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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第 51 章   你到底图什么


    开玩笑的。


    他不管, 反正他现在要告诉逢喜,分享欲是很难得的,对他来说。


    而且这个东西他就只想告诉她一个人, 逢喜不能不给他面子。


    萧琢摁着她的头,凶狠道:“你给我记下来, 哪天我要是失忆了, 你还能记得, 到时候咱俩不至于喝西北风。”


    逢喜表示不信:“我觉得你哪天就算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也不会忘记你的小金库的,而且你失忆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


    萧琢恼羞成怒,脸一下红起来:“你瞎说什么?什么叫我就算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会记得小金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吗?”


    逢喜点点头,是挺肤浅的。


    萧琢哼了一声, 跟她掰扯:“咱俩互换身体的事情都发生了,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到底记不记?”


    逢喜听他这么一说, 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我记, 我记。”


    他都说了这么多次了,她再不捧个场, 显得太不识抬举了些。


    她将石头打乱,重新拼凑,看起来是完完全全记下了, 萧琢目光中透露着几许满意, 点点头,摁下开关,带着她往地下的暗室中走去。


    萧琢摩挲着,在墙上找到一个开关,然后扳动, “砰砰砰”的声音连着响了许久后,一簇簇橘黄色的火焰跳跃浮动起来,整个地宫便都亮堂了。


    逢喜被眼前景象惊吓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抚住心口,偌大的地宫中,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巨大的木箱整整齐齐堆放排列着,甚至每个区域还有编号,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区。


    萧琢随手打开面前的一个箱子,她被晃得睁不开眼,只见里面哗啦啦满满一箱子的金币,萧琢随手掬起一捧,然后噼里啪啦又将它们扔进去,声音格外美妙动人,他问逢喜:“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声音。”


    他又打开另一口箱子,里面还是金币。Ding ding


    萧琢语气故作淡泊,指着他的江山给逢喜看:“一共九个区,一区都是金币,二区是金锭,三区四区五区六区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银子和铜钱而已……”


    逢喜口水咽下得越来越快,这该死的有钱人,她还是低估萧琢的有钱程度了,颤颤巍巍抬起手:“你扶我一把。”


    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腿都软了,好多钱,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能买下两个洛阳吧。


    萧琢架住她,把她往前拖着走,继续介绍:“七区就是些零七八碎的珍珠宝石什么的,我晚上睡不着就去七区数珠子,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逢喜心里暗啐,这朴实无华的爱好,可真让人眼红,“那你还贪图我一个月的六两银子?”


    萧琢将扇子刷的一下打开,在胸前扇了扇,优哉游哉的,看起来有些得意:“你懂什么,花自己的不叫本事,能把别人手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那才叫本事。”


    “哼……”逢喜冷哼一声:“你就是抠门舍不得花自己的钱而已。”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在府里修这么大一个地宫,圣上没发现?他就没找你麻烦?”


    萧琢浑不在意,将手里的扇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我正大光明、堂堂正正修的。甚至还找他要的钱要的人挖的,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当然,外面的机关是我自己修的。


    我只是喜欢攒钱而已。士农工商,商为最贱,比起我入仕,正大光明在他眼皮子底下只敛财,他更放心。”


    “可是这么多的钱,也太多了,怎么可能放心?……你到底做什么生意能赚到这么多?”


    萧琢扇子一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笨!”


    “这生意当然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明面上的都是过了他眼的。无非开几个铺子、买几个庄子,挣得再多也就是点儿小钱,跟他国库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他当然放心。”


    “但是我不是跟你说,早年我就跟江湖势力有些勾结吗?”


    逢喜打断他,跟他讲:“勾结不是个好词儿,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它用在自己身上的。”


    “做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杀人越货的勾当当然得叫勾结。”萧琢浑不在意:“这天底下的钱财珍宝,可不是唯皇帝享有的,江湖里又是另一个世界,从他们手里可得到钱,可比正经做生意能得到的多得多。”


    萧琢跟她讲的这些,都是逢喜长这么大未曾接触过的信息,她消化起来难免有些吃力:“杀人越货?比如说……”


    “比如说,帮人家打探消息,收赏金杀人,那些江湖人都可有钱了,动不动杀个人就赏金千两万两的。”萧琢回想起来,还有点儿感叹和怀念,好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出手阔绰的买主了。


    他转头,看见逢喜一副完全呆住,脑子没法转弯儿的样子,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道吧。”


    逢喜愣了半刻才回过神,她默默站得离他远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萧琢。


    这个人,真是越深究起来,就越神秘越危险。


    明明一开始她回来的时候,萧琢在她印象里还只是个纨绔王爷,抠门又嘴碎,现在她的脑子已经没有办法思索这么复杂的他了。


    有钱、武功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还和江湖有联系。


    “杀人越货?那死人了难道他们都不会报官吗?”


    萧琢歪了歪头,心想该怎么和她解释:“记不记得咱们在凉水镇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乞丐,其中有个说是丐帮四袋长老的?”


    “记得。”她点头。


    “那你还记得他说过什么吗?”


    逢喜艰难地回忆了一番,突然一拍脑袋:“他说,朝廷不管江湖事。”


    “嗯哼。”萧琢赞许:“记性还不错,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的恩怨他们自己解决。他们也是有个小朝廷的,但是更直白更血腥,死了就是技不如人。”


    逢喜抱住头,蹲下,她得静静,头都大了,她又问:“你给我讲这么多做什么?”


    “你不是想听吗?你想听我就干脆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主要吧,是我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所以一时半会儿难讲完。”萧琢耸耸肩,夸完自己,不忘贬损一顿她:“现在看起来你好像挺没用的,吓着了?”


    逢喜随手抓起一颗珠子扔过去:“你少说我没用,不过就是第一次接触这么新鲜的事儿,需要点时间缓缓罢了。”


    萧琢闪身躲开。


    她扔出去才惊觉不对,连忙蹲在地上找。


    完蛋了,这珠子萧琢不得让她赔?她怎么现在还染上这么个骄奢淫逸的臭毛病,拿珠子打人?什么家庭够这样嚯嚯的?


    萧琢就抱着肩,在旁边看戏似的。


    她找了一圈儿没找见,萧琢看她急得快冒汗,也不逗她了,伸出手,将她打出去的那颗珠子递过去:“别找了,我接住了。”


    他的手顺势搭在她肩上:“找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就在这个屋子里,也丢不了。


    我暂时、勉强是和你同富贵的关系,所以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可不要和你同富贵,你的就是你的,我又不贪图你什么,我的钱够花。”逢喜将那颗珠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给他放回箱子里。


    她虽然见到这么多的钱也很兴奋,但她又不是很穷,家里祖上还给留了几百亩的鱼塘,够她舒舒服服过日子的。


    就算现在萧琢告诉了她金库的机关,还跟她说两个人暂时是同富贵的关系,她也对这些钱财生不起什么贪念。


    萧琢整个人无语住,他费这么大功夫,给她展示自己多么多么有钱,讲他多么多么厉害,不就是希望她能从金钱和力量上稍微感受到他的魅力吗?


    难道这两项还不够在他身上镀一层光圈吗?


    怎么她现在还变得视金钱如粪土起来了?


    这可不是他预想的结果啊。


    逢喜晚上回去之后,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梦见几个蒙面黑衣人,追着她要杀她。那些蒙面黑衣人还一直强调,他们是江湖上的杀手。


    她就在前面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被逼迫跳下了悬崖,结果萧琢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了,抱着一堆黄金跟着她一块儿跳下去,说要跟她同富贵……


    逢喜一抽搐,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大亮。


    她精神萎靡,神色困顿,浑身都软趴趴的。


    萧琢刚洗漱完回来,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昨晚上做贼去了?瞧瞧这脸蜡黄的,眼底下青的跟人打了似的,我给你剥个鸡蛋滚滚。一会儿咱俩回门,别弄得像我欺负你似的”


    逢喜拍开他的手,有气无力瞪他,把梦给他讲了:“都怪你给我讲那些东西。”


    萧琢现在比起昨晚更觉得无语了,他以为自己说了那些,会让她更心安一些。


    让她觉得跟自己在一块儿多得是退路,结果还做噩梦了。


    就无语,所以逢喜她到底喜欢什么,贪图什么?


    那些小娘子崇尚的金钱、武力、势力,她好像一样都不在意。


    难道她只贪图他的美色?


    萧琢摸了摸脸。


    52.  第 52 章   能得几时好


    逢喜吃完饭, 用帕子包了两个鸡蛋,一左一右在眼睛上滚的时候,萧琢已经换了今天的第三套衣裳出来。他那张脸衬得这普普通通的红色都高贵起来了。


    他转个圈, 问:“你看这身怎么样?”


    他原本衣裳并不多,也就是逢喜跟他互换身体的时候爱做衣裳, 他才能有机会挑挑拣拣。


    逢喜把鸡蛋拿下来:“你就陪我回个门, 怎么隆重得跟相亲似的。”


    她敷衍点头:“挺好, 都挺好的, 你随便穿一套就行。”


    真挺好,他本就俏,穿红色更显得五官昳丽相貌浓艳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烦我烦得要死,他喜欢的是延鹤什么年那样儿的。我穿得不得体他一见我说不定又要气厥过去。”萧琢于是又觉得这身衣裳不好了:“颜色太艳了, 你爹……不是, 咱爹得觉得我不正经了, 一个大男人穿这么亮的色。”


    逢喜叹气:“你现在好像个受恶婆婆气的小媳妇儿, 连穿什么衣服都要考虑再三,生怕婆婆说你是狐狸精的那种。”


    萧琢愤愤, 绝不承认:“你少瞎说,我才不是小媳妇儿。”


    若论起颜色,那可穿得倒是不少, 但若是既显得轻快, 又不过于轻浮,也就只有宝蓝色是得宜的。


    偏偏宝蓝色又衬不起他的脸。


    于是逢喜再三游说,说刚结婚就该穿点儿亮堂的颜色,萧琢这才半信半疑的又穿回了红色。


    两个人顺便将逢喜滚眼睛的两颗鸡蛋一人一个吃了,然后出门。


    逢大人和聂夫人是真的不喜欢萧琢, 对着现在敷衍问候了两句,便不再同他说话了。


    萧琢在旁边巴巴坐着插不上话,看着当真像个可怜的小媳妇儿。


    逢喜想到他今早一直为了讨好父亲,纠结穿什么衣服好,她心里就隐隐发闷。


    于是目光频频看向萧琢,萧琢剥了两颗松子放进她手里,冲她笑了笑。


    逢喜就更难受了,心口跟塞了湿棉花一样。


    聂夫人和逢大人见她频频向萧琢方向张望,两个人的举止又带着亲昵,有些坐不住了。


    聂夫人对萧琢道:“殿下,家里荷花池的荷花开了,您想去看看吗?”


