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季舒窈张着清澄的眼眸, 就这么望着她,含着些期盼, 又有着小心翼翼,就怕她说不喜欢。
顾楚楚后面还跟了好几个想巴着她的小姐,这会儿大家都看着呢, 虽然季舒窈比苏锦绣年长,身份也比她高,但这幅样子下, 季舒窈生的惹人怜, 倒像是苏锦绣在拿乔,还要别人求着她。
可偏生。
苏锦绣不是个喜欢‘顾全大局’的人, 不想委屈了自己, 经历过上回,她是半点都不想和这位病弱的郡主亲近。
说喜欢或者不喜欢这都让她讨了好,于是她将手从季舒窈的手中抽了回来,反问了她一句:“郡主何出此言?”
季舒窈没她那样的力气, 苏锦绣抽回去时身子还带了下,显得更加羸弱, 她笑的温和:“之前在宫中与你聊的很开心, 许久不见, 这回便想与你多相处会儿,我在宫外没有几个相熟的朋友,苏姑娘可是介意我这样说?”
“郡主说笑了,我与郡主在宫中是第一回见面, 谈不上相熟。”苏锦绣见她还要上前,不动声色往后退了步,这一幕在别人眼里,不免有些尴尬。
大抵是没有料到苏锦绣会说的这样直白,季舒窈愣了愣,眸光莹莹,浮了黯淡:“这么说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众人瞧着,这苏家大小姐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娉婷郡主这般向她示好她都不给面子,她以为她是谁啊,轮身份,郡主可是高了她不止半点。
顾楚楚脸色一沉,这是上靖西王府柔弱来了,还当着客人的面,转头对苏锦绣说道:“我派人送你过去先。”
“不碍事,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的好。”
比柔弱,苏锦绣这幅身板,这会儿就算是躺地上也没人家招人疼,她素来也强硬惯了,都当她欺负人,那就欺负的再明白些,免得再出现这样的情形,遂她心平气和看着季舒窈:“娉婷郡主,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交谈不过一个时辰,委实谈不上多熟。”
季舒窈紧抿着嘴角:“是我冒昧了。”
“再者,我不能受邀去暖阁,郡主就要盖棺定论我是否喜欢你,这顶帽子扣的有些大,我怕是承不起。”苏锦绣视线扫过她轻轻揪着衣袖的双手,意有所指,“郡主若是因为这个没有如你的意,就委屈了,倒显得我在欺负人,到时候别人说起来,这罪我就更承担不起了。”
季舒窈脸上可不就写了‘受委屈’三个字,咬着嘴唇脸色青白,本就显得病弱,这会儿看着就更可怜了。
可听苏锦绣这么一说,季舒窈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滞住。
这番话被苏锦绣这么一说,像是她季舒窈在无理取闹,人家不愿意去暖阁就上纲上线的非要扯喜欢不喜欢,再来要说是不是朋友,说白了,不就是没如她的意在闹别扭。
“对啊,不就是去个暖阁,你要再往下说,大家就都觉得苏姑娘是在欺负人了,本就没有的事。”顾楚楚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子,每回见面,硬碰软总是输,大哥还说让自己让着点,苏姑娘这番话可真说到了心坎里,没如她意就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她又没有欺负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舒窈脸色微白,“我只是很喜欢苏姑娘,又知你救过子凛,是他的救命恩人,合该感恩的,就很想与你交好。”
话音刚落,走廊那儿过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靖西王世子顾清和,在他身后是季璟琛和施正霖,见这么多人挤在回廊内,顾清和初初没看到娉婷郡主,就朝着自己妹妹问:“怎么回事?”
季璟琛很快看到了季舒窈,哎了声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面色不佳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清和这才注意到季舒窈,按着以往的惯例,肯定又是妹妹说了什么,于是他道:“暖阁就在附近,先送过去休息一下。”
季舒窈这会儿也看到施正霖了,轻轻柔柔叫了声子凛。
施正霖没出声,眼眸敛着神色瞧不出喜怒,他朝苏锦绣看来,苏锦绣才刚被那一声婉转的‘子凛’颤抖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即刻撇开视线,没给好脸色。
季璟琛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忙开口:“先送你过去。”
送走了好,苏锦绣正要转身离开,顾楚楚一把挽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儿人多,我们一起去暖阁,说不定有好戏。”
说罢顾楚楚笑眯眯看着季舒窈:“是啊,赶紧取暖个吧,着凉可就不好了。”
苏锦绣拧不过她,只得跟在后头,低声拒绝:“我不想去,我去暖房等你吧。”
“别啊,这可错过不得,你看到她叫子凛那个人了没,就上回,两年前吧,在我们府上,她被他惹哭了。”
“惹哭了?”
“她巴着人家不放,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我跟着大哥过去的时候,她在那儿一个人掉眼泪,也不见别人。”从小到大,顾楚楚在这事儿上总吃亏,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哥哥总先说她的不对,那回看到是真觉得她在伤心,哭的双眼红肿。这次又撞上了,顾楚楚就想拉着苏锦绣一块儿去看热闹。
施正霖有没有对女子疾言厉色过,答案是有的,周家那次她可是亲眼所见,但她想象不出他对娉婷郡主疾言厉色的画面,毕竟这娉婷郡主那样招人疼,话说的重一点都像是在欺负她,更别说指责了,谁舍得啊。
正想着,暖阁到了,一行人进了暖阁,周茗玥还跟在苏锦绣身旁,至于那些追着来的小姐,在回廊那儿就被请下留步了。
苏锦绣看季舒窈在那儿坐下,转头看顾楚楚,她杵了下自己,努了努嘴叫她看那儿:“别看我呀,看那儿。”
苏锦绣望过去,季舒窈手里捧了杯热茶,正望着施正霖慰问:“你的伤好了没,之前命人送去施府的药膏是御医另外制的,利于伤势恢复,你可用了?”
施正霖脸色微沉,刚刚在回廊里也是,现在又是,她就是这样毫无遮拦和别人说的那些。
于是施正霖直言:“郡主送的东西我都交给季世子了,叫他交还给你,往后也请郡主不要往施府里送东西,以免引起误会。”
施正霖站在顾清和身旁,距离苏锦绣其实并不远,就几步,所以就算看不清他什么神情,这话却听的十分的清楚。
她不由看向娉婷郡主,果真的,巴掌大的小脸更苍白了,季舒窈紧握着杯子:“什么什么误会。”
季璟琛心里暗道糟了,嘴上忙打圆场:“子凛的意思是”
“误会我们之间有关系。”
但施正霖直接打断季璟琛的话,撇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季舒窈,将话说完:“郡主你尚未婚嫁,请你以后不要做那些越矩之事,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引起别人的误会,影响了郡主的名声,我担不起这责任。”
别人不清楚,季璟琛却很清楚子凛这是有些动怒了,刚刚他们在走廊上有听到一些她们说的话,若说什么是施正霖的逆鳞,那这就是。
季舒窈怔怔看着他,他从未和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他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说他担不起那责任。
怎么会是误会,她从小到大喜欢他,他都知道的啊,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那怎么会是误会。
季舒窈忍着眼泪:“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做那些就是想关心你,倘若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
屋子里安静下来,季舒窈忘了要往下说,愣愣看着他,季璟琛使劲给施正霖使眼色,别再往下说了。
顾楚楚紧紧抓着苏锦绣的手,呼吸都慢了下来,像是蛰伏着等施正霖继续往下说,比谁都来的紧张。
施正霖的语气很淡:“我不喜欢,也很困扰,这些事也与你无关。”
悬挂在眼角的泪水一下滑落,季舒窈倔强的很,紧咬着嘴唇,愣是没有哭出声来,她执着的看着施正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施正霖没有作声,这场面看的着实惹人心疼,苏锦绣都有些不忍。
“你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季舒窈泪眼看着他,没有恨也没有怨,就只是委屈。
“这与你无关,还请郡主自重。”施正霖说完后看了季璟琛一眼,转过身走出了暖阁,顾清和追出去,顾楚楚挽着苏锦绣连忙也跟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季舒窈和季璟琛,三个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季舒窈坐在那儿,紧握着杯子的手颤着,青葱的十指掐成了惨白,她的身子一直在抖,泪眼不断往下掉,可就是没有哭出声,声音忍在了喉咙里,目光还落在门的方向没有挪开,看的季璟琛心里很难受。
季璟琛叹了声,从她手里将杯子掰下,轻轻抱住她:“想哭就哭,不要忍着。”
半响,呜呜声从他怀里发出来,季舒窈揪着他的衣服,哭了起来。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施正霖一个男子,好男儿多的是,我们娇娇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多得是人喜欢。”
“他也没什么好的,榆木疙瘩一个,不解风情,将来也不懂趣,谁嫁给日子都过的无趣。”
“你也不用记挂他,让皇祖父和你太子哥哥替你寻个好的,能照顾好你宠着你的,这样我们才放心。”
哭声缓了些,季舒窈离开他怀里,红着眼眶啜泣着:“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说要我自重,他是不是觉得我做的那些事有失身份。”她不过是想对他好,这有错么,靖西王世子和楚楚都在,还有那个苏姑娘,他却这么毫不留情的说了。
这点季璟琛想的透,意中人就在那儿看着,他若不表率,那苏姑娘就更不愿意理睬他了,可理解归理解,这会儿受委屈的是自己的妹妹,季璟琛便跟着骂道:“是太过分了,就算对你无意,也不能说的这么重,好歹认识这么多年。”
季舒窈啜泣着护人:“哥哥你别这么说他。”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思啊。
“哥哥,他连是谁都不肯说,说不关我的事,护的那样紧,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那样喜欢。”
季舒窈抬起头看他,倒是不哭了,却还抽抽搭搭,季璟琛怎么忍心再告诉她:“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年纪不小,有意中人也正常,你们没有缘分,往后你就别惦念着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她,季舒窈垂下头轻轻道:“哥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执着了这么多年,季璟琛也没想三言两语就把人开解,见她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吩咐几个宫女将人照顾好:“我就在外头,有什么事你叫人找我,若是想回去了,我送你回宫。”
季舒窈点点头,强扯出一个笑给他:“我没事,哥哥你不用担心。”
暖阁外附近的一个院子里,靠近小池塘的亭子内,顾清和和施正霖在说什么,不远处顾楚楚想要拉苏锦绣过去,被苏锦绣拖住,摇了摇头:“不过去了。”
“不过去了么。”顾楚楚有些遗憾,“我还想问问他喜欢的是哪家小姐。”
事情发生的突然,苏锦绣也没料到他会当着娉婷郡主的面说那些话,过了之后,她甚至隐隐觉得,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曾在十里铺中质问过他,他说他和娉婷郡主之间没有关系。
有件事她是确定了,他对娉婷郡主无意。他们从小认识,有什么感情不会因为她的出现产生这么大的波折,不论是前世的赐婚也好,这世的不相干也罢。
那后来为什么会演变成那样。
“虽然那些话狠了些,不过依我看,打醒了最好,免得她常把施家大少爷挂在嘴边,刚刚才走廊里不也提了,不知情的,可不就误会了么。”
看起来是可怜了些,不过顾楚楚素来就看不惯她,也不觉得哪里值得多同情:“也就季璟琛他们那么宠着她,他还说她比我百般好,我至少不用喝药啊。”
苏锦绣回神,听出些味儿来了,转头看她:“你与季璟琛很熟?”
顾楚楚瘪嘴,不愿意提:“走,我们去暖房。”
暖房离的很近,走过了这园子就到了,顾楚楚叫人打开门,带着苏锦绣走进去,迎面就是飞扑过来的鹦鹉。
苏锦绣抬眼看去,一仗多高,五六仗长宽的屋子内,种着不少树,还辟出了一片地种了些奇珍异草,左边围着几个圈,每个圈内养着的动物都不同,再往里还有个小水池,养满了鱼。
只剩下树枝的树上养着些鸟雀,有些养在笼子内,挂在树上,右边几株茂密些的树,还有窸窸窣窣声,苏锦绣看到一簇尾巴在树叶外晃悠,很快窜了进去,从枝干上爬过,是一只松鼠。
粗粗数着,这里也有几十只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苏锦绣也爱养这些,稀奇的好玩的都喜欢,但她养的不多,如沁轩内就这么些丫鬟,她又时常往外跑,如今娘有了身孕,更不会大手笔去搜集这些。
“我打算另外置一个庄子用来养这些。”顾楚楚抬起手,一只鹦鹉飞过来停到了她手上,姿态优雅的从她手腕上走下来,苏锦绣看得出来,她不仅仅是喜欢,还精心养护着它们。
“几个月前我养的刺猬生了一窝,你喜欢吗,等开春,我挑一只送给你。”顾楚楚将鹦鹉放回到树上,带她在整个暖房里看了圈,指了指稻草堆做成的洞窟,“都在里面,这会儿睡着呢。”
“好啊。”苏锦绣逗着不断往她腿上攀爬,一点儿都不怕生小猴儿,弯腰递了下手,那猴儿顺势就爬上来了,为免爬到头上弄乱头发,苏锦绣另一只手拎起它,小家伙灵巧的很,尾巴下勾住她的手臂,荡起了秋千。
“这是我捡来的,出去踏青时在林子里看到一只死掉的母猴,它就趴在它身上,你猜我怎么把它带回来的。”顾楚楚从丫鬟拎着的篮子里拿了一颗果子出来,小家伙即刻抛弃了苏锦绣,也不朝顾楚楚手上去,而是直接蹦向丫鬟手里的篮子,四肢勾住篮子后尾巴轻巧的绕在了柄上,掀开盖子翻了进去。
恨不得把篮子里所有的果子都抱走,最后干脆呆在里面不出来了,苏锦绣被逗乐了:“还挺聪明的。”
“它小的时候饿太久了,现在护食的很,有多少吃多少,我也没敢多喂,怕撑着它。”顾楚楚轻轻揉了揉它翻起来的肚子,抬头冲苏锦绣笑道,“一说就忘了时间,今天还请了杂耍班子来,就在前面花园里,我们去瞧瞧吧。”
把小猴儿放回去,两个离开暖房,过了回廊后还没进园子就听到了里面有欢呼声传来,看杂耍可比听唱戏要热闹多了,两个人正欲进去,两个丫鬟急匆匆从走廊那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禀报。
“郡主,不好了,前头有人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会把更新时间挪回去十点的,哭
第82章 082(捉虫)
苏锦绣和顾楚楚赶到的时候, 园子的小池塘那儿很嘈杂,还有叫嚣声传来, 挤进人群一看,有两个人掉在了池塘内,正奋力朝池塘边划过来, 三四个人拥在假山边,把人堵死在里面,拳打脚踢着。
顾楚楚重重一呵斥:“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可叫嚣声太大了, 盖过了她的声音, 除了她们身边围着的人给让开了些,其余的都没反应, 尤其是假山那儿, 几个不知哪家的少爷围着,正要伺机扑上去打。
苏锦绣朝人群中看去,找到了被丫鬟护着的杜家二小姐,见她神情焦急看着假山那儿, 当下就意识到不对了。
“你快去找你大哥过来。”苏锦绣让顾楚楚派人去找大人,朝着杜家二小姐那儿挤过去, 这时假山那儿三四人围堵的地方冲出来一个人, 由于劲太大, 直接扑倒在了地上,被守在外面两个人直接用脚踩住了肩膀没能站起来。
“臭小子,你不是挺能耐的,起来打啊, 还妄图英雄救美,你算什么东西。”
“起来啊,有本事你起来打啊,刚才不是很横么,现在怎么了,手里藏着什么啊。”
这些个人围着他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见他只用一只手挡,另一手还护在怀里,年纪轻轻脸上闪过一抹戾气,抬起脚朝他那手腕处要狠狠才去。
忽然,他脸色一变,原本抬的高高的手被人掰到了后面,整个人都跟着疼弯了身子,冲着身后的人大吼:“谁啊!”
