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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091


    河道上的花灯一盏盏顺着水流冲桥下飘过, 岸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天空中烟花升起,每每绽放时总引来欢呼声,远近都有人在说话, 可苏锦绣这会儿却听不见。


    她的耳畔回荡着两个声音。


    一个带着愠怒,一个温和平静。


    “你不信我!”


    “你可相信我。”


    苏锦绣倏地回神,对上了他的视线, 话从口出, 还来不及思索:“相信什么。”


    “你预见宋老将军会出事,为了改变这个, 你去了一趟漠北, 如今关北门告捷,塔坨族溃败而去,你所预见的已经改变了。”


    “”


    “那你是否相信我,可以改变你预见的其他事。”


    苏锦绣怔怔的, 有些恍惚。


    “你不会被杀,我身边不会出现叫林牧的侍卫, 我更不会辜负你。”施正霖就这么望着她, 坚定不移的, 重复着那句话,“你可相信。”


    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如常应对他,除了他提起这些的时候。


    他就像是一个伺机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贼,总是盯着她那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地方, 趁着她不注意就想去掀开。


    苏锦绣并不愿意去做比较。


    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苏锦绣身后有几个孩子在玩闹,忽然有一个朝她冲撞了过来,失神之际没站稳,朝一旁摔去,施正霖拉住了她靠在桥栏边,将她顺入怀中,一股清淡的檀香气味萦萦而入。


    这气味她很熟悉,是他惯用的熏香。


    “哎呀羞羞羞,他们抱在一起了。”


    “羞羞羞,哥哥姐姐抱在一起了。”


    几个孩子围着他们喊了起来,苏锦绣手上使了几分劲用力想要推开他,却听见他喊了声疼。


    想到他背上的上,苏锦绣当即收了力:“你的伤还没好?”


    “嗯,在漠北的时候受了些感染。”


    施正霖说的轻描淡写,可她却记得是她推开他撞到了桌角才会那样,还有他抱住宝音那回,两次下来,他那伤竟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要再伤一次,真就别想好了。


    不能用力推他,苏锦绣就使不上劲了,不免显得有些扭捏:“你先放开我。”


    “别动。”施正霖轻嘶了声。


    苏锦绣身子一僵,那几个小孩喊的更来劲了,她都能感受到别人投注过来的戏谑眼神:“你快放开我,这么多人!”


    施正霖低头看去,她的脸颊红彤彤的。


    仿佛只要把脸藏住别人就发现不了她似的,苏锦绣埋头低下,恨不得这会儿就消失。


    忽然,抱着自己的力道减轻了。


    苏锦绣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几乎像是兔子蹦的,一下错开好几步远,头也没回钻入了人群。


    在旁愣了好一会儿的清竹赶忙追上去,小姐您可别走这么快,她追不上啊。


    施正霖看着空空荡荡的怀抱,还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清淡香味,抬起头,前面早没了她的身影。


    周围看着的人都是笑盈盈的,十分的善意,还好心的给他出主意:“小伙子,快追啊,姑娘这是害羞了。”


    “是啊,还不快追,别等走远了可追不上。”


    “对啊,姑娘家害羞着,跑不远,你可别就这么杵着。”


    “多谢各位。”


    顺应民意的施正霖朝着苏锦绣逃跑的地方走去,后面看着的人纷纷笑着叹气:“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也是这么把我家那老婆子给娶到手的。”


    “姑娘家不就是这样,我看呐一准儿有戏。”


    主人公都不在了,人自然也散了,人群内两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子看着施正霖离开的方向,其中一个低声说了几句,另一个赶了上去,留下的那个,过了桥后朝西市的出口奔去


    苏锦绣逃开的速度,就算换个有功夫的过来也追赶不上,更别说施正霖了,出了西市后坐上马车,苏锦绣靠坐在马车内,许久后清竹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小姐您,您怎么跑这么快啊,我都,都看不见你。”


    要不是一路问过来,清竹根本不知道小姐往哪个方向跑的,她扶着马车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整张脸跑的通红。


    苏锦绣朝四周看了圈:“有没有人跟过来。”


    清竹换了个手叉腰,用力呼吸了几下:“您是说施公子啊,没,我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那儿。”


    “那就好,快,快上来。”苏锦绣催促她上马车,让车夫赶紧回府。


    清竹坐上马车后回头看小姐,一样是脸红着,小姐这脸颊红的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想到施公子抱着小姐那一幕,清竹不由少女心起:“小姐,您该不是害羞了吧。”


    “胡说什么,我这是跑太急,热的。”苏锦绣瞪了她一眼,抬手就给了她一记。


    清竹抬手捂住后脑勺,轻哼了声,还说没有害羞,被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小姐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每次见到施公子都是先走的那一个。”


    “你不懂。”她要再多留一会儿,他肯定又要问,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清竹望着她,神情认真:“小姐,您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


    “”


    “小姐您连李先生的课都敢逃,佛堂都不怕跪,怎么会怕施公子。”施公子虽然看着不苟言笑,但和小姐在一块儿的时候两个人挺和睦的啊,再说他还帮过小姐这么多回。


    对上清竹那双认真的眼睛,苏锦绣还真说不出话来,好半响,她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清竹想了想,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么,小姐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从未见拖泥带水的,一向就是很果断:“小姐您要是不喜欢,直接告诉施公子不就行了。”在药庄的时候,小姐不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薛家小少爷,也没见小姐怕啊。


    苏锦绣直接仰倒在了马车上,盯着马车顶,身子随着马车前行微晃着。


    解决了刘莞儿,爹和娘的事变了,外祖父的事如今也能放心,怎么这件事也变了呢。


    苏锦绣挺怕这样的改变,改变背后就是未知,这样的未知,她不敢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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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许多事情上苏锦绣都勇往直前,没见她怕过什么,可在有些事儿上,她却显得特别不争气。


    就比如之后从元宵灯会回来后,南药从曲蟮回来,再邀她出去时,苏锦绣拿要在家陪娘的理由,给拒绝了。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苏锦绣干脆准备了不少谢礼送去了曲府和施府,本人愣是不出现。


    这么熬到了三月初,春暖花开时,上都城里四处都是踏青的人,苏锦绣陪宋氏去过一趟严华寺后,宋家大夫人带着儿媳妇来苏家探望宋氏。


    自打过完年,苏锦绣就有阵子没有见到熙姐姐,这厢看到路走的不错的壮哥,将藏着的一些小玩样拿出来逗他:“来来来,壮哥,快来姑姑这儿,快来。”


    小家伙走路早,开口晚,这会儿一岁半,喊的最好的就是爹爹,冲到苏锦绣怀里后,半响憋出了个‘咕咕’,苏锦绣正高兴呢,一旁宋大夫人笑道:“抱着去了一趟后厨,非要追着那些鸡跑,这就学会了。”


    “也好,叫的多顺口。”苏锦绣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嘬了一口,“哎哟壮哥沉了。”


    宋氏命人将备好的长命锁拿来,让苏锦绣把壮哥抱过去,亲自给他带上,笑着打趣苏锦绣:“去年整年不见人影,三天两头往外跑,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宵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我还以为她这是脚下生根了,能这么安耽留在家中。”


    苏锦绣悻悻笑着,低头替壮哥整理长命锁:“我就想在家多陪陪您,这还不好啊。”


    “我还不知道你啊,要不是这阵子没人上门来,我还以为你又闯了什么祸不敢出门。”宋氏毫不留情戳穿了她,闺女的脾气她还能不了解,不出去肯定是有缘由的,这两个月来往府里送的东西可没断过,说是陪她,不如说是躲事儿。


    “娘!”苏锦绣抬起头抗议,“有您这么排挤自己女儿的嘛,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


    壮哥哎哎呀呀跟着她一同发表了抗议,坐在宋大夫人身旁的岳茜熙抿嘴笑着,壮哥见自己娘亲笑了,咧嘴朝她扑过来。


    宋大夫人接住了他,小家伙移情别恋的特别快,又觉得祖母怀里也挺舒服,也就老实呆下了。


    “是亲生的,你啊和你娘小时候一个样。”宋大夫人笑着揶揄,“如今你娘是好了,将来等你嫁人当了娘,这性子也会安定。”


    “我还没想过要嫁人,怎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想我在家里呆,我吃的也不多啊。”苏锦绣撅起嘴不乐意。


    “不早了,你熙姐姐十四岁和你大哥订了亲,开年就嫁入了宋家,孩子是可以不急着要,养上两年更好,不过亲事得早早定,要不然这年纪一大,可没得挑了。”宋家大老爷成亲的时候宋氏还小,那时宋家没个当家主母,唯一的小姐还养的像匹野马,着实让初进宋家宋大夫人慌了一阵,当年她进门时也才十五六岁,适应了一阵才缓过来。


    长嫂如母,宋大夫人也真扮演了几年母亲的角色,教养着宋氏,虽说没能往大家闺秀那儿掰,好歹是教了她不少东西,后来又是看着苏锦绣长大,所以和她们格外的亲,对苏锦绣的亲事也很上心。


    宋大夫人这么说之后,宋氏点点头,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是该将亲事定下了,也好让你收收心,东跑西跑的,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还这样可不行。”


    “娘,我听外祖父说你以前很威武的。”怎么现在和舅母一个鼻孔出气。


    “我威武了谁还管你呢。”宋氏笑着拍了一下她,“就说你该收心,等你将来有一天做了母亲,就会明白的。”


    苏锦绣看向岳茜熙,嘟囔着:“我可学不来熙姐姐那样温柔贤惠,在府里也闲不住,多闷。”


    “哪个男人会容许妻子整日往外跑的,你若往外跑了,那他做什么,他主外,你就得把家里照应好,否则这一大家子的事你交给谁去?”宋大夫人不赞同她的话,做姑娘时闹腾些不碍事,可嫁人后不能如此,“大家小家都是家,你得顾好,不能总想着自己。”


    苏锦绣不服,她嫁给施正霖的时候就时常往外跑,他也没有不高兴啊:“怎么会没有,出去不代表不能照应好家里,两者兼顾不就行了。”


    宋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那你出去要做什么呢。”


    苏锦绣哼哼着:“总之我觉得舅母和娘说的不对,天底下的事,男儿能做的女儿家也能做,外祖父能在关北门打仗,我也可以,虽说女子天生比男子柔弱几分,可并不是说女子就做不了,太皇太后还鼓励女学呢,训堂里好些女学生,她们书念的未必比男儿差。”


    要是她们也能考去书院,指不定还有人可以高中做官呢。


    “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想法。”宋大夫人被她这幅气势样逗的不轻,“你外祖父他们还在呢,朝中也不是没人,还要你去关北门打仗。”


    当年朝中是有人,大哥和三哥过世之后,也有人争着抢着想要留下的那些宋家军,可这块肉是这么好吞的么,平日里这些人养在朝廷,空有个将领头衔,他们都没她了解关北门的形势,皇上当时也派过人去关北门,险些被打的退到西平府,这样接连两次,皇上也不敢再随便派人了。


    最后还是她和四哥过去统帅,才将关北门重新打回来。


    苏锦绣是一战成名的,谁都没有料到当时才十八岁的她能把那块硬骨头啃下来,可她就是做到了,从那以后没人再质疑过她也没人敢再质疑宋家,她当时脾气和外祖父一样暴,朝中谁敢当着她的面说过世的外祖父他们坏话,她就会直接动手。


    自然,也有人说施正霖娶了她是倒大霉,不安于室,在外抛头露面,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连个孩子都没生,还不许丈夫纳妾,简直是要施家绝后。


    那些话都被施家压下来了,在施家也不会有人提起,但还是隐隐会传到她耳朵里。


    那些年,她真的很感激施夫人,在娘过世后,嫁入施家,她一直待她很好。


    想到这儿,苏锦绣瘪了瘪嘴:“反正我不嫁人。”


    宋大夫人失笑,转头看宋氏:“说起蓁蓁的婚事,前些日子,薛夫人倒是与我打听了。”


    宋氏一怔:“薛家?”


    “是啊,你可记得薛家有位小少爷,以前跟着位大夫游历去了,学了许多年的医,去年才回来,进了太医院后如今在宫里做御医,比蓁蓁年长两岁,是个乖巧知礼的孩子。”


    宋氏看向苏锦绣:“这位薛少爷,上回不是与你们一起出城去了?”


    “舅母说的可是薛定奕?”


    宋大夫人点了点头:“原来蓁蓁与他认识,那就是有缘啊,上月薛夫人与我提了下这事,是希望借由我来问问,看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薛家这是”宋氏半响反应过来了,薛家这是要和苏家结亲的意思啊,可当初去薛府的时候,薛夫人可是热情的把施家夫人介绍给自己,怎么一转眼成了这般。


    绕来绕去的,宋氏心里就觉得有些怪,施夫人先前才派人送过东西,这厢薛家又托大嫂来说,那当初受邀去薛家时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夫人很喜欢蓁蓁,之前薛家小少爷也与蓁蓁有过数面之缘,两家人走的也近,若是能结下亲事,岂不也美。”虽然外甥女不够端庄淑女,可在宋大夫人眼中就是好的,薛家家世摆在那儿,几家人关系也不错,嫁过去也不怕她今后受欺负。


    苏锦绣却不这么看,薛定奕对自己有好感不假,可薛夫人喜不喜欢她还真不好说,当初她在薛家扮乖巧才得了她们喜欢,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的脾气,在这么多夫人中,还真不是那种人见人爱的。


    母女俩一个看法,宋氏也是这么认为的,薛家家教严苛,薛太傅又是极为严肃的人,薛夫人喜不喜欢,还真不好说。


    再者宋氏心里还存着那点怪,先前那样子明显是给施夫人牵线的。


    见她俩都没说话,宋大夫人问她们:“你们看呢。”


    “舅母,我和薛家公子只是朋友,没想过要嫁给他。”她和薛定奕说的很明白,没理由他还和薛夫人这么说啊。


    “大嫂,薛家那儿我看还是算了。”女儿对施家公子无意,那薛家之前还从中牵了线,家世虽好,宋氏还是觉得这两家都别沾了,“薛夫人那儿就麻烦大嫂去说了。”


    “那就再看看,你身子重,这事儿就交给我,有合适的我再来和你说。”宋大夫人脾气也爽利,上都城中合适的人有不少,再瞧瞧。


    苏锦绣抵不住娘和舅母的热情,干脆不参与了,抱过壮哥去外面陪他走路,岳茜熙跟了出去,两个人在院子里陪壮哥玩。


    “我听你大哥说,你与施家少爷走的挺近的。”


    苏锦绣蹲着的身子一抖,抱住扑过来的壮哥,笑呵呵道:“大哥怎么会知道,我和施家大少爷不熟。”


    “你要是真的不熟,何必问你大哥怎么知道。”岳茜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与我还不能说了?”