    萧琢不是听不懂别人话外之音的人,于是欣然离去,去看荷花了。


    聂夫人待他走了,才摸摸逢喜的脸,有些生气:“这才两天,怎么就瘦了,还这么憔悴。我就知道你过得不好,搬回来住几天吧。”


    逢大人也应和,带着对萧琢的些许不满:“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穿得花枝招展的,哪有正经人家郎君作那样的打扮?你跟他过日子,过不出什么花儿来,回家住一阵子吧。”


    这话说得,越发像个瞧不上儿媳妇的坏婆婆了。


    逢喜摸摸自己的脸,讪笑:“没有,就是前天婚礼太累了,又换了床,睡得不太好。适应适应就好了。”这儿可不能往萧琢身上推。


    至于其他的,她想要解释,但心里又有些无力,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她总不能把萧琢的事情全抖搂出去。


    只能拉着父母的手,让他们放心:“其实萧琢是个很好的人,人特别细心又很会关心人,你们接触起来就知道了。”她暂时没办法改变父母对萧琢的偏见,只有日后相处起来让他们慢慢知道。


    希望就算将来两个人分开了,两家还能和和气气的。


    逢大人夫妻两个又大惊失色,“你不会又喜欢上他了吧?他说两句好话,你就又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平常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就拎不清了?”


    逢喜连忙解释:“不是喜欢,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你们刚才那么冷淡人家,实在不太好,他怪可怜的。您两位就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别对人家人家那么冷淡了行不行?”


    “你看你们刚才冷淡人家,若是真跟传闻里似的,他就该站起来把桌子踢翻走人了,所以这传闻也不尽可信是不是?”


    逢大人和聂夫人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才勉强点头,表示不会对他太过分。


    逢喜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段距离,跟他们比量:“不是不太过分,是要好这么一点点可以吗?就这么一点点。”


    逢夫人听她得寸进尺,站起来指着她:“嘿,你个臭丫头……”


    逢喜讨好笑道:“我爹和我娘人最善良最好了,会对萧琢这个打小儿没爹疼没娘爱的人照顾一点对不对?”


    夫妻两个又不是什么坏人,逢喜将萧琢没爹疼没娘爱一搬出来,两个人又迟疑了。


    逢喜看两个人沉默,于是先暂后奏,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外走:“那我去找萧琢回来啦!午饭我吃什么都行,就是最近不想吃花生,见着就恶心,连看都不想看见。”


    聂夫人一拍大腿:“你这死丫头,那你问问那个越王有什么想吃的。”


    “他好养活,什么都吃,随便了。”逢喜一溜烟儿跑出去,给二人留下一片背影。


    逢大人两口子寻思着萧琢是怪好养活的,还不挑食。


    逢喜到荷花池,见萧琢正趴在栏杆上喂鱼。他揪着馒头,撕成小块儿,一块比一块儿扔得远。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愉快,也是,换谁被变相赶出来了,能愉快才怪。


    逢喜悄悄凑过去,准备吓唬他。


    萧琢早就察觉到她接近了,他一转身,反倒将逢喜吓得不轻。


    逢喜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萧琢将她扶稳拉回来:“你怎么不在里面说话跑出来了?”


    “说完了嘛,这不就来找你了。”逢喜从他手里抠出一块馒头,一点一点往池塘里抛,满脸的浑不在意。


    萧琢才不信,逢大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跟逢喜说,她提前出来找自己,逢大人肯定又是满肚子牢骚。


    “你回去吧,我搁这儿喂鱼,到时候吃饭叫我就行。”


    逢喜觉得他肯定是难受了,所以才让她走的,于是变着法儿的装作不经意安慰他“你也别太在意我爹娘的态度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就那样,就是看见我太高兴了,所以没顾上你。我娘还问你想吃什么呢,她亲自下厨给你做。”


    “我在意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好吗,你爹娘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我这趟来反正都做好准备了。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对我的态度?”萧琢话说得风轻云淡。


    逢喜听出来,他口是心非,要是真不在意,至于说这么一大串儿话?


    她挤过去,撞了他一下:“那行吧,下午我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上次那戏我才看了一半,你陪我一块儿看。”


    “讲什么的?”


    “讲杨贵妃的,我看到一半儿了。”


    “那下半截不就该吊死马嵬坡了?”萧琢惊道:“今儿回门呢,你看这不吉利的。”


    “这有什么要紧的?就是戏罢了,你还怪迷信的。”逢喜拍了他一下。


    她带着萧琢往回走,遇见了正从外面进来的延鹤年,延鹤年手中提着点心等物件。


    一见他们,延鹤年便冲着逢喜来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目光里只有她一人,俨然将萧琢当成了空气:“听说你今天回来,我特意来瞧瞧。”


    他上下将逢喜都打量了一番,忽然皱眉:“瘦了些,气色不太好。”


    萧琢心里直道晦气,还瘦了些气色不好?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


    眼看着延鹤年越说话越和逢喜贴得近,他走过去,将逢喜拉到身后,横在两个人之间咳嗽了两声:“这个点儿来的,该不会晌午还要蹭顿饭吧。”


    他跟逢喜回门,延鹤年掺和什么?跟他有几文钱的关系?


    逢喜拉了萧琢一把,让他说话不要这么不客气。延鹤年提了提手中的东西,略带了些挑衅:“倒也不算蹭饭。”


    蹬鼻子上脸。萧琢心里暗骂。


    他目光一转,计上心来,搭着逢喜的肩膀,将她揽过去,目光挑衅回去。


    逢喜天天让他拽来扯去的,早就习惯了,也没做什么反应,只是觉得他手贱,拍了他一巴掌。


    延鹤年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怎么能打情骂俏?


    53.  第 53 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


    萧琢洋洋得意, 暂时扳回一盘。


    延鹤年来,逢大人夫妻都有些莫名,今天是回门, 按理说亲朋什么的是应该来看看新姑爷,但是延鹤年……


    他应当不是来送什么祝福的, 他跟萧琢见面, 委实是有些尴尬。


    他们女儿不知道这傻小子的心思, 他们还是能看明白的。但人来都来了, 也只能当个亲朋招待。


    聂夫人虽然对萧琢还有偏见,但女儿都开口了,延鹤年这个外人还在,她于是也不好冷落萧琢,饭间时不时同他搭话。


    “也不知道殿下爱吃什么, 时间匆忙, 未来得及准备, 这些都是小喜爱吃的, 您不要见怪。”


    逢大人也应和;“是啊,您多担待, 若是有什么爱吃的只管说,让厨房做。”


    萧琢心里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没想到才这么短短的功夫, 他们的转变竟然这么大。


    他大概也猜得到, 他走之后,逢喜和她父母说了什么。


    萧琢脸微微一红,显得略有些羞涩,其实,也许, 逢喜心里不是完全没有他的是吧,就算因为他的颜色,也对他多多少少有偏爱关照。


    他稍稍点了点头:“我不挑食的。”


    逢大人将萧琢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犯嘀咕,兴许他人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乖戾,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个有点害羞的孩子。


    他心想自己的确是长久外放,不怎么了解洛阳的情况,光听传闻来判定一个人,的确不太好。


    延鹤年继在萧琢那里之后,又在逢大人夫妻上受到了伤害,他们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萧琢。


    甚至还有些和蔼,一直同萧琢在说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来,怎么着也能和萧琢判个高下,膈应他一把,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外人。


    但现在看来……


    他是,他才是外人,是和这一家人格格不入的外人。


    延鹤年浑身都要冒酸水儿了,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但他走肯定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掉,这样未免也太丢人了些,只能硬撑着,吃完饭后跟着他们一起去看戏。


    聂夫人特意将如意坊的戏班子重金请到家里来唱的,如意坊是洛阳最好的戏班子,颇受推崇,这一次花了她不少钱。


    萧琢与逢喜并排落座,他见逢喜兴致勃勃的样子,于是侧身问:“你喜欢这个戏班子?”


    逢喜见饰演杨贵妃的花旦踏着鼓点出来,婀娜如柳,眼睛都直了,“唱得好自然喜欢。”


    她冷不丁听萧琢这么一问,心里一咯噔,问;“这难不成也是你的产业?”


    你要说以前的话,她是不信的,但现在来看,以萧琢的能耐,倒是很有可能。


    萧琢似笑非笑。


    逢喜一下子兴奋了:“那你能让他们每个月单独来家里唱一出吗?”


    萧琢给她剥了个松仁:“不行。”


    “为什么,你好抠门啊。”


    “因为暂时还不是。”当然如果能赚钱的,他买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萧琢心里想。


    逢喜听他的回答,哼了一声,“那你还吊着我。”


    “你们说什么呢?”延鹤年洗手回来,见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心中不由得腾起一股酸意,上前问道。


    “没什么。”逢喜随口道。


    听闻此话,延鹤年心中的失落更甚,但还是带上笑容,落座在他们身侧。


    萧琢志满意得,给逢喜剥了只橘子,还有一些旁的水果什么的喂给她。


    提前催熟的橘子很难得,都是专门培育出来供达官显贵的,聂夫人没舍得吃,专门留下给逢喜回家吃的。


    逢喜吃得很顺手,萧琢给她就吃,像是习惯了他伺候一样。


    延鹤年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去看他们,但心里又忍不住想,为什么才两天,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好了?


    戏唱到安史之乱,聂夫人对这段儿并不干兴趣,于是转头看向女儿,见萧琢顺手将一颗果脯塞进逢喜的嘴里。


    她默默转过头,心里挣扎纠结。


    萧琢这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对女儿似乎还不错……


    很快就唱到马嵬坡,逢喜东西也不吃了,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戏台。


    杨贵妃凄惨婉转地甩了几转水袖,然后泣泪连连,唱:“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多一会儿,几个人举着白绫涌上来,将杨贵妃缠绕住……


    逢喜看得很动情,眼泪都出来了。


    萧琢也很受触动,譬如他听到那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时候,手一哆嗦,将橘子掉在了地上。


    逢喜不图他的钱,也不图他的势,只图他的脸……


    他今年二十出头,颜色正好,等过个十几年,他可就没什么值得逢喜贪图的了。


    萧琢忍不住想着逢喜决绝的身影,一时间和台上的杨贵妃有了些许的共情。


    延鹤年坐在萧琢身边,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偏头去看。


    他见萧琢眉头蹙起,很为台上的人物伤感。


    原本还想奚落萧琢跟个女人似的感情丰沛,但见那张脸,他忽然就奚落不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越王这张脸,就算身为同性,也只有欣赏的份儿,甚至很多恶意,对着这张脸,他们根本无法坦然释放出来。


    延鹤年忍不住想,若萧琢是个女子,想必是不会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天吧,就这样的脸,再衰能衰到哪儿去?