苏锦绣踹了一脚他的膝窝,逼着他跪在地上,用力掐着他的手往上一带,抬起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他后脑勺一掌,用他刚刚横过的话还给他:“你倒是起来看看啊,怎么,起不来了!”
“你有本事放开我。”这都没瞧清楚是谁就被人给拿下了,还是个女的,得多丢人,可苏锦绣踩的死,他手又疼的感觉要断了,于是他抬起头,冲着几个发愣的大吼,“还不快帮忙。”
苏锦绣退了步后不客气的把他踹趴在了地上,避过冲过来的一个人,反手就把人推池塘里了。
陈怀瑾还被两个人压在地上不得动弹,苏锦绣原来不想对他们下狠手的,可看陈怀瑾挂了一脸的彩,脸都给打肿了,怒气一上来,打下去的劲道也狠了几分。
“快起来,丢不丢人,这都打不赢。”将那两个人打退后,苏锦绣给了陈怀瑾一脚,“我告诉你,要是让我大哥知道你输给些个人,你准备好背了四五日沙袋。”
陈怀瑾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假山站稳,朝地上啐了口血水,将手中捏着的东西藏到怀里,抬手摸了下嘴角,牙痒痒道:“谁知道他们又来了几个人。”刚才他还占上风呢,一下又冒出四个人,没挡住,这就让他们逼到了假山这儿,堵着他揍。
苏锦绣又踢了两个人下池塘,最后剩下两个朝假山那儿退去,陈怀瑾朝他们一挥拳,两个人即刻蹲了下来抱住脑袋,生怕被打。
刚才这么横,现在成龟孙了,苏锦绣哪肯放过,逼着他们跳到了池塘里,站在岸边看着他们,上来一个踹一个:“你们不是挺能耐么。”
周围看着的人之前没敢上来帮忙,这会儿看苏锦绣这副架势更不敢了,姑娘们还叫好呢,谁让他们刚才一群人打一个。
顾清和和施正霖赶到的时候,感觉像是看到了一池塘的鸭子。
七个人在池子里,池塘边上守着个姑娘,脚踩着石块整个人显足了霸气,她冷冷瞪着池塘里这些人,也是怪了,明明换条路可以上岸的,他们愣是都没上来,干在池塘里面冻的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顾清和走到顾楚楚身边,顾楚楚这会儿和那些小姑娘一样,对苏锦绣崇拜的很,见到大哥过来,抱着他胳膊不断夸道:“大哥你是没看到,太帅了,锦绣简直太厉害了!”
那边苏锦绣见他们来了,镇定自若的收回了腿,转身看施正霖也在,轻咳了声,面朝着陈怀瑾轻斥:“你还愣着干嘛,不去把东西还给人家,藏怀里打算带回家供起来啊。”
陈怀瑾低哦了声,转过身时,杜佩漪已经向他走过来了。
杜佩漪的眼眶还很红,是因刚刚那些画面给急哭的,她走到陈怀瑾面前,看他一脸的伤还冲着自己笑,眼神微闪,又蓄了些眼泪:“你还好吧?”
“我没事。”陈怀瑾咧嘴一笑,牵扯到了脸上的伤,轻嘶了声皱起眉头,又嘿嘿笑着,从怀里翻出帕子递给她,“我给抢回来了。”
丝帕经历过掉在地上,又被陈怀瑾揉成团这么捏过,皱巴巴的委实不好看,杜佩漪从他手里拿过帕子,抬头看他:“疼不疼?”
“没事,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陈怀瑾学乖了,不敢笑那么夸张,抬手挠了挠头,一旁丫鬟都看不下去了:“陈公子,您真的不疼么?”刚刚被围在假山那儿打,摔到地上时瞧着都觉得疼。
“不疼。”
陈怀瑾作势挺了下腰杆,后背那儿忽然一阵的疼,扭头过去,苏锦绣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说吧英雄,怎么打起来的。”
“我恰好走到这儿,看到他们几个为难杜小姐。”陈怀瑾哪儿敢说是专程过来等人的,就是没等上邂逅,赶上了这个。
“我家小姐本来要去那边看杂耍的,路过这儿时帕子掉了,吹到了他们脚下。”杜佩漪的小丫鬟气呼呼道,“他们把帕子捡起来了,小姐就问他们要,谁知他们非但不还,还还口出狂言。”
当时是三个人在这儿言语调戏杜佩漪,因为帕子上绣着杜佩漪的字,其中一人还威胁她要拿着帕子到处去宣扬,说这是她送给他的。
正好陈怀瑾来这儿等杜佩漪,看到她被人这样调戏,当然气不过,理论着就要他们道歉。
只是这样的歪邪性子又怎么会乖乖道歉把帕子还了,讲道理根本没有用,陈怀瑾见他们还出言不逊,便直接和他们打了起来,起初一对三还容易,谁知突然又窜出来四个人,寡不敌众,陈怀瑾被他们给逼到了假山那儿。
周围看的人越来越多,便差使丫鬟下人赶紧去找人来,这才有了苏锦绣到的那一幕。
苏锦绣看杜家二小姐眼底有着心疼,心里想着的是另一回事,原本想让他们邂逅一下,谁想误打误撞了,这也好啊,鼻青脸肿的多招人疼,这般挺身而出,杜家二小姐怎么着也得感动啊。
这边顾清和已经派人把这七个人捞起来了,拿了衣服毯子过来,将人送去最近的暖阁,顾楚楚直朝着苏锦绣奔来,看陈怀瑾这幅样子,没心没肺的笑了:“给你准备了药,赶紧去擦擦。”
陈怀瑾看向苏锦绣:“人是我打的。”等会儿问起来可别牵连到她。
“你被打还差不多,一群人欺负你一个,快去。”苏锦绣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陈怀瑾跟着带路的丫鬟朝附近的阁楼里走去,杜佩漪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冲苏锦绣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丫鬟也跟了过去。
苏锦绣对自己这次的安排特别满意,虽然半点都没有按着计划来,成效却超乎预计。
等他们走远了,苏锦绣才问顾楚楚:“都是些什么人?”
顾楚楚摇摇头:“我就认识一个,是工部郎中家的公子。”
工部的?苏锦绣转头看施正霖,他点了下头:“还有两位陈王府的公子。”
苏锦绣这下不奇怪了,陈王妃就一个嫡出的儿子,陈王府内其余的公子少爷都是庶出的,在陈王世子之后出生的那些,基本都让陈王妃给养废了,这些公子哥别的没学会,倒是把陈王世子的风范给学去了不少,还能不分场合对象的调戏人。
“这些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以多欺少不说,还在靖西王府里轻薄别人,就算是我哥不找他们麻烦,杜家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哪里还有脸去找别人麻烦。”顾楚楚刚在才暖阁外听到里面传来的痛喊声,就对他们不屑的很,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不行,下回让大哥连陈王府的帖子都别发了,都是些什么人。”
靖西王府这儿他们自然不敢追究,可难保他们回去之后借机找陈怀瑾麻烦,苏锦绣心里很快有了主意,他们要敢找上门,那就干净利落一次性打怕了他们。
这点小神情落入施正霖的眼中,他看了眼已经空荡荡的池塘,并没有说什么。
阁楼这儿,陈怀瑾老实坐着,涂了药膏的脸更显得有趣。
青肿下还隐约可见红,不是揍出来的,而是害羞的。
杜佩漪用扁勺挑了些膏药涂在他嘴角,轻轻抹开,瞥见脸颊肿的老高,心里有些愧疚:“害你受伤了。”
“我就是见不得他们欺负你人。”对上视线,陈怀瑾吐出口的话又转了话锋,低下头去。
杜佩漪轻轻笑着,脸颊微红,提醒他把头抬起来,药还没上完。
苏锦绣在外看到这情形,果断停住了脚步没再往里打扰,笑眯眯转过身后打算打道回府,走下回廊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去路上的施正霖,他面朝着她,看那神情,就是在等她。
“世子不是找你有事么。”刚刚从池塘那儿离开时顾清和明明找了他,这么快就说完了么。
“嗯,说是那些人伤的重,吵着要讨说话。”
苏锦绣不由瞪眼,恶人先告状啊:“好啊,我也想讨说法,他们把陈怀瑾打成那样,就算他们爹娘来了我也不怕,算算谁才是该讨说话的人。”养了这么一群好儿子,她还要告他们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呢,他们倒是有脸要说法,真当这靖西王府是自己家后院了,随他们说。
“现在已经没事了。”施正霖随从她往外面走,“你带来的人呢?”
“在外面等着,我还要去一趟十梓街,施大人请留步。”
都快到门口了,为了堤防他说送她一程,苏锦绣便提早开了口,她还要去十梓街的铺子里买刚出炉的糕点给娘吃,可谁知施正霖没有要停的打算,走出门口后对她道:“正好,我要去一趟府衙,送你一程。”
府衙啊,就在十梓街头,苏锦绣后悔了,应该先等他开口才对。
看到他上马车,苏锦绣瘪了下嘴,送就送呗,反正各自坐马车,一前一后,也瞧不出是一起的
这时靖西王府的暖阁那儿,季璟琛回来找季舒窈,发现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而靖西王府外一条僻静巷口,两辆马车怼在了一处,晏黎看着马车内受了些惊吓的娉婷郡主,笑意颜颜:“姑娘,你没事吧。”
季舒窈回了神看他,不太喜欢他这眼神,低头掩下情绪:“我没事。”
晏黎下了马车,刚才一个拐弯一个直行才撞在一起,马怼在了一起,现在似乎是勾着了。
于是他到季舒窈马车这边,笑着抬手要扶她下来:“姑娘要不先下来待一会儿,等将绳子绕开再上去,免得受惊。”
季舒窈下意识往后退,晏黎怔了下,再要伸手时,忽然面前横出了一把没出鞘的剑柄,挡住他继续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为什么都比我先发糖
第83章 083
晏黎身手不俗, 也不是泛泛小辈,剑柄横出来之后他朝后一避, 躲开了朝他脖子袭来的剑柄,一手还抓在那马车门上,往旁边一跃, 直接踩上了季舒窈所在的马车。
因这震动,那边还怼一块儿的马受了惊,挣扎之下, 马车跟着狠晃着, 勾在一起的地方分开了。
季舒窈面色苍白的看着他,不等他有空, 这时剑脱了鞘, 直朝他胸口刺来。
一只手拉住了季舒窈,将她直接拉出了马车,惊呼声中,她撞入晏黎的怀中, 原本朝晏黎刺过来的剑因此调转的方向斩在了马车上,晏黎借此跃下马车, 笑看着对面的人:“险些让这位姑娘受惊, 如此鲁莽可不好。”
林牧看了眼被晏黎抱着的郡主, 眼眸一沉,踏上马车冲了过来。
晏黎初以为是个普通护卫,但他的剑风越发凌厉,拳脚间极有章法, 是以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再看他刚才是悄无声息出现的,他都没有察觉周围还有人,当即断定此人暗卫的身份。
马车内侍奉的几个下人穿的还是宫装。
晏黎低头看了眼季舒窈,宫里的贵人?
一个走神人就已经逼到了眼前,晏黎朝后退了步,避开剑锋时林牧拉住了他怀里的人,在他避过一会后反手又横向他的脖子,速度之快,晏黎只能松开手,让他把人拉回去。
将季舒窈救回去后,林牧成了缩手缩脚的那个人,他没有恋战,直接将季舒窈抱起来,进了巷子。
靖西王府那方向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晏黎示意车夫调转方向,上了马车后很快离开了这巷子口。
季璟琛带着几个人赶到了。
看到之后车夫和几个跟着娇娇的宫女在,马车内却不见娇娇的身影,季璟琛以为出事了,追问她们:“郡主人呢!”
问琴瞥了那两个宫女一眼,从容不迫道:“郡主已经回王府去了,怕世子担心,所以又让我们回这儿来告诉您一声。”
“你们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来通报他怎么需要一车的人,但看问琴的反应也不像是出了事,季璟琛的心稍微安定了些,“我随你去看看。”
“王府里有伺候的人。”问琴没有拦季璟琛,而是在一旁提醒,“世子等会儿到王府的时候,先让郡主在郡王和郡王妃的屋子里待一会儿。”
他就知道娇娇是强撑的,明明心里那么难受,上回这样回王府躲在郡王妃的屋子里不肯出来,还是她四岁的时候。
那时候年幼的三公主不懂事,说她没爹没娘是捡回来的,不配留在宫里,那时她伤心透了,谁安慰了都不行,哭着要回王府,不得已才把她送回去,一个人躲在郡王妃的屋子里谁喊都不肯出来。
“我知道了。”季璟琛点点头,“先过去看看。”
这厢郡王府内,虽然已经空了许多年,却依旧打理的很好,随时能够迎人入住。
主院这儿,屋门紧闭,内屋的塌上,季舒窈抱着膝盖靠在那儿,犹如鸵鸟一般,将头埋的低底的,情绪十分低落。
林牧从没有见过郡主这个样子,在他眼里,郡主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不知道如何安抚,林牧将小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杯子换掉,重新给她倒了一杯,季舒窈抬起头看他,泪眼蒙蒙,轻轻叫了声林牧。
“郡主,我在。”
季舒窈抬手擦去眼泪,伸手握住杯子,看着紧闭的窗户,好似是能穿透了它看到窗外的院景,她轻轻嗫了下:“林牧,你在胶安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令人心动的女子。”
“没有。”
“也是,你整日在山上,哪有这闲心。”季舒窈自问自答,他在胶安整整十年,莫说是年轻女子,就是老妇人都不曾见过几个,“我想你是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
不知道靖西王府内发生了什么,林牧便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季舒窈刚刚止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埋下头去,眼底闪烁着的满是不甘心。
她事事都为他着想,担心别人会说什么,从不去施府找他。知道他受伤,她比谁都担心,为了替他找方子问了这么多的人,可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不喜欢。
明明以前做太子哥哥伴读的时候,他和璟琛哥哥一样会照顾她,会让着她,就算是去了书院后,他入宫时也不会对自己这样冷淡,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对她疾言厉色过。
“林牧,他有意中人了。”季舒窈不相信,他身边从未出现过什么人,他怎么会有意中人。
除了那个苏家小姐,去年在鼓楼救过他之后就没什么联系,可他们却一起出城离开了将近两个月,这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林牧,查到她们身份了没。”
“郡主,还没查到。”他只跟踪他们到金州那一带,为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选择回上都城,之后他们回来时那两个女子都不见了。
“没事,既然她们没有回来,就不必查了。”
季舒窈抿了口温下来的茶水,眼神轻闪着,启口正要说话,屋外传来了宫女问琴的声音,还听她提到了世子,季舒窈抬起头,那边传来了敲门声:“郡主,世子来了。”
季舒窈往塌内靠了靠,软声回:“请哥哥进来吧。”
傍晚的十梓街特别热闹,因为府衙在街头,这边的治安特别好,基本没见谁闹过事。
街道两边摆满了摊子,卖的都是孩童喜欢的东西,正好临了各个书堂下学的时辰,许多孩子从这儿经过,年纪小的在一些摊子前便迈不开腿了。
再过去一些就到了苏锦绣要买糕点的铺子,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这会儿苏锦绣的关注点却不在此。
走了几步后她忍不住转头看走在自己身旁的人:“府衙已经过了。”他不是说要到府衙里来,刚才下马车经过时候都不见他进去。
“今天休沐,杨大人不当值。”施正霖伸手扶住朝着他撞过来的一个女娃娃,扶她站稳,抬头看苏锦绣,神色平静,“我记错了。”
你也会有记错的时候?