    “我没问错啊,大哥在武学院里教学生,哪里知道我和谁熟。”苏锦绣在地上画了个圈,告诉壮哥站在里面不能出来,小家伙也听话,站在那儿眼巴巴看着她,等她说可以动了才迈腿冲向她,咯咯咯直笑。


    “你不是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叫陈怀瑾。”


    苏锦绣脸上笑意一滞,他那是被大哥罚怕了不成,一张嘴这么容易被撬开,她还以为是四哥说的,没想到是那小子。


    “我们蓁蓁长大了。”岳茜熙摸了摸她的头,笑着替她保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娘,让你大哥也不说。”


    “本来就没什么啊。”苏锦绣站起来,岳茜熙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看的她心里都有些慌了,难不成元宵那天的事也让大哥知道了


    此后大半个月过去,苏锦绣担心的事没发生,另一件事儿却悄然传开,苏家和薛家要结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磨刀):事不过三


    严从煜(递磨刀石):不错了你,本王是在番外里成亲的


    苏谦阳(炫耀脸):朕十五章就娶到媳妇了


    霍靖祁:幼稚,本将军的媳妇是养成的


    作者(顶锅盖上来):我是来推荐新坑的,待开新坑:皇后难为~求收~


    第92章 092


    苏锦绣起初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直到她受小郡主邀请去镇西王府时,听顾楚楚说起时才知道。


    然等她说完后, 苏锦绣还有些懵,苏家和薛家要结亲?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


    顾楚楚见她这幅样子,笑了, 她还想恭喜她呢,一阵子不见连亲事都定下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娘没和你说么。”


    “我娘也不知道啊。”


    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


    顾楚楚也懵了:“你娘也不不知道, 那是你爹给你定的?”


    “不是, 苏家和薛家根本没有结亲这一回事啊,我爹我娘包括我都不知道。”那天就舅母过来, 娘是直截了当的说明白的, 舅母不可能会传错话,这么大的事,薛家也不可能会错意,于是苏锦绣看着她问, “你打哪儿听来的?”


    “我是听别人说起来的,前几日我去宝相侯府, 听她们说起来的, 具体是哪个嘴里先说的我倒是不晓得。”顾楚楚和宝相侯府那边的堂姐妹们走的不算很近, 但还是会经常随母妃过去,那边的孩子太多了,好几房人,嫡出的庶出的有一堆, 饶是她有时都记不大清,“要按你这么说,别人都知道了你还不清楚,这事儿就怪了。”


    说着顾楚楚拍了下脑袋:“那不对啊,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可要再往下传,别人都还当真了,往后你还怎么说亲事。”


    说了半天俩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从哪里传出来的,苏锦绣微凝着神色:“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说明就是你们口中传传的,外头还没传开,你替我打听打听,宝相侯府那儿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子虚乌有的事,真等传开来,就算最后知道不是真的,别人总会猜东猜西,娘原本就对她婚事上心,如今身子重没在出去才不清楚,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得动气。


    “这个你放心,若是没有的事,得赶紧弄清楚,把这事儿先掐灭了,叫她们不要乱说。不过凡是总有个由头,怎么偏就拿你和薛家小少爷来说。”顾楚楚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坏锦绣的名声。


    “上月我大舅母来了一趟,和我娘提起过薛家,不过当时我娘就回绝了,之后大舅母应该给薛家回了讯。”


    “这种事儿不可能会错意的。”顾楚楚虽然没出嫁,女儿家的婚事上她还是知晓的,就算是两家人相互意属,在切切实实把婚事定下来之前,谁也不会往外说的,毕竟这事关女儿家的名誉,那些传出来的,哪家不是将婚事已经谈妥的。


    苏锦绣点了点头,这种事确实不可能会错意,薛家也不太可能是把消息放出来的那个,那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有没有得罪过谁?”


    “之前在王府这里,帮着陈怀瑾揍了陈王府那两位少爷,之后他们还寻了报复,在西市那边的府衙关了两个月。”苏锦绣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陈筏他们,但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两个男的造谣这种事,怎么也得有依据吧,他们哪里晓得薛家,换个人也许她还会信。


    “他们呐,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现在老实着呢,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听说是让陈王世子给治的。”顾楚楚前阵子才遇见到陈王府的小姐,再说这种在小姐堆中传开的话,也不像是两个男的会做出来的事。


    苏锦绣沉默了一阵,要算结大仇的,的确是有,但那不是在上都城中,她和定北王结怨很深,人家也不知道是她,这么算下来,以前她在训堂里时小打小闹的,根本算不上多大的得罪,人家也犯不着过了这么久再来闹事。


    除此之外,苏锦绣暂时想不到别人。


    顾楚楚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个人:“会不会是她?”


    苏锦绣抬起头看她,顾楚楚摇了摇头自顾自道:“不太可能,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她整天呆在宫中,就会讨她那几个哥哥喜欢,哪里会做这种事。”


    苏锦绣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听到后半句懂了:“你说的可是娉婷郡主。”


    “是啊,要说有点过节,上回你在我家这儿,不也与她闹了点别扭,后来在暖阁中,她伤心成那样,咱们可都瞧见了,虽说这是与你无关,但你不是最初拒绝了她。”


    苏锦绣愣了愣:“这也算得罪?”那她拒绝的人多了去了,合着不顺别人心意就算得罪,她还活不活了。


    “我就是想想,应该是不可能的,我和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常在宫里走动,她养在皇后身边,免不了接触,可我就是和她相处不来,她那人就是特别的柔弱,说话也轻声细语,病怏怏的,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大哥他们都让我让着些,这磕不得碰不得的我哪里受得了,受了委屈她也就那样,没见发过什么脾气,但是就招大哥他们疼,不过我看她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顾楚楚自说自话,“这么想也没用,我这就派人去宝相侯府问问,看不惯你的,作弄起人来,可没什么道理可寻的。”


    听顾楚楚说完,苏锦绣心里反倒添了一抹怪异。


    看着柔弱,总是病怏怏的,按楚楚所言干不出什么大事的人,前世却千里迢迢追去了胶安,那执著劲,可胜过了她那柔弱和病怏怏的身子,那时胶安水患,环境那么差,她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往这处想,苏锦绣想到了她三番四次找她的缘由,不就是因为她救过施正霖。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她就要在自己这儿表明身份,一次也就算了,好几次如此,还替施正霖做主送谢礼。


    娉婷郡主喜欢施正霖,这谁都瞧得出来,她还试探过自己,真不像表现瞧着那样天真。


    施正霖既然不喜欢她,前世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没有证据之下,苏锦绣并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坏,毕竟哪个姑娘愿意用自己的名誉去做赌注,任由别人随便说呢。


    可苏锦绣的心里还是添了阴影


    此时的宫中,太子宫内,施正霖和季璟琛从殿内出来,施正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沉。


    此时正好,季舒窈带着两名宫女从不远处走过来,看到季璟琛他们后加快了些脚步,小跑到了他们面前。


    季璟琛笑了:“慢点,我们又不急着走。”


    “我本想找太子哥哥的,没想到碰到了你们。”开春回暖后季舒窈的身子好了许多,她看起来颇有精神,笑着望向施正霖,笑意微顿了下,“子凛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他平常就这样。”季璟琛没多提这个,听她说要找太子,“殿下还在,快进去吧。”


    季舒窈点点头,走了两步后停下来问季璟琛:“璟琛哥哥,我那次去镇西王府,看到楚楚和苏家小姐关系挺不错的,前几日我听说苏家小姐定亲了,是真的吗?”


    季璟琛朝施正霖若有似无看了眼,微笑着答:“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样啊,之前与她聊天时我挺喜欢她的,还想着趁着她定亲的喜事,送她一份贺礼。”季舒窈笑着说道,看起来也没有多想,“就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璟琛哥哥,你说送什么合适?”


    季璟琛哪里知道苏锦绣喜欢什么,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敢当着旁边这位主的面说,这时站在一旁的施正霖开了口:“郡主怎么知道苏家小姐定亲了。”


    “我听说的啊,你们不知道么,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连我都晓得。”


    施正霖神情平静的看着她:“你听谁说的。”


    季舒窈一怔,嘴角微抿,回望着他眼神微闪:“这很重要吗?”


    “外面都不曾传开的事,宫里先传起来了,按理来说两家亲事没有定下前,谁都不会往外说,郡主这阵子一直留在宫中,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若是两家人有在议亲,有些传出来也不奇怪啊。”季舒窈见他在意,心里便酸的厉害,可施正霖的神色却越发严肃,他看着季舒窈,就如那日在镇西王府中那样的神色。


    “郡主前几日得知此事,前几日有谁入宫过,一查便知,璟琛,是不是你和郡主提起的此事。”施正霖转头看季璟琛,看着眼神平静,季璟琛却从里面看到了满满的可怕。


    他果断摇头:“我也是才听说的。”他绝不会说入宫之前已经在家听妹妹提起过。


    施正霖继而看季舒窈:“郡主,你想不起来了?”


    季舒窈原本还有些精神的神色,一下憔悴了些,十分的委屈:“我不过是听说了此事,想送份贺礼罢了。”


    “郡主是不肯说还是没法说。”


    她不来找他们说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当他的面提。


    要说原先还有些不确定,这会儿施正霖却肯定了大半,定亲这样的大事,两家人毫无动静,暗地里先有人说起来了,连她这个在宫中深居简出的人都知道,这还不够奇怪么。


    季舒窈错愕的看着他:“子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正霖意有所指:“郡主还是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将此事传给了你,毕竟要查也很容易,宫中每日进出只有这么些人,污蔑他们,毁人名誉之事,送去刑部倒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过挨些罚是免不了的。”


    季舒窈的脸色煞白下来,难以置信看着他,但施正霖却已经转过身走了,季璟琛也不知道该跟着去还是留下,但看娇娇快要晕倒的样子,还是留了下来安抚:“这件事本就传的蹊跷,你在宫中是如何得知的?”


    季舒窈敛着神色:“为什么哥哥觉得蹊跷,我也是听她们说起来的,苏姑娘定亲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她救过子凛,难道他不是看着她过的好?”


    季璟琛一愣,渐渐回味过来娇娇出现在这儿说这番话是何意思,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在这儿就为了等子凛出来,说这件事是不是。”


    季舒窈蓦地抬起头,季璟琛知道她还放不下子凛,刚才来的时候还笑靥着,没说几句神情就不对了,说她关切苏家小姐,不如说她在意的是子凛对苏家小姐的态度,她是不是知道子凛的意中人就是苏家小姐。


    “连哥哥你都怀疑我。”季舒窈的眼中一下逼出了眼泪,“难道她都定亲了他还念着她。”


    “我不是怀疑你。”季璟琛自然不会怀疑是她找人说这件事的,可娇娇这么做未免太刻意了些,“这是子凛自己的事,不论他念着谁不念着谁,那都与别人无关,娇娇,你早就该放下他了,不要再在意这些。”


    季舒窈紧抿着嘴,半响才轻轻道:“你们都这么说,难道这件事不是真的么。”


    “娇娇,你答应过我什么。”季璟琛定定看着她,季舒窈身子微颤,泪眼滢在了眼中,没有往下掉。


    “你忘了镇西王府的事了?”但凡是子凛对娇娇有些心意在,季璟琛说什么也要给妹妹争上一争,可有些事儿已经摆的很清楚,连太子都开口了,娇娇这儿一定是要快刀斩乱麻才可以,“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不管苏家小姐嫁给谁,你和子凛之间都不会有结果,娇娇,不要再让这些事缠住你,天底下好男儿多的事,你又何必总念着他。”


    “我记得哥哥说过的话。”季舒窈垂着眼眸,看起来难过极了,“问琴,我们走。”


    看着她转身离开,季璟琛朝前迈了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娇娇从哪儿听来这些闲言碎语,这样的事竟都往宫里传了,不行,他得和太子殿下说一声,好好查一查,谁把这些事儿往娇娇耳边带,非要查清楚不可


    这厢施正霖出宫的路上,途径昭仁宫,在昭仁宫外的宫廊内遇见了薛定奕。


    薛定奕刚刚给昭仁宫内的小公主请过脉,两个人遇见后颔首打了下招呼,施正霖就要走过去,薛定奕叫住了他。


    “施大人请留步。”


    施正霖转身:“薛大人有何事?”


    薛定奕让身后跟着的药侍先行回去,走到施正霖面前,微笑着:“施大人可听说了那件事,说苏家小姐与我定下亲事。”


    施正霖抬眼看他,没作声。


    “此事有些误会,薛家并没有和苏家谈及此事。”


    “我知道。”


    薛定奕一怔,随即笑意里多了一抹别样意味,苏姑娘是不是就欣赏施大人这般,即便是外面有这样的传言,他都能如此确信。


    “之前我娘的确托人去苏家提起过这件事,但并未往下谈。”这样的事薛定奕也必须坦诚,再怎么传苏姑娘也不会嫁入薛家,又何必去影响苏姑娘的名声,“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薛家倒是无碍,但苏姑娘一介女子,怕是对她不好。”


    “冒昧问一下薛大人,薛夫人可有将此事告诉过其他人?”


    薛定奕摇了摇头,本来这件事娘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拜托宋大夫人的,之后宋大夫人婉言回绝,娘就没再说起过,本来就还没影的事,不可能告诉别人:“施大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暂时还没查清楚,不过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我与苏姑娘关系不错,也不想看着她受此非议,如今有解决的办法便是最好不过,这件事说起来也与薛家有关,我理当帮忙。”


    施正霖看了他一眼,薛定奕回以从容,两个人站在宫廊内,四处悄然。


    过了一会儿,施正霖拱手:“告辞。”


    薛定奕站在那儿看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成了无奈,若这能成真。


    “薛太医,公主说她又闹起胸闷了,您快去看看。”


    背后追出来两个宫女,气喘吁吁跑到了他面前:“公主她又不舒服了。”


    薛定奕神情一变:“走。”


    施正霖回了施府,施夫人在前厅等着他,见儿子回来,神情焦急的很:“正霖啊,都怪娘,这事儿娘早该去苏家的,怎么这么快就定下了呢,去年十二月还没影的事,薛夫人也真是的,明知道我的意思。”


    “娘,不是真的。”


    施夫人一愣,不是真的:“苏家没和薛家定亲?”那她昨天说起来的时候他怎么就黑了脸,什么都没说就出门去了,大半夜才回来,今早她还想找他呢,结果大清早就进了宫。


    可把她急死了。


    “嗯,外头乱传的。”


    施夫人脸上一喜,随即又有些生气:“这种事能乱传,事关别人名声,安的什么心这是,连我都晓得了,一定还有别的夫人知晓,那苏夫人如今身子重,都没见出门,她可晓得?”


