿有心思管我啊。我这样的啊,早就是明日黄花了。”
周小曼乐不可支。
童乐笑嘻嘻地朝周小曼挤眉弄眼:“哎哟,我们全校都知道了啊,你现在可是世界冠军了!咱们学校橱窗里都贴了你的照片呢。”
周小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这个不算正式的,就是业余比赛而已。
童乐咂嘴:“看看你啊!你应该先问,照片有没有把你给拍丑了。”
周小曼乐了,一本正经地问:“那到底拍丑了没有?”
肖老师板着脸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连忙问老师好。可是肖老师并没有抬头应一声,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过去了。
等人走远了,周小曼才敢捅捅童乐的胳膊,问他怎么回事。
童乐美滋滋的,干掉了最后一只汤包,压低了声音:“还能怎么回事!那个年级副主任的,结果出来了,是封老师上的呗。所以呀,这些天肖老师都不高兴。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去踩地雷。我觉着上次的事情,你已经得罪肖老师了。”
周小曼无奈:“我也不想啊。”
童乐郑重地看着她,点点头:“同志,你还是小心点儿吧。”
两人在楼梯处分开。周小曼往自己班上走,后面陈砚青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赶了上来。
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女埋怨道:“你俩说得也太起劲了,我从花坛那边就开始喊,结果你那是一句也听不到!”
周晓曼立刻跟朋友道歉,表示不好意思,她正问童乐一道数学题呢,没留心。
陈砚青叹了口气:“你也太夸张了,这么认真!当了世界冠军,还要比我们成绩都好。你想气死我呀?”
周小曼哭笑不得:“那算什么世界冠军啊!嗯,那就是一个业余性质的。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看我当运动员,是不是就是要评级呀?什么国家一级二级的那种。像这种比赛的成绩,都不能用来评选评级的。”
陈砚青立刻表示:“那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你现在就是世界冠军!大家都知道了!我跟你说,你可是红了呀!”
周小曼笑着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红色外套。她点点头:“嗯,我有自觉,所以今天穿的特别好。”
两个小姑娘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班主任高老师正从办公室里往这边走,见了笑闹个不停的两人,连忙催促:“都别在外头瞎玩了,这都初三了,要紧紧弦,快去早读吧。”
两人吐吐舌头,赶紧往教室里头钻。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肖老师的心情看上去,似乎还是不怎么样。
他喊周小曼起来,回答了一个圆锥的问题。
周小曼忘了圆锥体积的公式到底是什么样儿了,没有回答出来。她做好了思想准备,等着挨训。
没想到肖老师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下课以后,陈砚青过来找周小曼说话,感慨不已:“你当了冠军,到底不一样了。你看肖老师都不敢骂你了。”
周小曼哭笑不得,连忙劝阻陈砚青:“你别这样说。肖老师只是一开始不清楚情况,我们就事论事。”
卢佳佳也小声地替肖老师辩解,他是非常认真的老师。
陈砚青嗤之以鼻:“嗯,你看着吧!要是这回比赛,你剃了个光头回来,肖老师是不是对你还这待遇!”
周小曼叹了口气:“哎呦!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可大了。我今年还有比赛呢。我要是拿不到冠军,岂不是会很惨。”
陈砚青大笑:“你活该,谁让你起点这么高,一下子就是个世界冠军。以后你拿什么奖,大家都不稀罕了。”
周小曼无奈道:“那也不能怪我啊,只怪它名字噱头大而已。”
下午最后一堂活动课,大家被要求留在教室大扫除,因为明天有领导要到学校来视察。大家要积极展现出省实验中学的精神风貌,迎接领导。
陈砚青跟周小曼吐槽:“咱们的精神风貌就是特别擅长打扫卫生?”
周小曼笑得不行。她分到的任务是清洗黑板,劳动委员给出的理由是她个子高,而且女生洗黑板更仔细些。
这个理由……周小曼表示沉默。好吧,她知道劳动委员不好当。
她只好拿了班上的塑料桶,去水龙头边拎水。可是接好水以后,周小曼却一脸囧地发现,自己居然会拎不动一桶水。她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到现在嘴里依然有点儿发苦,身上没什么力气。
周小曼想要找个同学帮忙搭把手,边上却一个熟人都没有。
这时候有个男生到水池边洗拖把。那人一见周小曼,就主动搭话:“周小曼,你怎么了?”
到这时候,周小曼才知道自己似乎已经成了校园名人。她有点儿窘迫,支支吾吾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手上没什么力气,拎不动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我给你拿着拖把,成吗?”
男生爽朗的笑了:“这算什么事儿啊?”他一把就将水桶给拎了起来。
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换纯净水,都不需要男同事帮忙的周小曼,一下子成了娇弱小女子。这落差,令她顿时羞愧不已。
她垂着脑袋跟在男生后面,往教室走。
那男生兴冲冲的,一路上都在问她比赛时的事情:法国怎么样?有没有领事馆的人看望他们啊?
周小曼摇摇头:“不知道,我们每天就是训练,训练完了比赛,比赛完了就回来了。没见到什么领事馆的人。”
男生听了感觉特别惋惜:“你好歹是世界冠军呢,怎么都没大使接见啊!”
周小曼乐了:“人家大使肯定忙得要死,哪儿有时间管这种小事。”
男生坚持道:“这不是小事,体育强国,必须要所有人都重视。”
周小曼愣了一下,恰好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她跟男生道谢,准备开始清洗黑板。
没想到那男生放下水桶以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捋起袖子来,兴冲冲的要帮周小曼洗黑板:“我听出来了,你肯定是受凉了,鼻音都有点重。水这么凉,你别再冻感冒了!我们班的教室我已经拖得差不多了,我就是去洗个拖把而已,我给你把黑板给擦洗了吧。”
三班负责擦洗门的男生立刻挤眉弄眼:“哎呦,吴昊啊,你这么有同学爱,顺便的帮我也把门给洗了吧。”
周小曼连忙表示,她自己来就行。
哪知道,那个叫吴昊的男生却不同意。他认真道:“你的身体是国家的,你需要照顾好你的身体,这样才能好好比赛,为国争光。”
周小曼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说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只好表示感谢,然后一再保证,她平常都非常注意的,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吴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美滋滋地清洗起黑板来。
周小曼看着这今天刚认识的少年的背影,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她肩膀上承载着很多人的希望。除了薛教练、林医生、妈妈她们以外,还有很多人期待着她。那个在海底世界碰到小姑娘朵朵,还有眼前的少年,他们都希望,她能够获得更好的成绩,站在更高的领奖台上,拿到更耀眼的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勤劳的阿金起床去改下一章了。
第87章 补习班
陈砚青的任务是擦玻璃。她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顿时翻了个白眼,招呼周小曼过去帮她擦窗户玻璃。她小声抱怨道:“我的天哪!我可真是受不了这男的了。他是从政治思想书里头走出来的吗?”