    待最后一出七月七日长生殿落幕之后,天已经黄昏了。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冲逢喜和逢大人道:“老爷、娘子,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


    逢喜正放婚假,却冷不丁被拎回来办案子,任谁看来都挺不厚道的。


    但这次的案子实在有些大,牵扯的人太多,刑部和大理寺但凡是还在洛阳的人,都临时被叫回去了,连夜点灯办案。


    昨夜在皇陵下的一个村庄被屠了,今早才被发现,村子中的每个人都死相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的,连尸体都被爪子抓烂了。


    但是皇陵附近根本不可能有野兽,那里都是被人严加看管的,有只狐狸就算了不得了。


    许三正在为其中一具尸体验尸,逢喜点了一盏灯过去,和他一同查看。


    死者身上带着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咬痕,这样的抓合力和咬合力,的确只能出自野兽。


    “看出疑点了吗?”许三问她。


    “死者身上并没有野兽的毛发,其余死者身上也没有……”她至今还不知道哪种能伤人的野兽身上是不长毛的。


    逢喜目光一沉,举着灯靠近死者脖颈处的伤口,在他脖子间捻了捻,除却凝固的血液和裸露的血管,还有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红的。


    她抬起手给许三看。


    许三也皱起眉头,捻着搓了搓,若是不注意的,这些粉末很容易被当成血液干涸粉碎后的残留物。


    他将这些粉末泡进水里,水很快就被染成了粉红色,但这些粉末纷纷浮上水面,血块遇水会化,它们却不会。


    “这些粉末过于细腻,又粉碎的很整齐,并不像意外沾染的尘土,你看看其余死者身上有没有,送去让人验验。”


    死者太多,整个村庄都被屠戮成了血的海洋,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三方费了一夜,才将案发现场清理好,尸体尽数抬去附近的义庄,然后封锁了消息,不至于引起百姓的恐慌。


    萧琢心心念念着逢喜的婚假,一下子,啪,突然就没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惨的新郎了。


    与官场相关的事情,他不好再掺和,于是安安静静坐着马车,停靠在村庄外面的阴影里,等逢喜出来。反正村庄外头都是各位大人的马车和来来往往托运尸体的拖车,他也不打眼。


    他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里面才陆陆续续走出几个神色疲惫,几乎被掏空了的大人。


    萧琢忍不住凝神张望,见逢喜走在后面,浑身都沾着血,原本就低迷的神色更低迷了,打着哈欠,面色青白的,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


    他这才下车,快步走过去。


    几位大人就算累迷糊了,也还记得这位小祖宗,于是连忙拱手请安,只见小祖宗神色匆匆奔着后头的小逢大人去了。


    他们忙了一晚上几乎无法运转的大脑突然想起来,哦,越王好像和小逢大人前几天刚成亲来着。


    这成了亲就是好啊,也不吵架了。


    逢喜迷迷糊糊,把胳膊架在萧琢身上,问:“你怎么来了?”


    萧琢手贴着她后背,撑着她的腰,也没嫌弃她浑身是血脏的不行:“我闲着没事,路过……”


    逢喜困得要死,他说什么是什么,她只停顿了一下,然后呆呆点头:“哦……”


    逢喜的父亲逢大人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在两个人身后肺都咳出来了,都没能引起自己狼心狗肺的女儿的回头。


    他亲爱的女儿和女婿搀扶着走了,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在寒风中摇曳。


    他心情还挺复杂,一方面觉得越王似乎当个女婿还不错,竟然巴巴能来接人,看来等了不少时候了;一方面觉得他又觉得两个人耳朵聋……


    萧琢将刚买的桂花蜜豆浆和烫面角塞进逢喜手里,又给她围了一件毯子,她在放尸体的义庄里待了一晚上,就算大夏天浑身都是冷的。


    逢喜喝了几口豆浆,就抱着东西昏昏沉沉了,一点儿力气分不出再吃东西。


    萧琢于是将她手里的东西取下来,放回食盒里。


    马车一颠,她径直歪倒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拖着她的头,让她枕到自己腿上。


    54.  第 54 章   顺便就是顺便,顺路就是……


    他低头, 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轻轻笑起来, 萧琢感觉异样的满足。


    她躺在自己腿上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是很乖的, 也没有平常那么气人。


    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眉头皱起。脸颊有些苍白, 小小的窝在他的身上。


    他抬手,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路过玄武街的时候,已经很多人出来买早点了。


    有个父亲睡眼朦胧地牵着手里的孩子,买了五碗胡辣汤。


    萧琢一见, 又笑起来, 忽然觉得很愉快。


    他下意识摸了摸唇角, 略有惊愕, 他平常见到别人家的温馨场景,很少有能笑出来的时候。


    他又摸了摸逢喜黑亮的头发, 略有沉思。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觉得,这种日子对他来说是也不是不可企及的吧?


    只有嫉妒的时候,才会觉得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刺眼。


    逢喜一觉睡到中午, 她起床后懵了一会儿, 看见萧琢在自己身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带回家的。


    她照着萧琢狠狠抱了一下,大力拍拍他的后背:“好兄弟,你真好。”


    萧琢一把摁住她的头,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 问:“好兄弟?”


    谁当她好兄弟?


    逢喜捂着脸,飞快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错了。”


    她识趣,萧琢才将她松开,然后让钟琪送来些饭菜,早上的烫面角她一口都没顾上吃,只喝了点儿豆浆。


    逢喜一边吃,一边跟萧琢絮叨:“我跟你讲嘛,我小时候看那些讲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上面都有什么武林盟主、霸道王爷之类的。


    换做他们遇见我昨晚这种情况,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做吗?”


    萧琢托着腮,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她吃饭,然后摇摇头。


    逢喜把馒头塞进嘴里,腮帮子里鼓鼓囊囊的,然后一拍桌站起来给他演示:“放肆!这是我的女人!人我带走了!”


    “然后他们就会把自己的小娇妻横抱起来,在所有人恐惧、惊讶的目光中把人带走。”


    她随手抱起身后一个靠枕,像是男主角抱女主角那样,给萧琢表演了一圈儿。


    萧琢噗嗤笑出来,吊儿郎当道:“你也想要吗?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也能满足你,你今天下午前脚去刑部,我后脚就跟上。”


    逢喜摇摇头:“跟个傻子似的,我才不要呢。”


    “这样一弄,他们往后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我呢,也不会把重要的案子交给我了。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刑部,我又不是去养老的。”


    萧琢狠掐了一把她的脸蛋,他就知道逢喜不喜欢,看着她这样可招人稀罕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婚假没了,是挺烦人的;她忙到天亮,也挺招人心疼的。要是他直接去把人抢回家,是有点爽。


    他掐得逢喜不满,逢喜瞪了他一眼。


    萧琢连忙用掌心给她揉了两把,逢喜被他粗砺的掌心刺得龇牙咧嘴,嫌弃得要命。


    逢喜又给萧琢讲了昨晚的案子,感叹道:“感觉这个案子真的不好办,不像是野兽做的,但是手段过于残忍了,全村没留下一个活人。京兆尹拿着户籍清点的时候,还少了好几个,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怎么样了。


    若是逃走就最好了。”


    萧琢皱眉,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最近太多的事情都指向皇陵那边,你不觉得有蹊跷吗?”


    逢喜停下吃饭的动作,迟疑了半刻:“我昨晚在义庄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想法,而且我还在好几个死者伤口处找到了一些红色的粉末,我甚至怀疑那是朱砂。”


    她继而又有些头痛:“但是这还是让人想不通,朱砂、死者、凶手、皇陵之间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萧琢手垫在下巴上:“事情很复杂,若是这个案子上面有意中断调查的话,你听他们的,别继续往下查了。”


    逢喜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里满是光:“所以……”


    萧琢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快吃吧,吃完了好去当值。”


    逢喜临走,萧琢问:“那你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了?”


    她摇摇头:“太忙了,应该不回来了,你自己在家吃就行了,晚上不用等我,我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萧琢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逢喜把一整杯水都喝下去,又在桌子上摸了两个苹果,给她带上:“多喝水,抽空把这两个苹果吃了。”


    逢喜连连点头,摸着全是水的肚子,抱着苹果走了。


    萧琢从格子里取出特制的檀香,才发现许久不用,檀香都受潮了,他费劲儿将它们烘干,点燃,然后在隼脑门上揪掉两撮毛,以报前日之仇。


    隼委屈巴巴的,萧琢这才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将消息传出去。


    从大婚前几日到现在,逢喜忙得没日没夜,脸色发青,唇都没什么血色了,总得弄点东西给她吃。


    刑部没什么钱,供应的饭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少大人都是吃自家送去的饭。


    萧琢如此一想,就喊上钟琪,去南市跟他一块儿去买只老母鸡。


    回来的时候,钟琪不仅提着只鸡,还提着一个双层的大笼子,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都是萧琢刚买的鸡苗。


    他想着府里那么大块儿地方,养几只鸡还是绰绰有余的,就养在竹林里,也省得将来再去花钱买了。


    萧琢自己在家,是没有这个好待遇,能吃管家做的饭的。


    但是听说这只鸡是杀了要给逢喜炖汤的,管家撸起袖子,表示自己可以。


    萧琢却将他一把推出去:“我给逢喜炖汤,你凑什么热闹?”管家对萧琢的水平很怀疑,这小祖宗在家可是说自己不会做饭,哄着他让他做的。


    只见萧琢动作熟练地杀鸡放血,然后加葱姜和黄酒焯水撇去浮沫,佐了药材在砂锅里炖。


    不多一会儿,鸡肉香味儿并着药材的香一起飘出来。


    管家叉腰,心里骂他小兔崽子,合着平常说自己不会做饭,就是糊弄人,就是懒不想下厨。


    呸,以后他才不听萧琢糊弄,别人做的饭萧琢爱吃不吃,不爱吃就自己去做。


    圣上这两日病了,似乎很重,心绪也不佳,一直将自己关在圣宸宫内,不说太监宫娥等,就连后宫嫔妃前朝大臣,他也一概不见。


    圣宸宫里皆用厚重的帷幔遮挡了,宫里一片漆黑。


    萧慎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斜靠着桌腿。


    忽然,他的身体重重一颤,继而睁开猩红的眼睛。


    喘着粗气,死死扯着身前的衣襟,喘着粗气,像一只重伤濒死的野兽。


    他嘶吼着,爬到一人高的铜镜前,扶着镜子,目眦欲裂地看着镜子中的人,嘶声喊叫,既像自言自语,又像对着什么人在示威。


    “你少拿你懦弱、像蛆虫一样的意志来干扰我!帝王霸业不需要这些!我只要站在九重宫阙上唯吾独尊!”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意志已经开始消散了,我能感觉到,这是你最后一次负隅顽抗了,没有你,我就不会受你那些无聊的情感影响。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杀了!杀了!“


    “我,现在才是帝王!做不出碱水、提不出硫酸又怎样?我照样、照样能一统九州,你应该荣幸,我将用你的名字永垂千古!”