苏锦绣不信,想透了他就是有意跟着自己过来的,轻哼:“既然杨大人不在,施大人可以回去了,施府在佐巷,并不同路。”
施正霖这才定定看她,甚为淡然:“都到这儿了,陪你买完糕点再回去也不迟。”
街上还这么多人,这一站定,刚才被施正霖扶住的女娃娃就一直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葫芦,视线在苏锦绣和施正霖身上扫来扫去,看到施正霖时又特别的开心,咧嘴笑着,跟尝到蜜似的。
施正霖当年在崧泽书院出名的,可不仅仅是才学,还有他这张脸,如今苏锦绣看他连个女娃娃都哄住了,心里头哼着,可不就是个祸害。
想到此,她迈腿朝着前面的糕点铺走去。
十梓街的这家糕点铺很有名,铺面不大,生意异常的好,除了摆着的点心外,一早一晚按着时辰还会卖应季的点心,十一月正值柿子挂枝,铺子里的柿子糕出屉之后卖的很快,转眼就没了。
苏锦绣来得算及时,也只排到了中间。
买下四盒柿子糕后,施正霖已经在铺子外等着她,从随从手里拿过刚才买好的糕点放到她手里,不等她开口,这回他倒是自觉的很:“你喜欢的萝卜糕,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过去了,你路上小心。”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哧萝卜糕,,还以为他会坚持把自己送到街尾上马车为止,听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是不好往下接话,抬起头,他已经走下台阶带着随从往回走。
苏锦绣嘴角微动,看了眼手里的两盒糕点,朝他喊了声:“你等等。”
施正霖转过身,苏锦绣走下台阶,从清竹手里拿过一盒柿子糕递给他:“买多了。”
接过盒子后施正霖往回走,很快消失在了街市内,苏锦绣带着清竹往街尾走去,不多时,上了马车回苏府
施正霖回施府时天已经黑了,施夫人在前厅等着他,见儿子回来忙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与你爹都商量了,金家的事你不用参合,若是你舅舅与你说了什么,不必理会。”
“中途有事耽搁了一下。”
施正霖将盒子放在桌上,施夫人狐疑,打开盒子一看,脸上有了笑意:“原来你是去十梓街买柿子糕去了,瞧我这记性,倒也忘了眼下正是吃这个的时候,以往每年都会叫人去买两盒尝尝,你倒是有心了。”
施正霖心念一动,看了眼盒子内放着的糕点:“是苏家小姐买的。”
“哪个苏家小姐?”施夫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半响后才看着儿子恍然,随即眼底就透了欢喜,“你说的可是与你一同在工部的那个苏大人家的小姐?”
“嗯。”
施正霖留下盒子后走出前厅回了自己院子,施夫人还站在那儿呢,过了会儿不确定的问一旁侍奉的钱妈妈:“这孩子是与人家一道回来的?”
“肯定是了,这家的柿子糕夫人过去也常买来吃,十梓街那儿距离靖西王府倒是不远,今日少爷受邀前去,苏家小姐说不定也在,宴会结束后一同离开也是有可能。”之前夫人去过薛家后就对那苏家小姐印象不错,之后那阵子本想抽空再去苏家拜访,但金家出了几桩事让夫人□□乏术,这事儿就一直搁着。
“我原先还担心。”施夫人也品出些味来了,上回提起来的时候儿子还一副不肯让她上门去的意思,这回都将别人买的放到她面前来了,既然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她这当娘的如何能不尽力,“我得再去苏家一趟。”
这婚事,得早早定下来她才能安心。
没等这事儿让她高兴半天,施夫人这眉头又蹙到了一起:“明日去趟金家。”
“少爷今天回来没提,说不定舅老爷那边同意了。”钱妈妈宽慰她,“老夫人疼孙子,说了什么夫人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正霖不提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他那性子,好坏都不会说的。”施夫人出嫁前在金家生活了十六年,对自己母亲的脾气很清楚,儿子今天去金家时若是见过她了,她肯定会提出让正霖去太子那边求情,可侄子的事可大可小,最不应该参合在里面的就是正霖。
施夫人越想越糟心:“不行,你现在去备马车,我得再去一趟刘家,把事儿问清楚。”
施家这边书房内,施正霖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方绢帕,面朝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他垂下眼眸,手中的绢帕滑落到衣襟上,翻露出角落里的一个蓁字,绣的并不好看,足以见得主人的女红委实做的不太好。
施正霖伸手将其捡起来,触及到那蓁字,指腹轻轻揉过,想到的都是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唯有谈及那些事时,她才会变了一个人。
他进,她就退。
他若不动,她也不会闪躲。
“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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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王府的宴会过后,上都城的天越来越冷,到了十一月低,寒潮过后,霜冻加剧,隐隐有了要下雪的迹象。
宋氏三个多月的身孕,稍稍显怀,在前院将宋家送来的年礼清点清楚,便问送东西来的管事:“今年怎么这么早?”
“这不是二少爷差人从东皋送来了好些海货,大夫人说,干脆早早连同别的都送来,让您自己处理着,免得在家放久了容易坏。”管事笑呵呵的恭喜宋氏,“大夫人还说了,让您今年不用操劳着往宋家送年礼,来年等小少爷出生,再忙也不迟。”
“替我谢谢大嫂。”
宋氏让如墨把管事送出去,正要转身进前厅,那边如珠匆匆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家仆,将一箱子前厅放下:“夫人,这是施家派人送来的。”
“施尚书府?”
如珠点点头,在宋氏授意下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列着几批素色的绢布,一旁的格子放着几个匣子,打开来,是一些宝石和没穿孔的珍珠,还有一方上好的砚台,粗粗看着就价值不菲;往下还翻出了一个长锦盒,里面放着一根人参。
宋氏这会儿要再瞧不出那施家的意思,就白活了这些岁数了。
“可说了什么没?”上回送的礼也不薄,后来在薛府见到施夫人后,拉着手就要她都收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退还,这回又送这些,就算是今后有做亲家的机会,如今也不能这么拿下手去。
“说了,说是替施家大少爷送的。”
宋氏沉吟了片刻,老爷和施家大少爷同在工部,尚未成亲也没有必要走这年礼,但过往宋家和施家并没有这个礼节来往,施夫人要以施家大少爷的名义送,确实退不得。
“你先将这些拿下去。”宋氏走出前厅,朝如沁轩走去。
这两日苏锦绣都没有出府,她正焦急等着关北门那边传消息回来,不知道塔坨人会不会因此改变策略。
宋氏进屋后苏锦绣才反应过来娘来了,忙起身去扶她,不免絮絮叨叨:“娘,有什么事您派人来找我就行了,不用亲自过来,外头天冷,您可别冻着。”
“不知道的以为我这身子有多重,连门都出不得了。”宋氏嗔了她一眼,就这父女俩瞎担心。
“那您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得多顾着点我弟弟妹妹。”苏锦绣轻轻摸了下宋氏微微隆起的小腹,对她而言有时候真像是在做梦,梦醒来又会回到关北门去,爹娘已逝。所以她格外的珍惜,不想有一点偏差。
“他可没你闹腾,怀你的时候啊,我可整整吐了半年,你又是个不消停的主,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闹腾了。”怀上这一胎时最初宋氏还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会不好怀,可一两月过去,害喜的反应很少,胃口也一直不错,到了三个月迈出,精神都跟着好了许多,“我想他应该随了你爹。”
“性子随爹也没事,有我在啊,我随娘。”苏锦绣希望娘可以生个弟弟,虽说男女都好,但娘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
“你这性子也不随我。”宋氏朝后靠了靠,将她拉坐下,拍了拍她的腿,“你老实告诉娘,你与那施家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啊。”苏锦绣答的很快,“我能和他有什么事。”
“那你九月跑去关北门,能说他不在?”
苏锦绣抱住她的胳膊,岔开话题:“不是和您说了,那是公事,一起去的还有别人。”
宋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认真问她:“那你觉得他如何?”
苏锦绣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娘您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施夫人又来苏家了,可这几天她都呆在家里啊,没见施夫人上门。
在宋氏眼里却将女儿的这反应当成了不好意思,轻叹了声:“早前你祖母提起过,你也确实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与你爹都想着不用急,你也还小,不过若是有好的,也不能错过。”
“既然您和爹都不急,现在就不用提这个,我还多陪您几年呢。”苏锦绣靠到她肩膀上撒娇,“您就这么急着要把我送出去不成。”
“等你成了老姑娘,回头可得怨我们了。”宋氏笑着推她起来,“之前在薛家见到施夫人,我瞧她也是好相处的人,在说那施家,家里也简单,没世家大族那么多的规矩,施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颇有作为,你爹都夸了他好几回,我心想着,这很不错。”
施正霖那样的家世身份,放到哪个当娘的眼里都是不错的,苏锦绣也不能诋毁他,于是她道:“娘,他纵使有千般好,那也总得女儿喜欢,你和爹就是两情相悦的,女儿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宋氏不会勉强女儿,她自己这辈子是这么走过来的,更希望女儿找个自己如意的:“这么说,你是有中意的人了?”
“还没有,我还小呢。”苏锦绣咧嘴笑着,打着马虎眼,“等我有了意中人,一定告诉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后我彻底对首更的时间失去了掌控【悲剧】,不过能确定的是,嗯,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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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084
听女儿这般回答后, 宋氏很快准备了回礼送去施家,比施夫人派人送来的还厚了些。连带上回施夫人送的也回了, 这才安心些。
过后施家那儿没什么动静,宋氏就当是试探了一下,没有明着说, 自然也不需要明着回。
很快上都城的天迎来了降雪,那是十二月初三的傍晚,原本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等走廊里点了灯后, 那雨水就开始飘,细看之下才发现下雪了, 洋洋散散从天空落下。
后半夜时雪渐渐开始大起来, 到了初四清早,屋檐下,墙沿边上堆起了一些,地上还是下过雨后尚未干透的湿漉漉, 这样的天最冷了,一边化一边落, 苏锦绣出门的时候, 清竹在马车上备了两个暖手的炉子, 还加厚了底下的褥,担心苏锦绣会冻着,连马车的窗帘都给换成了厚的。
“今年感觉比往年还要冷。”清竹将暖炉放到苏锦绣怀里,“城外更冷一些, 小姐等会儿到了之后换一双鞋再下去。”
苏锦绣不怕冷,但看到这身行头后不禁失笑:“还没到融雪的时候,眼下就这么穿,到时该怎么办。”
“那也不能冻着。”清竹十分的坚持,“这寒气自下而上,脚若是受冻,身子可就暖不起来。”
李妈出门前再三吩咐的,苏锦绣也拗不过她,抱着手炉看了眼窗外,出城后雪又大了些,路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都被马车滚翻了,和黄泥混在一起,车轱辘滚过有瑟瑟声。
很快的,到了薛定奕的药庄。
走进去时薛定奕已经在了,两天前她收到薛定奕派人送过来的书信,邀她到药庄里来,说是驱兽族的病有了进展。
苏锦绣走进屋子,将暖炉交给清竹,接过他递来的纸卷:“有办法了?”
“年轻一些的两次可以治愈,年长的,就是根除尽了,也只能延长些许寿命,他们在谷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体内积毒已久,已经将内腑侵蚀的很严重。”薛定奕又递给她另外一个羊皮卷,“怀有身孕的只能暂缓,用药不可太厉。”
“总要有个更替,年轻人一些的治好后,将来他们的后代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年轻人总归好治愈,像是宝音那样,也许不用两回就能好,只要让他们离开那个山谷,将来他们就能与常人一样。
“看了这些人后,那回在丰州遇到的病人应该也是驱兽族人,不过他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师傅救他也能延长些日子,并不能治好他。”当时那人走的太快,都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丰州,如今再想,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
“谢谢你。”苏锦绣由衷谢道,“你不仅帮了军医那儿,还想到了治好宝音他们的办法,驱兽族这么多人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你真的不必这个客气。”薛定奕看着她,眼底流转着温和,“说这些也太见外了。”
苏锦绣微怔,随即笑了:“既然薛大哥这么说,我不提便是。”
“去前面的屋子坐会儿吧,这儿有些冷。”薛定奕带她去了这间药房旁边靠着药田的屋子,两间并着,看样子是过夜用的,屋内一应俱全,从里面的小门出去,竟还修了短短一段回廊,回廊尽头是个亭子,亭子临在一个小池塘上,这时节池塘上已经结了冰。
“外面太冷,就在这儿坐吧。”
薛定奕邀她在窗边坐下,屋内添了两个暖盆后很快驱走了寒意,煮了茶摆了些点心,苏锦绣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经络图,将视线转回,捧着杯子问他:“太医院那儿可还习惯?”
“都是给人看病,没什么不习惯的,倒是学的更多了。”以前跟着师傅,每天看的病人数量多,也杂乱,如今在太医院中都是专攻的,带他的那个御医对大方脉颇有研究,综合以前师傅教的,学的更精了些。
“那就好。”苏锦绣想着,按施正霖说的那样,若是太子那儿能加以提拔,这仕途就更光明了。
正想时,薛定奕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个匣子过来,坐下后放到苏锦绣面前,笑着让她打开看看。
苏锦绣不明所以,伸手抽开匣子,不大的匣子内放了许多小玩样,有新有旧,看样子有些还不是上都城里买的,苏锦绣从里面拿出一只草扎的小蚂蚱,这草都已经枯成黄色了,用力重一些就会断掉。
“这些是我这些年陪着师傅到处游历时买的,原本打算送给你,但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就一直放着,放到了现在。”薛定奕指了指她手里的蚂蚱,“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小时候么,苏锦绣小的时候喜欢的东西有很多,那时候是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苏锦绣对这草扎的蚂蚱有些印象,是她让四哥去抓活的蚂蚱给自己玩,四哥没抓到,拿了个草扎的来蒙骗,当时她才四五岁吧,四哥说它因为被吓着所以才一动不动,她竟然也信了。
苏锦绣起初看的觉得有趣,直到她从里面拿出一支玉钗,微愣了下,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这个是三年前途径胶州的时候买的。”
碧色的玉钗成色很不错,是在一块玉上雕刻下来的,上面还镂空了花纹,手艺很精湛,就算是放在现在的上都城内,这样的玉钗在首饰铺中也不便宜。
送首饰物件寓意不同,她不能收。
苏锦绣将玉钗轻轻放了回去,眼尖之下,匣子底还似有玉质的物件,她没有拿出来,抬起头微笑:“薛大哥有心了,不过这些我不能收。”
“你不喜欢这些?”薛定奕还以为她会喜欢,按着她以前的喜好,就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是,这些很有意思。”苏锦绣摇了摇头,“只不过我想,这些送给你喜欢的人更合适一些。”小蚂蚱小玩样也就算了,这玉钗镯子的,她真的收不起。
薛定奕伸手捏起放在外面的琉璃珠给她看:“你可还记得这个?”