周小曼赶紧替人家说话:“也没什么啦,他说的没错,我既然拿着国家津贴,自然是应该好好比赛,为国争光的。在其位谋其政!其实我告诉你吧,那个时候我拿了冠军,现场是要升国旗奏国歌的,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受,觉得骄傲极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国家的国歌,可以在世锦赛的领奖台上空响起。”
陈砚青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吧,少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周小曼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游泳队的,哪来的目标星辰大海啊。”
陈砚青翻了个白眼,痛心疾首:“想象,懂不懂?类比,知道不知道?有点想象力行不?”
周小曼不厚道地笑了:“高老师听了会打人的,你又把修辞手法混在一起了。”
吴昊将三班的黑板擦洗得干干净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然后点点头。他郑重其事地交代周小曼:“以后要有这种事情,你可以随时去找我,我在五班。我帮你来做这些,你的任务是好好训练,好好比赛,争取早日站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
周小曼哭笑不得,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感动,只能支支吾吾地表示感谢。
快放学的时候,童乐过来找她俩一块儿走。他听陈砚青添油加醋地说了吴昊的事,忍不住笑得快要跌倒。
周小曼朝天空翻白眼,气势十足道:“怎么滴,你还不相信我值得投资,将来是能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的吗?”
童乐憋笑憋得痛苦,半晌才勉强能正常说话:“你别在意,吴昊就是个体育狂。他自己体育成绩一般,但是对祖国的体育事业最关注。所以啊,周小曼同志,恭喜你,在吴昊看来,你就属于重点需要保护的对象。”
周小曼叹了口气,正色道:“老实说,我觉得我实在太幸运了。有这么多人帮我。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害怕,害怕我自己做的不够好,辜负了别人的期待,”
陈砚青立刻反驳:“就你想的多!行啦,够可以了。人首先是为自己而活。只有自己才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不喜欢自己了。你看,你的那些体操迷们,如果你拿不出成绩来,他们也会散开啊。”
周小曼苦笑道:“一想到我有可能会辜负他们的期待,我就觉得压力好大啊。”
陈砚青拽她的耳朵:“你仔细想想,你是为谁从事体操这一行的?不要本末倒置,他们是因为你体操练得好才喜欢你的。所以,你关注错了重点。”
周小曼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感慨道:“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也。”
陈砚青得意洋洋:“那当然,我可是旁观者清。”
她今晚还有英语补习,在校门口就跟周小曼跟童乐挥手道别了。
童乐跟在周小曼身边,一边说话,一边往赵老师家里去。他想自己去试试赵老师的口风,看能不能收下他这个学生。
“我回去以后,仔细琢磨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应该跟着赵老师再好好把数学过一遍。你看,我们明年就要上高中了。数学如果底子不打好的话,后面的物理呀化学呀什么的,包括高中还要学的生物,感觉都会受影响。所以,我得把我的逻辑思维能力给锻炼出来。”
周小曼故意挤兑他:“你没听韩寒说么,锻炼逻辑思维能力也可以靠看推理小说呀,要不你多看几本推理小说吧。”
童乐翻了个白眼,表示不跟周小曼一般见识。中途经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童乐扭扭捏捏地问周小曼:“那个,赵老师喜欢吃什么?”他总不好空手登门拜师吧。
周小曼乐得肩膀都颤抖起来了。
后来童乐还是在她的指点下,买了只柚子上门。
小饭桌还没散去,一群小萝卜头们正围坐在饭桌边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晚饭。餐桌上,除了应季的蔬菜诸如菠菜茼蒿之类,还有萝卜排骨汤跟清蒸鲈鱼。
冯美丽别有心思地给每个小学生的米饭上弄出了花样,学着电视上美食节目的教法,做了小熊米饭跟小兔子米饭。六岁的孩子们都兴奋不已,觉得冯老师做的饭特别高级。还有男孩子吃完了一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冯美丽,要求再添一碗。
旁边的同学立刻嘲笑他,要把冯老师跟赵老师家里的饭全吃光了。
要求添饭的小男孩涨红了脸,讷讷地为自己辩解。
冯美丽连忙居中调停,饭量有大有小,吃不饱都可以再添饭,不要撑到了肚子就好。自己摸摸小肚子,要是圆滚滚的了,就不能再添饭了。明天还有新花样,冯老师给他们做更漂亮的饭。
童乐见了桌上的饭菜,忍不住跟周小曼感慨:“你妈真的肯给孩子花心思。”
别说是一般的小饭桌,就是大部分人家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样的耐心。饭菜搭配讲究营养不讲,还要造型漂亮别致,好吸引小孩子多吃饭。
周小曼得意洋洋,这叫遗传。她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努力啊。那都是跟她妈学的。她妈特意请教了她们的队医,给小学生们制定了营养食谱,又去书店买了菜谱,还跟着电视上的美食节目学习,现在可是半个儿童营养学专家。
童乐拆她的台,算了吧,她比起阿姨来,可差的远了。
周小曼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特别大言不惭:“我这不还年纪小么,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学习。”
小萝卜头们一个个小肚子圆滚滚,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兴奋地盯着周小曼:“小曼姐姐,你拿世界冠军了,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娃娃脸雪糕。”
周小曼听了大笑:“要是你爸爸妈妈同意你吃的话,我可以请你啊。”
男孩子立刻蔫吧了。边上的同伴们全都看着他笑。
赵老师也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小半碗米饭。他招呼孩子们排队漱了口,洗干净手,然后把人都聚到一起,让他们说今天在学校都发生了哪些事。有没有谁欺负他们,他们有没有欺负别人,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讲,有没有跟同学闹矛盾。
小家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赵老师不时点头,偶尔会开导两句。不要随便欺负同学,要是被人欺负了,立刻报告老师或者告诉家长。不要被欺负了就觉得不好意思,一定要瞒着。
冯美丽招呼女儿跟童乐赶紧吃点儿东西,先垫垫肚子去写作业。等川川发完传单回家,就开饭了。