    听到施夫人说“安的什么心”,施正霖脸色一黯,轻描淡写道:“娘您不用管。”


    “那这事儿可别再传开去了,我得挑个时间去一趟苏家。”为了金家那些事,她连儿子的终身大事险些都给耽搁了,说起来施夫人心中就有气,“金家那边由他们闹去。”


    “娘,苏夫人如今身子重,您要是现在去提,怕是她也没那心思应。”施正霖顿了顿,建议道,“不过您去苏家,与她聊聊天倒是可以。”


    施夫人算了算,怕是得有七八个月的身子,确实没那精力,又觉得儿子的建议很不错,这么久没出门肯定闷得慌,她去看看总是不会错的。


    随后施夫人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又问了一遍:“正霖啊,那苏家和薛家,真的没事?”


    “两家连婚事都没谈及,娘,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都,哎!”施夫人看着他跨出前厅,都也不回的,转头吩咐钱妈妈,“让厨房给他留些饭菜,不知又要忙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少爷肯定是为了苏家小姐的事。”钱妈妈扶她坐下,也挺高兴,“夫人不用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之前施夫人就觉得这事儿不能拖,如今更是这样认为的,“安排着,过几天就去苏家。”


    ————————————————————


    这厢苏锦绣还没怎么查,过了四五日后,关于苏家和薛家定下亲事忽然就这么销声匿迹下去,没人再说起。


    原本街头巷尾还有几个人提及,现在他们说的全是金家那个被关在刑部判了十五年牢狱的小少爷的事。


    除了他在画舫内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件事,这回揭出来的是他当初看上了一个良家小姑娘,逼着人家和相好的男子分开,非要把人抬回家做妾,最后把人家小情人逼的双双跳了河,捞上来时都气息奄奄了还不肯罢休。


    最后他硬是把那良家小姑娘带回了家,把那男子赶出城去,如今两年过去,人家大难不死回来了,要讨说法,这就又引起了一波热议。


    这样的事可比苏锦绣这种谁和谁定亲要来的吸引人,上都城里每隔几天都有这样的喜事,可金家那种戏码却不是天天有的。


    于是乎,苏锦绣这事儿,顷刻就被淹没下去了,连个水花都没弹起来。


    苏锦绣听冬罄说的绘声绘色,心里犯起了嘀咕,谁出的手,拿金家小少爷压了这件事。


    昨天楚楚派人给她送了信,她去宝相侯府问了,问来的消息十分奇怪,竟然没一个承认说过这件事,说她顾楚楚是幻听了,后来又改口说她们也只是猜测,谁也没斩钉截铁的说,说她自己听岔了,把顾楚楚气得不轻。


    苏锦绣更确定是有人在背后将这些事压下来的,宝相侯府那些小姐改口也好,金家少爷的事也好,等这件事过去,上都城里还会有别的消息,谁还会在意这个。


    “会是谁呢。”苏锦绣抬起头看向窗外,忽然靠墙边的树上有什么扑腾下来,停在了墙沿上,定眼一眼,是一直浑身漆黑的乌鸦。


    那乌鸦在墙沿上来回踱步,冲着苏锦绣这方向“呀——呀——”叫了几声。


    站在院子里的李妈即刻冲出去抡起扫帚拍向墙沿,那乌鸦冲上了天,还呀——呀——叫着,李妈蹬足痛骂,吐了一口唾沫。


    “百无禁忌,诸邪回避,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随后李妈双手合十朝着四面八方一面念叨一面拜着,“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苏锦绣当下还没觉得什么,直到入夜,芳泽院那儿如墨出来倒水时发现屋檐下多了一只死乌鸦,苏锦绣赶到芳泽院,看到被扔在角落里的死乌鸦,沉了脸。


    俗话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傍晚才有乌鸦在自己院子里呀呀乱叫,入夜就有乌鸦死在娘的院子里,再有两个月娘就要临盆了,这时来个凶兆,将她整颗心都吊起来了。


    不行,她得再找个稳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好文《镜中妖》


    本该埋葬着少女的棺木,却是个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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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能成妖,笔能成魔,有只妖怪骑着鲤鱼到处跑……


    魑魅魍魉,世间诡异


    ——热血捉妖师西风小妹和六界无敌手无聊到自行封印的龙神的冒险故事【×】


    第93章 093


    苏锦绣记得宫中有不少既懂医理又有经验的接生婆子, 于是她亲自去了一趟李家,拜托李舜英送了口讯入宫, 隔天她入宫拜见李舜华。


    太子宫这边的兰香院,是除了太子妃寝院外最热闹的一处,不是因为李舜华多好客, 而是因为她深受太子宠爱的缘故,太子宫里其余的良人都喜欢来这儿,万一遇见太子了呢。


    苏锦绣到的时候兰香院里还有个良人留着, 看到苏锦绣来了也不肯走, 还是一旁的嬷嬷开口送她出去才离开,离开之后还在兰香院门口踟蹰了一下。


    “让你看笑话了。”李舜华拉苏锦绣坐下, “快别行礼, 本来宫里的规矩就够多了,咱们就别要这些了。”


    “苏姑娘您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那王良人还不肯走了,小姐您都说了殿下今天不会过来, 她还不信,好像多留一会儿就能等到太子殿下似的。”一旁宫女端了茶上来, 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萝儿。”李舜华轻喊了她一声, “不要说这些。”


    “小姐, 要是偶尔来奴婢也不说了,可连着快半月了,您中午都没法好好睡觉,您看您都瘦了。”太子殿下来了之后夜里又睡不踏实, 得伺候着,这样长时间下去,小姐自己的身体都给拖垮了。


    李舜华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何不直截了当的拒绝她,或者让她换个时辰来。”苏锦绣刚才也注意到这个王良人了,再听萝儿这么说,不就是在兰香院这儿守株待兔么。


    “宫里的事,哪能都说的那么直接,凡事都留几分,之后才好相处。”


    苏锦绣笑了:“我看你就是太好相处太好说话了,太子妃那儿殿下去的次数也不少吧,宝相侯府的顾四小姐,太子殿下也会去,你这儿虽说来的勤快些,却不是专宠,为什么偏偏挑你这儿呢,还不是觉得你好说话,下回来了直接说你已经睡了,或者身体不利爽,都是有眼力劲的人,几回过后也就不会过来。”


    “苏姑娘说的没错,小姐您哪能为了她们折损自己。”萝儿给苏锦绣换了杯茶,深觉得苏姑娘说的有道理。


    李舜华失笑:“都是太子身边的人。”


    “舜华,你这么想,别人可未必这么想。”苏锦绣想起过去种种,忍不住现在就要给她敲警钟,“若是她们都这么想,也就不会来这兰香院,借此机会在太子面前露脸,你也说了这是宫里,只有比谁心思更多,没有比谁心思少的。”


    李舜华愣了愣,锦绣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有时候看着她们,一个月都见不到殿下一面,想到自己若是如此,肯定很难受。殿下又不喜欢她提别人,也只能这样帮着些,若是她们有本事,自然入的去殿下的眼。


    “要按你这么说,那我该如何?”


    “简单啊,太子来你这儿过夜后,第二天她们要过来,就让萝儿她们说你乏了在休息,殿下不过来,你就见见她们,几次过去见不着,她们自然会打消些念头,要是还不肯的,她们来的时候你就带她们出去逛园子,总之别留在院里。再者,你没必要委屈自己去顺着她们,你是太子良娣,该有自己的威严,在宫里哪个贵人不端着些架子,端着些,别人离你远一些,你这边才能太平些。”苏锦绣咽下没说的,将来她们谁想害你,也不会这么的轻易,宫里真不是个可以轻信人的地方。


    “行,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李舜华看她说的一板一眼,不由发笑。


    苏锦绣拉住她,认真的望着她:“舜华,在这宫里,谁都想有帝皇的宠爱,所以对人对事堤防些总没错,太子殿下再喜欢你,也无法时时刻刻都顾着你,你不能总对她们那么客气,有些人是豺狼,你退她就进,你凶了她才不敢来招惹你。”


    “锦绣,你怎么了?”李舜华发现她情绪有些激动,握紧她的手。


    “舜华,那先你答应我。”


    苏锦绣执着的看着她,李舜华愣了愣,见她不是开玩笑,心底里涌动了一股暖意,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改变一个人不在朝夕之间,要长久潜移默化,她身在宫外消息很不灵通,还是应该让四哥去寻个可靠的人送进宫来陪着舜华才放心。


    李舜华软了语气:“不说这些,舜英传了口讯说了你的事,你想找个妥当些的接生婆子是不是,我替你寻了两个,都是宫里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让她们早些去苏府候着,你也不用太担心。”


    提到这个,苏锦绣心情又有些阴郁:“我娘生我的时候就不太顺利,正是因为如此,这回家里都特别的小心,宋家那儿已经备了下了一个稳婆,大夫也找了,可那天发生那样的事,实在是晦气的很,我心里越想越不安。”


    在关北门的时候,苏锦绣见过很多乌鸦,说乌鸦报丧,不如说乌鸦喜欢腐烂之食,每每战事过后,关北门外就会有很多乌鸦飞来飞去,营帐内若有重伤难治愈的士兵,外头也会有乌鸦叫。


    可如今娘的身子越来越重,身子骨也不如当年生她的时候那样好,苏锦绣不得不担心。


    “没事的,苏夫人身体硬朗,我娘当时生舜英前还染了风寒,病了好几日,生的时候都没力气了,也顺利将舜英生下来了,你娘一定会没事的。”李舜华想到了个人,“宫里的接生婆子是不错,不过有个人你倒是可以去请看看,我也是听我娘说起来的,住在城外有个叫关阿婆的人,听说那边附近村子里谁家生孩子都是她去接生的,不过她这人脾气很怪,除了城外的人,城里的她都不乐意来,尤其是官家的,出重金她都不去,你也晓得的,生孩子这种事,也不能硬绑着她去啊,人家不情愿,谁敢把她往产房里送。”


    “城外的关阿婆?”苏锦绣之前派人去打听的时候也没听到这么号人物,“她住在哪儿,我亲自去找找。”


    “城外坝坡那儿,有几个村子,她替那么多人接生过,我想只要打听下就能知道。”李舜华给她出主意,“你先去找,我这儿也给你备着,她若不答应,我就让这边两个嬷嬷过去,她若肯,这边就去一个,你看如何?”


    苏锦绣点点头,舅母也找了一个,有三个稳婆在就更稳妥些,到时把张大夫请过来候着,随时也能有应变。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李舜华让萝儿将备好的匣子拿上来,从中抽出来,里面放了一截人参。


    看模样就知道这是老参,苏锦绣忙推回去:“你留着,家里有的,我爹年前就托人买好了。”


    “这是去年我病下时殿下赐的,说是千年人参,我想是夸大了,不过年岁肯定不少,还剩这些,你拿去,若是没你爹托人买的好,你再还我也不迟啊。”李舜华往她手里推,坚持要她收下,“好东西谁也不嫌多,你多备些心里也踏实。”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不论是对太子,还是对苏锦绣,都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心地善良的她在这宫中很容易遭人伤害,苏锦绣当初还因为舜华的死责备过皇上,可看着憔悴下来的皇上,苏锦绣那些话也说不出口,当时皇上那样告诉她,他身为帝皇家的人,有责任也必须担负起责任,所以他不能随舜华而去。


    许多事苏锦绣评断不了对错,她拦不住她要入宫陪他,不过她可以努力帮她。


    “好,我收下。”苏锦绣将匣子收下,再度嘱咐,“不过你也不能忘了答应我的,可不能再为了那些人让自己累着,若是陪殿下也就罢了,那些多不值得。”


    “好~”李舜华点点头答应。


    “还有啊,等太子妃生下子嗣,你得抓紧着怀上孩子。”算算时间,若是能在太子登基前有身孕,到时封妃时她就有更多的筹码,在这宫里,份位高一些也是保障。


    “你还没嫁人呢!”李舜华被她这直白的话闹了个脸红,姑娘家一本正经和她说这些。


    “这与我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就是李夫人来了也是这么说的。”苏锦绣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往后太医院那儿再派人来,你就让薛太医替你请脉,有什么病痛也找他。”


    “去年新来的薛太医?”


    “嗯,他是薛太傅的儿子,从小跟着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学医,别看他年轻,已经学了十来年了,不比太医院内那些差。”让薛定奕来替她请脉主诊,苏锦绣倒不怕别人在这上面下黑手,还能时常留意。


    “好,下回月例诊脉,我就让他来。”李舜华有些哭笑不得,调侃着问她,“苏大小姐,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苏锦绣抬起手托住下巴,沉思状:“嗯,再让本姑娘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漏下的。”


    苏锦绣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四月里太阳下山的迟,这会儿已经申时过半,不在闹市区里,街上都没什么人。


    马车快行至县角西街时忽然停了一下,苏锦绣掀开帘子,外头车夫跳下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车轱辘里滚进去了一段细枝,卡在了齿轮里,这才跑不快。


    紫茵下去帮忙,苏锦绣觉得马车里闷得慌,便走下来在一旁等着。


    就着昏暗的路灯,将卡在里面的细枝都拨干净了,苏锦绣正要上马车,朝四周无意识看去时,发现后头那边巷弄口有人的影子。


    那边巷子口正好有个灯柱子,灯光照进了巷子里,就贴着那墙壁,往外些有个人形的影子,苏锦绣当即起了警惕。


    “小姐。”紫茵走过来,见她神色微凝,朝她刚刚看的那处飞快看了眼,“巷子口有人。”


    “上马车。”苏锦绣扶着上了马车,让车夫慢慢往前行驶,紫茵坐在车夫旁边,佯装看前面,偶尔瞥向后头,过了会儿,她转过身对马车内的苏锦绣点了点头。


    真的是跟踪她的。


    “冯叔,等会儿在那个路口后你就快些跑,跑一段路,甩开他们后把我和紫苏放下,你下马车查看车身。”


    车夫点点头,过了那巷子口后高喊了声驾,马车飞快的朝前面跑去。


    后面的人有些措手不及,刚才还慢悠悠的怎么忽然就加快速度了,反应过来后他们赶忙跟了上去,一段路后却发现马车停在前面那个路口,那车夫又下来检查马车了。


    于是他们在后面的巷弄内躲了起来,时刻观察着。


    巷弄上墙沿屋顶有瓦片的轻微响声传来,他们朝上看了眼,听到巷子里有猫叫,也就没在意。


    忽然,他们背后多出两个人朝他们飞快袭来。


    两个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中一个被紫茵抓住手臂强压在了墙上,还有一个想往巷子内逃,苏锦绣直接捡起棍子朝他腿上打去,看到她就跑,还溜的这么快,生怕被她抓住,肯定不是派来保护她的人。