“琉璃珠子啊,以前挺喜欢的,不过后来四哥送了我一堆。”整整一箱子,都堆墙角了。
“那时你给了我一把这个,说用这个可以喂鱼,鱼吃下去后就会变的和这琉璃珠一样,成琉璃鱼。”
苏锦绣怔了下,原来自己小的时候这么能扯么:“那你信了么。”
“我告诉你,这个不能用来喂鱼,你觉得可以,就把几把琉璃珠都扔池塘里了。”当时薛定奕想拦她一下,结果她力气大的很,推开了他的手,他脚下一滑没站稳就跌到池塘里去了,连着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就算是听娘说过一遍,听四哥说过一遍,如今再听薛定奕说了一遍,苏锦绣没印象就是没印象,她对小时候的事记得的并不多,三四岁时的更是少,实在是起不了共鸣,所以只能嘿嘿笑着,把人推到池塘里确实不大厚道。
“那时候不大懂事,四哥说你回去之后还病了一场,真是对不住你。”混账事儿做多了,总不能每件事都记得。
薛定奕望着她,笑意浅浅挂在嘴边,问的温柔:“那你可还记得与你四哥他们说过的话。”
她与四哥说过什么?苏锦绣想了想后脑海电光一闪,该不是四哥说的那件事吧。
“你说将来长大了要嫁给我,这话可还算数?”
屋内足足安静了许久,就连苏锦绣身旁的清竹都有些愣住。
苏锦绣错愕的看着薛定奕,他为人正义,相处起来也很温和舒服,可她从没往那处想啊,那他当大哥二哥他们一样看待,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个来,前一刻苏锦绣还想着四哥肯定是诓骗自己的,下一刻他就说出口了。
被他看的有些紧张,苏锦绣伸手抓住杯子,干笑了声:“之前的事我没什么印象了。”
很快苏锦绣又添了句:“小时候说的玩笑话,不算数的,我还说过要嫁给会飞的鹏鸟,这样它就可以带着我飞。”
话音落下,他没说话,苏锦绣就感觉更尴尬了,现在提这个,总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苏锦绣咽了口水:“薛大哥。”
“原来是你的玩笑话,我这些年都当真着。”薛定奕敛了些笑意,转由认真,“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自己学成归来,兑现承诺,娶你为妻。”
苏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负心汉。
许了承诺,这会儿自己忘记了,还不肯承认,要耍赖。
可那时才多大呢,哪可能萌生出男女之情,十年之间两个人又毫无交集,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作数。
将那惊吓压了下去,苏锦绣沉静下来:“薛大哥,小时候说的那些,你也知道都是些玩笑,孩童间玩玩闹闹,许多话说过转个背就忘了,不过将你推下池塘的事是我不对,我该和你道歉的。”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若是没有那些儿时的许诺,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空气再度凝滞,清竹看了眼自家小姐,深知小姐脾气的她,这会儿又看了眼小姐的脚下,若是能有钻下去的缝,小姐这会儿肯定溜了。
苏锦绣这厢明白过来,他这是借着小时候的事,在说最后这意思。
半响,屋内响起苏锦绣的声音:“薛大哥,我拿你当我大哥那样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可是青梅竹马啊~
施正霖:这怎么算青梅竹马
作者:怎么不算。
施正霖:我去街上买了块豆腐,、但隔了十年后之后才再去光顾,是不是也算青梅竹马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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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085
屋外的雪下的越发大, 风吹着飘进了窗内,悬空转悠了一番后轻轻落到了地上, 很快化为了水迹。
之前听她叫大哥那是亲近,如今这声大哥却是立明了身份,拒绝的直截了当。
听到她的回答后, 薛定奕脸上的笑意未变,而是问她:“你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
苏锦绣的回答和刚才一样干脆利落:“没有。”
“那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男未婚配女未嫁,她还不曾有意中人, 那便是还有可能。
这应该是苏锦绣重生回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安静片刻后,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薛大哥, 我没想过嫁人。”嫁人这件事从未在她所想的这些事之内, 不说薛定奕,换做是别人,也是一样的。
薛定奕抬起茶壶,将她的杯子斟到七分满, 不骄不躁语气温和:“何不想一下呢。”
苏锦绣一愣,皱起了眉头, 半响, 她抬了下身子:“抱歉, 薛大哥。”
再要往下说,气氛就会变的很尴尬,薛定奕放下茶壶后轻笑:“看来是我唐突了。”
“薛大哥,回城的路有些远, 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这个药方的事,我下次再来拜访你。”苏锦绣起身,朝着他微福了下后带着清竹离开了屋子。
“我送你。”薛定奕起身随她出去,两个人前后错开着五六步的距离,她走的有点快。
目送她上了马车,薛定奕站在雪地里看着地上滚出来的车轱辘痕迹,笑意里多了几分无奈,是自己太着急了么,把她吓跑了。
还是他并不是她心中那个可以依附的对象。
“少爷,外头风大,夫人吩咐过,让您不要迎风雪。”后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跟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恭恭敬敬道。
薛定奕转过身吩咐:“备马车,回府。”
回城的路上,苏锦绣的心情有些沉闷,尽管娘提起来的时候她每每都打马虎眼过去了,可真若有一天要嫁人,她该怎么办。
爹娘可以留她到十五六七,却无法将她留到二十几,世俗流言,将来还有弟弟妹妹要出生,她这个做长姐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们,若是苏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别人又会如何看待。
可若要她随意挑一个,苏锦绣也不愿意。
“小姐,薛家少爷他”清竹倒是觉得薛家三少爷挺好的,温文尔雅,又懂医术,薛家的家世也不错。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苏锦绣吩咐她,清竹忙点头,心里头还继续泛着嘀咕,那个施家大少爷也好啊,还有南药少爷。
清竹这么想下来,觉得小姐身边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儿都好,就是那透着些傻气的陈家大少爷为人也很有担当。
想到此,清竹不免向自家小姐投去了担忧的目光,小姐谁都不喜欢,那可怎么办呀。
苏锦绣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到自己的此番行径已经让丫鬟操碎了心,马车进城之后,途径城北小巷时忽然慢了下来,前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竹拉开帘子朝外看去,不远处的金府门口围满了人,将巷子给堵死了。
“小姐,前头有人穿着丧服在哭。”清竹放下帘子,顿时觉得有些晦气,金府的门外跪着一群身穿丧服的人,地上还不晓得放了什么,用白布盖着,加上围观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不是金家么。”苏锦绣说完后猛的想起了一件事,起身拉开帘子朝外看去,看到那群惊天动地哭喊着要说法的人,“果然是这事。”
她和施正霖的婚事定下后,苏家和施家走的很近,金家是施夫人的娘家,虽说还没成婚不需要走动,但苏锦绣对金家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眼前这个便是其中一桩。
金家老夫人生了二子一女,长子有两个儿子,次子有一子一女,金老夫人对这三个孙子颇为疼爱,尤其是最小的嫡孙,简直疼到了骨子里。
有一个强势的老太太疼着,金家小少爷的生活像是泡在蜜罐里,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但凡是有不如意的,都有老夫人哄着给想办法,欺负了人那都是别人不长眼碍着自个儿宝贝孙子,金家大老爷拗不过老太太,就这么宠着,长到十五岁,这就宠出事儿了。
原先这金家小少爷也没少闯祸,抢人家良家小姑娘的事儿都干过,但金家都给兜去了,可这桩事闹的,金家兜不住了。
应该是两个月前,金家小少爷在画舫内和一群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因和邻桌的一起看上了个清伶,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两拨人混在一块儿,附近的人运气不好遭了秧,有了年轻人在旁劝阻时被他们给牵连了进来,偏偏此人身份很高,是封地在外永安王的次子,两拨人不仅将人家牵连打伤,还把这位少爷带来的朋友也给打成了重伤。
这下子,一堆人被关到了衙门里。
原本这事儿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最多受些皮肉苦也就罢了,可就在一个多月前,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少爷死了,案件移交到刑部。
同样是官宦人家,还有永安王在后头,金家以往那些解决事儿的办法一样都用不上了,事情压不下来,赔礼道歉更是无用,人家要求以命抵命。
可一群人扎堆打的,人人都有份,到底谁下的手很难分清楚,这便要往主谋上去论罪,谁起的头,谁的罪最大,不说偿命吧,牢狱之灾肯定免不了。于是金家小少爷平日里那群狐朋狗友纷纷指证,是受了金家小少爷的指使。
当天画舫里人很多,也证实了是金家小少爷先挑的事,虽然他没把人打伤,可他就是挑事的,刑部当即定了案,要判金家小少爷十年的牢狱灾,这下金家老夫人开始闹了,奔走之下无果,便找上了施家,要女婿去和皇上求情,还要外孙去了太子求情,又是装病又是逼迫,总之是要把金孙从牢里完好无损的捞出来。
对这事的结果苏锦绣也记得很清楚,施尚书没有插手,施正霖还推了一把,论起这个表弟以往犯的事,把这十年的刑又往上给多加了五年,因为这个,金家和施家闹崩了,她和施正霖成亲的时候金家都没有来人。
后来在朝中,金家还给施家下过绊子。
别说是施正霖会那样做,要是她有个这样的表弟,关进去之前自己就先打他个半死,免得让他出去祸害人。
“别过去了,一时半会闹不完的。”苏锦绣让车夫掉头,换一条路回家。
可这时后头已经多了好些人,还有特地停下来看好戏的,以往受过金家小少爷欺负的,这会儿可不得好好看着,当是替自己出口气。
“走过去吧。”苏锦绣跳下马车,朝着那边围观之处走过去,台阶下十几个人在哭喊,那白布盖着的地方平平,看到边角露出来的衣袖,像是一件衣裳。
一个月过去,重伤不治的早已经下葬,刑部的案子也判了,就算金家再怎么奔走,眼下这结果是不会变的,这些人口口声声喊着冤死,在金家这儿除了添晦气之外,可落不到什么实际的效果。
“这都闹了三天了,天天这时辰过来,哭到半夜。”
苏锦绣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不由跟了句:“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要是觉得判的太轻,应该去刑部才对。”
“讨要钱啊。”
“刑部不是已经判了案。”
“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金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哪里受得住别人这样拦门哭闹,这其中可不止那家的人。”连看了三天的知情者朝那几个跪着的人中努了努嘴,哪里会亲自过来这雪地里跪着,都是花钱找别人来哭的,那家的老爷夫人在家呆着呢,才不会天寒地冻的来这儿闹。
据她所知,金家赔的银两不少,这事儿上金家小少爷不冤枉,刑部判的很公允:“起初不是只要偿命不要赔偿。”再看这番作风,真不像是痛失爱子该有的啊。
“在刑部当然这么说了。”那人笑苏锦绣年纪小,阅历浅,在刑部说要偿命,到了这儿可是要讨钱的,“金家小少爷平日里做的那些事,这些人可都得要说法。”
正说着,金家大门开了,金家管事走了出来,对着这些跪着人横道:“你们要讨说法就去刑部,再在这儿闹事,我们就要报官了!”
“哎呀老天爷你开开眼啊,你看看这都闹的什么事儿啊,青天大老爷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
一声跟着一声直接盖过了那管事的话,管事见势不对,又将门给关上了,苏锦绣摇摇头,绕过这些人朝前面巷子口走去。
过了金家的围墙后,在这个小弄堂口苏锦绣撞见了施正霖。
他身后没人,还微沉凝着神色,显然是刚从金家后门绕出来的,苏锦绣了然:“金老夫人病了?”
施正霖走出弄堂,看了眼那边的大门口,蹙着的眉宇缓下来,见她抱着暖炉,想到她可能是途径时被堵着了:“这阵子不要从这里过。”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在她印象里好像是没有闹这么久的,但听他这口气,像是十天半月都过不去。
“定北王插手了这件事。”
苏锦绣一怔,这又和前世不一样了,定北王那时可没插手,还选了息事宁人,让永安王的儿子不用再多追究,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他想让金家的事情闹大,牵连到施家。”他若是为了金家的事分/身乏术,势必在别的事上会有所滞缓,施正霖简单说了下后将话题转到了别处,给她报了个好消息,“关北门来了捷报。”
苏锦绣眼眸一亮:“外祖父他们打赢了?”若是等四哥给她传消息,起码还得等上半个多月。
“上月塔坨人偷袭,宋老将军神机妙算,抵御了进攻,还将他们打退十里外,设下陷阱抓获了他们几百个俘虏,大获全胜。”
“太好了!”苏锦绣掩不住心里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没了驱兽族,又折损了这么多人,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有动作,这样一来,外祖父就不会有事了。”
熬过了这个劫,外祖父和舅舅都不会有事,大哥和三哥也不需要代替外祖父他们上战场,宋家上下都好好的。
见她开心,施正霖嘴角微扬,也不打断她。
高兴了一阵后苏锦绣反应过来,对施家起了些担忧:“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定北王才插手金家的事?”连哧兽都敢养,这个定北王疯起来肯定很难对付。
“不用担心。”施正霖陪着她走到巷子口,这边是鼓楼东街,傍晚的时辰热闹得很,“天冷,叫辆马车送你回去。”
这样的事哪能让他替自己去跑,苏锦绣示意清竹去前面找空着的马车,转过头,他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你不冷么?”
“不冷,过会儿还要去一趟府衙,离这儿也不远。”
怎么会不远,要从鼓楼冬巷走到十梓街,足足有三里多路。
马车叫来了,施正霖目送她上马车,清竹端来马凳,苏锦绣走上去,停顿了下后转身将暖炉和袖套塞给了他。
看着她钻进马车,车夫驾车离开,阵阵暖意传到他手上,施正霖低下头去,绒白色的袖套上还绣了一对兔儿,十分的灵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是有哒,但是含有剧透,所以现在还不能放~~~~~~~
现在说自己是亲妈,是不是有点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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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086
回到苏家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苏锦绣知道娘等急了,赶忙去芳泽院内露了个脸。
受了宋氏一顿说后才回如沁轩, 冬罄递上来一封四哥送来的信,关于王致妻女关押地点的变动,从查到开始一脸变了两回, 看来外祖父那儿是控制住了给王致传达信息的人,让这边误认为那儿还没暴露。
得趁着这时候,把她们救到自己手中才行。
苏锦绣落笔给四哥回了一封信, 想了想又写了封信, 让人送去陈府。
下意识要伸手入袖套取暖时苏锦绣才意识到东西已经被她塞给了施正霖,随即想到那白绒绒的袖套对比他那身暗青色的衣服, 还有暖炉, 他带着这些去府衙内,不知别人又会怎么看他。
清竹端着燕窝走进来,看小姐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替她将桌上的书信往旁边挪了挪, 摆下碗:“夫人吩咐让您早些歇息,夜里冷, 可不能再熬夜了。”
之前宋氏找了大夫来请脉, 因为苏锦绣熬夜了一阵子, 忙上忙下身子没缓过来,大夫说她阴虚,于是宋氏叫人给她连着炖了半月的燕窝,还让清竹她们好好监督她, 不许熬夜。
如今娘说什么她都听。
苏锦绣喝完燕窝羹后早早休息,如此在家呆过了腊八,隔天大早,她出门前往西市。
这时新年的气氛已经开始浓郁,西市的街上摆满了卖年货的摊子,巷弄时时不时有鞭炮嬉闹声,好不热闹。
在茶楼内见到陈怀瑾,他也是满面的春风,遮都遮不住,苏锦绣笑着揶揄他:“这脸伤的值得。”
陈怀瑾傻乐,靖西王府的宴会后,杜小姐还派人去陈家给他送过药,虽说没见着人,可那心意他都感受到了,为此在家高兴了好一阵子,陈夫人险些以为自己儿子是被人给打傻了,问他又不肯说。
“等过完年,可以让你娘提亲去了。”
陈怀瑾眼巴巴看着她:“可以了么?”