发传单是川川从房产中介兼文印店老板手里接到的活儿,每天下午他都骑着车子,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一发就是四五个小时的传单。
冯美丽给女儿要了碗紫薯银耳汤,小声叹气:“川川这孩子,也真是拼。也不知道,他小小的人,哪儿憋着股劲儿。”
周小曼轻轻吹着热气,声音却是淡淡:“他一无所有,不拼不努力的话,以后又能怎样。”
冯美丽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样冷。她叹了口气,喊童乐多吃点儿紫薯。小满每天吃的主食都是有定量的,她这碗汤里头,基本上都是银耳。
等到晚上六点半钟,童乐跟周小曼的家庭作业都写完了。
周小曼慢慢从椅子上支起身体。为了锻炼双腿的柔韧性,她写作业时也是一字马的姿势。
童乐第一次看到时,忍不住龇牙咧嘴,这不痛吗?他看着都觉得痛啊。
周小曼故意捉弄他,伙同小时候练过舞蹈早已放弃的陈砚青,一本正经地忽悠他:“不痛,一点儿也不痛。筋拉开了,感觉特别舒服。”
然后,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的童乐少年,以一声惨叫,结束了他的好奇心探索之旅。
外面的闲聊课堂也告一段落,小学生们的家长陆陆续续过来,把孩子接走了。吃了两碗饭的小男孩特别得意地跟他妈妈炫耀,今天他吃的可好了。
孩子母亲跟冯美丽道谢:“冯老师,还是你有办法。我做的饭,我家豆包都不爱吃。”
小男孩立刻抗议:“妈,我们说好了的,要言而有信。你不能在外面叫我豆包。赵老师说了,大人对小孩说的话,也要说话算话。”
孩子妈妈尴尬地看了赵老师一眼,讪笑道:“我这可是当坏榜样了。”
赵老师朝她点点头,然后转头问小男孩:“赵老师还告诉你,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喃喃道:“我应该私底下跟妈妈讲,不应该这样大声嚷嚷出来。因为妈妈也会觉得难堪的。”
赵老师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跟他妈妈讲:“陈安非常聪明,很有灵气。好好培养,孩子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那个叫陈安的小男孩,立刻神气活现起来。
等到客厅里重新恢复安静,童乐才佩服地对赵老师竖起大拇指。赵老师太牛掰了,聪明有灵气,以后有大出息,这些评价他每次过来,都会从赵老师嘴里听说到,只是每次评价的对象都不一样。
赵老师微微笑了:“孩子是集天地之灵诞生的,哪个会没有灵气。孩子长成什么样子,还不是跟着周围人有样学样。只要好好成长,哪个不是有出息的。”
童乐哈哈大笑,调侃道,赵老师这可是额外奉献了。除了给小学生上课讲知识外,还负责育人。
川川回家后,冯美丽又炒了个韭菜炒河虾,招呼三个孩子一起上桌吃饭。平常吃饭最积极的童乐,这会儿有些食不知味。他一直在琢磨着,该怎样跟赵老师开口才显得不那么突兀。赵老师要是光想着挣钱才开小饭桌的话,就不会特意抽出时间来给孩子们说做人的道理。老实讲,这种事情,非常容易吃力不讨好。
一直到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童乐才咬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结结巴巴地表示,他想跟着赵老师补数学。
赵老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冒出一句:“你的数学成绩不错。”
童乐被这一眼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背后一个激灵,脊椎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他不敢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地一条条地剖析自己:他为什么要找赵老师补习。诚然,在一般人看来,他的数学成绩已经相当好了。锦上添花那朵花,其实很容易湮没在锦缎里,完全看不出来。但是,他需要赵老师帮他把逻辑顺序整理清楚。
赵老师微微阖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最后才点点头:“那你晚上你留下来听课吧。我不会特别给你制定什么学习计划,你就跟着听好了。”
童乐大喜过望。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听的过程,听完之后他自己再去思考、总结、巩固,那么那些东西就全成了他自己的了。
周小曼趁机也开了口,问赵老师要不老师也搞一个初中的补习班,她的同桌卢佳佳今天还问。她家找的家教老师愿不愿意再收一个学生?
赵老师略有些疲惫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半晌,才点了点头说可以。
“他们愿意过来听就过来听吧。不过晚上只能加两个小时。太多了,他们容易忘记不住。”
童乐立刻兴奋起来,这个补习班一旦建了,那么就意味着不会轻而易举地就停掉。
周小曼的想法则是,嗯,只有这样,老师收她的补习费才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上班去了。呃,今天的日万目标已完成。有没有加更,取决于阿金有没有空修改语音码字。
第88章 抚养权
赵老师给初三学生定的补习班标准是两个小时五十块。要是学生没地方吃饭,在这边包餐的话,每个人另外加五块的餐费,两素一小荤。无论包餐还是不包餐,提前一天晚上一定要说好。
童乐点点头,表示自己回学校后,一定会跟同学说的。
两人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童乐压低了声音叮嘱周小曼:“咱可别多叫人过来。人多了,赵老师忙不过来,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时间就少了。”
周小曼点点头,她估摸着有个五六个学生就差不多了。不然赵老师那么负责的性子,每个学生都面面俱到的,他肯定精神头上撑不住。
晚饭后休息了大约一刻钟,赵老师就开始给他们串数学。他没有再跟上次一样,拎前面的基础知识,而是将整个初三数学课本上的内容从头到尾串了一遍。
周小曼觉得,那些知识点,就跟珍珠一样,在赵老师的脑海中滚动着。他随意捡起,信手拈来,而后串成一串串美丽的珠串,摆出各种各样不同的造型。观者只能惊叹珍珠串的美丽与独特。
晚上的课,他们只持续了两个小时,赵老师就将所有的内容全都过了一遍。周小曼一开始自己翻书自学时,有些糊涂的地方,现在一下子也清晰明朗起来。
童乐长长地吁了口气,感慨道:“赵老师,你可真厉害。我从来没有这么清爽过。”
每次听赵老师上课,他都能够意识到自己知识结构的薄弱点。那些他认为已经吃的非常透彻的数学知识,被赵老师这样拎出来说,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理解它们。
连童乐这样从小到大的标准学霸,都有这样的感触。周小曼的感受可想而知了。她离开学校的这些日子,其实也带了数学书。每次休息的时候,自己翻着看,希冀不要落下太多的功课。结果自己看了,还是容易忘。否则也不至于直接被肖老师问傻了眼。
可是今晚赵老师这么一说,那些概念,就一下子在她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她现在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说学数学,能锻炼逻辑思维能力。它就像一条条的线,每一个前进的节点,都清清爽爽。