    萧慎似疯似癫,俊朗的五官不断扭曲着,眼神中闪动着疯狂的光,里面充满欲望,也间或有犹豫悲悯浮现,最后,所有的犹豫,都尽数被疯狂取代。


    那边萧琢的鸡汤炖了一个下午,炖得软烂。


    他一并炒了两个小菜,带去刑部。


    原本这种小事他叫钟琪做就行,他不方便在刑部那些大人面前走动,也怕人家调侃他对逢喜太好之类的话。


    但左右纠结,还是抵不过想要邀功的心理,他总得让逢喜知道这汤这菜都是他做的才行。


    得看着逢喜把东西吃下去,然后夸他厉害才行。


    正赶上饭点儿,刑部门口好几辆马车,还有酒楼来往送菜的小子,萧琢正襟危坐,将自己打理整齐,然后命钟琪把逢喜叫出来。


    鸡汤里没放多少盐,只零星一点提鲜,逢喜吃不得苦,萧琢便不敢在里面放太多的药材,只小半只灵芝和一小株人参,不至于太难吃。


    一进马车就闻到了饭菜香,逢喜没想到,萧琢会这么麻烦给她送饭来,她用湿帕子将手擦干净,萧琢把汤碗递给她,让她先将鸡汤喝了。


    “我顺路来的。”明知欲盖弥彰,他还是要说。


    “是管家做的?”逢喜喝了一口,觉得意外的不难喝,以前吃药膳,就没一个好吃的,于是低头,多喝了几口。


    管家真是好细心的一个好人,越王府里都是好人。


    萧琢脸上表情一僵:“怎么就不能是别人做的了?”


    “那路上买的?”


    萧琢快要把衣服撕碎了。


    逢喜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惊道:“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萧琢一扬下巴,骄傲极了:“钟琪买了只鸡,我放着嫌浪费,管家又没有时间炖,我只能勉为其难自己炖了,正好顺路,顺便给你带过来。”


    55.  第 55 章   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逢喜一边喝汤一边点点头:“你顺路是顺哪里的路?”


    刑部都已经处在洛阳比较偏远的地方, 他是要去郊外上坟吗?


    “你管我顺哪里的路?你吃你的东西得了。”萧琢似乎也是想起来这茬,敲了逢喜一下,然后又给她添了一碗汤。


    逢喜觉得萧琢这个人是真的很贴心, 谁要是跟他做朋友,或者给他做媳妇, 一定很幸福。你看看, 会特意大半夜接下值, 还会给人送汤送水。


    她问萧琢:“咱俩现在算是朋友吧?”


    萧琢脸都绿了, 他们两个现在这个关系,还问是不是朋友。都结过婚,快到床上的不纯洁关系,能不玷污朋友这两个字的纯洁吗?


    “是。”没办法,她说是就是吧, 萧琢咬牙切齿。


    逢喜十分快乐地吃了这顿饭, 摸着肚子捧着红糖姜茶消食, 萧琢一边将碗碟收拾起来, 一边问:“晌午给你带的苹果都吃完了?”


    “吃了一个,还剩一个。”


    “今天下午喝了几杯水?”


    “三杯。”逢喜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回答,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上私塾,放学回家之后,她娘总是问她今天吃饭吃得怎么样, 有没有多吃水果多喝水。


    萧琢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晚饭喝了不少汤, 一会儿容易饿,饿了就把剩下那个苹果吃了。”


    他嘱咐的方方面面的,逢喜也没觉得烦,反而觉得挺贴心的。


    她感觉师兄和萧琢都是喜欢操心的人,但萧琢和师兄还不一样, 他总是给出建议,让她自己决定。


    比如如果她饿了,就把剩下那个苹果吃了。


    换做她师兄的话,大概要说她会饿,晚上要听他的把苹果吃掉。


    她觉得在刑部累,师兄会劝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累,应该听他的,辞官做个先生。


    萧琢则是给她做吃的送过来,方方面面都在嘱托。


    逢喜不敢跟师兄说她哪里不高兴,不如意,但是会很想和萧琢说她哪里不高兴不如意。


    她心里叹口气,这大概就是语言的艺术吧。


    外面天阴沉沉的,狂风将树刮得乱颤,树叶纷纷扬扬被吹下来,晚上大概要下暴雨。


    逢喜让萧琢赶紧走,别等到时候淋了雨,然后她跳下马车,回去刑部,继续去忙昨天晚上的案子了。


    萧琢叫钟琪驾车回家。


    今天下雨的话,刑部应该就不会留人到那么晚了。


    逢喜吃饱了,扶着肚子回去,遇见刑部的几个同僚。


    他们热情地同她打招呼,问:“小逢大人吃晚饭了吗?”


    逢喜点点头,告诉他们吃过了,然后笑着和他们擦肩而过。


    待逢喜走远了,那两个同僚才议论起来。


    “听说昨晚义庄办案,越王竟然亲自将小逢大人接回家的。”


    “那时候天才刚亮吧,就来等着了,还真是有心。说起来两个人不是关系不怎么好吗?”


    “嗐,你这就不懂了吧,我夫人说这叫相爱相杀,看着打得凶狠,实际上越打越闹感情越深。也挺让人意外的哈,越王竟然还有这么会心疼人的一面……”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离去,逢喜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


    案子没什么进展,唯一的突破就是查验出死者伤口上的粉末的确如逢喜所料,是朱砂。


    但这些少量的朱砂并不致命,凶手也不是用朱砂害了那些村民的性命。


    这算是一个无用的线索,对案子推进并没有作用。


    逢喜断定凶手是人不是野兽。


    立马有人反驳她:“若非野兽,如何能有如此惊人的伤害力?”


    逢喜当即辩驳:“若是野兽,如何上百名死者身上不见一根野兽的毛发?那朱砂又是如何出现的?朱砂需要人工炮制,此事必定是人为。”


    对方哑口无言,既觉得逢喜说得对,但又觉得自己想得也没错,这案子当真是没有头绪。


    若朱砂只与齐国公有所牵扯,逢喜自然不会闭口不谈线索,但此事明显是圣上在背后指使,她只能选择闭嘴,或者偶尔将线索往人为身上引导,她现在将希望大部分都寄托在萧琢身上了。


    没多一会儿,外面狂风大作,雨扑簌簌落下,像一颗又一颗的黄豆,砸得窗纸都摇晃。


    崔大人看着这样的天色,也担忧晚上会发洪水,于是等到亥时,雨稍微小一些的时候,就让众人离开了。


    逢喜打着伞,牵着衣角从大门里垫脚出来。


    雨沾湿了她的半边肩膀,也打湿了她的衣角,街上的雨水汇集成一条条小溪流,脏兮兮地裹挟着泥水,很让人头疼。


    虽然是夏夜,但雨下急了,尤其沾在身上黏腻腻的时候,还是令人觉得有些寒意。


    她低着头,注意不要再沾上雨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声音被雨隔断了,显得有些模糊。


    逢喜抬头,见雨幕后,是一张艳丽无比的面容,唇红齿白,墨发如瀑,那张脸被雨景衬得更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萧琢冲她走过来,摸了摸她肩膀被淋湿的衣角,那片布料瞬间便干爽起来,这兴许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只见他足下和衣上,竟然也是半点没有水渍,逢喜心里暗叹神奇。


    两个人上了马车。


    逢喜听着外面的雨,端着红枣冰糖银耳羹,一口一口吃下热腾腾的糖水。


    马车慢悠悠地行进着,车里却很温暖,她一时间觉得无比幸福。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萧琢:“萧琢,咱俩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萧琢忽然福至灵心,一瞬间忽然懂了逢喜想和他做朋友是为了什么。


    为了口饭,为了有人接,为了雨夜的的银耳羹。


    他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摇摇头,慢吞吞道:“你要说给你送饭,接你回家的朋友那可能不行。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事儿。


    将来你要是跟我和离了,我就不会做这些了。因为万一我有了新的妻子,她会不高兴的。”


    逢喜一想也是,她也不能破坏人家家庭不是,但还真有点舍不得。


    萧琢话锋一转,慢吞吞道:“但如果咱俩就将就着过的话,不和离,我倒是可以一直给你送饭,接你下值什么的。”


    逢喜喝了两口银耳羹,心里开始左右摇摆。


    你看对付着过好像也不错,反正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人。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享受着萧琢的无私关照,万一让他错过了好姻缘怎么办 ?


    她想了想,最后折中:“那你要是哪天遇到一个顺眼的姑娘,你千万要和我说。我不能耽误你了。”


    萧琢对于逢喜的不解风情,又有了新一层次的认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吗?


    他心里跟有条狗撒欢儿似的,很复杂,又很凌乱,但又不能对逢喜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带着点儿对自己暗搓搓的夸耀道:“我跟别的女子都不熟的,恐怕也不能碰见个有好感的。你不知道,我都不想和她们说话的,她们不招人喜欢。”


    “是因为她们不想和你结婚,只想和你春风一度吗?”


    “噗……”萧琢刚喝了口水,听她这话一下子喷出来,呛得直咳嗽,他眼尾都嫣红了,泪蒙蒙地看向她:“你从哪儿听的这话?”


    逢喜搅了搅手指:“人家都这么说啊。”


    虽然越王在洛阳的风评一直不行,没人想跟他成亲过一辈子,但他凭着一张脸,蝉联洛阳女子最想调情的对象第一名多年。


    大家冲着这张脸都想跟他来段不用负责的露水情缘。


    毕竟萧琢这个“洛阳第一绝色”的称号,也不是他自己封的,是实打实大家评选出来的。


    说起来惭愧,其实这些人里面,也应该算是包括了逢喜她自己,美色谁不爱?


    萧琢听她这么说,恍惚点头:“算……算是吧……”


    逢喜以为他因没有人欣赏他美好的内在而伤感,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在,早晚会有人发现你的好的。”


    “那你呢?”萧琢看向她:“你发现我的好了吗?”


    逢喜当即狠狠点头:“当然了,我觉得你可好了。”


    萧琢还没等着高兴,就听见她继续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宣传你的好的。”


    他忽然又不怎么高兴了。


    逢喜想睡他,想吃他做的饭,但不想负责,甚至还想给他找个下家。


    萧琢抿了下唇,真是越和逢喜说话越生气,他又没有什么办法,也怪自己每天还乐意上赶着找生气。


    “银耳羹好吃吗?”他问。


    “好吃,甜的。”逢喜对他的厨艺,表达了十分的肯定和赞美。


    “剩下的那颗苹果吃了吗?”