苏锦绣白了他一眼:“那你是不是还得亲自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才让你娘去提亲?”
“我之前是这么想的啊,还想再见她一面,万一她不肯”陈怀瑾神情特别的认真,“我得让她知道我的心意,这样她才能安心。”
呵,一个多月前还没开窍的,这会儿就能说出这番大道理来,苏锦绣来了兴致:“那你说说,该怎么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我现在还在武学院里,我想明年考过后就让我爹把我安排到军营里去,等有了职务,再让我娘去杜家提亲。”如何讨得女儿家喜欢他不擅长,可之后的事他却想的很通透,“就一年,等我有了职务,我也可以让她风风光光从杜家出嫁。”
苏锦绣笑了,打算的这么周全,看来她还小瞧他了,当初就捡了绣包,已经想到了这么远:“先将亲事定下,一年之后你照样可以有职务不是么,你就不担心这期间杜家为她定下别的亲事?”
陈怀瑾一拍胸脯:“那哪儿行啊,我是个男人,必须有男人该做的事。”末了他还有几分虚,扭捏了下,“所以得问过她。”
脸上的笑意微滞,苏锦绣放下杯子:“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事?”
陈怀瑾愣了楞,想了下后道:“提亲啊,纳彩啊,迎娶的不都是男人该做的,我得让她相信我,能够保护好她。”
苏锦绣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食指缓缓的在杯口转动着,声音轻了几分:“那如果是女子主动求的亲呢。”
恍惚间陈怀瑾还以为锦绣说的是她自己,不过他细想后,她也没做什么主动求娶的事,遂不在意的接话:“若是女的主动求娶,之后的是也得男人来啊,她喜欢他,不是应该相信他什么都能办妥。”
脑海中赫然响起一声愠怒:“你不信我。”
苏锦绣的手一颤,杯中的茶水震荡着:“那如果,女子主动求娶之后,还有许多事都是女子先主动办了,成婚之后,她为了不让他纳小,还想去圣上那儿请旨不许他纳妾。”
陈怀瑾觉得锦绣这会儿神情不太对,但还依着她的话问了句:“他是要纳小么,为什么要去圣上那边请旨。”
苏锦绣神情有些恍惚:“因为她害怕,她的娘因为他爹纳妾的缘故,小产重病,在她出嫁前病逝了。”
“为什么不和她丈夫说。”
为什么呢,苏锦绣想起那段日子,她和施正霖成亲不过七日,当时胶安闹了水灾,工部有令,没来得及收拾东西他就匆匆去了胶安,那时她本来应该跟着一块儿去的,但宋家那时出事了,大哥和熙姐姐的孩子忽然失踪,大哥又不在上都城里,使得她不得不和他分离,去宋家帮忙。
这一别就是三四个月,回来之后,忽然有个流言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在他去胶安时遇了一次险,受了点伤,是娉婷郡主在那边照顾他的。
回来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她不是没有求证过,但他未曾对这件事有别的说法。
后来她一次入宫,从别的妃子口中再度听闻了这件事的详尽版本,原来在他出发没多久,娉婷郡主就借着出游的名义带人南下了,而她竟是不知,在他去胶安的那几个月里,娉婷郡主也在胶安呆了几个月,与他朝夕相处。
她本来性子就烈,有些事不弄个清楚明白绝不肯歇,两个人因此吵了一架,之后同房不同床,睡了两个月。
那时候她心里很不安,在得知太皇太后要给他赐人时,她便去向皇上求了一道不允纳妾的旨意。
舜华知道这件事后曾劝过她,说她这么做不对,如此一来便是不信他,会伤了夫妻间的和气,但她还是坚持求了旨意。
再之后便是那句话。
他说她不信他。
两个人因此陷入了冷战。
她倔强的很,再也没有向他求证什么,那期间她心里记挂的都是宋家的事,还在上都城和关北门之间来回跑。
在大哥和三哥出事后,忽然有一天,他开了口,让她率领宋家军,镇守关北门。
那一去便是五年,五年期间她不常回来,回来也是入宫禀报,在施家住过几日后就要回关北门,在五年里,她听到过许多关于他和娉婷郡主的事。
最后一趟从施家离开时,他让林牧陪她去关北门。
之后便是永别。
陈怀瑾听的愣愣的,半响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你没成亲,我还以为这就是你,这副求赐婚的架势,天底下也就你才干得出来,不然谁会这么做。”
苏锦绣轻咳了声,将话题撇开:“你不是说明年想要去军营里,到时候我和大哥说一声。”
听到苏锦绣提宋司明,陈怀瑾便忍不住要打冷战,上回他在镇西王府打架的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等他隔几天回武学院,等着他就是连续三天的背沙袋,边跑还边让他口述阵法,回答不出便要加一个时辰。
“你大哥就是个魔鬼。”难怪武学院上下这么多学生都怕他,下起狠手来,可不管身份。
“他若肯替你写这推荐,你在营里就能顺利很多,你以为军营内比武学院好混呢。”苏锦绣提醒他,“那边都是实打实的。”
“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苏锦绣笑了,她当然知道他能吃苦,作为好友,当她让他去关北门帮自己时,他二话不说就去了,这样的他自然值得她尽全力去帮他:“开春后挑个日子,你可以邀她出游,这回不用找什么借口了,城内人多,容易让人说闲话,不如去城外的小寺里,春日踏青,也不容易遇见熟人,便是碰见了也能说巧遇。”
陈怀瑾挠头笑着:“我正想问呢,还是你有主意。”
“行了你,这回再给你个立功的机会,我四哥要去救几个人,你和他一块儿去。”她还得将这事儿和施正霖说一声,四哥与他也算是为太子效力了,将来太子登基,总能记上一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陈怀瑾问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末了要带她去小巷,“来了些新玩样,你不是说要送给小郡主么,我带你去看看。”
两个人从茶楼离开,外面的雪下的很大,于是便想着坐马车过去,到了茶楼旁专门安置马车的地方,正要拉开垂帘进去,绕着马车看了一圈的紫茵叫住了她,随后她走到了车轱辘旁弯下腰,伸手拨了一下车轱辘上的固定圆轴,啪嗒一声,那圆轴竟掉了下来。
还没上马车的陈怀瑾见此走了过来,捡起掉在雪地里的圆轴,朝着车轱辘那儿依了下,抬起头看苏锦绣:“你出门时候没检查过么,都松了,跑快一点话车轱辘会整个掉下来。”
“出门前车夫都检查过的。”苏锦绣下马车走到另一边,抬脚踢了下,另一边的圆轴也掉下来了,这下大家都明了了,这是让人给撬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茶楼里呆多久,下马车后苏锦绣就让两个车夫去附近的铺子里待会儿,不用在马车上等着,没想到这都能招来事,苏锦绣示意他去检查下他的马车。
果不其然,也松了一个。
陈怀瑾出门时都会检查马车,这肯定是让人做了手脚的,他蹲下身子把几个圆轴转紧,抬头问苏锦绣:“想到谁没有。”
和苏锦绣有过节的人不少,但会下这种手的人却不多,再加上陈怀瑾,能与他们俩一块儿都有仇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两个都脱了,生怕我不出事,这么大的雪马车肯定跑不快,估摸着能坚持到那边。”苏锦绣指了指不远处巷子集聚的地方,那边四通八达的,最适合埋伏了,“到那儿让车夫往墙上靠。”
两个人上了马车,直朝那边的巷子跑去,苏锦绣还让马车加快了些,雪地里容易打滑,临近巷子时车夫一声‘吁’,缰绳一抽,马车惯性朝前挪了一些距离,车身从墙上擦过,停了下来。
后头陈怀瑾演技还要好,叫了声要撞了,在苏锦绣旁边堪堪停下。
这时,好几个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朝马车奔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凉子参加了那个日更一万的活动~连续五天~嗯,晚上还有一更
第87章 087
半个时辰后, 这群人连同苏锦绣和陈怀瑾一块儿,出现在了西市附近的府衙。
打架打了一半遇上了巡逻的官兵, 连人带马车都给带了回去,不同的是,苏锦绣和陈怀瑾完好无损, 这六个人却伤的不轻,尤其是带头的两个,鼻青脸肿的, 手都脱臼了, 县衙大人好半天才将人认出来,陈王府的小公子, 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快, 快去叫大夫来。”这位大人认出是陈王府的公子后,一下脸色就不一样了,看他们疼成这样,忙叫人去找大夫, 对苏锦绣和陈怀瑾这两个毫发无伤的呵道,“你们在西市内打架斗殴, 可知有罪。”
“回禀大人, 我们这不是打架斗殴, 而是他们六个人合起伙来打我们。”苏锦绣纠正他的话,指了指地上那些棍子,“我们途径巷子的时候,他们六个人冲出来将马车拦下, 蒙着面打我们。”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打人。”陈王府的四公子捂着胳膊疼的冷汗直冒,瞪着苏锦绣喊冤,“杨大人,是他们打人在先。”
县衙杨大人看了眼六个人再看苏锦绣和陈怀瑾,对比之下,便有了初判:“若是他们打你们,怎么你们毫发无伤,他们却都伤的不轻。”
“就是说,杨大人,快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我们好端端在那儿,他们不分好歹拦下我们就打。”那四公子陈筏还来劲了,仗着蒙面的布都被苏锦绣和陈怀瑾给扯了,非要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苏锦绣笑了,语带嘲讽:“这就是你们的后招?”大白天在西市这么热闹的地方打架,引起巡逻官兵注意后把他们抓起来,就可以来这边府衙诬赖他们。
陈筏脸色一变,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向杨大人告状:“杨大人,这两个人是苏府的大小姐和陈家大少爷,他们在西市横行霸道,欺负过很多人,不信您可以去问问。”
官兵到的时候,苏锦绣和陈怀瑾两个人把陈王府两个少爷按在地上打,这么一瞧,似乎还真是他们欺负人,杨大人清了清嗓子,还是要以示公允,便问苏锦绣:“你们为什么要打人。”
“杨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还在我们的马车上动了手脚,要不是我们发现的及时,早就出事了。”
陈怀瑾忙解释来龙去脉,却见这位杨大人摆了摆手:“都先带下去。”
知道陈王府就在这附近,可这份偏袒劲未免也太过于明显,连缘由都不问清楚就把人待下去,陈怀瑾气不过,苏锦绣拉住了他摇头,笑盈盈朝陈筏他们看了眼,先让你们得意着,到时候看谁哭。
上都城东西南北四个府衙管辖四个分区,平日里若是发生什么大案子也都是直接往刑部报,所以府衙之间走动不太多。
苏锦绣这事儿若是放在安邑街那儿发生的,那边的府衙还要看宋府的颜面,对苏锦绣宽厚些,所以在这儿,陈王府出来的两个公子哥,自然待遇要更好,才刚关进去,这俩人就直接晃悠悠让衙役给开了门,从牢房内出来,走到苏锦绣跟前来示威。
苏锦绣瞥了一眼他们的腿:“看来我下手还轻了,应该把你们的腿也打断,这会儿才能安歇点。”
“你们听见没有,是他们先动手的,该好好审问审问他们,这么嘴硬的两个人还得用刑才行,把人放出来,好好伺候。”陈筏一招手,就有几个衙役过来,狗腿似的听他的话开门,要把苏锦绣和陈怀瑾拖出来上刑。
陈怀瑾拦在了苏锦绣面前,厉声呵斥:“你们敢动用私刑。”
陈筏从衙役那边拿过刀子架在陈怀瑾的脖子上,还用刀背拍了下他的下巴挑衅:“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继而看向苏锦绣,眼神怨恨极了。
要不是她的出现,他们何至于在镇西王府里丢这么大的人,把他们一个个踢到池塘里让这么多人看着,这口气他怎么咽的下去,就算等下来人又怎样,在这之前,他一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苏姑娘,你是自己请呢,还是我叫他们请你出来。”
苏锦绣走出牢房,那边的墙边挂着不少邢用工具,苏锦绣对这些太熟悉了,这还没刑部齐全,更没军营里那些用来审问犯人的残暴,瞥了眼那几个衙役后,苏锦绣将手交叉到后面,等他们拿绳子来绑时忽然反手抓住,翻过来后直接套在了面前这个衙役的脖子上往旁边一甩,将人摔在了桌子旁。
“你信不信我杀了啊!”陈筏要发狠把刀往陈怀瑾脖子上抹去,陈怀瑾手肘一顶,直接打在了他的肚子上,原本他就伤的不轻,这一打疼的他当即弯下腰去,手上的刀自然是拿不稳,一脱手,到了陈怀瑾手中,等他反应过来,冷冰冰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正贴着他的脖颈。
“你你你,这里可是府衙,你们要敢在这里闹事,那就是罪上加罪。”陈筏时不时撇那刀子,生怕他再近一分会直接破了自己的皮,一旁的陈王府五少爷陈灏早就吓退了,直接躲回了牢房里。
苏锦绣把那三个衙役绑紧后起身,示意陈怀瑾把陈筏拖过来,逼他坐到老虎凳上,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道:“刚才是不是想让我试试这个?”
“苏锦绣你要敢这么做,你一定会被判刑的。”陈筏坐上去之后就想起来,可他哪里还起得来,苏锦绣从墙上拿了身子,慢悠悠将他的双手绑在了凳子后面,继而扔给陈怀瑾,再将他的大腿和凳子绑牢。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动用私刑是犯法的啊!”
陈怀瑾很快就在他的脚下垫了一块砖,还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膝盖问他:“疼么?”
“我不会放过你们啊啊!”陈筏疼的满头是汗,想要把大腿也抬起来去减力,却被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眼看着陈怀瑾就要放第三块砖上去,陈筏急忙喊,“来人啊,这里有人动用唔唔唔!”
苏锦绣随手捡起桌上的一块破布塞到他嘴里,轻拍了拍安慰:“疼一会儿就好了,最多你的腿断掉,总之呢人是不会死的,今后伤好不了也没事,顶多不能走路,多张嘴的事,陈王府还是养得起的。”
说罢,苏锦绣神色一凛,让陈怀瑾把第三块砖放了上去。
陈筏疼的眼珠子都快暴出来了,瞪着苏锦绣和陈怀瑾,可说不出话啊,只能唔唔唔叫着,看的牢房内陈灏他们自己的腿都跟着生疼。
“靖西王府那事儿,没追究你们算是运气,你们倒好,还敢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拉这么些人来替你们报仇啊。”苏锦绣转头看那几个衙役,语气转冷,“府衙什么规矩我不知道,刑部的规矩我倒是清楚一些,犯人关在牢房内,最忌讳的就是在没有授令之下对犯人动用私刑,就是开门让他们出来都不可以,若有人敢这么做,不止丢饭碗,还会受三年的牢狱灾。”
说完后苏锦绣看向那边牢房内的陈灏,神秘一笑:“五少爷,出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样?”