周小曼脑海中的线条自己动作了起来。那些线条渐渐的,在空中形成了连续运动的画面。她痴迷地看着那飘动的彩带,不断变化出不同的形状。然后她看到了挥舞着彩带的少女,她轻盈地舞动着,身体变化成不同的形状,阿丢提三圈,拉带抛平转脚踢接,滑步,身体从带中穿过。
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她完全迫不及待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惊讶地看着少女兴匆匆地在数学卷子的背面,迅速画起了成套动作。轻快的音乐旋律在她脑海中流淌着,她情不自禁地哼唱出声。
冯美丽没敢打扰女儿,切开的柚子也只是摆放在餐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默默地看着少女模样快活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周小曼下笔如飞,每一个简笔小人的动作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她一直将整张试卷背面全部占满了,依然没能画完自己的成套。
童乐眼明手快,赶紧将自己的卷子递了过去。周小曼也不客气,直接在上面继续画了起来。十几个动作,三十多幅图,被她就这样满满当当地画了出来。
等到周小曼放下了笔,她又照着这些动作用手比划起来。她不时皱一下眉头,然后在图画的旁边标注着什么。
一直到她忙完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了。冯美丽直到此时,才敢轻声唤:“小满,吃点儿柚子吧。”
周小曼的脑子转的太快,此时的确觉得饿了。她点点头,去厨房洗手。
赵老师看了眼少女的背影,正色对冯美丽说:“这是这孩子的魂,别让孩子为难了。”
冯美丽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能怎么办,孩子喜欢,那就让孩子去吧。
柚子是童乐带过来的。赵老师看着切开的柚子瓣,愣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又到吃柚子的时候了啊。”
其他人都沉默了。川川等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儿,赵老师以前的经历。他的家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他的妻子是流干了血走的。
那个年代的很多事情,都是忌讳莫深,人人避而不谈。不得不提及刽子手的时候,也只是含混不清的一句,他们也是时代的受害者。然后,就没有了下文。那些真正的受害者呢?他们的灵魂坐在无助地哭泣。谁又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呢?
气氛太凝滞了。冯美丽突然间开口夸童乐:“还是乐乐会挑水果,看这柚子挑的多好,又甜又水分十足。赵老师啊,我看孩子拜师的心意很诚啊。”
赵老师笑了笑,拿起一瓣柚子慢慢吃了起来。
时间太晚了,周小曼只吃了三分之一瓣的柚子尝了尝味儿。她今天一天都没训练,还吃了晚饭。这让她有种对于体重的危机感。
童乐叹气:“别的不说,就你这种对自己的狠劲儿,你要是不成功,那才真叫没天理。”
周小曼完全不当回事:“这算什么啊。真要对自己狠,就一丁点儿都不会碰了。再说了,又有谁会不努力。我这次去比赛,就觉得我们的情况比人家好多了。我这还是国家掏钱给我练。有的人,全是自费,自己来。她们也没有专业练艺术体操这样的说法。我们的练功鞋费得快,一个礼拜就要穿坏一双。这些都是队里给买。她们为了买练功鞋,还要自己打工挣钱。”
她叹了口气,诚心诚意道:“我知道,举国体育体制饱受诟病。但是,我得承认,比起她们,我实在太幸运了。”
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专业训练上,这是无与伦比的幸运。
当然,这也会埋下巨大的隐患。
童乐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接着跟她聊下去了:“你这种人,真是没意思。你好歹要骄傲一点儿。好让我们教你,脚踏实地,好好做人啊。结果什么话都被你自己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啊。”
周小曼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确实有这样的毛病。也许是有了上一世失败的人生经历,所以这辈子时刻处于反省的状态里。这些事情,在自己内心里想一想,挺好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就会特别冷场,跟他说话的人也尴尬。天聊着聊着,就聊死了。
她忍不住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以后一定得注意点儿。
大家吃完了柚子,赶紧起身准备告辞。时候不早了,童乐还得搭乘末班车赶紧回家去。
冯美丽开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防盗门外站着个男人,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惊呼。
周文忠阴沉着一张脸,从看到冯美丽面上的笑容起,就目眦欲裂。冯美丽被他猛然出现在防盗门门口的脸吓到的样子,落在他眼中,也成了放荡无耻的女人被人逮到时的心虚表现。
真恶心,冯美丽这种女人果然是一分钟都离不得男人的。前脚离了婚,她不知道在娘家自我反省,好好带孩子。居然有脸把孩子往前夫家里一丢,拍拍屁股就忙不迭地跑去给个鳏夫当填房。果然被窝里离不了男人的放荡。
现在杀猪的不要她了,又跑来找个死了老婆的老头。
周文忠审视地扫了眼赵老师,冷笑,冯美丽的眼光,的确是越来越差了。跟什么人在一起久了,果然就变成什么样儿。冯美丽果然是陷在泥巴里头爬不起来了。作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周文忠有种痛心疾首的愤怒。
实在太恶心了。她就非得这么下贱,永远只能靠自己卖弄风骚来勾引男人吗?真是实在不要脸。当年离婚以后,她要是老老实实待在娘家抚养女儿,哪里会闹出这么多丢人的事。
这真是他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污点了。
冯美丽不知道这个神经病到底跑来做什么。现在,她看到周文忠,有种近乎于怜悯的蔑视。一想到这个男人趴在人家的情妇女儿面前,跟条狗一样甩着尾巴讨好了这么多年,最后中风了,直接被打发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小疗养院里;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可是见过他流着涎水,含混不清地咒骂的样子。旁边护工嫌恶地将他推到边上换床垫,骂道:“这点儿钱,还指望当你是祖宗来伺候啊。”
在那个梦里头,后面几年,姜黎那个女儿的处境似乎不太好。她也就经常欠疗养院的费用。周文忠能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了。
冯美丽看着一到她面前,就颐指气使的脸;忍不住一阵恶心。她虎着脸,开门见山:“你来干什么?”