    “吃了。”


    萧琢算是高兴了一点,扯了扯她脸上的嫩肉。


    今天她吃得好,吃得多,气色比昨天倒是好一些了,有点儿血色了,还得再养养。


    真是娇贵的没办法。


    夜里,他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然后先逢喜一步钻进被窝,将领口扯了扯,斜倚在床上,等着逢喜。昏黄的灯光异常配合,增色了他的美貌


    伺候她一天了,收点儿利息不过分吧?


    56.  第 56 章   是不是不太行啊


    逢喜擦着各半干的头发, 迷迷糊糊带着热气从后面出来,一头栽进床上。


    她趴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 于是又连忙爬起来,去看萧琢。


    萧琢还以为自己这么大、这么美的一个人都能被她忽略掉, 好在她迷途知返, 自己稍显安慰。


    他将发丝缠在指尖绕了几圈, 然后轻轻凑过去, 将她手中的布巾接过来,帮她擦头发,并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脸颊,以及露出他若隐若现的锁骨。


    这是他经过试验,得到了的最有效方法。


    逢喜被他碰得脸痒痒的看, 一边觉得萧琢秀色可餐, 但是一边又觉得时间太晚了, 现在都快子时了, 明天一早她还要去刑部,做人应该清心寡欲, 分得清轻重缓急。


    她抚了一下心口,坚定自己的心,保证今晚早点睡觉。


    无视萧琢无视萧琢无视萧琢, 她用了很大的毅力, 才勉强让自己面对男色不为所动。


    萧琢已经将她的头发都梳顺了,见她还是没有反应,甚至都躺下盖好了被子,心里不由得着急。


    他推了好几把身边的逢喜,追问她:“今天一天都过去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有想跟我做的?”


    逢喜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又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把持不住:“辛苦了,我的好朋友。”


    萧琢气得咬牙切齿,将布巾往地上一扔,“好啊,你就睡你的觉去吧,也不用管我。”


    逢喜睁开一只眼睛看他,他才抱着肩,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你看我做什么?睡你的觉去啊,我用得着你看了?我就是躺在地上睡,冷死冻死你看我一眼就算你是狗。”


    逢喜不太明白萧琢又在闹什么脾气,但是这这副样子真的很戳她的性癖,娇娇辣辣的小美人儿,谁看了不咽口水?


    但是真的蛮奇怪的,萧琢这种脾气,说这种话,也就在床上有,天一亮衣服一穿,他又是那个贴心暖心的萧琢,比她娘对她还周到。


    逢喜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低下头。


    萧琢白眼快翻到天上,表情也拽得不行,但还是半推半就着低头,逢喜亲了他一口:“本来应该婚假和你一起玩儿的,但是最近不是太忙了。”


    萧琢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然后亲亲她的下巴和额头,蹭她的颈窝。


    逢喜一瞬间悟了。


    哦~他好像这种语气的时候只有两次,上次是在床上被中断了欲求不满,还有今天。


    他原来是在求……


    逢喜心想萧琢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脑子里怎么都是这种事?


    但她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还有微红上挑的眼尾,还是勾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喉结:“就亲一亲,明早还要早起。”


    萧琢原本就是打算只占点儿便宜,毕竟都这么晚了,做点儿别的也不现实。


    逢喜这么识趣,他唇一勾,扬起下巴微微哼了一声,低头亲她。


    “不能亲这里!”他的牙咬在脖子上的时候,逢喜推他。


    衣领太低遮不住。


    萧琢不甘不愿,只能又去吻她。


    他揉了揉她的腰,含含糊糊说:“张嘴。”


    逢喜脑袋晕乎乎的,浑身发软,他说什么是什么。


    比起第一次,他的技术有了本质的飞跃,不知道是看了书还是无师自通,这事儿也被他弄出来的新花样。


    萧琢真的很守信,说只亲两口就是只亲两口,把她亲到迷迷糊糊睡着了,于是就抱着她一起睡觉。


    然后剩下的靠自己发挥,但也就是纯洁的亲亲额头,摸摸脸颊,再玩玩她的头发,最后喜欢得不得了地亲亲脸蛋,拍拍后背。


    晋江不让干的脖子以下的事儿,他是半点儿都没干。


    逢喜睡觉有含着东西的习惯,她的手现在被萧琢握着,亲了好几口,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吃的了。


    她睡得不踏实,眉头皱了好几次,拼命要找个东西含着嘴里才能安稳。


    她往萧琢怀里又挤了挤,蹭了蹭,终于咬到一个大小合适,正正好好的东西。


    萧琢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身体发软地将她往外推了推,但又舍不得,于是又抱回来。


    逢喜很不满意,于是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用牙磨了磨,这好歹也算是个温度合适的东西,她安静下来。


    萧琢觉得,这里似乎也行,他摸了摸刚才被咬痛的胸口。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锁骨处的皮肤有些微微发热,照了眼镜子,才发现发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吮吸过的。


    天光大亮的,他对镜摸着这个红痕,脸忽然一红,还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拢了拢领口,将它遮盖严实。


    这种东西,怎么好给别人看呢?他自己看看就行了。一个好男子,要学会洁身自好,要学会……


    “呦,你镜子面前干什么呢不吃饭?”逢喜叼着油果子进来,问道。


    萧琢原本还羞涩的表情一下子收住,又拢了一下衣服:“没事,吃饭。”


    钟琪嘴里含着糖进来给逢喜传话:“刑部来人说,说小逢大人从今天起继续放婚假。”


    “嗯?”逢喜震惊;“那么大个案子,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呢,刑部人手又不多,我怎么放婚假?”


    钟琪也不知道,他挠挠头:“刑部传信的人说,案子已经在收尾了,没什么太要紧的了,您正好在家把婚假补了就行。”


    逢喜抓了一个茶蛋就要往外走,她昨夜亥时才下值了,现在距离亥时都不到六个时辰,你告诉她这个案子破了?


    鬼才信。


    萧琢拉了她一把,“你等下,我送你去。”


    他这一拉,逢喜瞬间冷静了一点,深吸一口气。


    刑部今早的气氛有些怪,崔尚书不在,逢喜匆匆去寻左侍郎打探情况。


    “这案子是怎么破的?”


    左侍郎也没打算瞒她,只是叮嘱她小点儿声:“这事儿咱们刑部、大理寺、京兆尹知道就算了,大家都不能往外传,嘴严一点。尤其是你。”


    “一村被屠杀的消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洛阳里许多百姓都知道了,案子又一直没有进展,大家闹得人心惶惶,都开始传是狐妖杀人了。


    上头对此很不满,让刑部和大理寺立刻、马上把这个案子平息了,缓解百姓的恐慌。”


    这个结果,果然和他们之前想得差不多。


    “今早京兆尹那边打死了一窝虎,这案子就算结了,就是老虎下山伤人。”左侍郎又特意嘱咐逢喜:“你可是有前科的,这事儿你也别再掺和了,这案子大家都从头到尾参与,谁不知道根本没线索,破不了。安抚洛阳百姓的情绪现在才是最重要的。陛下已经发话了。陈栓子那案子无关痛痒你质疑行,这案子就当破了,你要不想丢官,就老实一些。”


    逢喜长叹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左侍郎再三叮嘱她,千万缄口,不要传出去。


    然后让她回家继续把没放完的婚假补上。


    萧琢马车停在外面,他掀开帘子透气,刑部路过的吏员见他纷纷拱手请安。


    他随意摆摆手,胳膊搭在窗口上,等逢喜出来。


    此事多半要被压下去了。


    “越王殿下大安。”又一个吏员路过,萧琢随意点点头,却发现他还不走,这才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那个吏员神色略带震惊,看起来像是被吓到,没回过神一样,正直勾勾盯着他的某处……


    萧琢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果真看见他领口敞开处一点,露出了半片红痕。


    他脸一红,将衣裳连忙拢死,气急败坏地赶他走:“滚滚滚,大早上起来没事儿干了一直看着我?”


    吏员摸摸鼻尖,低着头讪讪走了。


    瞧他这个眼睛尖的,他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


    迎面碰见逢喜从刑部大门出来。


    他打了个招呼,发现对方面色红润、目光清明、精神尚佳。


    吏员心中忍不住赞叹,这小逢大人就是年轻,就是不一样。


    连天没日没夜地跟着办案子,晚上还有夜生活,白天起这么早,不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还精神抖擞的。精力真好,怪不得能考上探花。


    他转头又一想,是不是越王不行啊?


    57.  第 57 章   你眼睛里有星星


    逢喜上了马车, 见萧琢正在整理衣裳,她等了半刻,才将左侍郎的话和他说了一遍。


    萧琢没接这茬, 反倒是问她:“你的婚假又继续了?”


    逢喜点点头,萧琢忽然精神一振, 冲外面钟琪道:“去凌云山的庄子。”


    逢喜拍了他一下:“我现在没跟你说婚假, 我跟你说这个案子。”这个庄子是萧琢之前说要带她去玩儿的那个。


    “查案子和婚假也不冲突嘛, 我已经教人去办了, 但是皇陵重兵把守,探查起来相当困难,恐怕要等上一阵子。”萧琢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你不如趁这个机会休息一阵子。”


    “若是你那些人查探不出什么呢?”