陈怀瑾走向门口停了下动静,给苏锦绣使了个颜色,也没管那边陈筏已经痛的浑身发抖,险些要晕过去,苏锦绣把陈灏绑好后,从衙役身上搜了钥匙,和陈怀瑾一起走回牢房,上锁,再将钥匙丢到绑着的衙役怀里,看着那边门被打开,一脸的老实相。
杨大人进来时看到这幅画面惊呆了,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南药也跟着愣了愣,这什么情况,有人来劫狱了不成,怎么三个衙役都被绑了起来,老虎凳上还绑了个人正在受刑,靠墙的还有个吊在那儿,这手都快脱臼了。
杨大人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叫人松绑,南药却朝关着苏锦绣的那间牢房看了眼,后者老老实实坐在地上,和他对视时无比坦荡。
三个衙役松了绑后没吭声,从老虎凳上被抬下来的陈筏却叫的如猪嚎,太疼了,松开更疼,站都站不稳,他恨恨看着苏锦绣他们:“是他们,是他们把衙役绑起来的,还把我们绑在这里,是他们,他们动用私刑!”
南药走了过去,拨了下锁,认真负责道:“锁上了,他们出不来。”
“他们从衙役身上拿了钥匙,我亲眼看到的,他们拿了钥匙后锁上牢门又把钥匙扔回去。”陈筏说的十分激动,整个人显得比到府衙时还狼狈,脸涨的通红。
南药点点头,认真负责的问杨大人:“他们被关进去后可上了锁?”
“自然是上了锁的。”不上锁关什么人,牢房里面还能随意进出,这不是儿戏么。
“这就怪了,上了锁之后他们又是怎么出来把人绑起来,又把两位少爷抓到外面行刑的。”南药问的是杨大人,看的却是那三个衙役,他们负责掌管钥匙,开门锁门不得他们说了算么。
这不得牵扯到他们私自把人放出来的罪,三个衙役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把我们放出来的,放出来之后他们就把他们三个人绑起来,还威胁我们,他们还把我们绑起来动用私刑。”
陈筏又是指那三个衙役,又是指苏锦绣,他们,他们的,听的杨大人都有些糊涂了,忍不住要问:“为什么要放你们出来。”
“杨大人,陈少爷威胁这几位衙役大哥,要是不放自己出来就让他们丢饭碗。”清脆声从牢里响起,苏锦绣一脸理解的看着那三位衙役,“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哪里敌得过陈王府,自然是不敢不从,只能把他们放出来,让他们出入自由。”
这时杨大人也发现了,他们那间牢房门没锁啊。
“那这人为什么绑起来了。”
苏锦绣说的无辜,神情里透着满满的不能理解:“不知道啊,出来后就把人绑起来了,兄弟二人还相互绑着体验这些刑具,谁都劝不住。”
苏锦绣一副‘我们都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傻了吧’的神情,视线从对面牢房那儿慢慢扫过,随后看着杨大人,满脸的老实。
杨大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药转过身去掩饰自己没能绷住的神情,肩膀微耸,极力克制着,刚才就应该让子凛一块儿进来,苏姑娘这瞎掰的本事,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锦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他们都喜欢受虐吧,反正就把自己绑起来了~拦都拦不住
第88章 088
一刻钟后, 苏锦绣他们被带到了堂前。
施正霖正和紫茵说着话,转过身看到苏锦绣和陈怀瑾后, 视线落到了杨大人身上,询问且肯定:“杨大人,你看这案子是不是可以开始审了。”
杨大人本是想等陈王府来了人再作打算, 他这一个小小县官,遇上普通百姓打架斗殴的,那便关个十天半月, 遇上身份都比自己高的, 可不得一面掂量自己乌纱帽,一面求公允。
可眼前这位工部都水监却没有那意思, 再加上刚刚牢里面发生的事, 他心里一合计,决意将这事儿摊给这两位大人,便是陈王府来人了,那也是他们开的口, 于是,他笑呵呵道:“可以审了。”
杨大人坐到堂前, 啪一下拍了案板, 正色道:“堂下何人。”
再听一次禀报, 杨大人所问的和他们刚刚被抓来时一样,末了他看向施正霖和南药:“施大人,您看呢。”
“他们打人在先,理当先领二十鞭, 关押半月,以示惩戒。”
杨大人点点头,各个府衙也都是这么处理私相斗殴的,遂指了指苏锦绣和陈怀瑾:“那他们呢。”
施正霖抬了下眼眸:“杨大人,正当防卫不需要论罪。”
杨大人脸上神情一滞,这怎么瞧都不像是正当防卫,下手可不轻,都将人打成这样了。
“谁要论这罪!”
施正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雄厚的声音,身材阔武的陈王爷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陈王妃和陈王世子,再加几个护卫,一下就把公堂给挤满了。
陈筏看到来人,顿时觉得有了靠山,要朝陈王爷扑去时让两个衙役给按住了,于是他大喊:“父王,他们几个将儿子打伤后还动用私刑,父王,您要为儿子做主啊。”
在家时活蹦乱跳的人,眼下都恹恹跪在那儿,鼻青脸肿不说,手脚还显得不太利索,再看苏锦绣和陈怀瑾,陈王爷这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也没瞧施正霖和南药,直看向杨大人,气势大的很:“你们是怎么看管人的,还能让他们动用私刑,哪来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
“这”
杨大人朝南药看去,南药给了他个眼神,却没开口,杨大人顿时感觉背后冒汗:“王爷,可这没人承认动用私刑,就只有关押两位及少爷的牢门是开着的,当时曲大人和我一起进去的。”
“父王,他们骗人,他们出来后把几个衙役绑起来,还将我和五弟绑在刑具上,杨大人来之前,他们又自己锁上了牢房门,将钥匙扔到了衙役身上。”陈筏急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们故意开着那间牢房,就是想诬赖我们。”
陈王爷看向杨大人:“这可属实。”
属实不属实,他们也没亲眼所见啊,再者,进去的时候就是那副情形,关押苏家小姐和陈家少爷的那一间的的确确是关着的,杨大人就算是心里清楚点什么,嘴上也不好说。
“陈少爷,还是那个问题,他们要是想做你说的那些,首先得先从那牢房里出来,可这牢门锁的好好的,难不成他们有穿墙遁地术不成,您这话可都圆不回去,怎么能诬赖他们动用私刑。”
南药说的一本正经:“至于两位少爷是怎么被绑在刑具上的,下官也十分的好奇,莫不是觉得那些刑具有趣的紧,所以想自己试试?”
“胡说八道!”陈王爷沉着脸呵斥,这不是在骂他两个儿子是傻子,自己乐意给自己行刑,“大魏有律法,这动用私刑是什么罪相信两位大人比本王更清楚,小儿受伤是实,你也休得说这些胡编乱造之语来搪塞。”
“原来陈王爷还记得大魏有律法。”施正霖在旁淡淡跟了句,对上陈王爷天生就凶悍的眼神,显得特别的从容,“那陈王爷应该知晓,这论罪,讲求证据,单凭陈少爷一人说辞,如何就能断定是别人对他下的手。”
陈王爷哼了声,转头看陈灏:“你说。”
“问两位少爷怕是不妥,这几个也是两位少爷手底下的人,未免有包庇嫌弃,杨大人,还得麻烦你请那几名被绑住的衙役过来,牢房内是不是还有犯人关着,要是有的话,也带两个上来,好作证。”
对比陈王爷那气势,施正霖这缓和的口气显然让杨大人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叫了人把那三个衙役带了过来,又带了两个前几天才关进去的犯人。
可问出来的结果却叫陈筏和陈灏大跌眼镜。
三个衙役和两个犯人都说是陈王府的两位少爷要求他们给自己开门,这话没错,可后头的话彻底的让陈筏怒了。
“两位少爷想对苏家小姐和这位陈少爷用私刑,这可是犯法的,我们几个想阻拦,陈少爷却让他们把我们都绑起来。”三个衙役跪在地上,都是不敢说又不得不说的神情,“后来,后来”
“后来这两个人被放出来后,是不是对他们动用了私刑。”陈王爷接了衙役的话,似乎对这几个衙役私自把两个儿子从牢房里放出来这件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关注着他们是否被用了刑。
其中一个衙役朝苏锦绣那儿飞快偷望了眼,咽下了水后战战兢兢道:“不是,是两位少爷想试试这些刑具到底有多厉害,所以他们叫其他人把自己绑了上去。”
“狡辩!”陈王爷一脚将这个衙役踢到,脸上横着怒意,看起来气急了,在他面前耍心眼,合起伙来做假证。
“既是陈王府的公子,陈王爷就更该公正一些,只信自己儿子所言,传出去后怕是会影响陈王爷的威严,再者,下官可以理解两位少爷让衙役开门这事,毕竟这府衙是在陈王府的附近,怎么也得卖陈王爷一个面子。”
施正霖语气顿了顿,看起来费解不已,又极尽诚恳的出主意:“只不过自己用刑这事儿,确实连下官也难以理解,下官有个建议,回去之后,陈王爷还是给他们找两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南药这回把笑给忍住了,毕竟在牢房内已经已经体会过一回了,他朝跪在那儿一直闷声不坑的苏锦绣看去,怕是还有后招。
陈王爷气得不行,可他能怎么办,儿子和那四个人所说的就是相互包庇,其余那五个人说的狗屁却要拿来当证词,他心里清楚的很,两个儿子肯定是让那几个衙役开门了,开了门后还想暗下教训教训这两个人,可被反将了一军,被动用了私刑不说,还叫这些人捏下把柄,成了俩傻子,自己要给自己动用私刑,谁也拦不住。
这是让他们狠狠阴了一把。
可明知如此,陈王爷还得打碎了牙把这往肚子里咽,这苦说不出!要拿到刑部去,岂不是让那些同僚笑死。
不亏是在官场混迹了多年,陈王爷情绪平定下来的很快,指着苏锦绣和陈怀瑾:“那他们动手大人这事又该怎么算!”
“陈王爷,现场可是有六根棍子。”难不成他们一人三根撸着打?
“他们就有六个人。”陈筏急忙回答,“他们有六个人,除了他们两个,两个车夫和两个丫鬟都会功夫,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用马车逼我们停下,二话不说下马车就打我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六个人输给两个人,还好意思叫嚣说自己伤得重,陈王爷听着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不管谁先动手,打不过是事实。
施正霖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看智障,满是同情,随后他向杨大人道:“还得再麻烦杨大人派人去一趟刑部,问他们借两只巡犬过来,如今他们都说是对方先动的手,只能靠这些巡犬了。”
说罢他又看向陈王爷:“这些巡犬是刑部用来追踪犯人的,只要有犯人用过的物件,它们闻过后就能循着气味找到犯人,刚才我正好路过事发的地方,捡来了六块蒙面的布巾,那就让它们闻闻,找找看谁才是布巾的主人,这便能确定谁才是蒙面埋伏先动手之人,陈王爷以为如何?”
陈筏和陈灏一听,脸色都变了,这时陈王爷朝他们看去,全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难不成要就此承认儿子动手在先,埋伏偷袭。
施正霖和南药是太子身边的人,苏锦绣还有个当将军的外祖父,摆出来可不输给陈王府,所以公堂上僵持了下来。
陈王妃大约是这些人中最淡定的一个,她甚至还很满意这两个庶子今天蠢货一样的所作所为,今日之后王爷也不会正眼瞧他们,那几个妾再能作腾,可抵不过养废的儿子拖后腿。
半个时辰后,杨大人派出去的人从刑部那儿借来了三条训犬。
这几个狗长的有半人高,竖起着耳朵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施正霖把蒙面布巾交给带狗过来的官兵,闻了之后,三条狗飞快的冲着陈筏他们冲过去,一只扑到了陈灏身上,两只扑到了后头跪着的四个人中。
迎面闻到狗嘴里散出来的气味,再近距离看那尖长的牙,陈筏吓得不轻。
施正霖显得特别公道,不冤枉他们:“陈王爷,还需要再让它们闻这些棍子么。”
脸丢了,气势不能丢,于是陈王爷一甩袖:“哼!”
见没人有异议,施正霖的脸色忽然暗沉了下来,声音抬高,看着陈筏他们厉声呵问:“你们先在镇西王府调戏杜家小姐,被陈少爷和苏家小姐阻拦后又怀恨在心,先在他们的马车上动手脚,再在巷弄口阻拦动手,蓄意谋害他们性命,来府衙后又多番狡辩,恶人先告状,该当何罪!”
在一旁快要隐形的杨大人猛的一抬头,不是打架斗殴么,怎么成了蓄意谋害。
要人性命和打架斗殴完全是两码子事,论罪起来也是天差地别,陈王爷瓮声冷笑:“施大人这是要落井下石了,若是马车上动过手脚,他们岂能活到现在。”
“按陈王爷的意思,他们合该出事,这才能坐实两位少爷谋人性命的罪,那此时他们就没机会在此清闲,早该押送去刑部,杀人未遂,也得关个五六年,马车就在府衙里,王爷若不信,可以过去看看。”
施正霖淡淡提醒:“他们六人忽然出现偷袭,要不是陈少爷护的及时,苏姑娘现在肯定已经受了重伤,她虽会一点拳脚功夫,却也只是女儿家的花拳绣腿,哪里敌得过这些人动真格,别看他们看着没事,陈少爷为了保护她,受了不轻的内伤,苏姑娘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陈怀瑾忽然朝旁边一歪,捂了下胸口,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在忍耐,苏锦绣则还是低着头,只肩膀微微耸动,抬起手还朝眼睛那儿抹了一下,随后很快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揪着裙摆,就是不抬头。
瞧给吓的。
陈筏一口闷气憋在那儿,嘴巴里泛了腥咸,哇一声,吐了一口血。
“你们!”随即他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苏锦绣和陈怀瑾,直接气昏过去。
公堂内忙作了一团,陈王爷心里憋着那口气,却还不能说,两个混账儿子带人去打架,打赢了就罢了,还被人打成这副模样,事情传出去,陈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现在倒好,还要论他们谋害罪,马车上的手脚他们能动,这几个人也能动,可真要闹去刑部,陈王府一点好处都讨不到。
陈王爷阴沉着脸想着对策。
后面的陈王妃看到王爷这般神色,反应的很快:“此事是筏儿和灏儿的错,他们不该对杜家小姐出言不逊,更不该心存报复,对他们下这种狠手,幸亏苏姑娘和陈少爷没什么事,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既犯了错就该受罚,如若不然对谁都没法交代。”
陈王妃走上来轻轻按住陈王爷,温和道:“我看此事还是由他们做决定的好,今后还要共处朝堂,去刑部闹的人尽皆知也不好,该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该罚就罚,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该受些教训。”
陈王世子站在后面,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没有多少感觉,对施正霖这些人却有着极深的印象,上回在安邑街那儿吃过南药的亏,挨了五十鞭,后又在榕庄中被苏锦绣踢下水去险些淹死。
这些人就是瘟神,谁惹上谁倒霉。
陈王爷意难平,这事儿他今天要没过来还好,论了罪就论了罪,可偏偏他来了,眼看着儿子被阴了一把后还得把暗亏往下咽,这就是在打他的脸啊。
可到底活了这些岁数,身份地位又不低,岂会没脑子意气用事,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依施大人的意思该如何。”
“送去刑部也不妥,毕竟人都晕过去了。”施正霖见好就收,朝杨大人那儿看了眼,话说的十分公道,“按着府衙里的规矩,鞭责五十,再关上两个月,杨大人以为如何?”