不管这人为什么来的,但他来了也好。刚好可以把小满的抚养权要到手。
周文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他跟姜黎经历了亲子鉴定事件之后,两人关系一直处于冷战的状态。确切点儿讲,是姜黎单方面宣布冷战了,她不愿意搭理他,对于他的殷勤献媚也视而不见。
姜黎甚至找当律师的朋友一起吃饭,咨询离婚的事情。被周文忠恰好撞到过一次。
男人彻底崩溃了。他不能失去姜黎,他不能失去他的家庭。姜黎对他而言,就是他人生成功的标志。
周文忠努力想挽回这一切。他向姜黎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祈求她再给他次机会。
姜黎却对他爱搭不理的,十分心灰意冷的模样,面色倦倦地回答:“算了吧。我们真的不合适。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我们相差实在太远了。我不想继续委屈自己。我想活得惬意一些。你还是去和冯美丽复婚吧。反正我是潘金莲阎婆惜,抢了别人的丈夫,理所当然。囡囡背不起这样的名声,小小年纪,就抢别人的爸爸。你去复婚吧。现成的老婆和孩子,你的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浪子回头金不换,刚好妇联还能给你颁发奖旗呢。”
周文忠又羞又恼,连连表示,什么复婚,坚决不可能。
“我老婆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就是你跟囡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把那丫头接到城里来,哪里还有这些事。外头那些人,除了胡说八道,还能说什么。你放心,我跟你保证,我立刻就去解决问题。”
姜黎冷笑着,直接把人客客气气送出了家门。
门一合上,从窗户看着女婿垂头丧气地渐渐远去;黎教授微微皱了皱眉头:“当初的确是我害了你,不该把那丫头接上来。我想着的是,好歹安抚一下小周。哪知道是个拎不清的。”
她哪里知道,养个孩子多口饭的事情,怎么会搞得这么麻烦。
姜黎疲惫地挥了挥手,心烦意乱。当初接周小曼上来,是她的主意。她第一次流产以后,久久没有怀孕。她也担心周文忠会起疑心,索性先把他大女儿弄上来,满足他的舐犊之情。后来,养着养着,她也觉得不错。那丫头一身乡间做派,愈发衬托得她的囡囡玉雪聪明了。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一部老港片,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点秋香》。
唐伯虎第一次见秋香,觉得也不咋样。
友人提醒:“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旋即喊了一声“美女”。围绕在秋香身旁的各色奇形怪状的女子齐齐转头,果然将秋香衬托的美艳无双。
姜黎烦躁地放下了遥控器,她从未想到过,那个小丫头,居然还带着刺。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行了。反正以后她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后妈难当,她自己跟她亲妈过去好了。”
等到她一年换不上两件新衣裳,吃不到两顿好饭,就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屁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才成天挑三拣四。
作者有话要说:困困困,睡觉觉去了。还有营养液的小仙女们,请不吝赐下甘露。月底了啊,不要浪费了啊。
第89章 小满是我女儿
周文忠是挟着满腔怒气而来。
他从姜家小洋楼出来后,便凭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一路冲到了冯美丽母女俩租住的小区。他愤怒的是,冯美丽怎么这样恶心人。要么当年她别撂挑子,拍拍屁股走人。一见男人就迈不动腿的货色,改嫁的比谁都快。现在又被男人赶出门了,但凡要点儿脸面的女人都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被一再休出门。她倒好了,还有脸出来轻佻。
这回原先的那个保安人不在,周文忠没有受到盘问就进去了。他找在小区里散步的老人打听,才摸索到冯美丽母女的储藏室门前。
他有种微妙的痛快感。果然,像冯美丽这样的烂泥巴,攀附不了自己,就只能跟收破烂之流挤在一起。他暗自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与明理睿智。否则,自己就成了跟冯美丽捆绑在一起的人了。
据说,夫妻总是相互同化的。周文忠跟姜黎从这方面来说,可真是琴瑟和谐。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通过征服异性而征服世界。
周文忠敲了半天门,迟迟无人应答。他火冒三丈,简直要踹门而入的时候,旁边的邻居怒气冲冲地伸出了头:“你吵什么吵!神经病啊!人家冯师傅带着孩子去赵老师家补课了。你对着门板发什么疯!”
被黑塔般的壮汉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周文忠,愤恨地甩袖离去。果然人以类聚,冯美丽之流就只配跟这种粗鲁无知的人住在一起。
不愧是冯美丽从骨子里带出的卑贱的血,大丫头既然愿意在这种垃圾堆里打滚,让她打滚去好了。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周文忠心头蓦地痛快起来。他有种惩罚了无知的女儿的兴奋感。他残酷地想着,他要让大丫头见识一下世界真正的模样,她才能清楚这么多年,她究竟占了多大的便宜。小姐身子丫鬟命,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兴奋与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情绪,驱使着周文忠大踏步地往赵老师家去了。
原先怒骂他的大汉的妻子伸出脑袋张望:“这人谁啊!怎么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大汉打了个呵欠,悻悻道:“这谁知道啊。神经病呗!对了,面粉还够吧,东西都备好,明天多做一百个烧饼。我看,冯大姐的豆花一卖出去。好多学生都乐意配个烧饼下肚。今天到后面,烧饼就不够了。”
夫妻俩商量着一早生意的事,回了屋子。
关门的时候,妻子还叮嘱了一声丈夫:“咱们留点儿神。我看赵老师身体不太好。那男的又明显来的意思不对。这万一要是打起来,咱们过去搭把手。”
大汉不耐烦道:“就你爱操这个闲心。你放心。就那种老白脸,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他!”
周文忠这样自诩君子的文化人,哪里会动手呢。他看着屋里的那个两鬓斑白的干瘪老头,立刻鄙夷地看了冯美丽一眼,果然是自甘下贱的东西。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女人。现在年老色衰,残花败柳,就勾搭个风烛残年的老东西。
一天没男人,会死啊!
他趾高气扬地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这对奸夫□□。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在心中无情地批判着这对狗男女。
亏得他一早就跟冯美丽没了牵扯,否则非得呕死他不可。一想到,这是他的前妻,他就浑身不自在。他年轻时,果然是瞎了眼,居然跟这种女人成了婚。
到这时候,他心里甚至一闪而过,亏得长子吃肉噎死了。否则没有那件事的警示,恐怕他还在那个烂泥堆里打滚,彻底变成跟冯美丽一样的人了。
对于遭夭长子的那点儿舐犊之情,也随着他对长子母亲的嫌恶,一并轻飘飘地飞走了。
周文忠只想跟冯美丽彻底划清了界限才好。现在他跟这个女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大女儿。既然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们母女彻底滚在垃圾堆里头去好了。
他悲天悯人地想着,自甘下贱的东西,他总是没有办法拉住的。
冯美丽看着这人面上活像是一个人演完了整部电视剧一样,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从前周文忠就不爱跟她说话,她现在也不稀罕了。她只要她们母女以后彻底跟周文忠没有半点儿关系。
周文忠阴沉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变更抚养权的协议。这是他找当律师的老同学帮忙拟定的。原本他想写的是断绝父女关系的协议。这个大女儿,哪里还有半分为人女该有的样子。既然她不把他这个父亲当回事,他也懒得再养一只白眼狼了。
结果律师直接告诉他,我国法律是不承认断绝父母与子女之间关系的。
周文忠几乎气急败坏了,难不成,那块烂泥巴还要一直黏在他身上甩不开了?