    “下个月,就是老皇帝的忌日,圣上要带着宗室和朝臣去皇陵祭拜。我们要在皇陵停留三日, 这三日里找个机会, 看看能不能查出些线索。”


    “倒也是个法子。”逢喜点点头, 继而有些沉默, 因为听到了萧琢的父亲,已经逝去的先帝。


    萧琢的生母徐氏是先帝北巡时候带回来的舞姬, 因颇有些北国风情所以图新鲜临幸的,但临走时候诊出有孕,便甩不掉了, 只能带回宫是, 随便封了个低位分的美人。


    生下皇子萧慎后,许多年也未得晋封,当时宫中美人甚多,得宠的妃嫔不胜枚举,先皇早就忘了这个只是一时新鲜的徐美人。


    过了五六年, 徐美人才第二次得见圣颜,有了萧琢,但依旧未得晋封,徐美人次年便因贫病交加郁郁而终了。


    母亲不受宠,拉扯两个稚子不容易,母亲死了,就更难了。


    先帝的国库不算充裕,他人也不是很大方,却养了那么多的妃嫔与孩子,因此只有得宠的子嗣和嫔妃才能过得宽裕些。


    不得宠的,也是整日清汤寡水艰难度日。


    但萧琢和萧慎显然是这些艰难求生中的皇子中最艰难的,先皇显然是忘了徐美人的住处还养着两个皇子,又将这地方赐给了别的美人住。


    年幼的萧琢和萧慎只能另去了冷宫住。


    逢喜还听过传闻,说萧琢年幼的时候,试图去找先皇求些银两,但被醉酒的先皇当成小太监撵了出去。


    萧琢年幼的不幸,多半都是来自于这位不负责任的先皇。按他的性子,喊一声老皇帝,没喊老狗东西,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萧琢觉得车里突然闷,问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路上多无聊啊。


    “不知道说什么。”


    萧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事情不太妙。


    大概是平常她太忙了,所以两个人现在除了案子上的事儿,压根就没有可以聊的。毕竟他总不能跟她探讨,你昨晚的嘴唇好软啊这种话题。


    逢喜是赶巧跟他成了亲,又赶巧儿图他身子,打算跟他做几年情人然后找机会和离,又觉得他好,想跟他做朋友的。


    但萧琢的目标可不是这个。


    他觉得这样不行,没有分享欲和共同语言,就是关系走向终点的预告,一段好的感情,是不能光靠肉体来维系的,他得跟她一起培养点儿兴趣爱好什么的,增进感情和羁绊,不然就算是朋友也做不长。


    萧琢在马车的柜子和抽屉里翻来翻去,逢喜侧目:“你找什么呢?”


    萧琢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摸出来一副双陆,吹了吹上面的灰,将盒子打开。


    “路还很长呢,咱俩总得找点儿东西打发时间,双陆你玩儿吗?”


    逢喜有点兴致,从他手里接过来骰子,问:“彩头是什么?”


    萧琢冲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他目光里闪动着狡黠的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逢喜听完,觉得手里的骰子读变烫了,她在手里滚了好几圈,还在犹豫。


    萧琢挑衅地看向她:“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她提了口气,应下来。


    逢喜目光复杂地看向萧琢,她现在就想把他脑子倒出来空空,看看里面除了能掉出来黄色废料,还会有什么。


    哦……大概还会有菜谱……


    萧琢这种不太健康的脑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传播的话,会通过唾液传播吗?


    “你不许用内功作弊。”逢喜突然想起来,连忙道。


    “当然不会,我是什么人?”萧琢伸出小指,冲她一挑眉,示意她拉钩。


    他要是作弊,逢喜能输得连肚兜子都不剩。但是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哈。


    既然拉钩了,逢喜便信他了。


    …………


    半个时辰后,萧琢托着腮,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是一个人啊,不是一条狗。


    为什么一个人的运气能差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石头剪刀布,他赢得次数比逢喜能多一倍,但是一到扔骰子的时候,他一扔出去就全是一点。


    现在他已经输了两次了。


    逢喜拨弄萧琢的手,也充满了怀疑:“你一直让我赢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不用让我……”


    毕竟她也不信,萧琢运气会这样差。


    萧琢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就算他从小运气就不好,这也太离谱了吧,他咬咬牙:“我没有……”


    两个人都不信这个邪,经过萧琢的不懈努力,他终于投出了他一路上最高的点数“三点”


    逢喜为他鼓掌,然后转手投出个六点。


    两个时辰之后,二人腰都坐麻了,才到目的地凌云山。


    凌云山的庄子距离洛阳城有一段距离,山上景色秀丽,不少达官显贵都在那里置办了产业。


    山下是个小镇,外来的商人常常在那处交易,是个很有异域风情的地方,虽然远,但可比洛阳里有意思多了。


    人文自然兼具,的确是个出游的好地方。


    萧琢的庄子有些冷清,庄园里除却佃户等等,住处却没什么仆人,仅有几个看门的。


    门房也没想到越王能来,毕竟他每年只在各处巡视一遍,从不多停留。


    他们连忙准备了一些食材,为二人供应晚饭。


    逢喜一共赢了五次,她觉得这么多次对她实在没什么用,于是同萧琢打商量:“我用次数换你做饭吧。你做一次,就减一次怎么样?”


    这样对萧琢还友好一些。


    萧琢当即不乐意了,他坚定不移地摇头:“不行,我给你做饭,这五次必须留着!我今晚就兑现。”这种事情,他当然不能耍赖了,毕竟无论是逢喜赢还是他赢,他个人都还是挺期待的……


    逢喜听着,腿有些发软,甚至生了些后怕:“其实,大可不必,游戏而已。”


    萧琢撸起袖子,拿好围裙,进了厨房。


    这些天一直都是萧琢照顾的她,逢喜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于是也跟进去帮他打下手。


    “你出去吧,里头油烟大。”萧琢赶她。


    逢喜心想自己要是真走了,那可太丧心病狂了,于是摇头:“我跟你学着点儿,帮帮你,万一自己做饭用得上呢。”


    萧琢轻笑了一声:“我在呢,还用得着你自己做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真要帮忙啊?”


    逢喜点头,目光坚定,萧琢拿她没办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让她抬手,然后自己细细地给她将袖子都挽到小臂上。


    他略微垂下头的时候,烛光落在他右侧的脸颊上,投出大片的阴影,他的鼻梁还有振翅欲飞如蝶一样的睫毛,润泽的唇,明亮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专注下,无一不显得格外动人。


    逢喜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


    萧琢被她摸得发痒,眨了几下眼睛,抬起头笑着道:“你摸我眼睛做什么?”


    逢喜未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你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很亮很亮的星星。


    58.  第 58 章   学海无涯


    萧琢忍不住低头, 脸颊泛上一抹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他想怼回去,说她这话说得太俗太土, 但万一他怼回去之后,连这样的话她都不说了, 那就更亏了。


    逢喜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已经很有进步了。


    萧琢于是只一点头, 略带着一点羞赧, 很诚实说:“我打小儿眼睛就好。” 然后再补充一句:“你还挺会夸人的,以后要是嘴都这么甜就好了。”


    他将葱姜洗好,让她切成小段。


    逢喜回想起平常饭菜里葱姜的样子,仔仔细细切了,然后跟他邀功:“你看我切得怎么样?”


    葱姜都被切成了规则的菱形, 不大不小, 很合适, 他夸道:“逢喜你还挺了不得的, 第一次切就能做成这样,真不错。”


    逢喜将它们装进盘子里, 心里涌现出一点自豪:“我就觉得我是有做饭天赋的。”


    萧琢刚想应和她两句,就听见她继续说:“我最近跟着许三师傅学怎么解剖尸体,手稳了不少。”


    她比划了一下:“切菜好像跟验尸差不多。”


    萧琢:“……”


    他刚想说什么来着?算了, 都不重要……


    其实做饭这回事儿, 庄子里也有人会做,不然这些门房都要饿死了,便是从山下的镇子上让人送也行。


    但萧琢深谙一个道理:要抓住一个人,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况且逢喜说要给他打下手,那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锅里煨了一锅红烧排骨, 正咕嘟咕嘟收汁,冒着香气,一道醋溜豆芽也已经做好。


    萧琢那边在炒葱爆羊肉。


    逢喜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揪一颗酸脆的豆芽吃,然后眼巴巴看着锅里的排骨,拽着萧琢的衣角,然后吸吸鼻子。


    萧琢看她馋样儿,说:“应该好了,你去尝一块儿吧。”


    “那我盛出来?”


    “不用,你个笨蛋,一会儿烫着了。”


    逢喜这才颠颠儿地过去,捞了一块裹满汤汁,热腾腾的精排骨到碗里。


    她吹了吹,然后用手捏起来骨头,感觉应该不是很烫了。


    萧琢刚把葱姜下锅煸香,动作麻利地癫了个勺,他还挺可惜自己这技术逢喜没看见,她光盯着排骨去了。


    颠勺诶,要正经的酒楼师傅才会。


    “你先吃。”逢喜忽然凑过来,顺手将手里的那块排骨递到萧琢嘴边,看他迟疑,于是道:“我刚才吹了吹,不热了。”


    萧琢心里一热,锅里的葱姜都顾不上了,就着她的手,将排骨叼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你还先想着我了?”


    “萧师傅辛苦,咱做人得讲良心是吧,我逢喜又不是个没良心的人。”逢喜一边说着,才一边又从锅里又捞出来块,吹了吹,才给自己。


    她一转头,看见萧琢锅里的葱姜正噼里啪啦变得金黄,萧琢不知道在出什么神儿,连忙喊他。


    萧琢发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锅里的葱都糊了,他只能倒掉,另开始重做。


    他把嘴里那块骨头咬得嘎嘣碎,愣是没吐出来。他年轻,牙口好。


    逢喜从大锅里又捞了好几块儿排骨,跟萧琢你一块我一块。


    她喂萧琢就吃,等最后一道葱爆羊肉出锅的时候,那锅软烂的排骨,被逢喜你一块我一块分了个干净。


    萧琢无奈看她一眼,逢喜正用帕子擦了擦嘴,略微尴尬地同他笑笑:“可不是我一个吃的啊,你也吃了。”


    他饭菜做得正正好好,两个人吃到最后没剩下什么。


    逢喜在继萧琢能去帮人梳头发为生这个想法之后,又觉得他可以去酒楼当厨子。


    她觉得萧琢这种人真是既受老天爷偏爱,又被老天爷虐待那种,好像什么都学得会,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可能也是老天爷觉得这样不公平,所以让他格外凄惨一些。


    但是现在,与其想老天到底偏不偏爱萧琢,不如想想她一会儿该怎么办。


    逢喜咕嘟咕嘟把自己沉到水底下去去。


    五次诶,她赢了五次,萧琢说要今天晚上一次都兑现。


    且不说她还在怀疑他行不行会不会,就说五次过去,她会不会虚脱也是个问题。


    这个东西她也没试过,大概是爽的吧,她看过她娘给的小册子。


    但是再爽爽五次也不太行啊。


    一会儿还是跟他商量商量好了。


    水快要泡凉了,她爬出去将自己擦干,萧琢进来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逢喜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身上一股油烟味,你洗干净了再出来。”


    萧琢不服,追上去非要让她闻自己:“吃饭的时候嘴真甜,什么萧师傅,吃完了就嫌我一身油烟味儿了,逢喜你可真是过河拆桥。”


    逢喜刚洗完的澡,连忙钻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连个缝都没露,然后狡辩:“我不是我没有。”


    萧琢也怕将油腥味沾在她身上,只是嘴上说了几句,便进去了。


    逢喜饭前嘴馋,一锅排骨自己吃了大半,葱爆羊肉什么的,几乎全进了萧琢的肚子。


    羊肉性热,又有补肾益阳的作用……


    萧琢摸了自己的嘴角,感觉要起疮。


    他洗干净上去,身上已经由油烟味儿变成了一股皂角香味儿,还带着檀香。


    逢喜把被子从脸上扯下来,见他一边放床帐,于是跟他商量:“五次是不是一个晚上有点儿多,咱分开成不成?”