    很快把两个人拿下后,苏锦绣喊清竹拿绳子来,将两个人五花大绑,让车夫出发去西市十里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忙了大半天~唯一的感慨~天气太热了,南方的夏天还有种黏糊糊的感觉~今年双六月,有四伏,大家在外千万记得防暑,备点藿香正气水之类的~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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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094


    入夜, 未到宵禁,西市那儿人声鼎沸, 热闹得很。


    这边小巷内的十里铺中,院子里的藤架上挂了几盏灯,风掌柜拿着烟杆子靠在门边, 看着被绑在院子里满口塞着布只会呜呜呜呜的两个人,抬起烟杆子吸了一口,又叹气声, 打哪儿来的毛贼撞上了表姑娘, 倒霉了。


    苏锦绣让紫茵去将两个石槽端来,石槽中间塞了煤球, 石槽上面又倒了碎石, 将两个人的脚固定在上面,命紫茵点火,随着底下的火烧起来,石槽渐渐热了, 上面的碎石也跟着发烫,两个人的脚被赤脚固定在那儿, 又烫又疼却挣扎不开, 呜呜呜叫的越发惨烈。


    关键是这样没法将人烫晕过去, 就是疼着煎熬,这会儿清竹已经端了一大盆煮好的辣椒水,苏锦绣在关北门时用这审问犯人用的极为顺手,如今对付这两个功夫不怎么地的人, 更是得心应手,待他们的脚底都起了泡烫破了,撤了煤球,哗啦一下把辣椒水石槽里倒下去。


    风掌柜是看着那两个人险些从凳子上要蹦起来,整个人抽直了,翻着白眼,愣是没晕过去。


    苏锦绣这才让清竹把他们嘴里的布拿掉。


    可这会儿,给机会大喊大叫,他们也没力气了,满头是汗神情痛苦,看苏锦绣的眼神像看魔鬼。


    “疼久了就麻木了,这个刑具我管它叫做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等会儿呢再在你们这脚上涂些蜜,准备一盆子的蚁虫,它们最喜欢这些,连着你们那些烫坏的肉都会咬走,倒也省了大夫替你们剃掉。”苏锦绣笑眯眯的指了下放在屋檐下一个缸,她不说也罢了,说起来仿佛能听到里面有什么在爬行的声音,苏锦绣轻啧了声,“不过有个坏处,就怕啃久了连好肉都给啃掉。”


    这两个人只负责跟踪,轻功好,身手却一般,看着也不像是经过多严苛训练的人,先被折腾一番后再听苏锦绣这么说,早怕了,哆嗦着不敢去看,脚下又疼到想晕过去。


    苏锦绣坐到他们对面,看着他们挨了一刻钟后实在受不住后问道:“是你们自己说,还是熬过这一夜再说。”


    两个人喘着气,委实没力气大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耐心,你们也犯不着为跟踪这点事丢了性命,我看这荷包绣的挺好看的。”苏锦绣勾起放在桌上的一只荷包,看着他们,“妻子?女儿?还是意中人?”


    两个人闭口不肯说。


    “这些只是皮外伤,不过拖着不治就会感染,到时候伤及内腑,神仙都救不了。”苏锦绣不爱用那些大刑具,动不动斩手斩脚,要是没招,还得想办法保住他们性命,更麻烦,“你们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事情过了之后我就会放了你们,要是你们骨头够硬就忍着,左右不是我的性命,死了我也不会心疼,跟踪我的人应该不止你们两个,到时候抓到了再审,总能审出苗头。”


    院子内安静了会儿,清竹见石槽内的水凉了,又将煤球塞了过去,底下火一冒,那辣椒水就开始逐渐冒热气,两个人才刚维持起来的理智线一瞬崩断:“我们说,我们说!”


    苏锦绣把玩着手里的荷包:“说快点,还有命。”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把你的行踪报上去。”


    苏锦绣抬眸:“奉谁的命。”


    “老大,奉我们老大的命!”感觉双脚要被烫熟了,两个人啊啊着哀嚎,“是刀老大,刀老大!”


    清竹利索的把煤球撤去,苏锦绣抬脚,将绑着两个人的椅子踹倒在地,起身对风掌柜道:“四哥还留了多少人手?”


    上都城通宵热闹的地方,除了画舫之外就是花乌巷,这儿是上都城中三教九流的集聚地,赌坊,酒肆,花楼,艺馆,此处又因距离东市较近的缘故,到了深夜,东市那儿时常也不太平。


    别人都熄灯就寝的时辰,花乌巷内正热闹,其中有一间酒肆里,后院这儿一间屋内一个人正在里面掌灯数钱,忽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他的不耐烦喊了声滚开,那敲门声还不停歇,于是他将桌上的钱都塞到床上的柜子中去,上了锁后将钥匙藏到怀里,骂骂咧咧过去开门:“不是叫你们别来烦我。”


    用力拉开门,屋外一柄刀子横到了他脖子上,他的身后还站了十来个身穿劲服之人,蒙着面就只露出一双眼,齐齐森冷的看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闹事。”也是舔着刀剑过来的,又不是没见过这阵仗,刀老大怒瞪着为首的,亲自将脖子给送上去了,“你们要敢在这里动手,我保证你们连花乌巷都出不去。”


    风掌柜直接将他打进了屋子里,桎梏住他后将他按倒在桌上,刀紧贴着脖子架住,把油灯挪过来,在他面前摊开一张画像:“这一笔你收了多少银子。”


    “怎么,你们抢生意来的,还懂不懂行规了。”刀老大挣扎着要起来,风掌柜下着死手,那刀便直接往他皮肤里欠,觉得疼了那刀老大审时度势,也不动了,就是不再看那画像,也不吭声。


    苏锦绣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刀老大神色微变,不是来抢生意的,这是发现他派人跟踪他,来要说法来了。


    “你的人呢也只是跟踪我,没做过什么,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罪,我也犯不着找刀老大的麻烦,你也是要做生意的,砸人饭碗这事儿,我们也不能干,是吧。”


    进门就这么压着他,还不算找麻烦。


    “姑娘想知道什么。”


    “谁雇你们跟踪我的。”


    刀老大笑了:“姑娘,这就是砸人饭碗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既然被您给发现了,往后我就不会再让他们跟踪你。”他也不怕她用强的,花乌巷这儿可不能随便动手杀人。


    苏锦绣朝风掌柜努了下嘴:“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钥匙之类的。”随即看了一圈这不大的屋子,视线落在床塌上的一排柜子。


    “哎,哎你们干什么。”就算是有些功夫也禁不住这么多人压着,很快风掌柜就从他身上搜出了钥匙。


    苏锦绣拿着钥匙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试,很快试到了,刀老大瞪大着眼看着苏锦绣把柜子打开,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她从里面往外搬东西。


    “哇,这么多的银两,还有金条啊,啧啧,这镯子成色倒是不错,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用这个来抵,托你办事儿。”


    苏锦绣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山堆,看的刀老大眼睛都值了,她还不肯放弃,继续往里面找着:“在哪儿呢,我可知道你每个月都会去钱庄,但都不往里存钱,你喜欢把钱藏在身边,有事儿没事儿拿出来数数,是不是?”


    花乌巷里谁都知道刀老大贪钱,但没人知道他有这样的嗜好,他一向都做的小心谨慎,怎么她会知道。


    “找到了。”苏锦绣在柜子里摸到一处环扣,往外一扯,从墙壁里面带出了一块砖,往里摸了摸,掏出成卷的银票,还有一本厚厚的账。


    刀老大目瞪口呆,也是崩溃的,苏锦绣将那厚厚的账摊开来,一路往下找,翻了约莫有一刻钟才抬起头,看他还被风掌柜压着,不由替他说了句话:“这样多累,坐着才好说话啊。”


    刀老大这会儿脑袋中转的飞快,难道还有他没查着的事,她怎么知道这些,就连他手底下最信任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这账本放在哪里。


    细思极恐。


    “十一月二十五日。”苏锦绣翻到后面,看到了一个日子,接着往后看内容,轻啧了声,“想不到我这么值钱,三百两银子买我的行踪,这么算算,得有半年了。”


    半年来她都处在被人跟踪之下,也许就只是远远跟踪什么都没做,平时出入也都是马车,苏锦绣才没注意到。


    苏锦绣继续往后翻,除了跟踪她之外,倒是没有跟踪家里人,随即她抬起头看他:“十二月初我出城那次,是不是派人跟踪了。”


    眼前的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刀老大很会看形势,他接的是跟踪的活可不是杀人的买卖:“姑娘去了城外的一个药庄。”


    “药庄之后也是十二月,我去西市。”


    “姑娘与陈家少爷见了面,还与人打架,被送去府衙,不过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苏锦绣想了想:“年初元宵灯会”


    “姑娘在西市与施家少爷幽会”


    苏锦绣随即瞪向他,刀老大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幽会么,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手底下的人报上来,都抱在一块儿了还不叫幽会,大庭广众啊。


    “三月我出城。”


    “姑娘去了小寺,就跟到了山脚下,没有上去。”刀老大这么多年生意下来,奉行的是隐蔽第一,消息可以慢慢跟,不能冒险让被跟踪的人发现,遇见有什么不对要即刻闪人,他底下这些人功夫不好,轻功却不错,专用来追踪和逃跑。


    苏锦绣之前还不明白,要坏她名誉,谁都能传,为什么是薛定奕,这么看来,十二月那次去药庄就是由头,但要这么论,元宵灯会那次,她和施正霖在一起被这么多人看到,如果要坏她名誉,用施正霖绝对比薛定奕更来确凿,传开去很多人都会谈及。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四月前,哪个更有利,一看便知,要想坏她名誉,自然是选更狠的。


    可同样的消息送上去,却挑薛定奕这个外人都瞧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的,难道是因为不想用元宵灯会的那一次,不想把她和施正霖摆在一起。


    满上都城里,最不希望她和施正霖在一块儿的人,苏锦绣最先想到的就是娉婷郡主。


    要知道她爹一年的俸禄也就一百多两银子,随手就是三百两,还仅仅是让人跟踪,后头的主肯定很有钱。


    郡王爷和郡王妃早逝,留了这么多家产,上都城中论说哪个待嫁的姑娘嫁妆最厚,苏锦绣心想,娉婷郡主说第二,大约也没人会说第一。


    不过这都是苏锦绣的猜测,她合上账本,将其放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她:“刀大哥,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坚持不说这幕后之人是谁,也没什么意思。”


    还是别叫大哥了,叫的人心慌。


    刀老大悻悻笑着:“姑娘,这我是真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是个女的,过来的时候戴着遮面的帽子,拿了消息就走,我也不知道是谁。”


    “她穿什么样的衣服?”


    “就是街上那些人穿着的,普普通通。”


    “她多久来一趟。”


    “每月月底,二十七八过来。”


    苏锦绣拿起一卷银票,在他的注视下把玩着:“要不,我们也做个交易。”


    苏锦绣决定守株待兔,拿了刀老大一部分的钱财做威胁,等着月末有人来找上门。


    此时距离四月末还有十来日,天渐渐暖了,邺池的河渠终于竣工,在今年的雨水来临前,将邺池水患的问题彻底解决。


    身为监工的苏老爹,升官了。


    主理这件事的施正霖更是得了太子的大为赞赏,如今他已经代理朝政,也可以做主此事,赏赐之外,接下来就要提拔施正霖。


    这时殿外宫人禀报,说是聘婷郡主求见,太子放下手上的奏折,吩咐道:“请她进来,你去外面候着,若是施大人过来了,让他先去偏殿等候。”


    季舒窈款款入内,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倒显得气色很不错,太子见此也有些惊讶,毕竟除了重要的日子里,她都喜欢穿的简单素净。


    “要出门去?”见她气色好了,太子也不会拦着她出宫,“许久没去沈家了吧,去走一趟也好,这几日天气不错,适合出行。”


    “我等会儿想去看看皇祖父,穿的明丽些,让人看着心情好。”季舒窈脸上透了笑意,在太子左下方的位置上坐下。


    太子笑了:“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季舒窈脸上的笑意张扬了几分,藏着些羞怯:“我想求太子哥哥为我赐婚。”


    片刻微怔后,太子脸上的笑意渐浓,轻哦了声:“你意属谁?”


    “太子哥哥,我想让你为我和子凛赐婚。”


    此言一出,殿内安静下来,这个答案对太子而言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镇西王府里发生的事他没有亲眼看到,但从璟琛的口述中也能清楚娇娇对子凛的执着。


    娇娇极少和他开口要求什么,但这件事,他真不能如她的心意,前些天宫里才闹出那么一桩事过,事情的源头就是璟琛不说他也猜到了些,有些事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却是不能。


    这样的执着必须得放下,不然迟早还会生出别的事来,太子缓和了语气:“娇娇,你可知道,就算是我为你和子凛赐婚,他都不会答应。”


    季舒窈眼底闪过一抹执拗,脸上还是笑意:“圣旨不能违抗。”


    “就算是他不违抗,将来你在施家他对你也不会好,这样你过的更不快乐,也失了这件事的初衷。”


    “太子哥哥。”季舒窈抬起头看着他,神情坚持,“我有信心他会发现我的好,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我对他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


    说完这番话,季舒窈胸口微微起伏,脸颊也有些泛红,她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讲这些话说出口,她看着太子,眼底熠熠。


    太子看了她一会儿,沉声:“即便是他有可能抗旨不遵,他连同施家会因此一起入了牢狱,你也想让我下这道旨意。”


    季舒窈一怔,他讨厌自己到这份上么,为了不娶她,连圣旨都要抵抗,宁愿抛弃现在所有的一切也不愿意与她有任何瓜葛?


    “不会的。”季舒窈低下头去,喃喃念道,“他不会的。”


    太子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所以即便是有那样的可能,他会因此丢了一切,你也一定要求我下这道圣旨。”


    季舒窈蓦地抬起头,有些失措。


    太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娇娇,有些事坚持是好的,可执着过了头却未必是好事,你年纪不小,的确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我会和皇祖母商量,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家,届时再为你们赐婚。”


    季舒窈听到那句赐婚时已经被太子送到了殿门口,跨出去那刹那,她的身子微抖,在太子看不见的方向,眼底藏满了不甘心。


    她不要嫁给别人,她要去和皇祖父说,她不相信子凛会为了躲开她做那样的决定,他不可能会抗旨!


    季舒窈朝皇上的寝宫走去,脑海里全是太子说的,要为她和别人赐婚。


    这时太子宫中,太子接见了施正霖。


    施正霖禀报了如今邺池那边水渠竣工之后的一些安排:“雨汛来临前,还请太子安排好人员,及早过去好做变通。”


    “这些还是从当初监工的那几个官员里挑合适,一来他们对水渠的情况了解,二来在邺池这么久,当地什么情况他们也熟悉,你看谁合适?”