老同学安慰他:“你怕什么。这当女儿还能把你这个亲爹怎么样不成。以后你挣的钱,你的东西,你想给谁就给谁。你不认她,谁还把她当你女儿不成。”
周文忠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事实,拿走了这份变更抚养权的协议书。
现在,他姿态高傲地将协议书丢在冯美丽脸上,冷笑道:“行了,你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有数的很。我是绝对不可能再跟你复婚的。别以为你把小曼霸在手里我就会对你低头。既然她跟你一样,心甘情愿地在泥巴堆里头打滚,我成全你们好了。这个女儿,当我没生过,我不要了!”
周文忠的臆想的潇洒离开没能发生。因为赵老师阴沉着脸,喊出一句“站住”。
明明这个身材干瘦的男人个子足足比周文忠矮了半个头,明明他说话的声音根本就不大;可周文忠愣是被这一声给镇住了,乖乖站在了原地。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好像一把刀藏在了灰不溜秋的刀鞘中,现在,露出了一点儿寒光。
周文忠被这寡廉鲜耻的奸夫盯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强撑着气势,冷笑道:“好歹你也是老师,虽然就是个小学老师,但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吧。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插手。”
赵老师面上表情一点儿没变,声音也没调半个调子,眼睛示意地上的协议书:“捡起来。”
周文忠强撑着气势,企图无视对方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实质一般,刀锋直接切在他脸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被硬生生地剥掉了一层面皮。
周小曼看着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捡起那张协议书,就跟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丢向了她的母亲。她勃然大怒,恨不得能上前抽这男人两个耳刮子。他是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赵老师的动作比周小曼快多了。谁也没看清这个瘦条条的男人是怎么做的,就见周文忠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倒在冯美丽面前。赵老师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温和:“捡起来。”
那张协议书从冯美丽的肩膀边上滑落了,轻飘飘地落在了周文忠的面前。
一时间,周文忠的心头冒出了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情绪。他拼命地吞咽着唾沫,才干哑着嗓子冒出一句:“以后,你俩跟我没有瓜葛了。”
赵老师似乎笑了,声音像是刀锋在周文忠的心脏上试探着锋利程度:“你想的倒是挺美的。拍拍屁股不管了。到以后你沦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时候,再来祸害小满?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便宜都被你们夫妻给占尽了。”
周文忠原本是要愤怒的。因为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居然诅咒他晚年凄凉。可是这个人的声音似乎天生有威慑力,让他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赵老师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按照法律的规定,像你这样有固定收入的人,抚养费按照月总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比例给。小冯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也不是没了男人养就活不下去的人。她不占你便宜,你就一个月按照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给吧。”
周文忠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拿走他一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她是公主还是千金大小姐啊。
赵老师还在轻描淡写地强调:“是收入,除了工资还有奖金。我就不信了,你家的小女儿,一个月还花不到这点儿钱。一条裙子都不止了吧。”
周文忠脱口而出:“囡囡都是她外公外婆给钱。”
冯美丽闻声冷笑:“合着你这么多年也就是个吃软饭的,连自己女儿都要靠岳家养。”
赵老师则是淡淡地笑:“原来现在大学教授的退休工资一个月起码得有七八万啊。不然怎么能替你养的起你女儿呢。”
童乐在边上直接拆台:“哪儿有啊,我奶奶一个月才四千块钱的退休工资。姜教授跟黎教授两人加在一起也不到一万块吧。”
这也是姜家人在网上被反复扒皮的原因。姜黎说是高级营养师,收入的确比一般人高,但她身上穿的,脸上涂的,手上拎的,一眼看上去自己的工资根本扛不住。至于姜教授夫妻,大学教授的退休工资也是有数的。这一家老小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把矛头指向了科研经费腐败,研究所拿国家的钱便宜职工。逼得研究所都不得不出面澄清,周文忠一个月的月收入加在一起,是四千八。
周小曼笑而不语,这个男人得是眼睛蒙上了多少层布,才看不清事实的真相。他要一厢情愿地把姜黎当成白富美,来体现他这个人生赢家的价值。那就去好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最好纠缠一辈子,千万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冯美丽想到了梦里头的事情,心里咯噔了一下。都说梦由心生,赵老师还说什么梦境是现实生活的折射。她现在一琢磨,觉得那梦里头的事情说不定还真有谱儿。
钱总要有地方来吧。既然姜黎爹妈给不起,自己挣不到,周文忠又没这个能力。她吃的用的,又是从哪儿来呢?谁会平白无故地去供养一个女人。
赵老师迅速看完了这张变更抚养权协议书,在协议书上写了抚养费用,又标注了如男方收入升高,则按照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相应调高。周文忠已经签好了字,冯美丽也签了自己的名字。
周文忠一分钟都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他根本就不愿意听这些人阴阳怪气的话。这些从骨子里就冒着穷酸气的家伙,大概连上等人是怎么过日子的都没见过。
他转身准备拂袖而去,又被赵老师叫住了:“等等,你明天一早,跟小冯一起去公证处办个公证。免得到时候又要反悔,闹个不清白。”
周文忠气得七窍生烟。巴不得跟这对母女没有半点儿干系的人是他才对!