    萧琢回头瞥她一眼:“五次多那四次。”


    逢喜一想:“四次跟五次差哪儿了?不行,三次。”


    “成交,剩下两次留着明天。”萧琢痛快极了,逢喜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骗。


    他这就是欲擒故纵,心黑。


    萧琢去解她的衣带,逢喜连忙推他:“咱俩再商量商量,两次两次,这次说好了我就不反悔了。”


    “骗子。”萧琢咬住她的脖子,手握住她的腰:“我不听骗子的。”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他埋头研究了好久,才勉强摸到一点窍门。


    逢喜的脸埋在枕头里,皮肤粉白的,发着抖。


    果然很羞耻,但是又很舒服。


    萧琢拉着她的手,亲亲她的脸颊,逢喜要躲,他将人拉回来:“你自己还嫌弃了?”


    然后跟她谈起上次的知识点,并且带着她复习了一遍。


    正正好好三次以后,天已经蒙蒙亮了,逢喜手抬不起来,嗓子也是哑的,骂他是骗子。


    明明是她赢了,为什么中间还要穿插着她去学习?


    萧琢勉强满足,亲亲她的耳尖:“做人要愿赌服输,你看我就很守信用。”


    他餍足地下去倒了水,扶着她起来,逢喜大口大口喝着,他嘴贱在旁边一面咬着她的耳朵,一边吹气问:“是不是脱水了?”


    逢喜没力气骂他,又连着喝了两杯水才滑进被窝里,手腕上带着如蚊虫叮咬一般的红痕,面如春桃,眼下却带青。


    萧琢将垫在身下那些湿漉漉的里衣取走,用温水给两个人擦了擦身子,才开始作息颠倒地补觉。


    起来时候已经晌午了,二人简单吃过饭后,便携手去山下的镇子。


    “我爹以前忙没空带我来,我年纪小,他们也不让我自己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想到现在这里竟然这么大,这么繁华。”


    逢喜兴致勃勃的,萧琢抓着她的手,怕她跑丢了。她就跟个兔子似得,高兴起来撒手就没了。


    街上有许多的外邦人,卖着稀奇古怪的玩意,镇子东边是卖鸟兽的。


    前面三四步处有个摊子,大概是卖些小首饰什么的,因为摊子上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是很容易被闪光的东西吸引的,逢喜也不例外,她走过去瞧。


    摊主是个年纪有些大的老阿嬷,带着和逢喜一样年纪的小孙女卖一些银饰,银料并不算好,但款式很新颖精巧,看起来很有苗地特色,作首饰佩戴很漂亮也便宜。


    “乖孩子,看看喜欢什么,都不贵。”阿嬷见逢喜长得乖巧模样,尤其与自己孙女年纪差不多的样子,于是热情招呼。


    萧琢拿了一支芙蓉花,簪在她的头发上:“这个好看。”


    芙蓉花娇美,干净又不俗,很适合她。


    阿嬷问:“乖孩子,这是你哥哥?兄妹两个长得都好。”


    逢喜讪讪:“这是我……”她说到一半,卡住了,她从来没跟别人介绍过,萧琢是她夫君,现在她一说,又觉得很别扭。


    萧琢将钱给阿嬷,接过她的话:“我是她夫君。”


    他听到逢喜介绍自己支支吾吾的,感觉心里不快,说他是丈夫,就那样丢人吗?


    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阿嬷哦了一声,表示明白,然后目送两个人离开。


    她叹口气,“唉,这女孩子看着长得那么乖,她夫君可看着不是什么专一负责的长相。”


    孙女劝道:“人不可貌相。”


    老人家一拍腿:“你懂什么,相由心生,那男的看着就风流轻佻,得招一身桃花债。”


    两个人一路买了不少稀奇的小玩意。


    路过一个挂摊,那摊主是个西洋人,桌子上摆着一颗硕大的水晶球,吆喝:“星辰占卜,姻缘财运都能算,来看看~”


    “还有西域奇书,御兽宝典,灵丹妙药,都来看看。”


    萧琢被算姻缘两个字勾去魂儿了,不知道这西方是怎么算姻缘的。


    59.  第 59 章   铁蛋


    他拉着逢喜过去。


    摊主看着二人是一男一女, 于是问:“里蒙要算姻缘马?”


    萧琢不好意思只问姻缘,于是问:“亲缘和姻缘一起算,多少钱?”


    摊主伸出手, 比了个五。


    “五文?”萧琢心想还挺便宜的。


    摊主摆摆手,用蹩脚的中原话道:“五十文, 算一次五十文。”


    萧琢一听, 当即弹起来, “一次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


    他花一文钱都觉得心疼, 算命这东西他说实话是不信的,但他们会捡好听的话说给他听,他还是愿意花一点钱去听的。


    摊主辩解:“偶介系西方的秘术,当然贵滴啦。”


    逢喜觉得这没什么必要,亲缘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姻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但是萧琢正在跟摊主砍价, 最终把二百文砍到了五十文。


    摊主的脸色不好看, 萧琢偏偏还要补上一刀:“你这么贵, 算你一次能在街头算十次了,我今天给你好心开个张。”


    其实五十文他也觉得好贵,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花钱了。


    摊主将一沓牌抹在桌上,让萧琢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随机抽选三张牌。


    萧琢将牌递过去,摊主神神叨叨转着自己的水晶球, 最后嚯一下睁开眼睛, 将第一张牌翻开。


    “哦豁,小郎君,这张牌代表里滴过去,里过去滴亲缘,虽然有很多曲折啦, 但是还是很好滴。”他慢吞吞说着自己预测的结果。


    萧琢托着腮点头,这模棱两可的话,勉强算是说中了。


    摊主又揭开第二张:“介个代表尼滴现在,不太好啦,但是还有很大的希望。”


    他最郑重地揭开第三张,眼睛突然一亮:“虽然尼过去和现在都不算好,但素未来还不错的哦,会有很多小孩。”


    萧琢没忍住,问:“几个?十个吗?”


    逢喜也没忍住,在他后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这个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摊主挠挠头:“辣也太多了呀,超过一个就算系很多辣。”


    萧琢刚要让他再算算姻缘,就被一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一看,眼睛不由得眯起。


    “哥,哥!你快跟我来呀!”少女的声音像是银铃,她姣好的面容和轻盈的身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她身上佩戴的银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少女牵着一个年轻男子,从街道蹦蹦跳跳穿过去。


    逢喜也忍不住被她欢快的气氛吸引了,将目光投过去,她侧身一看,见萧琢的目光也放在那女孩身上,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却意外瞥见女孩身上的东西,连忙戳了戳萧琢。


    刚想说话,萧琢一把将她拉起来,扔了十文钱给摊主,然后带着逢喜也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摊主在他身后叫喊:“尼怎么能走呐?”


    这可是他今天第一单生意诶,就这么跑了,好气啊。


    萧琢一边走,一边问逢喜:“你看到那两个人身上佩戴的玉佩了吗?”


    逢喜连连点头:“那个玉佩好像上次从齐国公手下搜出来的招龙玉佩,是齐国公家族的玉佩,只有亲信和亲眷才有。”


    “看他们的打扮穿着,也不像手下的人,大概是齐国公家族的亲眷,但齐国公只有一个侄子,若是亲戚的话,兴许是他的远房亲戚之类的。”萧琢沉吟:“他那些远方亲戚,一直生活在苗疆地带,这些年可是从未到过洛阳。”


    苗疆一直与神秘、诡异等词相关联在一起,传言他们有秘法,既能操控人心,亦能驱使飞禽走兽。


    近日所有的事情,都与齐国公有无数的联系,这个时候苗疆的人出现在洛阳周边,很难不让人起疑。


    他们不敢太过笃定,只能悄悄跟上去查探。


    那对少男少女在看一只白毛长毛猫,逢喜装作不经意凑过去,看他们旁边的一只灰色的小猫。


    她伸出手逗猫,那女孩言笑晏晏地看向她:“你喜欢这只猫吗?”


    逢喜发现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出一种近乎发紫的墨黑色,她喉咙动了动,已经确信了八九分。


    “都很可爱。”她让自己不至于那样不自然回应了少女。


    少女的哥哥一把将少女的头别过去,半点都不温柔,严厉道:“不许跟陌生人说话,都忘了吗?只能再待一天,明天就必须去姑姑家。”


    “哥哥,那猫猫……”


    “猫什么猫,养的动物已经够多了。”男子打断她的话,语气里耐心全无。


    逢喜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并不像是正常的兄妹,反倒是看管者与被看管者的关系。


    她装作被吓到了,往后退两步,却发现萧琢并不在她身后。


    她四下看了一周,才见着他抱着一只卷毛的、浅棕色的小狗跑过来。


    逢喜冲他隐晦地点点头。


    萧琢会意,随后问道:“这个喜欢吗?”


    那只小狗冲着逢喜娇气地叫了两声,扫帚一样的尾巴摇来摇去,满身的毛毛很蓬松,眼神里都是友好。


    逢喜以为他还在做戏,于是也跟着摸摸小狗的脑袋,小狗尾巴摇得更欢了,用舌头舔舔她的手心,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喜欢。”她突然还有点想要这只小狗,但是买下来的话,她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养。


    萧琢看起来很痛快地要付银子,将小狗塞进她怀里。


    逢喜拦他一把:“你做什么?还真买啊?”


    关键这只小狗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的品种,萧琢平常给自己花钱都舍不得,她怎么能让他再花大价钱买狗呢?


    她悄悄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很贵的诶。”


    “那没有办法,我夫人喜欢。”萧琢耸耸肩,把银子递过去。


    他觉得自己有病,逢喜喜欢小狗,他买起来不觉得心疼,他喝豆浆多加一勺糖都要斟酌。


    他真的有病,没病怎么会把自己放在逢喜这个坏女人后面?