“这人都晕过去了还要受鞭责!”
“不是要关上两个月么,醒来就可以受。”就算是两个月都不醒,出狱的时候也得受完了再回去,施正霖好意提醒,“到时候找个大夫,先给两位少爷看看,以免他们得了什么臆想症,再胡言乱语,出去之后招惹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陈王爷那一口气还没顺下,又给气着了,得亏平日里身体硬朗,忍得住才没暴怒。
对两个儿子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后直接甩手走了,陈王妃便留了两个人下来,又留了银子派人请大夫,对着还没晕过去不过也快了的陈灏道:“灏儿啊,你们就现在这儿呆着,等你们父王气消了啊,会来看你们的。”
陈王世子本想说点什么,抬起头正好撞见苏锦绣的目光,见她冲着自己笑,他猛的打了个冷战,忙跟着陈王妃离开了府衙。
余下的事好处理多了,杨大人只要立案,将人关进去,可人管在这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走了也就罢了,他还在府衙里,怎么和陈王爷交代呢。
于是他嘿嘿笑着,搓着手朝南药看去:“曲大人,你看这”
“杨大人,这就是你本职所在,做到位了就行,又何必担心这些,陈王爷不会那么小心眼的。”南药笑着安慰他,“这事儿别人不提,他都不会想提起,杨大人也别忘了那五十鞭责,身为县衙,你可不能因为那是陈王府而怕了他。”
“那肯定不会,肯定不会。”杨大人悻悻笑着,把他们送出了门,随后很快吩咐人去找大夫过来给陈王府这两位少爷看伤,这两个月,他可得拎紧了
从府衙出来后,已是下午,清竹忙拿了披风给苏锦绣穿上,又从马车内抱了暖炉,摸了摸苏锦绣的手关切道:“小姐冷不冷。”
“不是让你去找四哥,怎么他们来了。”苏锦绣低声问他,朝施正霖那儿看了眼,他们正和陈怀瑾说着话。
和陈筏他们打起来时她就计划好了,让紫茵留在现场看好证据,让清竹赶紧去找四哥,到时也不怕他们耍手段。
“风掌柜不在十里铺,我就往宋家那儿去,出了西市后发现曲大人的府邸就在附近,心想着表少爷也不一定在宋府,小姐您这儿可等不得,我就去曲府敲门了,正好曲大人和施大人都在。”
清竹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了南药的笑声:“苏姑娘,你这丫鬟很聪明,要不然我们也没法及时赶过来。”
“今天这事多谢你们。”苏锦绣转身和他们道谢,四哥来的话或许还要拖上一阵子,眼下几重面子在,就是明摆着她对他儿子动用了私刑,他也不得不让。
“苏姑娘如此机智,是在令人佩服。”南药笑着拱手,那是打心眼里服气。
“耽搁你们这么长时间。”施正霖会在南药府上,肯定是有事情,这边府衙里耽搁了这么久,苏锦绣也不愿意他们多浪费时间,“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谢。”
“路上小心。”施正霖没说什么,目送她上马车,这边陈怀瑾也上了马车,准备回陈府去。
“你就不多说点什么?”南药见他说了没两句就叫人家路上小心,不免替他可惜。
“她说了改日再谢。”
“”南药看着他,“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半斤八两,般配的很。”来府衙的时候他还想着,怎么让他去牢里,就不担心苏姑娘在牢里受欺负么。
谁想他早就料到了苏姑娘不会在牢里吃亏,在外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安排妥当后只等他们出去,将此事速战速决。
“陈王爷不会追究此事,难保他们从牢里出来再生事端。”施正霖看出了陈王府那两个少爷不是什么安生的人,这回事他们是料错了才会输的这么惨,下回又不知会做什么。
“就怕万一”
施正霖很快有了主意:“找个机会,见那陈王世子一面。”
“你想让他去管着两个弟弟。”
“陈王爷这些儿子,除了头两个,其余的都让陈王妃养废了,陈渊那人也不是安生的角,让他压住那两个弟弟,容易的很。”
南药觉得这主意很不错:“那小子犯在咱们手上的事可不止一件。”
这边回陈王府的马车上,陈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身命人把窗户包严实,抬手揉了下鼻子,抽了下气,怎么还是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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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089
回苏府后, 苏锦绣怕宋氏担心,没有提及此事, 晚上苏承南回来之后把苏锦绣叫去了书房,父女俩谈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宋氏派人来催, 才回主屋用食。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宋氏往苏锦绣碗里添了一块肉,笑眯眯看着她:“快吃。”
苏锦绣苦着脸抬头看她:“娘, 太多了。”
“多什么, 你是该多吃点肉,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宋氏如今自己气色好, 人也圆润了些, 于是看谁都觉得偏瘦,尤其是苏锦绣,每每来吃饭总给她多添些肉食。
“大夫都说了,晚上不可以吃这么多, 还是易消化些的好,否则容易积食。”苏锦绣说归说, 还是将宋氏添的肉给吃了, 但忙拒绝宋氏再夹过来, “您给爹吃,他才瘦呢,这阵子工部那么忙,爹您多吃点。”
苏锦绣笑眯眯的向苏承南献宝, 苏承南二话不说用公筷给她夹了块肉,和宋氏站到了一处:“是太瘦了。”
见丈夫也支持自己,宋氏点点头:“你看你爹都这么说,也是奇了,刚出生的时候可不小,足足有七斤多,后来却怎么养都养不胖。”
“娘,要按您这么说,这么些年我跟着表哥他们一块儿习武,都不用跑,滚不就得了。”苏锦绣不肯再吃,“如今您才是最应该吃好的一个,宋家送来这么多海货,您多吃一点,等您生下弟弟妹妹,我去给您钓鲫鱼炖汤。”
宋氏失笑:“还用你去钓,你啊开春以后老实呆在家里,好好把这绣活补补,我已经把人请好了,出了元宵就过来,这回说什么都得学好。”
什么头疼来什么,苏锦绣埋头喝汤,佯装听不见。
宋氏哪肯就这么算了:“躲也没用,今天开始,每日一个时辰,好好练。”
吃完饭后苏锦绣回如沁轩,对李妈拿上来的绣样如临大敌,坐在塌上半天都没动,一旁的清竹看不下去了:“小姐,您要不先绣个荷包吧。”
在清竹她们看来,小姐以前也有学的,只不过这阵子有些忙,疏忽一些也不至于太差,但对苏锦绣而言,过去她在关北门那五年,别说是绣样,就是针都没拿过,如今再回来,可不是一阵子的差别。
坚持了一会儿后,苏锦绣捏起针,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描好的花纹中落针。
半个时辰后,清竹和冬罄守在她身旁,犹豫着建议:“小姐,要不您还是先绣帕子吧,之前不是丢了一块,正好再绣一块,当先练手。”
苏锦绣有些挫败:“好吧。”
接下来在家的几日,对苏锦绣而言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眼看着小年将至,老夫人还瘫着根本不能理事,宋氏怀着身孕,苏承南担心她身子重,不让她跑进跑出的忙,这事儿就落到了苏锦绣的头上,倒是给了她喘气的机会。
按着宋氏吩咐的,苏锦绣将送往各府的年礼准备好,又收了不少,把礼帖收下后送去给宋氏,来回奔着,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小年到了。
家家户户忙着祭灶拜祖先,苏府内往年这些都是苏老夫人操办的,今年也都落到了苏锦绣的肩上,由林妈妈她们帮忙倒也不觉得吃力,小年过后,上都城内的新年气氛越发浓郁。
这时城中诸多官员间流传开了一个消息,皇上染上了风寒,病的越发厉害,如今只能卧床休息,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早朝了。
这件事传开的很快,正临着年关,皇上卧病的消息在这新年的气氛上添了一抹阴影,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这会儿都望着呢,就连年三十的宫宴,都比往年来的低调了许多。
宋氏怀有身孕,今年的宫宴苏锦绣一个人来参加的,入宫见到李舜英后她才知道今年的宫宴还有外族使臣来访,可正值大魏过新年,不早不晚的听着有些奇怪。
“我也是听姐姐说的,就在前头,半个月前就到了,还带了许多贡品。”李舜英对宴会上的歌舞不太感兴趣,和苏锦绣一起坐在后面轻声聊着天。
“往年不都是入秋时来的。”苏锦绣印象中,大魏朝周边那些外族,都是在入秋丰收时前来朝贡,要知道从边境到上都城里,舟车劳顿,东西多的话起码要赶两个月的路,挑着入冬时才到,莫不是又另外的事。
“都有些什么人?”
李舜英想了想,姐姐说的她也记不太全,大约就记得几个:“有个措族,还有南燕,哦对了,有个叫越骆国的,进贡的东西最多,连姐姐那儿都有,都是上等的东西。”
“越骆国。”苏锦绣默念着,晏黎不就是越骆国的二王子,早在去年他就已经出现在上都城里,“越骆国来的使者是谁?”
李舜英摇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有外族使者前来朝贡,来的是谁却不清楚。
“你姐姐呢?”苏锦绣朝妃子坐着那边看去,并没有看到李舜华的身影。
“前头不是在招待使者。”李舜英靠在她耳畔轻轻道,“姐姐陪太子殿下过去了。”
皇上病卧,这样的事自然由太子出面,身边少不了会让几个妃子作陪,苏锦绣见皇后娘娘也不在,便起了意想过去看看。
此时正好这边的宴会过半,苏锦绣从后面绕过出了殿,朝着李舜英所说的前殿走去。
从廊内过去人太多,绕花园更近一些,苏锦绣下了台阶走入花园,路边掌着灯,衬着白皑皑的雪地发亮,不多时,她听到了前方有乐声传来。
这时如果拦着个从那边过来的宫人,便能问清楚到底来了那些使者,于是苏锦绣在这边小径上停了下来。
一刻钟后,苏锦绣看到那边的拱门那儿有人影匆匆过来。
正要迎过去,看清楚来人后,苏锦绣即刻走入一旁花坛内,微蹲下身子,依着几棵树躲藏了起来。
季舒窈走得有些急,连宫人都没带,走到花坛时朝后看去,那个人竟然追出来了。
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季舒窈抬手轻抚住胸口,正要迈腿离开,身后传来了那人的声音:“有缘再见,郡主何必走的这么急。”
季舒窈看他走过来,朝旁边侧了一步,有些紧张:“二王子,还请您自重。”
苏锦绣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撞见娉婷郡主和晏黎见面,看这样子似乎还是晏黎追着人家过来的,随即她想到了舜英提过的越骆国,难道晏黎就是那使者。
当初他们在定北王府见面时,施正霖也在,所以太子殿下肯定是知道晏黎和定北王之间的关系,他明明已经在上都城里呆了一年多,这会儿和措族使者一起入宫,奇怪得很啊。
正想着,晏黎已经走到季舒窈面前,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倒没有再走近,笑看着她:“郡主这般躲着,我很可怕吗?”
季舒窈见他没有再靠近,微松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我与二王子并不熟。”今天要不是皇后娘娘开了口,她是不会想过来的。
“若是上回在巷子口的事吓到了郡主,我在这里和郡主赔个不是。”晏黎看起来谦和有礼,进退的当,委实不是难相处的人,“那天本想拉郡主下来,以免马受了惊吓伤着郡主,却不想引起了误会。”
季舒窈抬头看他,眼神微闪了闪,随后挪开视线,声音细柔:“没关系,那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郡主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晏黎笑意溢在眼底,低头看她,这大魏朝的女子都是这么的小巧,这位郡主看起来羸羸弱弱,跟兔儿一样,叫人不忍说重话。
苏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这越骆国的二王子对人都是一个套路,装谦和装温柔,要不是她亲眼见过他在酒楼里那副样子,还真就看不透了。
苏锦绣还等着他们抓紧点说完,赶紧离开,可这俩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还聊上了,明明刚才娉婷郡主对他是避之不及的,眼下却听他说起越骆国时神情里带着憧憬。
苏锦绣觉得腿酸,踩在雪堆里久了还觉得冷,这时不远处季舒窈身边的宫女找过来了,问琴见郡主和当初在巷子口见过的男子站在一起,心中顿起了警惕,在旁挽住季舒窈劝道:“皇后娘娘□□叨呢,外面冷,奴婢陪您回殿里去。”
“二王子说的越骆风光,真的很美。”季舒窈冲着晏黎笑了笑,微福了下身,在问琴的陪同下离开了花园。
苏锦绣松了一口气,正等着晏黎也赶紧走开,却不想他朝着花坛这边走来,直朝她的方向。
难道他发现自己了?
不可能,苏锦绣看着他已经走到了她外面的花坛边沿,双手悄悄在地上抓起一把雪,伺机而动。
晏黎在一株牡丹花前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将其从枝上折断。
这样的时节能够见到牡丹花,足以见得大魏皇室的财力,光是搭建培育这些花的暖棚都要花许多银子,这些花摆出来后熬不到半夜就会被冻死,就是为了美观,可下得去血本。
晏黎将花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缺了些四五月开时的香气,不过开的盛艳。
摘完花之后他便朝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朝前殿那儿走去。
苏锦绣看他走远了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从花坛中跳出来。
前殿那儿是进不去的,想知道的也清楚了,苏锦绣打算回那边的宴会去,这才往回走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了晏黎的声音:“原来是苏姑娘。”
给她下套呢。
苏锦绣转过身,淡淡的看着他:“这不是晏公子么。”
晏黎执着那朵花,笑的跟它一样灿烂:“我们可真是有缘,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苏锦绣没吭声,没多久之前才和娉婷郡主说过有缘,这会儿见到她又这么说,她不禁想,他是不是见着个姑娘都这么开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之前在定北王府不识姑娘身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苏府的小姐。”晏黎也不介意她这幅神情,当时为了查到她的身份,可废了些功夫,谁能想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会这样女扮男装跑去定北王府参加酒乐宴。
再想想她在醉霄楼里做的那些,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她可比大魏朝一些姑娘要来的特别。
“到了大魏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堂堂越骆国二王子,别再做出什么闹事之举,以免到时去了刑部,还得千里迢迢去越骆国找人来赎你。”
晏黎脸上笑意未变:“苏姑娘这是在关心我么。”
苏锦绣轻嗤了声,不再搭理他,转身直朝着宴会而去,晏黎也没有拦她,就站在那儿远远看着,转悠着手里的牡丹花,浅笑着。
回到宴会厅时这边已经正好上了歌舞,几个妃子都已经离开了,里面的人大都在聊天,李舜英见她去了这么久,关切道:“外头冷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提了。”苏锦绣捡去粘在裙摆上的叶子,仔细看了看后抬起头,“都没见到玉雎。”
“她已经定下婚事了。”李舜英看她还是状态外,不由笑道,“之前不是写信告诉过你了。”
“定下婚事就不能来宫宴了么。”苏锦绣没忘,几个月前她就知道孙玉雎定亲的事,“后年才成亲,这会儿就不能出门了?”