    施正霖想了一下:“工部马大人是合适的人选。”


    太子这厢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子凛会推荐刚刚才升官的苏大人,有意问道:“为何是马大人。”


    “工程收尾时,都是马大人在邺池,他对其他人更了解。”


    这似乎,人选的确是最合适的。


    这些事上他还真的是半点都不徇私,太子不由失笑:“如此安排倒是妥当。”


    施正霖瞥了眼放在那边桌上,没撤下去的茶盏,不动声色道:“还有件事要太子做主,如今水渠竣工,还需昭告一张,最好是皇上亲下的,皇恩浩荡,邺池那边受灾多年,百姓疾苦,若有此,更能民心所向。”


    “好,你随我过去一趟。”


    ————————————————————————————


    季舒窈走到褚德殿门口,季舒窈看了眼一旁行礼的宫人,回了神,问:“皇上可歇下了。”


    “刚喝了药,郡主请。”宫人要领她进去,季舒窈摆了摆手,将问琴他们都留在了外面,独自走进去。


    快到内殿时看到两个御医背对着不知在商量什么,季舒窈走过去正要开口,听到了其中一个御医在叹气。


    “皇上这回昏过去,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啊,你说这该怎么办。”


    “是啊,这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他们为皇上诊治,也是将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眼下这情形,是越来越不容乐观了啊。


    “你说这”话没说完,那御医看到了季舒窈,赶紧嘘了声,自己也有些吓到,“郡郡主。”


    季舒窈微笑的看着他们,权当没听见刚才的话:“两位太医这是看完了么?”


    “看完了,看完了,郡主请。”


    两个人朝季舒窈行礼,额头都快冒汗了,拎起药箱朝殿外走去。


    季舒窈敛了笑意,有些担忧,走近内殿后朝床边走去,看到闭着眼躺在那儿的皇上,她转头看一旁伺候的几位公公,轻声要求:“桂公公,我能不能单独和皇祖父说会儿话。”


    原则上是不能的,万一皇上醒了,万一有什么事,但皇上宠爱娉婷郡主的程度宫里皆知,别说是留在这儿说话,就是要天上星星月亮,能办到的话也给摘了,他们现在要不答应,等皇上醒来,岂不更吃不了兜着走。


    桂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深知皇上脾气,朝其余几个人使了眼色后笑着道:“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把门给郡主合上可好,不过不能关太紧,有什么动静您就喊我们。”


    季舒窈点点头感激:“对了桂公公,太子哥哥今天可还会过来?”


    “太子殿下都是下了早朝过来的,今天已经来过了,如今朝中事务繁忙,老奴想,就算是要来,怕是也要等晚上了。”


    “多谢公公。”


    等人都退出去后,季舒窈在床旁边坐了下来,趴在了床沿,靠着皇上轻轻喊了声皇祖父:“您要是好好的,一定会为娇娇做主的对不对,您最疼我了。”


    “娇娇是真的喜欢他,从小就喜欢,若是不能嫁给他,这辈子我都不会开心。”


    “皇祖父您醒来好不好,您为娇娇做主,为我和子凛赐婚。”


    “太子哥哥现在也不疼我了,皇祖父,我没有父王母后,就只有您了,只要您赐婚,施家也好,子凛也好,他们不会不从的。”


    不论季舒窈怎么说,床榻上的人始终是没有反应,季舒窈说到伤心处,抬手擦了下眼泪:“皇祖父,太子哥哥说要为我赐另外的婚事,您要是醒着一定不会答应的对不对,您为娇娇下旨好不好。”


    哭腔猛然一顿,季舒窈不由自主朝床榻边上,往里侧的桌子上看去,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桌上,摆着一个四方的物件,季舒窈很清楚那是什么,她小的时候坐在皇祖父怀里看他批奏折颁旨意。


    那里面放着的是玉玺。


    季舒窈扭头看皇祖父,他睡的很安稳,刚才在外那两个御医说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皇祖父喝了药睡晕过去,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太子殿下早上已经来过了,即便是要来也是晚上。”


    “皇上这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我会和皇祖母商量,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家,届时再为你们赐婚。”


    这些话轮番着在她脑海里回转,季舒窈揪住手底下的被子,越揪越紧,眼底那不甘充斥到再也无法遮掩住。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起太子哥哥要把她嫁出去的消息,到了她面前却又不敢说了,他们这样瞒着她,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她不能等到太子哥哥为她赐婚时再做打算,她必须要先有所准备,她不要嫁给别人。


    子凛会知道她的好的,她那么一心一意的待他,他会知道的。


    季舒窈望向床上的皇上,笑着撒娇:“皇祖父,娇娇知道你心里一定也是那样的意思,那我替您拟旨。”


    鬼使神差的,季舒窈朝着桌子那边走过去。


    季舒窈慢慢推开绫锦布,深吸了一口气,从笔架子上取下笔,努力克制着狂跳不止的心,一笔一划,在开端写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四周很安静,只有她轻轻蘸笔的声音,她的字越写越快,脸上噙着笑意,还带了一抹异样。


    最后她将笔轻轻搁下,朝那盒子看去,下意识的又朝门口那儿望了眼。


    她没得选。


    御医都说皇祖父没有多少日子,只要她将这圣旨藏好,到时候再拿出来,没有人能质疑它的真假,上面盖着的就是玉玺印。


    季舒窈,你无父无母,你能为自己争取的也仅有此,倘若不不争,皇祖父过世之后,纵使太子哥哥他们再疼爱,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一样不会在意你的看法,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重视。


    季舒窈深吸了一口气,将盖子拿起来。


    看着放在里面的玉玺,眼底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异彩。


    若是刚才还有片刻的犹豫,此时她满心的坚定,谁都不能将她改变。


    季舒窈颤抖着手捧起玉玺,朝那圣旨挪过去,就要对准那空白的地方。


    微开着一条缝隙的门忽然开了,季璟琛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桌旁的她,看到她手捧着玉玺,难以置信:“娇娇!你在做什么!”


    “啪”的一声闷响,玉玺从她手中脱落,重重掉在了桌上,一半压在绫锦布上,一半按在了桌上。


    季璟琛身后是太子和施正霖。


    季舒窈的脸色一瞬煞白,她低头看那玉玺,再看自己的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季璟琛几乎是冲过去的,他将那绫锦布抽出来拿在手中,一路看下来,越看神情越不对,最后是胆战心惊的放下,朝太子看去,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假传圣旨,死罪,诛九族。


    若是他们来慢了一步,皇上还没醒,她将这圣旨藏起来,这后果季璟琛登时冒了冷汗,他不敢想,娇娇竟然会做这种事!


    “璟琛哥哥。”季舒窈连哭都忘了,好半响嗫嗫喊了声,脸色苍白,神情是麻木的,似乎对他们的出现还难以置信,不应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施正霖朝那圣旨看了眼,凉凉道:“先派人四处造谣,毁人名誉,再假造圣旨,接下来郡主要做什么,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是不是还要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首次掉马


    (我要是分两章,我估计你们会拿刀砍我,所以想了想- -,我还是都放上来,最近快递都收的心惊胆战,怕有刀片)


    第95章 095


    褚德宫外殿, 太子站在那儿,沉着脸, 许久都一言不发。


    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这是动怒了。


    季璟琛微动了下嘴,本想开口,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子凛在殿内说的那番话说到了他心底,连反驳都不能。


    他是娇娇的哥哥,也是个臣子, 更是个男人, 倘若有个女子对他做这样的事,还成功了, 那对他而言不止是威胁, 还是奇耻大辱。


    更重要的是,娇娇的所作所为令他难以置信,她何时有如此沉的心思,竟然会想趁着皇上昏睡过去时捏造圣旨。


    然季璟琛的难以置信远不及太子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 娇娇才在太子宫中和他求过这件事,他没有答应, 她就用这种办法来达成她的目的, 那她还把他这个太子哥哥放在眼里?


    太子看向坐在那儿的季舒窈, 这会儿她的苍白和怯弱却激不起太子的怜惜:“娇娇,今日之事若是成功了,有一天你是不是要拿着这个圣旨,要求子凛娶你, 要求我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皇祖父年事已高,此次能够安然度过还未能知晓,倘若今后娇娇拿出这个圣旨,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一份“先皇在世时留给她”的圣旨,是不是无人能够反驳和拒绝,只能按着这意思来。


    此等心思,他真的是小看她了。


    季舒窈揪着衣角,泪水簌簌往下掉:“太子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之间”


    “你这不是一时之间昏了头,你是早就有此想法,在我这儿没求到,就来褚德宫求皇上。”


    太子的声音太冷了,季舒窈从来没有听到过太子哥哥这般冷漠的声音,他们对她从来都是轻柔细语,她慌忙抬起头,哭着道:“太子哥哥我知道错了,我本想求皇祖父,可是,我又怕你把我赐给别人。”


    “你是我妹妹,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随意给你赐婚。”太子听了更觉得失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是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圣旨,也没想过这样一道圣旨下去会对多少人造成影响。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季舒窈心里乱的很,对他们的出现依旧是无法平静下来,桂公公不是说过太子哥哥不可能会过来。


    施正霖将她反应看在眼里,冷声开口:“太子殿下,恕我直言,恐怕郡主此时心里想着的,我们若不出现该有多好。”


    季舒窈蓦地看向他,施正霖却是直接跪了下来,朗声道:“娉婷郡主的好意臣受不起,再这样下去,臣怕自己有性命之忧,所以还请太子下旨,允许我外任为官,只有我远离这上都城,臣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危。”


    季璟琛惊呼:“子凛。”


    太子的脸越发沉凝:“你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这本是皇家之事,臣无权干涉,可娉婷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干扰臣的生活,还牵连到了别人,她让人传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去损害一个姑娘的名声,要不是殿下制止的及时,苏姑娘名誉受损,该向谁讨说话,宋老将军要是知道此事,他又会怎么想?”


    “今日她敢在皇上昏睡时捏造圣旨,明日她就还会做出别的事情来,臣不过是在朝为官,若是这性命丢的值得那也就罢了,也算为殿下为大魏做了贡献,可臣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更不想因为臣再牵连无辜的人,还请太子下旨,将我外任,在我外任之时,请太子看在我施家尽心尽力为朝廷的份上,对我爹娘加以拂照。”


    就是做个官而已,为人臣子,为百姓为朝廷鞠躬精粹是理所应当,在这事儿上还要提心吊胆,那他做官的意义在哪里,他受着皇族中人的伤害,为什么还要为朝廷效力,他没将辞官归田说出口,已经给足了太子颜面。


    季璟琛看着跪在地上的子凛,他太了解他了,他会这么说,那是打定了主意的,可要是他去外任,等于卸掉殿下的左膀右臂,就是子凛肯,太子也不会肯。


    想到此,季璟琛看了眼娇娇,眉头深皱,真如子凛所说,她心里还想着的是他们没有出现么。


    随后他望向太子殿下,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殿内很安静,施正霖跪在那儿,不卑不吭,神情亦是异常坚定。


    许久之后,太子开口:“你先起来。”


    施正霖直接匍匐在了地上:“求太子成全!”


    太子眼中闪着晦涩:“璟琛,去将缀锦阁的人都抓起来。”


    季舒窈身子一颤,太子哥哥要处置问琴她们。


    “毁人名誉,捏造圣旨,劝阻多次屡教不改,有辱皇家尊严,来人,将娉婷郡主送去宗庙。”


    季舒窈还没从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整个人处在懵懵中,宗庙,太子哥哥要将她送去宗庙,那与让她削发为尼有什么分别。


    “太子哥哥!”


    太子深看着她:“舒窈,你太令我们失望了。”


    施正霖离开皇宫,南药驾车在宫外正等着他。


    上马车后行了一段路,他转头看马车内:“她真的去褚德殿了?”


    “嗯。”施正霖淡淡回道,“趁着皇上昏睡时,捏造赐婚圣旨。”


    南药微怔,随即叹了声,对子凛而言,若说是有意给娉婷郡主下套,还不如说是为人臣子的无奈之举,明明璟琛已经查到是娉婷郡主往外散播苏姑娘和薛少爷的谣言,偏偏在将这件事压下来后没有再后后续,娉婷郡主对子凛如此执拗,若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过于偏执。


    那日子凛找上他,说让要他入宫找他姐姐帮个忙,起初他还不明白,直到这环环扣下来,最后借由需皇上亲自昭告,需要玉玺印,和太子他们一起撞破。


    “不过你是怎么确信她一定会那样做。”假传圣旨要诛九族,捏造圣旨,就算是没捏造成,这罪也不小,娉婷郡主难道会连这点都不明白。


    “你给她机会,她就会做。”施正霖还记得他们进去时郡主脸上的错愕,当时那一刹那,他看到的不是她害怕,而是她错愕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也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害怕,一个不知道怕,不知道自己错了的人,是不会觉得什么事是应该,什么是又是不应该的,为了阻止太子给她赐婚,只要机会成熟,她就会做。


    今天在褚德殿中,对她而言就是个机会。


    “殿下和璟琛不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吧。”怎么着都是摆了皇家一道,南药还是担心太子知道这件事后会对子凛有别的看法。


    施正霖显得很从容:“他们不会知道。”皇家的人可都自大的很,相信没什么是可以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那这件事怎么处置的,捏造圣旨这么大的事。”


    “她触犯了太子的威严,丢了皇家的颜面。”被太子拒绝后又去求病重的皇上,知道皇上昏睡不醒,还能想到自己造个圣旨,只要太子想到自己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将来有一天就会被郡主以这个做要挟,那就是触犯了未来帝皇的威严,“太子命人将她送去了宗庙。”


    南药吸了一口气,宗庙啊,看来太子这回真的动怒了,送去宗庙没一两年出不来,那地方是用来给皇家祈福的,宫里将人送过去用的名头都很好听,伴青灯为大魏朝祈福,实则都是受罚,受那边道姑的管束,禁止出入。


    不过这样也好,难不成还能要求皇家自己诛九族不成,关上两年,少生点事出来,出来后人就老实了。


    “我送你回施府。”


    “去你府上。”


    ————————————————————


    苏锦绣等到了四月二十八,在花乌巷这儿没等到刀老大说的那个人,接连三日,到了三十这天,直到天黑了人都没出现。


    刀老大有些尴尬。


    “苏姑娘,她每月都是二八这天来的,半年来从未变过,这,忽然不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要不然您明天再来?”刀老大倒是想说,能先把银票还给他么,这年头做点生意不容易,要是人一直不来,难道这银票就一直不还了?