    逢喜骤然听他这么一说,脸一下子红了,脑子也有点热,抱着狗有点儿不知所措,小狗热情地舔她的下巴,尾巴翘得老高。


    “那……那谁照顾它啊……”


    萧琢摸了一把狗头:“你不在家就我照顾,咱俩一块养。”


    他昨天就想着要跟逢喜培养些共同爱好,或者一起养点儿什么东西增加话题。


    他觉得养鸡肯定不行,鸡活到冬天就被杀了,一点回忆都不能承载。


    其实最好的还是养个孩子,她但凡有心的话,绑她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但小孩子这种东西是天赐的,可遇不可求,还是养条狗最好了。


    两人抱着狗,给狗添置了一些东西,然后便回庄子了。


    老板说这个狗子是西域最温顺的大型犬和中原最温顺的大型犬交配出来的新品种,脾气好身体好,哪哪儿都好,长得还大又护主。


    秉持大俗即大雅的原则,狗子叫铁蛋。


    铁蛋在快乐吃饭,铁蛋的新爹娘在说正经事。


    逢喜找了张纸,在上面勾勾画画,梳理现在知道的线索。


    皇帝安排齐国公大量采购朱砂运往皇陵,不知道做什么用。


    皇陵附近的村庄被屠杀,死者身上出现了朱砂粉,


    齐国公的族人此刻来到洛阳。


    “难不成这两个人也是来帮助齐国公完成圣上的安排的?”逢喜把事情串成一个环,和萧琢推算。


    “若是齐国公一个人能完成的话,他们两个便不会来了,这么多年,并未听说他有族人来洛阳,这次的事情,兴许是他也控制不住了,所以才请了援兵。”


    萧琢点点头:“或许此事,与皇陵附近村庄被屠戮有关。”


    逢喜瘫在椅子上:“真神秘啊,调查起来好难。”她也就丧气了这一句,继而精神抖擞起来:“不过现在有了线索!可比之前好多了!”


    她伸出右手,对着萧琢。


    萧琢现在知道了,这是逢喜要和他击掌。


    他笑着,将自己的手掌与她的贴在一起,逢喜要抽手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握住了。


    萧琢将她的手纳进自己的手心里,牵着晃了晃,他想说些什么,衣角却被扯住。


    低头一看,铁蛋已经吃完饭了,正撅着屁股,咬着他的衣角,蹦蹦跳跳,示意他看脚边的球,让他陪自己玩。


    萧琢突然有点后悔,他应该跟逢喜一起养鱼。


    鱼只能待在缸里,不会破坏气氛……


    60.  第 60 章   不要离我太远


    萧琢和逢喜在庄子里待了五六天, 婚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二人才回洛阳,没想到洛阳短短时日内就变了天。


    圣上养病半月,重新理政, 并且下旨封妃,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圣上后宫空虚, 子嗣亦不丰, 是该多选些新人绵延皇嗣。


    但这封妃的人选却实在有争议, 正是本次女科的状元,任职翰林院的崔徊意。


    圣上下旨封她为淑妃,民间更有传言,这位崔大人在翰林院为圣上起草文书,二人朝夕相对, 生出情愫, 所以此事还是一桩美谈。


    但内外朝中都为萧慎此举大感丢脸。


    他若是真开了这么个头, 那往后女科又与选妃有什么差异?这便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侮辱了。


    但此事深追究起来, 却也仅是皇帝的私事,若崔徊意自己乐意, 郎情妻意的,他们反倒做了恶人,于是朝中几个大臣来将利害讲了几遭, 见圣意已决, 崔徊意那边又没有反映,便也不好再说,只纷纷往崔家送了贺礼去。


    与此事想比,齐国公府上来了两个远房亲戚,也算不得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皇后早就不管萧慎的事了, 只是不曾想他越来越出格,心里愈发憎恶失望。


    逢喜一回来,听闻此事,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教人驾车去了崔尚书府,只见府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一派热闹景象。


    逢喜敢笃定,崔徊意心高气傲,按照她的性格,决计不会愿意入宫为妃,多半是被强迫的。


    但是她性格那么刚强,怎么会点头同意,半点没有反抗呢?


    门房听说她是刑部的逢大人,想起自家娘子的叮嘱,这才将她迎进去,他一边带着逢喜进去,一边道:“逢娘子与我们家二娘子看起来关系真亲厚。这次许许多多人来拜访我们二娘子,都被她回绝了,唯有您,是我们娘子愿意见的,还特意嘱咐了。”


    逢喜心里着急,哪里还顾得上他说什么,只是胡乱点头,让他快些带路。


    她想起之前几个月,崔徊意的神色一直惴惴不安,面色苍白憔悴,或许那个时候,崔徊意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怪不得当时崔徊意说自己与她,都是姻缘不顺……


    小厮将逢喜带到,通禀之后便离去了,逢喜深吸一口气,绕过回廊,听到了哭声。


    是个少年,接着便是崔徊意的斥骂。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一个十二三的少年,红着眼睛抹着眼泪出来,抽抽噎噎地打着嗝,迎面撞上她,又羞又惊,连忙拱手行了个礼,便跑走了。


    逢喜认得那个少年是崔徊意的弟弟,崔尚书只有这一个独子,很宝贵。


    她敲了敲门,这才进去,崔徊意有些疲惫地卧在榻上,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头发用玉簪松松挽起来。


    “你来了啊,坐吧。”崔徊意见她,将手中的书放下,给她倒了杯茶,神色恬淡。


    逢喜现在可没心情吃茶。


    崔徊意料到她来是做什么的,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看见我弟弟了?”


    逢喜点头。


    崔徊意继续说:“我父亲一向瞧不起女子,也并不喜家中女孩读书,只觉得女孩识字就行,书读多了想法多,会不听管控。


    家里嫡女月五两俸禄,庶女三两。读书是很费钱费精力的,我只靠着这点钱,连洛阳的书院都去不起。”


    逢喜静静听着,她从未想过崔徊意会这样艰难,她与崔徊意不一样,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父母都会无条件支持。


    “是母亲顶着压力,用自己的嫁妆送我去书院,她常常因为我读书的事情,和父亲吵架。”


    逢喜急得他们最后一场会试的时候,崔徊意的母亲与她娘为了文昌庙的一柱头香争执起来。


    齐夫人,大概也是盼着崔徊意能高中,从此扬眉吐气的。


    “除了母亲,家中的姨娘、妹妹们也都将我视为榜样。我左右隔壁住着两个妹妹,他们都很安静,怕吵着我读书。”崔徊意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手里的书没什么意思,将它扔在榻上,拨弄了一下榻上的引枕。


    “我弟弟,他一个月月例银子更多一些,常常背着父亲,给我添置笔墨和书本……”


    这个家里,除却崔尚书这个一家之主,旁的人,都在支持崔徊意。


    逢喜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弟弟刚才来是……”


    “那个孩子年纪小,太傻,让他离开洛阳。”说道此处,崔徊意干笑一声。


    “此事父亲都已经与圣上商定好了,他是通知,不是商量。他巴不得将我送进宫里,好换点利益。”


    逢喜一时间明白崔徊意这样骄傲刚强的一个人,这次为什么会顺从。


    她下面那么些弟弟妹妹,都与她感情好,她若是反抗,驳了圣上面子,不但自己今后仕途崎岖,将来弟弟妹妹们走上仕途,必然要受影响,她并不愿意影响弟弟妹妹。


    逢喜想起临走时萧琢对她说的话,于是问崔徊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假死,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洛阳。


    你若是突发恶疾死了,就不会有影响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法子了,剩下的,除非皇帝死了。


    崔徊意摇头:“我不愿意。”


    “与其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蝇营狗苟地活着,我倒宁愿在后宫里蹉跎到死,至少崔徊意还是崔徊意。”


    逢喜不再说话,抱住崔徊意,崔徊意拍拍她的后背:“你记得我们当时在得意楼酒会那天还说了什么吗?”


    逢喜一回想,竟然有些哽咽:“说前路顺遂,前程似锦。”


    “我做不到了,你要好好加油。” 崔徊意没哭,反倒轻笑了一声:“这次其实也没亏,我用入宫为条件,和父亲交换了六千两银子,这些钱,我留在家里给妹妹们读书了。”


    她突然叹口气,像是抱怨:“我那些姨娘家里太穷才被迫当妾的,她们供不起我妹妹们,还要我操心。”


    逢喜恍惚着回了家,萧琢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崔徊意不同意?”


    看她这个反映,多半就是了。


    逢喜点点头:“她性格太傲,心里又有牵挂。”


    她闭了闭眼睛,自己从小读圣贤书,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厌恶自己要效忠的圣上。


    萧慎不喜欢太父亲和她,刻意刁难,她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圣上对萧琢打压,强纳臣子为妃,让她逐渐反感。


    萧琢上床,从后面抱住她,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说:“对不起。”


    逢喜惊讶,转身问;“你说什么对不起?”


    “他是我兄长,他做错了事,我也感觉很抱歉。”萧琢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能让一个人完全变了模样。


    他哥哥以前善良温柔、宽容好学,绝不是现在小肚鸡肠又自私独断的样子。


    这些年,哥哥想要他远离朝政,他满足哥哥;哥哥想要他顽劣不堪,他也可以满足,因为萧慎是他的哥哥。


    但是好像他与哥哥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以前的哥哥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


    皇陵、朱砂、齐国公、苗疆、皇陵下的村庄、崔徊意,但愿事情探究到最后,结果不会让他太接受不了。


    逢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心想萧琢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好得让她都心疼了:“不要自责了,陛下是陛下,你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比起崔徊意来说,曾经亲密无间的人逐渐疏远到现在的互相防备,萧琢恐怕精神上承受的痛苦会更多。


    他整日都是笑嘻嘻的,恐怕心里其实很难过。


    萧琢点点头,长叹口气。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的话,并不想同逢喜说。这种痛苦,他说了也没什么必要,不过是多一个人跟着他难受罢了,他不想让逢喜难过,这个小丫头总喜欢为别人的事哭,她最好还是一直快快乐乐的。


    八月初十三是先皇忌日,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及皇亲都要一同前往皇陵祭奠,声势浩大,所过之处封路洒扫。


    大雍的皇陵在距离洛阳三十里的拥龙山,山陵高大,拥峰数里。


    传言此地风水极佳,更是滋养着龙脉,所以才能保证大雍世代永昌。


    先皇的皇陵在拥龙山的启璋峰,整个山峰之下都是掏空了的,作为墓室安葬死者以及放置陪葬品。


    逢喜和萧琢作为皇室亲眷,轿辇自然紧随萧慎之后。


    萧慎面容依旧英俊儒雅,略瘦了些,只是目光和动作都带着一种急切和跃跃欲试,并不如往日沉稳,仪态也与往日大相径庭。


    “你觉不觉得,圣上有些不对劲,与往常不一样。”逢喜拉了一下萧琢的袖子。


    萧琢也凝眉点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看到那张长相,他根本不会觉得那就是萧慎。


    萧家除却萧琢之外,便没旁的亲族了,他们之后便是功勋贵族。


    逢喜和萧琢看到齐国公随侍的人之中,正站着前几日他们在镇子上见到的那对男女。


    萧琢一下子紧握逢喜的手,叮嘱道:“万事小心,这些日子不要离我太远。”


    逢喜回握住他的手,点点头,圣上和齐国公,恐怕要趁着祭祀做些什么,齐国公将那对苗疆人带在身边,看起来就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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