赵老师微微眯着眼:“公证处九点钟上班,到时候你别忘了。早点儿了了早点儿省事。小冯跟小满也没功夫跟你瞎扯。”
等到周文忠怒不可遏地离去,童乐顿时乐不可支。天啦!他今天真是不虚此行,真是看够了这张脸。这个男人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这样心甘情愿地头顶一片青天。看得他都对周文忠心生同情了。
周小曼打了个呵欠,催促童乐:“快走快走,末班车要走了。”
人类的自保机制会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说到底,不过是孱弱,害怕生活发生改变而已。
冯美丽感觉这么多年的郁气终于出了一口。以后,小满终于能够完完全全跟自己生活在一起了。她郑重其事地将这张协议书收好。她不会让任何人再抢走她的女儿。
第二天一早,卖完了豆花的冯美丽就收拾干净自己,在赵老师跟川川的陪同下,去了区公证处。
九点过五分的时候,周文忠阴沉着一张脸来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姜黎说每个月抚养费的事情。一个月要掏出去一千二。现在厂里一个高级工程师的退休工资也就这些钱。她们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周文忠嫌恶地看着前妻的情夫,这么上赶着卖力气,还不是指望着靠冯美丽的这笔钱养着。一个小学退休老师,能有多少钱。
这个时候,他又迅速地忘掉了之前关于冯美丽是靠赵老师养着的论断。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他的确将灵活运用以求己用的机动原则发挥到了极致。
公证完毕以后,周文忠甩袖准备走人。冯美丽却喊住了他:“慢着,我得去你单位一趟。这要是你赖钱不给,我得找地方要说法去。”
周文忠差点儿没被这粗鲁泼辣的前妻给气了个倒仰。家丑不可外扬,她却恨不得闹得全世界都知晓。当年冯美丽去研究所跟学校的那一场闹腾,折腾得多少年他都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过日子。要不是岳家够得势,就一个作风有问题,足以让他久久翻不了身。
他对冯美丽的恨也源自于此。如果不是她这样不识时务,他何至于这么多年都在岳家跟妻女面前抬不了头。
这个女人,居然还能全全乎乎的,站在他面前,又提出了这种恶毒的要求。
周文忠不同意,然而冯美丽压根不需要他同意。她自己有腿有脚,又不是不认识研究所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她抬脚就往研究所去了。
赵老师跟川川这对舅甥也是默认的态度,跟在了冯美丽后头。
省实验中学午休时间足有两个小时。陈砚青惦记着今天研究所食堂会做碳烤羊排,特意坐公交车回去吃饭了。
等到下午第一节课快要开始的时候,陈砚青才一脸兴奋地跑进教室,冲着周小曼挤眉弄眼,只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对阿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作者有话要说:咕~~(╯﹏╰)b,加更的理由是,收藏破了七千?O(∩_∩)O哈哈~,好吧,我就是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
第90章
周小曼莫名其妙。就她妈那温吞的脾气,能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啊。听陈砚青的口气,活像她妈掀起了一场海啸一样。
预备铃已经响了,她只好放陈砚青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第一堂课物理随堂测验,卷子发下来以后,周小曼只好认真看题目。反正从陈砚青的口吻来看,她妈没吃亏。只要她妈不吃亏,就是她妈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在她看来,那也不叫事儿。
封老师站在周小曼的身后,看她写了几道题目,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体育生,虽然两个多月,她在学校的时间还不到两个礼拜,但脑子活,知识点给她一拎,她就吃透了。女生经常容易搞混的电路图,在她眼里,似乎也简单的很。
封老师自然不知道,周小曼是重生了一回的人。她当年上学又是出了名的刻苦,知识点掌握的扎实。即使多年没碰书,但是回过头再听点拨,反应也要比一般刚学的初中生来得快得多。于是乎,周小曼在封老师脑袋里,就打了个天资聪颖的标签。
整场考试,周小曼除了一个加速度的公式不是特别肯定外,其他题目倒是做的挺顺利的。她美滋滋地从头做到尾,得意洋洋地想,照这种状况,下学期四月份的初中升高中校内考试,她应该能进入前一百名的保送名单。她也是要当一回保送生的人了!
封老师收卷子的时候,轻轻说了句:“晚上过来,我给你再点拨一下。”
周小曼大喜,立刻点头应下。她明天下午就要回队里参加训练了,要是封老师帮她把物理整理一下的话,回去以后,她也能自己对着书本学习。
陈砚青交完卷子以后,表现得比想听事情始末的周小曼还积极。她一把拽住周小曼的胳膊,两只眼睛亮的简直瘆人得慌:“小曼,你知不知道你妈有多帅!她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人生楷模!”
冯美丽逼着周文忠做完公证以后,又态度强硬地杀去了研究所。她要求会计给周文忠做工资的时候,直接将该给女儿的抚养费打到她专门给女儿办的存折上去。
会计表示为难,这事儿她没有权限,得听领导的安排。
于是刚从省里开完了会回来的研究所所长,又被迫当了一回工会主席,专门调解员工的家务事。
所长好商好量地把人给请进了办公室,表示这是职工的家务事,公私不该混淆,他们还是私底下商量着解决好。
冯美丽笑了:“所长,这话,十四年前,你们领导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我挺着大肚子,来找你们研究所领导做主。也是在所长办公室里,当然,那时候的所长办公室可没有现在这样气派。你们老所长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说周文忠跟姜黎绝对没有私情。这话我信了。结果呢?结果就是周文忠在我快生孩子的时候,骗我签了离婚协议书。完了,我大着肚子给他们老周家下田插秧,在田埂上生下了女儿。”
外面围着好几个听热闹的研究所职工,手里都拿着文件什么的,假装要找领导签字的样子。
众人闻言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挂着古怪的神色,个个摇头。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人可真是够要脸的。都把人赶出门了,还好意思占人家便宜,不把人当人。”
其他人窃笑:“你没看网上他们村里头的人说啊,他家的老人,什么事情都还指望着里面的人做。卖了爱国粮的钱,老的都要收在自己手里。”
办公室里,冯美丽还在笑:“我的女儿长到两岁,她爸爸没有看过她一眼。父女俩第一次见面,还是她爸娶后妈的时候。你们领导说他跟姜黎是清白的,我信,我怎么会不相信组织跟领导呢!姜黎是肚子显了怀进的门。他们可真是够清白的啊。”
外头的窸窸窣窣声大了,所长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外面的职工离远点儿,别听人家的床笫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这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冯啊,你看,你跟小周已经把事情给商量好了。以后就照着你们说的,每个月小周把小曼的抚养费给打过去就好。这个,我们所里还是不要过这个手了。”
冯美丽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所长,语气失望:“领导,您这是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了?”