    没开口苏锦绣也从他那巴望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意思:“行,我明天再过来。”


    刀老大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口,目送她远去后,回头沉下脸吩咐:“你们四处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入夜的花乌巷又另一种美,酒色糜香,醉人心弦。


    一个时辰后这里游荡的就都是一些醉鬼,如今这些人还都清醒着,被赌坊酒肆吸引,被前面的花楼艺坊所迷。


    苏锦绣带着紫茵在街上走,在这样的时辰里,略显突兀,不过这儿的人也不敢当着来招惹,只站在那些酒肆门口,冲着苏锦绣吹口哨,喝的满脸通红,说着酒话闹笑。


    这边与再过去一些的东市是两个世界。


    “这么晚了,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儿可危险的很,不如哥哥们送送你。”另一间酒肆门口几个人蹲着,手里拎着空酒罐,酩酊着冲苏锦绣喊,看那架势,苏锦绣要露出半点怯意,这些人就会借机拥上来,就是吃个豆腐也好。


    苏锦绣没理他们,身侧忽然多了个声音,对那几个酒鬼道:“外头冷,不如你们再进去喝几口酒暖身子。”


    说罢他朝他们扔了一小锭银子,几个人忙抢夺起来,谁还会顾着姑娘不姑娘的。


    苏锦绣转过身,施正霖着了一身靛蓝的衣服,看样子像是从工部刚回来的:“你怎么会来这儿。”


    “路上碰到你四哥,说你在这儿。”


    两个人走出花乌巷,到了东市这儿,另一种热闹,看着也赏心悦目些,苏锦绣站在了个糖人摊前,挑了根正要让紫苏付钱,施正霖已经拿出了两枚铜钱递给摊主。


    她顿了下,觉得这事儿和他说说也没关系:“前些日子让人跟踪了,查到花乌巷这儿,这几天却没等着人。”


    娉婷郡主所住的缀锦阁中,那些宫人大部分都被太子给发配了,余下几个分到了别处,郡主自己身在宗庙,自然没人出宫。


    “明日你不用过来了。”


    苏锦绣咬了一口糖,脆声响起,她扭头看他,很快理解过来他的意思,不用过来,那就是这人不会再出现。


    随即苏锦绣想到了忽然销声匿迹下去的流言蜚语,这事儿起来的蹊跷,消下去的也迅速,加上那到现在还沸沸扬扬的金家少爷‘名人名事’。


    总觉得是有人在后面把事儿给办妥了,她正要问,施正霖找前面走去,在流动的货郎那儿买了个更大的糖串递给她:“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再找人跟踪你。”


    苏锦绣拿着糖串站在那儿,看着他,心中有了答案:“是娉婷郡主派的人,对不对。”


    施正霖没有否认,轻描淡写道:“她说自己受了皇家这么多年恩惠,要为大魏祈福,自请去了宗庙两年,把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遣散了,太子殿下拦不住,就答应了。”


    苏锦绣微张了下嘴,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在其中真的没做什么么?


    作者有话要说:  凉子在文中提及过的啊,当今皇上是太子的祖父,太子和郡主同辈


    【第五天,坚持到啦~~~作为作者,凉子自己都炒鸡佩服那些长时间能日更一万的作者~】


    第96章 096


    苏锦绣毫不怀疑施正霖在这件事中参了一脚,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清楚,皇家会做下让她去宗庙的决定, 娉婷郡主一定犯了很大的错。


    她有自知之明,这种跟踪的事在太子他们眼中肯定不算什么大错,那这位受尽宠爱的郡主, 到底犯了什么事?


    苏锦绣倒是想问,两个人刚好走到前面一个杂耍的摊子,周围闹哄哄的不便说话, 都是些欢呼声。


    东市这儿时常会有表演杂技的人, 人们平日里也无事做,这就成了消遣。


    走过这边后原本以为会安静些, 谁想前面更热闹, 苏锦绣抬起头,这才发现已经逛到了河畔,入夜之后这边的河道上满是游船,热闹声是从前面的画舫艺楼里传出来的。


    远远看到卿韵楼三个字, 苏锦绣心念一动,扭头对施正霖道:“我要去那儿坐坐, 天色不早, 你先回去吧。”


    施正霖抬头看了眼, 未有所动:“天色不早,这边鱼龙混杂,我陪你过去。”


    “可是”卿韵楼里她一个女孩子去其实很安全,反倒是他。


    施正霖见她犹豫:“怎么了?”


    苏锦绣试探他:“你之前可进过卿韵楼?”


    施正霖摇摇头:“听璟琛提过, 他说是艺楼。”


    “对没错,就是艺楼。”苏锦绣眨了眨眼,语气里隐隐透了一抹欢快,转过身朝卿韵楼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到了卿韵楼前,外面候着的小厮对苏锦绣这样的女客见怪不怪,对和苏锦绣在一块儿的施正霖更是不奇怪,笑着将他们迎进了楼里,问他们要什么样的位子:“今儿楼上还有几个好的。”


    “那就来一个瞧的最清楚的。”苏锦绣拍板,小厮高兴的带他们上二楼,这边和楼下大堂不同,由简单的屏风隔出了一个个小间,里面能坐四五人,十分的宽敞,就临着栏杆,往下就是高高搭起来的台子,这会儿有两个小生在上面唱戏,生的眉清目秀,唱腔优美,表演动人,底下这些人可都听的入迷。


    苏锦绣坐下后问那小厮:“我看外头你们张贴出来的告知,温三公子今天也会上场是不是?”


    “姑娘好眼力,半个时辰后啊温三公子就会来,就看姑娘您是不是那有缘人,入了三公子的眼,今夜能成为他的座上宾。”小厮冲着苏锦绣说,目光还朝施正霖那儿看了眼,撞上这位公子冷淡的神色,小厮也不介意,叫人给他们上茶端点心,“两位客官,小的这就不打扰了,您们慢慢看。”


    苏锦绣托腮看着台下,那两个小生已经快唱完了,她朝下望去嘟囔了句:“今天人有些少啊。”


    施正霖端起杯子轻轻晃了下:“你以往来的时候人很多?”


    “我没来过几回,上次来也是为了温三公子。”这时下面有三个清伶抱琴上台,苏锦绣不自觉做了比较,“他们肯定没有温三公子弹的好。”


    施正霖手微顿:“他弹的很好?”


    “用四个字形容,惊为天人。”苏锦绣冲着他摆了个手势,张着手晃了下,眼底止不住崇拜,“他也是我见过最温文尔雅的人,气质绝然,样貌比女子更甚,却不会觉得过于阴柔,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男子。”人如此随和好相处,样貌又不差,气质品行哪样都不输给那些公子少爷,有如此技艺,也难怪二哥会这么欣赏他。


    随着那不如温三公子的琴声响起,施正霖手中的杯子轻轻落到了桌上,眼底闪过一抹情绪:“看来你很喜欢他。”


    苏锦绣回头,正要答是啊,撞见他的神色,忽然觉得哪儿不太对的样子,可话已经从她嘴里说出口了,特别的利落:“是啊。”


    接着,她看到他笑了。


    苏锦绣鲜少看到他笑,他这个人不苟言笑,一向脸上没太多情绪,就是动怒了,言语上的话更胜过脸上的神情,现在他却实实在在笑了,嘴角上扬,目光一直朝她看着,眼底藏着些笑意,声音清冷:“还是头一回听到你这么夸一个人。”


    苏锦绣没由来心里打了个颤。


    她也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冲她笑啊,以前就算是心情好,他笑起来也不是这样的。


    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啊。


    可她也没说错什么,温三公子的确是很受欢迎,要不然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会愿意花重金请他去抚琴,之前榕庄那次,定北王可砸了不少钱。


    想到此,苏锦绣不免理直气壮了几分:“我夸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底下传来了一阵喧闹,苏锦绣朝下看去,刚刚还在台上抚琴的一个清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请下台,站在一张桌旁被灌了许多酒,那客人也是阔绰,一壶酒五十两银子,桌上放了几锭银子,他能都喝完就都是他的。


    这样的戏码自然能引的许多人的注意,起哄着,反而台上那琴声都没多少人注意,二楼这儿也有人巴望下去。


    卿韵楼的规矩就是如此,客人给钱,要你喝酒,若是没有强迫着动手动脚,那就要喝,不光喝完还要有本事哄客人出更多的银子,不过卿韵楼不管,总还是有人看不过去,这不,那边靠柱子坐着的几个人站起来了。


    苏锦绣轻啧了声,这样的戏码真是随处可见,只见那几个人朝那边闹哄哄的桌子走去,尝试着说服那几个客人不要这样为难一个清伶,他明显是喝不下去了。


    都是来寻开心的,正兴头上,这楼里的人都还没说什么,还用的找别人来说对错么,很快,底下人从讲道理升级到了吵架,接着就打起来了。


    施正霖看着苏锦绣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状若无意问了句:“听闻你以前在东市很出名。”


    苏锦绣这会儿看在兴头上,也没细想他的话,随口就道:“也没有很出名,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就打过几回架。”


    “几回?”


    “三四回吧。”苏锦绣垂眸一想,三回还是四回来着?算上在船上打的那次,得有五次了吧,时间过去那么久她有些记不清了。


    正要开口,苏锦绣反应过来了,于是她抓着栏杆面朝大堂那儿怎么都不肯回过头去,也不吱声,就看着卿韵楼里的人将打架的人拖开,维持了秩序,她还看着。


    从施正霖这儿看过去,她看底下的眼神都没什么焦距,一会儿看看台上,一会儿看看刚才闹事的地方,眼神飘来飘去,双手抓紧着栏杆,像是紧张了。


    这时,二楼靠近扶梯那儿有了动静,像是有不少人往上走,苏锦绣眼虽看着下边儿耳朵却时刻警着呢,忙收回身子朝扶梯看去,上来了四五个楼里的艺人。


    这几个人清伶,上来之后很快便在坐着的这些客人里寻找到了目标,其中一个看起来眉目清秀的,朝苏锦绣他们这桌走来。


    走到桌旁之后,那清伶面朝着施正霖,满眸的笑意和温柔,说话声音霎时好听:“客官,我可否在这儿坐下?”


    若说进来时施正霖还不清楚,此时此刻他全明白过来了,抬头看去,某个人儿正摆着一脸无辜的神情看着他们,仿佛在说,卿韵楼就是这样啊,你不是早知道的嘛。


    难怪她在外面时问他以前是否听说过。


    看着施正霖绷着脸的样子,苏锦绣的心情是真的好,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为难啊,大都是他难为人。


    卿韵楼和画舫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同样是接待客人,卿韵楼中的清伶大多是男的,他们和花舫女子一样学琴棋书画,有些技艺高样貌好的,就如温三公子,比那些画舫女子还要来的出名。


    再和画舫不同的是,这儿的清伶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也会有女客人过来赏乐听曲,觉得喜欢,也会赏银子。


    初入卿韵楼头一年,这些还未被客人熟悉的清伶就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去让客人认识自己,就如眼前这位一样,只要他能在这儿坐下,陪上半个一个时辰,便是入了苏锦绣和施正霖的眼,运气好的,往后等他登台,喜欢他的客人就会专门来捧场,有些招人喜欢的,场场都有人捧着,这赏钱就十分的可观。


    苏锦绣刚才在外面故意没说明白,就是为了这会儿看他的反应。


    别的地方都热闹着呢,唯独是这边显得很安静,施正霖没作声,时间久了,这清伶脸上的笑意便有些维持不住,他应该不会看走眼啊,这边几个之中,这位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身份肯定也不会低,来这儿的总不会真的只为了喝茶。


    正当他想再开口时,施正霖开口,神情早已恢复了从容,十分礼貌的朝着这清伶点了点头:“抱歉,我是为了温三公子而来。”


    别说是楼外的人,对于卿韵楼里的人来说,温三公子也是个传奇人物,所以在听到施正霖这么说后,这位清伶露出了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看上了三公子,别人自然入不了眼。


    这位清伶福了下身后很快离开了,苏锦绣收回眼神时,与施正霖撞见,忙掩去眼底的意犹未尽,仍然是无辜的很,这就走了啊。


    施正霖没有戳破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反问她:“你很想他坐下?”


    “没有。”她又不喜欢这些。


    这时施正霖转头看向楼下,侧脸对着苏锦绣,平静如常的神色下,波澜不惊的眼眸专注看着什么,内有星烁,令人不自觉会着迷。


    她险些忘了,论样貌,他也不输别人。


    苏锦绣挪了下视线,看着台上那几个,默默捧起杯子,感觉茶味太寡淡


    约莫坐了有半个时辰,温三公子回来了,他一进来,卿韵楼里一下又变的很热闹。


    之前有客人邀请了他去游船上抚琴,在他下船之后,这几个客人还跟着他来了卿韵楼里,苏锦绣又有了精神,看着他上台,转头向施正霖推荐:“快看,这就是温三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施正霖望过去,并没有发表什么,倒是坐下后的温三公子抬起头时候看到坐在二楼的苏锦绣,冲着她微微颔首露了个笑意。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并没有因为之前她在榕庄里闹事而受影响,那她就放心了。


    苏锦绣站起来,语调轻快:“好了,我们走吧。”


    “不等他表演结束么?”


    “不用了,我知道他过的好就行,就是想来看看他。”苏锦绣摇头,要是她继续留在这儿,等会儿温三公子抚琴后挑选入幕之宾时,保不齐会看在二哥的份上选她,可她没有这么多银子给他啊,还不如挑那些爱慕他的人比较好,这些人出手阔绰,聊几个时辰能给他好多钱。


    苏锦绣说完后就朝着楼梯口走去,没瞧见后面的施正霖脸色一下暗了下来。


    出了卿韵楼后再往前走,就是长长的河畔,这儿近临着东市,白天的时候很热闹,到了晚上这热闹就延续去了那些画舫艺楼,这儿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苏锦绣走下去,就着岸边坐下来,双脚落下轻轻晃着,徐徐夜风吹过来,从这儿往河道上看,夜景其实也很美。


    紫茵站在了不远处,偶尔朝岸边那儿看一眼,大都的时候都在注意周围。


    不多时,有人站到了苏锦绣的身后。


    又过了会儿,施正霖也坐了下来,苏锦绣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儿八经一个人,就这么席地而坐,他也习惯?


    还没怎么想呢,耳畔就传来了他的声音:“很开心?”


    苏锦绣神情一收,转过头,却见他似笑而非看着自己,苏锦绣那轻松的情绪当即荡空,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开溜。


    施正霖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没了支撑点,苏锦绣的脚还悬空着呢,于是她向他要求:“先起来。”


    “不逃了?”


    苏锦绣瞪着他,片刻后,恹恹:“我不走就是了。”


    施正霖痛快的很,先起身,站在一旁等着她起来。


    苏锦绣四下看着,不逃是笨蛋呢,他肯定要为刚在在卿韵楼里摆了他一道找自己算账。


    于是苏锦绣慢吞吞的从岸边起来,慢吞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注意着施正霖,见他有一刻朝旁边看去时。


    拔腿就跑!