“她说她现在整日学东学习的,都不得空,有时陪孙夫人出门参加宴会,也都不能离身,她将来嫁的那个是罗家的六少爷,规矩多着呢。”说起那些世家大族,李舜英有些怕,四五房人住在一起,几辈人下来,底蕴是深厚,规矩也多,不如简单些来的自在。
苏锦绣笑了:“罗家六少爷在外风评很不错,今后和玉雎一定能相处的来。”
“罗六少爷是罗家四房嫡出的,所幸那四房不算复杂,要不然我都替她捏把汗。”李舜英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抬手轻轻拉了下苏锦绣,“你看那儿。”
苏锦绣顺着她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年轻妇人,看起来比她们大几岁的样子,坐在一个夫人侧后方,微垂着头,而那夫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像是在训话。
“那是已经出嫁的周家二小姐。”
苏锦绣点点头,她听周茗玥提起过,周家二小姐已经嫁人了。
李舜英的语气里无不藏着同情:“这位周家二小姐,出嫁大半年还未有身孕,那位夫人就是她的婆母,已经给他们纳了两房妾室,我大哥认识她的相公,为人有些混账,看来周家三小姐的事对她们影响不小,周家就这么匆匆把她给嫁了,到如今,三小姐的尸骨都还没找到。”
“或许还没死呢。”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雪,就是没摔死也给冻死了。”李舜英不太相信,大半夜的从山崖上连人带车掉下去,哪里还有命活。
苏锦绣笑了笑收回视线,她重生回来,走了这一遭后,就觉得许多事没那么绝对:“不是没找到尸骨么,也许她真的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凉子以后再也不敢吃什么润肠之物了~~~~直接干虚脱了~
第90章 090
宫宴结束后回到苏府晚矣, 快至子时,街上走着的大都是前去庙里上香的人, 热闹过一整夜,隔天人们依旧兴致勃勃的拜年庆贺。
大魏的新年气氛还在持续,初七这日关北门那儿的捷报在上都城里传开, 十一月与塔坨人那场仗宋家军大获全胜,众人欢呼不已,又添了喜气。
如此到了元宵, 上都城中足足要热闹上三日, 年年如此,元宵过后才算结束了新年。
苏锦绣挑了最后一日去逛花灯, 这时天才刚黑, 西市这儿张灯结彩早早已经热闹了起来,马车到了万贯街就进不去了,只能步行,苏锦绣下马车, 前头一群孩子在玩闹,拿着糖串拎着花灯, 身上穿着的还是新年衣裳, 大红大紫, 惹眼又喜庆。
街边的小摊上挂满了花灯,灯上都写着字谜,不远处的桥廊上不断有人在放烟火,这阵仗快赶过年三十, 周遭都是笑声。
人太多了,走的难免慢一些,此时也没人赶时间,苏锦绣便随着人潮往万贯街尾过去,小半个时辰才进西市,这边还要热闹。
进了西市大门后入眼就是一个耍猴的摊子,十几二十来人围着,还有路过的不断停下脚步,人群的中央摆着一辆小推车,上面停了两只灵巧的猴儿,一旁的耍猴艺人正领着一只猴子在表演,那猴儿活似小人儿,穿着身衣裳做着各种有趣的姿势,还会扮鬼脸,逗的人们哈哈大笑后,它便举着个小盆,向围观的人讨赏钱。
苏锦绣弯下腰放了个碎银,那小猴精灵的很,还伸手和苏锦绣握了握,随后朝旁边走去,一个一个绕了一圈。
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出来逛街的百姓也都十分的客气,不一会儿就赚了盆满钵。
再往里走,快到西市的中心,这儿的路宽敞了许多,人也没显得这么拥挤,苏锦绣朝着不远处的归云楼走去,突然看到前面的巷子口有人在推推搡搡。
两个男子在对一个年轻妇人拉拉扯扯,不知说着什么神情看起来十分的凶,这时妇人怀里揣着的药包掉到了地上,包着的纸很脆,这么一摔直接破了,里面的药撒了一地,妇人连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两个男子却还不依不饶,拉扯着她。
有人经过上去劝说,都让那两个人呵退了,苏锦绣走过去,听清了他们的话,是在讨要房租。
“我们上月才给过,不是说好了两个月给一次。”年轻妇人低着头求道,“那是给我相公买的药。”
“过了年就涨租你不知道啊。”两个人推了她一把,毫不留情的踩在那些药上,“涨了租你就要把涨了的钱付了,不付钱就滚蛋。”
“可我们签了契的,你们怎么能说涨就涨,还翻一倍。”
“上都城里就是这样,不爱住你们就滚蛋,没钱还抱着书不放,真以为你相公可以高中啊,别病死就好了。”
两个男子说着就要伸手去夺她怀里剩下的两包药,说不定还能换几个铜钱。
“我倒是想知道,上都城里何时租房不按契,随口说了就是。”苏锦绣上前拦住他们,看这模样就是西市这里的地痞流氓,“怎么,要不要去府衙那儿给官老爷看看,到底是按契算还是按你们说了算。”
“这不关你的事。”提到府衙,两个人眼神退了下,却见她一个小姑娘,随即又凶了起来,“快滚开,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苏锦绣笑了:“我还正想知道这里如今是谁的地盘,叫张三还是叫李四,还是叫九爷。”
一听她叫出大掌柜的名字,两个人神色犹豫了几分,她怎么会认识九爷,怎么看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小姐,该不会是故意说的,来吓唬他们。
“我们讨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官府都管不着,她要是给不起就滚蛋。”
苏锦绣转头看那年轻妇人:“你们交了几个月租了,契上可写清楚了?”
年轻妇人抬起头看苏锦绣,微怔了下,很快低下头去,声音很轻:“上月末才交了两个月,租的时候还压着一个月的租金,契上写的清清楚楚,都按了手印了。”
苏锦绣这才看那两个男子:“白纸黑字写的,就算是要把人赶走,你也得让人家住满着两个月,再退了押金。”
“这可是我们九爷定的规矩,他们住着我们九爷的房子就该按咱们的规矩来。”对着那妇人能推能扯下得去手,可对苏锦绣这般衣着的,这两混混就不敢这么动了,于是凶巴巴吓唬她,“没你的事赶紧滚。”
元宵佳节,这么好的日子,苏锦绣委实不想对人动手。
于是苏锦绣吩咐清竹:“清竹,你去一趟保安堂,问问那里的掌柜,就说他租出去的房子,到底怎么算这租,他要问你是谁,你就说,是苏家大小姐让你问的。”
说完后苏锦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打着九爷的名号乱涨租的事,你猜他知道了会说什么?”
听到保安堂时那俩人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可怎么办这俩人都不像是认识的,先避开再说,她总不可能回回都出现。
见他们这么识时务,苏锦绣指了指地上的药提醒:“把药钱赔了。”
其中一个要怒,另一个拉住了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到苏锦绣手里,嘿嘿笑了声,拉着另一个忙从这边巷子里离开。
苏锦绣转过身把铜钱递给那妇人,柔声安抚:“没事了,这些够不够再买一贴药?”
妇人始终是低着头的,一半的身子还隐在小巷内,她从苏锦绣手里接过铜钱,语气止不住担心:“他们还会不会来。”
“租房子给你们的人叫九爷是吧,西市这儿有不少房子都是从他这儿租的,他有间铺子,专门用来打理这些无人居住的房子,帮忙买卖收租,他有很多手下,其中许多是西市这里的地痞流氓,人一多难免参差不齐,威胁你的那两个就是,我的丫鬟去过保安堂后他们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要是还有人去烦,你直接去保安堂找那里的掌柜,说是我朋友就可以了。”
半响,那妇人感谢道:“多谢姑娘。”
苏锦绣看到她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手也冻的红紫,便将手里的袖套递给了她:“你们是外地来的,到上都城备考是不是?”
妇人怔怔的看着那袖套,半响才回过神:“是,我们从城外的村子里过来的。”
对这些人而言读书是件奢侈的事,去学堂内的束脩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加上买书与笔墨纸砚,生活在乡下,靠着耕作生活的人大都承担不起,要再来城里住上一年半载,更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在这儿入不敷出的,如今她相公还生病了,怎么继续生活呢。
苏锦绣想着,将钱袋拿出来塞到她手里:“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虽不多,却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你相公不是生病了么,你替他买些好的补补。”
妇人蓦地抬起头,左脸颊上偌大的疤痕映入苏锦绣的眼底,那疤痕从她的上额那儿一直蔓延到脸颊上,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什么划开过,乍一眼真的有些可怕。
抬起头后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低下头去,将钱袋推还给苏锦绣:“吓着姑娘了,这我不能收。”
“收下吧,如今正值融雪,比下雪时还冷,你穿这么少,该为自己多添一身衣服,若是你也病了,怎么照顾你相公呢。”苏锦绣摸着她冰凉的手,微叹,“我不是在同情你们,而是我敬重读书人,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你们此番前来也不容易,切莫放弃。”
妇人的手是抖的,最终她将银子收了下来,低着头和苏锦绣道了声谢:“姑娘的恩情我记下了。”
说完之后妇人匆匆进了小巷,走至拐弯,谁都看不见时才停下来,浑身泄了气一般靠到墙上,捏紧着钱袋,看着手中的袖套,眼眶红红的,心中五味杂陈。
泪水珠线般掉落下来,她也不去擦,只怔怔看着那袖套,看着上面的绣花图案,看着并不便宜的包边锦布。
“如意。”
不远处传来了叫喊声,妇人抬起头,一个病弱的书生披着件单薄的衣裳朝她走来,一面还捂着嘴咳嗽。
妇人赶紧擦了眼泪迎上去扶住他,将袖套塞到他的怀里让他取暖:“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不要下床。”
“我见你去了这么久,有些担心。”书生知道前几日就有人在家附近晃,总是想找麻烦,见妻子离开这么久还没回去心里记挂着,也不放心。
说着他低下头去,看到袖套愣了愣:“这”
“路上遇到个好心人给的。”妇人没有多说,扶着他赶快往家走,念叨着他出门这事儿,“病都还没好,你答应过我什么,下回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好。”
这厢巷子外,苏锦绣等了会儿,清竹回来了。
“小姐,保安堂的掌柜说了,会处理好这些事,他还说谢谢小姐告知。”
苏锦绣点点头,她和九爷算是不打不相识,能在西市这里混成老大,让这么多人信服,也绝不会是贪那点蝇头小利,没有原则之人,只不过底下弟兄多,参差不齐,自然就有打着他名号欺负人的,如今他知道了肯定会处理好,就不会再有人去找那妇人的麻烦。
这时苏锦绣不由想到年轻妇人脸上的伤疤,不知道受了多么重的伤才会变成这样,当时她看的并不仔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连脖子上都有,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瞧着时辰不早,苏锦绣往归云楼走去,走到门口时遇到了在那儿等了有些时候的施正霖,苏锦绣往四周看了看:“南药呢?”不是说好了她请他们到归云楼来,答谢上回的帮忙。
“族中有些事,今天一早他回曲蟮了。”
那可以改日再约啊,苏锦绣看了眼后面的归云楼,想了想后:“来都来了,我们进去吧。”
“他走的太匆忙,我也是才知道。”施正霖没有要进归云楼的意思,而是另行了建议,“不如等他回来再聚,今天是元宵灯会最后一天,何不走走。”
苏锦绣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他神情里有什么不同,可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依南药的行事作风,知道有事后肯定会即刻派人去通知的。
仿佛是看穿她的想法,施正霖不紧不慢添了句:“上午我在宫中。”
变相的在苏锦绣心里解释了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不是人家通知的晚,而是他那会儿不在家。
看苏锦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又道:“戌时了,前面有河灯,我听苏大人提起苏夫人有孕,要不请盏灯为你娘祈福?”
苏承南为了多留些时间在家陪妻子,将年末两回去邺池的差事拜托给了同僚,同在工部,施正霖又主理水渠的事,自然清楚,如今他这么提起来,苏锦绣还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两个人朝河边走去,清竹跟在后头,这时西市中有不少人都朝着河边那方向涌去,过了西市最中心后街市又变窄了,便一下有些拥挤。
人群里还有小孩子挤来挤去,苏锦绣避让着,不小心撞到了施正霖。
推开后想保持点距离,不知人群里谁喊了声放河灯了,前行的人群一下加快了速度,人挤人之下,别说是和施正霖保持距离,就连旁人都是肩并肩的。
苏锦绣心想着要不走慢点等这波人潮过去后再去也不迟。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带入这人潮中。
苏锦绣抬头看他,施正霖并没有望着她这边,一直是看着前方,随时注意着路,而他的手牢牢抓着她,更像是十分自然的一个动作。
四周都是人,苏锦绣挣脱不开,只得顺着人潮往前走去。
似乎是觉得她的手太冷,施正霖换了个握手的姿势,将她整只手包在了掌心里。
后面有人嬉闹,施正霖往旁边侧步,把她拉到怀里,用后背抵住了忽然涌上来的人群,避免了她被这些人撞到。
苏锦绣一怔,目光直视落在他肩膀处,这时才发现,他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处处都需要被保护的人,他比她年长了四岁,比她高一个头,他还可以护住她。
“没事吧。”施正霖低下头,四目相对,苏锦绣这会儿没处可躲,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我没想到这边人这么多。”
苏锦绣没听清他说什么,心里有些纷乱,踮脚朝着前面看去,快到了,终于快到了。
等到了河畔,有些人停下,有些人还在继续往前走,人群松散了许多。
终于可以保持些距离,苏锦绣朝一旁挪了两步,这时才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轻抽了下,施正霖扭头看她。
苏锦绣便看了回去,人都散了还不放?
“看路。”
施正霖给了她两个字,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河边人多,别人的注意力都在放花灯上,也没谁专门瞧谁牵了手,可她要是用力甩开他,就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苏锦绣心里还算着,他已经牵着她到了桥附近的河畔,这边有许多买花灯的摊子,苏锦绣趁此机会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手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挣脱。
“这个吧。”苏锦绣挑了个简单的荷花灯,抬头看摊主,“大叔,有笔么?”
摊主大叔递给她笔和墨筒,苏锦绣蘸了些墨后在花灯的纸壁上写下祈福的话,让摊主摆上蜡烛,拿在手中转了圈后起身,沿着摊子后面下河道的台阶走去。
施正霖站在那儿没有动,手掌轻握了下,眼底略过一抹笑意,她走下去的身影,似乎有些急的样子。
直到苏锦绣蹲下身子,将花灯放到河里后,河水的冰冷从指尖传递上来,才将她纷乱的心抚平,抬眼望去,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别人放的花灯。
灯光轻闪,都是祝福。
她希望这一世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人有生老病死不假,却希望能够顺利的走完。
苏锦绣在底下呆了许久,直到上面下来放灯的人越来越多,都挤不过了,她这才上去。
施正霖在岸边等她。
不等她开口,施正霖抬起头看天空:“放烟花了。”
桥上应该是看烟花的最佳点,已经有许多人站在上面了,苏锦绣却不想上去,这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山镇上,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苏锦绣当然记得,她从云山寺下来后在镇上歇脚,那天是云山镇上的月圆节,她在桥上遇见的他,正好也是漫天烟花。
“你预见的那些事中,可有今晚。”
苏锦绣转过身去,他定定看着她,眼底透着坚定:“若是没有今晚,这些事就在变。”
有些事在变,结果也可以改变。
“那又如何?”
“你可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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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糖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19: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