所长尴尬不已:“您这话说的,小冯,这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冯美丽手一摆:“没有只是。虽然当年周文忠跟姜黎成功地欺骗了你们,害得你们研究所成了罪人,欺骗了我们孤儿寡母。但是,我还是相信领导,相信组织的。我相信领导火眼金睛,肯定不会再被姓周的蒙蔽第二回。我知道你们所里工资分成三次发,也不敢多麻烦。就是每次都取出一半的一半,打到这张存折上去。”
所长觉得头疼,这个周文忠,怎么家里的事情永远没个消停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再跟这种事情发生半点儿瓜葛。今天去省里开会的时候,主管科研工作的副省长就半开玩笑般的表示,科研单位还是要以科研成果引起老百姓关注的好。
坐在下首的研究所所长,简直一张老脸没地方搁着。与会同仁都齐刷刷地往他的方向看,不点名比点名还难堪。
“小冯,既然小周都答应会给你们母女定期打钱。”
冯美丽打断所长的话:“是给我女儿打抚养费,这是他应尽的义务。我不要他一分钱,我不是靠男人供养,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外头没有散去的研究所职工互相使了个眼色,窃窃笑了起来。周文忠的这个前妻,倒是个泼辣爽利的女人。啧啧,这巴掌打得,不声不吭,快准狠稳。
所长讪笑:“那是那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周既然答应给小曼打钱,自然不会拖欠。这点儿信誉,你总该是相信的。”
冯美丽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虽然现在小满天天让她搽护手霜,可干活的手,怎么可能精细的起来。
她笑着翻了翻手掌:“这手心上全是肉,手背可是皮包骨头啊。这两个都是亲骨肉的话,我可不敢认。当年我就是轻信了周文忠,结果我女儿在乡下,三岁的孩子就被逼着去塘边给她堂哥洗袜子,掉进水里发高烧差点儿就烧没了。人还没好利索呢,又被丢在猪圈里,一条胳膊都被猪给啃断了。要不是孩子哭起来惊动了路人,她奶奶就在屋里伺候大孙子,作死装听不见。我家小满要不是命大,早就坟都被踩平了。”
所长听得悚然,瘆人得慌。这话往深了里面想,就是周家人成心想周小曼死。这倒是能解释周文忠为什么对女儿在学校长期被虐打视而不见了。
如果这个亲爹,根本就巴不得这女儿死了呢?
难怪他跟那个白老师关系那么好,还一起共进什么烛光晚餐。
这简直是令人发指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还是算了吧。手背的皮包骨头,我们娘儿俩都不敢做白日梦。他别一巴掌打到我女儿脸上就行了。领导,你说,当年我相信领导,相信组织就落得个这么个下场。他也要是但凡有半点儿把我女儿当个人看,至于我女儿被人打得送到医院抢救去了。他头影子不伸一下,光顾着他小女儿跳舞吗?我知道我乡下婆娘,比不得教授家的千金大小姐金贵。可我女儿,不比他偷人养的小的低贱。”
外头的人,都低低笑了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周文忠的前妻大闹研究所的事情,就传了开来。他前妻哭诉,周文忠欺负她们母女无依无靠,还想一分钱的抚养费不出,就这么丢下不管了。亏得她本家的大哥帮她主持公道,否则她们娘儿俩就被活活逼死了。
前妻问他要一千块钱的抚养费,他居然说没有。再问周霏霏的钱从哪儿来,他竟然说一直都是岳家养孩子。这软饭一吃就是十几年,估计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从地上爬起来了。
周文忠气得简直快要疯了。冯美丽闹腾的时候,所长愣是让工会主席拉走了他,说找他好好聊聊个人家庭问题。工会主席能对他有什么好话,简直快把他给呕死了。
陈砚青中午去研究所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听见他爸组里的阿姨在议论,难怪周文忠戴绿帽子也戴的这样甘之如饴,合着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能硬气的起来才怪。
周小曼听了差点儿没笑趴下。周文忠自己咬死了他家庭有多幸福有个屁用,只要周围人认定了他是戴绿帽子的,他就坐实了龟公的身份。人只要一露出颓相跟窝囊气息,边上有事没事都爱踩上一脚的人就会增多。自觉风光了一辈子的周总工,大约后面的日子会不怎么好过了。
陈砚青笑嘻嘻道:“我跟你讲噢,我妈说了,你妈早就该这样了。有些人是蹬鼻子上脸,多拍几巴掌,把他打疼了,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反正啊,这回你妈是大获全胜。以后你的抚养费直接打到你妈给你办的存折上去。所里给职工发的福利,包括出去旅游,单位也折合成钱,从周文忠的工资里头扣除四分之一的部分,直接打钱给你。”
周小曼跟朋友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发福利这种事是工会主席管着的,他不趁机整死周文忠才怪呢。
一个课间,两人都忙着说话了,直到预备铃响过以后,肖老师沉着脸走进教室,她俩才赶紧回座位上坐好。
卢佳佳小声道:“我觉得肖老师心情好像不太好。”
周小曼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表示万事小心为上。
没等正式铃声响,肖老师就喊大家拿出昨天发下去的数学练习卷,开始讲题目。等到上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有个去学校小店买饮料喝的男生迟到了,站在门口喊报告。肖老师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让他进来。
这下子,班上气氛彻底紧张了起来。人人都噤若寒蝉,不知道肖老师究竟又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了。
男生在教室门口又喊了一声“报告”,肖老师还是没有反应。这回这个男孩子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走进了教室,自己坐回了位置上。
肖老师勃然大怒,让他出去,这样的学生,他教不起。
这男生平常就不是温吞的性子,直接反唇相讥:“我交了学费上学,你拿了工资上课,教不起你就别教书啊!”
这句话彻底捅了马蜂窝,肖老师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大家吓得不轻,生怕肖老师被这么直接气倒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平常身体不算特别好。
班长赶紧喊数学课代表给老师倒水,又安排跟那男生关系好的同学安抚住人,他则苦着脸跑去找班主任了。
高老师正在给年级主任汇报工作,闻声立刻跟在年级主任后头到班上来看情况。后来在两位老师的劝告安抚下,双方总算是各退了一步。男生梗着脖子说了声“对不起”,肖老师也勉强同意继续上课。
这都初三了,这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中考可怎么办啊。
大家都偷偷用眼神互相示意,谁也没吱声,但都觉得肖老师这火来的有点儿莫名其妙。
课堂被浪费了十多分钟,肖老师总算继续讲试卷了。周小曼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听题目。
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会风平浪静的时候,周小曼被喊上了黑板,写后面第一道大题的答案。她拿着试卷走到黑板前头,开始写答案,快要写完的时候,她手里的卷子忽然被肖老师一把抓了过去。
肖老师看着试卷背面画着的小人,怒不可遏。他恨恨地一拍讲台:“我知道有些人家里钱多,看不上学校里头不收一分钱给你们上课的老师,非要在外头花钱补课。既然这样,我的课,你们就不用上了。省的浪费了你们的时间,我看着你们也怄气!”
周小曼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卷子就被肖老师撕了个粉碎:“既然你觉得我出的试卷,只配当草稿纸,那你以后都不用写了。”
黑板前的少女发出一声尖叫,哭出了声音:“你赔我的成套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