    才一步,被拉住了。


    苏锦绣还想挣扎一下,用力甩了下,却不想施正霖朝旁边迈去时已经快要踩出河岸掉下河去。


    惨了,这要是让他掉下去可就事大了。


    苏锦绣连忙往回拉,他朝她过来时,想避一避的苏锦绣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朝一旁歪倒下去,这下,连带着他一块儿被她给拉倒了。


    紫茵听到噗通一声,转过身,小姐和施少爷全不见了。


    河岸边的树丛中倒是有动静。


    紫茵试探的喊了声:“小姐?”四周没动静啊,人呢?


    许久,哪儿传来闷闷一声:“我在这儿。”


    紫茵正打算上前看看,那树丛中又传来了一声:“你先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又要出门办事~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先默默为自己捏把汗】


    见大家都在讨论太子太孙,在这里统一解释下:


    凉子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中国古代朝代众多,对这个法定继承人的称谓各有不同,太子并非一定是皇帝的儿子。


    太子和太孙都是皇位继承人,太孙这个称谓,是太子死于皇帝之前,皇帝在他儿子之中挑选出来的继承人。


    本文中太子的父亲过世时还是皇子,还来不及被封为太子,如今的皇上是直接封了孙子为继承人的。


    第97章 097


    原本应该是苏锦绣先翻倒的, 倒下去的时候施正霖抓住了她的手臂,给她当了回肉垫。


    树丛中细枝条不至于弄伤, 扎着却很疼,如今这月份天气回暖,衣服穿的并不厚实, 所以在他倒下去时,苏锦绣就想到了他背后的伤。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没有动,而是想侧身再翻一下, 起码不用压着他。


    可施正霖抱着她, 光靠她一个人根本翻不过去,两个人就像是卡在了树丛中, 很快, 苏锦绣便觉得气氛不对。


    也不是第一回撞到他怀里,却是第一次贴这么近。


    “温三公子温文尔雅。”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苏锦绣抬起头,正对上他眼眸,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忙侧过脸去, 在他脖子旁低下去。


    “温三公子气质卓然。”


    苏锦绣试图往下挪一下, 忽然他用力桎梏住了她的腰, 苏锦绣的双手就压在他胸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施正霖的语气微变,黯了几分:“他样貌出众, 是你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苏锦绣听出了些味儿,听不得她夸别人是不是,不去看他,顺着他的台阶:“你,你也不差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你心里,还输了他一筹。”


    苏锦绣着实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静下心来想,十分认真的给出了结论:“你们不一样啊,不能算谁输谁赢。”不是一个领域的,他为百姓所做的事谁都比不上,然温三公子的琴艺,上都城中也是赫赫有名。


    “如何不一样。”


    这是怎么了。


    没见过他这样揪着个问题不放,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于是苏锦绣轻轻哼了声,没说话。


    那声音便又沉了几分:“他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么。”


    无理取闹啊,他一个朝廷官员干嘛和一个清伶作比较,自降身份不是,苏锦绣转过头去,凑的太近了,嘴角轻轻蹭过了他的脸颊。


    柔嫩的嘴唇擦过脸颊时引起一阵微痒,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施正霖身子微绷,定眸看去,罪魁祸首正愣愣在那儿。


    有些呆,匍匐在他身上看着他,嘴唇轻抿了下,对刚刚发生的事还未有反应。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施正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着了火一样,炙热的很。


    在她眼神有焦距时,他未有提醒,低下头来。


    起初是浅尝着,轻轻吻过她嘴角,片刻后他就无师自通,开始攻略城池,渐渐霸道起来。


    “唔。”苏锦绣瞪大着眼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想挣脱,施正霖早有预料,按在她后脑勺上的手一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压,用大过她的体魄成功压制住了她,趁着她失神之际,成功撬开牙关。


    苏锦绣还没来得及建立理智即刻溃败了下来,由嘴角四散开去,延伸到了四肢百骸,酥麻,无力。


    她的心底里卷起了一阵巨浪,哗啦一下就把她给淹没了,快窒息到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苏锦绣尝到了新鲜空气,她猛的瞪向前方,耳畔有热气。


    “你说,谁更重要。”


    苏锦绣挪了下视线,施正霖正看着她,这会儿眼底再没掩醋意,像是架在火上烧开了,溢的到处都是。


    一丝丝理智被牵回来,苏锦绣的瞳孔渐渐放大,他这是,在吃温三公子的醋!


    施正霖的视线落回到她微微泛肿的嘴上,眸色越渐深沉。


    这一回苏锦绣有了危机感:“他是二哥的朋友!”


    施正霖低头。


    “之前在榕庄是他带我和陈怀瑾进去的,我怕榕庄的事对他会有影响所以想借此机会去看看他,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就隔着半寸不到的距离,苏锦绣清晰感觉到了他的加重的呼吸,最后一个字从她嘴里吐露,“了。”


    施正霖一下眷念上了这感觉,柔软,清香,落了一吻:“你喜欢他。”


    “谁不喜欢他啊,他可是”苏锦绣正要反驳,就被堵了一口,她有些恼怒,呜呜了两声,手下使了劲用力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竟推不开,上压下着实难发力。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紫茵委实觉得树丛里不大对,刚刚还晃动了一阵,现在又有别的声音,她不放心叫了声:“小姐,我来扶您起来。”


    苏锦绣瞪大着眼睛用力推他,施正霖意犹未尽松开她,苏锦绣赶忙喊了声紫茵:“我自己起来,你站那儿别动。”


    随即软了语气:“你让我起来,我明天还要去城外坝坡找人。”


    刚才还凶巴巴的,瞧着模样就是为了要说服他放她起来,施正霖如了她的愿松开手,人却没起来:“我与你一起去。”


    “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说什么苏锦绣都答应下来。


    “花乌巷鱼龙混杂,你一个人不要过来。”


    “好。”


    “西平府那边的消息,我到时候派人给你送去。”


    “好。”


    “等你娘临盆后,我就让我娘上门提亲去。”


    “好。”


    施正霖侧过身,苏锦绣忙不迭从树丛中出来,站稳后才意识到不对,猛的回头看他,却见他气定神闲的与她说:“明日城门口见。”


    回去的路上,苏锦绣一直在神游,而紫茵一直看到小姐在不由自主的摸自己的嘴唇,有什么不太对劲啊,小姐的嘴看起来有些肿。


    何止是肿,苏锦绣还觉得有些麻。


    可她气了一路,把能想出来的词儿都骂了一遍,最后半点气没消不说,还为自己最后那句应的快的‘好’后悔不已。


    他故意的,在前头连着说了几桩公事,忽然就冒出一句让施夫人去苏家提亲,她都没反应过来。


    从小习武,虽然比苏锦绣年纪要大,却还没接触过任何事情的紫茵,除了功夫好之外,在这事儿上有些天然呆:“小姐,您和施公子在树丛里呆那么久,是因为卡的太紧起不来么。”


    苏锦绣用力抓着手里的靠垫,施正霖,你敢吃我豆腐,还威胁我,你想得美,我娘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小姐,您是热了?”


    紫茵看小姐脸这么红,好心拉开窗帘让风透进来,这一阵风扑面袭来,苏锦绣一头扎进靠垫内,感觉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知道他是个闷书生,从来没去过那些烟花地,本想借着卿韵楼逗他一下,看他会如何尴尬,可现在倒好。


    “他变了!”


    苏锦绣埋头在靠垫内愤愤说了句。


    直到回了苏府,苏锦绣依旧是难以平复心情,回了如沁轩后接连听清竹和李妈夸张的说:“小姐您的嘴是怎么了。”


    苏锦绣干脆直接趴到了床上,将自己埋在被絮中。


    清竹和冬罄两个人将她挖了出来,沐浴洗漱,梳好头后,李妈拿来了一盒药膏,要替她擦嘴:“可别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瞧这肿的,别人都是肿一边,小姐您还肿的挺匀称。”


    “”苏锦绣保持着一个表情,嘴唇上清凉舒适了许多后她才躺下,闭上眼就想到他,闭上眼就是那画面,苏锦绣用力起身,下床后穿好鞋子,到院子中打起了拳。


    紫茵从隔壁出来,清竹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问:“不是去花乌巷了,这是谁惹了小姐生气。”


    紫茵摇摇头:“小姐还挺开心的啊,后来遇到了施大人。”去卿韵楼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


    清竹抓住了重点:“小姐遇到施大人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紫茵将去卿韵楼的事说了一遍,随即提到河畔:“等我回过头去,小姐和施大人掉到树丛里了,起来后小姐就是这样。”


    树丛啊!


    上回在西市的元宵灯会上,施大人可是当众抱了小姐没撒手,这回掉树丛里了,起来小姐还肿了嘴,看小姐现在这生气的样子,铁定是发生了什么。


    “亏了亏了,小姐吃大亏了。”清竹一跺脚,跟着恨恨,“这施大人是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这可就是轻薄啊,施大人怎么可以轻薄小姐!


    紫茵诚实道:“小姐不让我过去扶她。”


    清竹抬头看她,末了有些绝望:“紫茵姐姐,你以前学功夫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男的?”


    紫茵看了她一眼:“打趴下不就好了?”


    清竹更绝望了,就不该让紫茵单独陪小姐出去,她在小姐都吃了亏,她不在,这亏吃的更大了,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小姐这么出门去:“有没有人看到你们?”


    “没有。”


    清竹看着院子中苏锦绣一拳打在竹身上,打的竹子狠狠一震,竹叶簌簌往下掉,嘴里不住念叨:“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


    苏锦绣几乎是一夜未睡,第二天起了大早,避开约定的时辰,赶着出了城门,前往坝坡。


    坝坡在上都城的南边,这边附近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村落,距离上都城快两个时辰的路。


    经过第一个村子时苏锦绣下马车询问关阿婆住在哪里,可连问了几个都摇头,看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倒像是不愿意告诉她。


    苏锦绣回头看了眼马车,让马车出了这个村子,直接去下个村子。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下一个村子,苏锦绣让马车停在外面,叫穿着朴素的车夫冯叔下去问:“就说家里媳妇快生孩子了,想找关阿婆接生。”


    谁知冯叔进去后很快出来了,冲着她摇了摇头:“大小姐,他们说一眼就知道你是城里人,让我们赶快走,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关阿婆住在哪儿。”


    “她又不是逃犯,我找她接生,就算是不肯帮忙,也不至于把行踪掩藏的这么神秘。”苏锦绣偏不信了,让清竹从马车上拿下一盒糕点,朝着在村子外大树下玩的几个孩子走去。


    村里人有些认生,苏锦绣便站在那儿没有动,而是把糕点盒子打开递给他们,笑眯眯哄道:“想不想吃。”


    桂花糕很香,瞧着模样也诱人的很,五六岁的孩子嘴馋的很,一开始还犹豫呢,有一个忍不住出来,余下的都扑上来了,苏锦绣示意清竹再拿一盒过来,蹲下身子看着他们:“哎,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


    “这边附近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关阿婆的人,我娘快生弟弟妹妹了,我很担心她,想找她帮我娘接生。”苏锦绣扮了下可怜,本想着能收获点孩子的同情心,谁知他们齐齐看着她不知声。


    苏锦绣有些尴尬,连孩子都不肯说么:“为什么不能说,我听说她替很多人接生过,很有本事,我只是想找她帮忙,没有别的意思。”


    半响,躲在两个男孩子身后的小姑娘开了口:“你们是坏人,想抓走阿婆,要是让你们抓走了她,以后她就不能给我娘接生弟弟妹妹了。”


    两个男孩子忙护住小姑娘,糕点都收买不了,凶巴巴看着她:“你们快走,我们不会说的!”


    苏锦绣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像坏人么,我很快也要有弟弟妹妹了,就是想找她帮忙而已。”


    谁想这句话说完,这群孩子更警惕了。


    苏锦绣感觉自己脸上已经被贴了坏人两个字,坝坡这边的村子,怕是还没走过去就已经相互通传遍了,难怪舜华说很难找,更别说让人家答应去城里接生。


    她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打算。


    “你们不知道么,关阿婆犯了大事。”


    苏锦绣背后传来施正霖的声音,他朝着这群孩子走过来,神色微凝,看起来又极其具有说服力:“关阿婆犯了事,衙门里都在找她,想要抓她。”


    一群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犯事不犯事,一看施正霖这模样就像是当官的,心底里没由来产生对官的惧怕和信服。


    轰的一下,这群孩子在他们面前四散开去,朝着村子里跑去,还隐隐能听见他们喊爹娘的声音。


    苏锦绣转过头,施正霖解释了一句:“他们会派人去通知她,到时候跟着去就能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风水轮流转啊,想想你强吻人家的时候。


    苏锦绣:来人,把我的四十米大刀拿来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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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098


    两个人上马车后避到了一旁隐蔽些的地方, 不多时,村子里有赶了出来。


    这些村民手里举着锄头气势汹汹来到苏锦绣他们刚刚所在的树下, 见这儿已经空无一人,四周连马车都不见了,这才开始担心起孩子们说的话, 莫非真的是官兵。


    坝坡这儿经常会有人来打听关阿婆的住处,有些是为了生孩子,有些就是像苏锦绣这样的达官贵人, 每每遇到这些人时, 坝坡周围的村民从大人到小孩都是守口如瓶,还会把这些人赶出去。


    他们以为又是哪家城里来的人吓唬孩子, 想诈出关阿婆的下落, 这才纠集了人过来,可如今这空荡荡的,倒不像是那些死缠烂打的人,真像是官兵来过后换了个地方找人。


    “村长, 该不会真的是官兵?”


    “关阿婆可是有很多年没有进城去了啊,能惹上什么官司。”


    “肯定是那些人故意的, 找不到人使的计。”


    “那要真是为了那件事呢”


    一群人站在树下讨论, 半响, 其中看起来最有威望的中年男子沉声吩咐另外两个年轻力壮的:“你们快去通知,叫他们把人先送上山去,万一是真的,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很快, 有人从苏锦绣他们躲避的山路上匆匆走过。


    施正霖示意两个人远远跟上去。


    转过身时,发现他和苏锦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丫鬟。


    距离也不远,就是觉得有些碍事。


    这时苏锦绣观望着上面已经没动静了,踩着坡上的泥阶走了上去,清竹赶紧跟上去:“小姐,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


    “马车太显眼了,等他们回来先。”苏锦绣对施正霖派出去的人没有质疑,村民再小心翼翼,这山路崎岖的,也发现不了跟在后面的人,只要确定了位置再过去也不迟。


    正说着,施正霖走了上来,苏锦绣还未有什么反应,清竹快速的挪了一步站到苏锦绣侧身后,另一侧是靠着树的,如此之下,既没有显得很突兀,也避免了施正霖近身。


    之后紫茵在马车上拿了吃食过来也是如此,清竹始终如一的间隔在苏锦绣和施正霖之间,就连他们说话时,中间不方便隔着人,清竹也要牵住苏锦绣,不让两个人靠的太近。


    如此两三回。


    这刻意维护的架势,别说是施正霖,苏锦绣也察觉到了。


    她转过身,此时正准备上马车,清竹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说完后看到施正霖朝这儿走过来,空出的手已经扶住了苏锦绣,将她往马车上推,推上去之后,自己站在马车边上,也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施正霖就在这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抬头望向马车内,顿了会儿后让车夫跟上他们,随后上了前面马车。


    清竹松了一口气,在后面检查马车的紫茵走过来,看她这幅样子奇怪得很:“你今天怎么了,有说不完的话。”还一直紧跟着小姐。


    “我这是不想让小姐和施大人走的太近。”清竹为此操碎了心,时不时要见缝插针的阻拦,忙乎了一上午,她也很累。


    紫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让小姐和施大人走的太近,施大人不是来帮忙的么。


    上了马车之后,这四周格外的安静,这边马车内,清竹想到小姐等会儿要和施大人一起去找关阿婆,还是不放心,轻声嘱咐:“小姐,等会儿去了,您可不能与施大人走太近。”


    之前的行为加上这番话,即便是苏锦绣本来就想避让着点,也被她这一副担忧的神色也逗笑了:“我知道。”人多的时候她倒不会觉得不自在。


    “小姐~”清竹看小姐还笑呢,更是觉得亏了,“您往后不要再与施大人单独见面了,在施家过来提亲之前,您都得和他保持距离。”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还被轻薄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小姐这会儿连如沁轩的门都出不去。


    苏锦绣笑意微敛,想起昨天自己糊里糊涂应承下来的话,气过之后更多的是茫然:“我没想嫁给他。”


    “小姐!”清竹瞪大着眼看着她,“这施大人都您和他”小丫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在心里把事儿说了一遍,可脸上那神情足够明显,小姐若是不想嫁给施大人,怎么每次和施大人单独碰面时都变的不像平日里的大小姐。


    苏锦绣不吱声,想起来心里就乱的很,就努力摒弃着不去想,抬头看向窗外。


    清竹见小姐这样,更是暗下决心,往后小姐再出门,她都得跟着!


    山间的路不好走,马车一路颠簸,傍晚的时候才到他们跟踪到的村里,这儿在坝坡的最里端,三面环山的一个小村落,之前那个村子里赶过来的人赶到这儿后,进村没多久,里面就有人簇着一个妇人朝山上走去,半山腰有一间藏在树林里的小屋,要不是他们跟了过去,在村子里转悠没人带路的话肯定是找不到的。


    他们在村子外面等到了天色暗下去,换了村人的衣服,为了掩人耳目,从梯田那儿绕过去,避过了村子里那些房屋,套圈到了山上。


    再往里走一段路,朝上跨过一小片没有路的林子,很快看到了藏在树林里的屋子,两间并着,用篱笆围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外筏掉了几棵树,简简单单辟出着几块菜地,院子里似有牲畜在走动。


    看来是施正霖的话让这些村民起了警惕心,未免有官兵来找人,把关阿婆藏在这里,等风声过了再接回去。


    苏锦绣拎着裙摆,跨过院子前一条小沟壑,走到篱笆门前,手才刚刚搭上,那院子角落里忽然冲过来了两条小黄狗,异常凶猛,冲着苏锦绣一行人狂吠不止。


    “贵田啊,是不是忘了什么。”屋内亮起了灯,传来声音,见无人回话,犬吠声还不止,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大宝,二宝。”


    见门开了,两条小黄狗朝屋门口冲过去,摇晃着尾巴亲热的迎里面的人出来,一个三四十年纪的妇人走了出来,抬起头看篱笆门外的苏锦绣一行人,也未觉得惊讶,只摆了摆手:“来了就进来吧。”


    苏锦绣推开篱笆门,这会儿两条狗倒是不冲着她乱吠了,跑过来后围着他们一行人,一个个脚边闻过来,最后到冯叔这儿,抬起后腿就要撒尿。


    冯叔避开腿,那只狗还冲着他低声呜呜呜吼着,直到那边关阿婆喊了声,跐溜又冲了过去,那尾巴晃的。


    关阿婆从露天的灶台上舀了些菜粥放到地上的盆子内,这下谁都不愿意理家里来的这群陌生人,只埋头吃了。关阿婆带着苏锦绣他们进屋,收拾简单的屋子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呆不下这么多人,苏锦绣就让余下的人都等在外头,只进去了三个人。


    油灯昏暗,苏锦绣看到泥浆糊着的墙壁上都挂着薄薄的草编席子用来遮盖,床边摆着一高一矮两个柜子,墙角还压着几个箱子。


    屋子里还泛着一股草香味,桌椅柜子看起来虽然陈旧,却都是干干净净的,挂着草编席子的墙上打了一排的钩子用来置物,苏锦绣对其中一样很熟悉,那是用来采药的小药锄,她在军营里经常看到。


    两杯水递到了桌子上,苏锦绣低头看,竹子裁成的杯子,清澈的水里还飘着几片不知名的叶子,气味很好闻。


    抬起头时,关阿婆已经坐到了苏锦绣的对面,她神情淡然的看着他们:“你们废了这么多的功夫,还假扮官兵吓那些村民,想必是听说了我不少事,那也应该清楚我的规矩,我不替官家人接生。”


    就算是穿着村民的衣服,关阿婆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身上来自官家人的气息是如何都掩盖不去的。


    苏锦绣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来的路上这些村民都是那个意思,但凡事总有原委,苏锦绣极尽诚恳道:“关阿婆,我娘许多年前生我的时候险些没命,这回她快生了,我放心不下,所以才想来请您帮忙,之前我已经听说了你不替官家接生的事,但我不明白的是,替人接生既是救人性命,您心怀慈悲,为何独独立下这个?”


    苏锦绣不信她是个只靠接生吃饭的人,上都城外这么多的接生婆子,为什么坝坡这儿的百姓会这么护着她,就连不懂事的孩子都知道要保护她,说明她在这些人中很有威望,除了经验丰富之外,为人应当也是受人尊敬的,她又为何会定下这规矩,只是因为官家的人性情难捉摸,不好相处么。


    “你们能找到这里,想必也不简单,该说我的我都说了,你们回去吧,我不会替你娘接生。”关阿婆摆手,对于苏锦绣的恳求半点动容都没有,仿佛看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请他们进来不过是看在他们找到这儿的份上,说完这些让她死心后就要让他们赶快走人。


    知道有这个人,未必找得到,找到的,未必请得动,勉强请动了,连绑带威胁,这样情况下谁也不会放心让她来接生。


    可苏锦绣哪肯就这样放弃,都已经到这里了:“关阿婆,在您看来多备几个稳婆的事,对于我而言,那是我娘的性命,我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您若有什么要求,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办,只希望您能帮帮忙,我娘六月就要临盆了,我知道您接生过许多产妇,难产的也让您救回来过,您能不能”


    “姑娘,你这是在强人所难了。”关阿婆微凝了神色,下了逐客令,“这就是我定下的规矩,我也不会去坏了它,你还是另求他人吧。”


    苏锦绣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朝她看去,正欲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摆在矮柜上用黑布盖着的东西,那形状大小,看起来像是牌位。


    苏锦绣快速四下看了通,在窗台下发现了个很小的香炉,心念一动,朝施正霖看去,这位关阿婆这么抗拒官家,莫非是以前还出过什么事。


    于是她试探:“关阿婆,您的家人可与你住在一起。”


    关阿婆未有所动,脸上多了些笑意,看着苏锦绣:“姑娘,你要是真的担心你娘,不如在替她去找一找,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子上都城有很多,你要去的晚了,可就被别人先叫走了。”


    苏锦绣越发觉得有隐情。


    这时施正霖站了起来,比之更为淡定:“我可以帮你翻案。”


    关阿婆一愣,随即笑了:“这位公子,老婆子我孤身一人,没有家人也没犯过事,你们留的已经够久了,若还不走,我就只能让村子里的人把你们请出去。”


    “我查过府衙里的户籍,坝坡附近村子里,并没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关姓之人,他们也不是稳婆,所以,要么你是隐姓埋名在此,要么你的户籍是在别处,不过以上都城中这些人对你的耳闻,且都是父母辈以上的,几十年前你应该是上都城人氏。”施正霖朝柜子上的黑布看去,“今天村里人帮你收拾东西送到这儿来的时候还是白天,黑布盖着的,是牌位。”


    苏锦绣怔了怔,他连夜去府衙查了户籍。


    “你若有冤,我可以帮你翻案。”施正霖的神情很平静,但足以见的出他的诚意,屋子虽然简陋,却处处可以看到主人家的细致,这位关阿婆穿虽然朴素,人看起来却精神干净,举手投足间还能见些修养。


    墙上的药锄和篓子能说明她至少识一些草药,院子里还架着几个筛子,上面零散有些药,若不是拿去卖的,也许就是她替别人接生时用的,若是他猜测没错,懂得这些药理,岂不能与宫里的那些接生嬷嬷相较。


    施正霖还是倾向于她隐姓埋名在此,应该有很多年了,这样算起来,这边很多人都是由她接生的,所以这边的人很维护她。


    关阿婆看着这两个人,和那些一来就许重金要她去接生的人比较,两个年轻人确实顺眼些,小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位公子,看谈吐和年纪,能查户籍还能说翻案,想必已经入朝为官。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若是他们还在世,也许自己的孙子孙女也有这姑娘一般大小。


    想到这儿关阿婆心里隐隐作痛,脸上神色微变:“你们走吧,我说了不会替你官家的人接生,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后她朝着外面走去,看样子是想要去山下叫人。


    苏锦绣急忙赶到院子里喊住她:“关阿婆,我听那些村民提起什么当年事,他们会那么忌惮官兵,肯定是知道什么,怕您被官府的人带走,若只是不给人接生,谁都没权利抓你,他们这般小心,必定是清楚官兵带走你后,也许就可能会回不来了。”


    那她极有可能在以前犯过事,逃出来了,不能见官。


    苏锦绣见她停住脚步,加紧道:“不管是冤屈也好,真的犯事也罢,您要知道,您躲在这儿,倘若真的有一天官兵找上门来,可不会听您说有没有冤屈。”


    作者有话要说:  凉子的待开新坑终于有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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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消极怠工的皇后】


    【一个致力于爬凤床的皇上】


    皇后难为,戳戳戳~


    第99章 099


    院子内安静了一会儿, 两条小黄狗来回追逐玩闹着,关阿婆站在那儿没有动, 良久之后,她转过身,对着苏锦绣叹息道:“姑娘, 你回去吧,没有什么冤屈不冤屈的。”有些忙他们帮不上,有些人惹不得。


    苏锦绣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这就是有莫大的隐情, 叫她不得已留在这边的村子里,隐姓埋名。


    “就算是过了十年二十年, 刑部也还会保留案卷, 还是可以查到,关阿婆,难道你不想为家人讨回个公道么。”


    关阿婆分外温和的看着苏锦绣:“姑娘,有些事情是没有公道可言的。”污浊的地方讲的是权势, 谁有权谁才能做主,何来公道可言。


    施正霖眉头微皱, 天子脚下若没有公道可言的话, 那这大魏哪里还有公道可言。


    苏锦绣对这样的事触动很大, 人这一生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将过去的事掰正,有些遗憾一留就是一辈子,到死都还惦念,却依旧是无能为力。


    “关阿婆, 如今的刑部尚书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他手底下的官员也都是精于查案的人,绝不会污蔑一个好人,您相信我,就算是多年前的冤案,也一定可以为您讨回公道。”


    见关阿婆有所触动,苏锦绣就把施正霖的身份给抬了出来,顺道往上提了提:“这位是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施大人,您在坝坡这儿也许没听说过,他前年才帮邺池的百姓解决了多年水患的问题,他是个很好的官,他说会替您翻案,就一定会尽全力帮您。”


    苏锦绣把施正霖抬的高高的,也是相信他说的话,对于这些公务上的事,他从不夸下海口,答应的,也绝不会食言。


    施正霖看了她一眼,对这话倒是受用。


    听到太子殿下,关阿婆眼神闪了闪,大概是想到就算是村民来了这两个人都未必赶的走,之后这位公子还可能会对她的事追查到底,她叫了下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护卫:“你去一趟山下,找村长过来,姑娘,你们进屋罢。”


    进屋后,见油灯微弱了些,关阿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烛台,安上拉住点燃,放在了桌子上照明。


    茶凉了换了一杯,她坐下来,看了看苏锦绣,又看了眼施正霖:“你们可知宫中那些接生嬷嬷,有些是从宫外招的,有些是直接在宫女中挑选。”


    苏锦绣点点头,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宫中的接生嬷嬷懂些药理,就是在太医院学的。


    关阿婆轻叹:“我娘就是宫女。”


    五十多年前,当今皇上还很年轻的时候,关阿婆的娘就已经被选入宫成了宫女,因为她父亲是个土郎中的关系,很小的时候她就耳濡目染,很快在一群小宫女中脱颖而出,被当时一个宫里的接生嬷嬷带到手下教导。


    关阿婆的娘机灵聪慧,学的也很快,在她十四五岁时就可以在和别的嬷嬷一起替宫里的贵人接生孩子,也因为她生的清秀,手脚麻利的关系,宫里贵人也喜欢让她照顾出生后的孩子。


    二十一岁时她升做了嬷嬷,二十五岁时对这些嬷嬷来说正是如日中天,她选择出宫,很快嫁了人,生下了关阿婆。


    “我本姓田,母姓才是关,我娘就是坝坡这边出去的。”关阿婆回想起小时候的生活,刚刚懂事时她就跟着娘学一些简单的药理,七八岁时娘去附近的地方给人家接生,她还能帮着打下手,她爹过世之后,母女俩的生活中就都是忙着这些,那时关阿婆的娘在上都城那圈子里已经有些名气,经验丰富不说,还是宫里出来的,大户人家都愿意请她,给的赏钱也十分的丰厚,关阿婆小的时候过的十分富足。


    十一二岁的时候关阿婆开始跟着她的娘亲去大户人家给人接生孩子,有时那些人家还会多留她一个月,让她留下来照顾孩子和产妇到出月子,忠勇侯府就是其中一个大户人家,在她十四岁那年,忠勇侯府的侯夫人临盆,她跟着她娘亲去接生,顺利生下一个女儿,还在那儿留了一个月。


    “隔年我就成亲了,很快有了身孕生下了儿子,照顾了孩子两年后,我娘开始让我自己上手去替别人接生,那时我就不再跟着我娘。”关阿婆最初是去普通人家,也会去乡下村子里,贫苦些人家她银子都不收,几年之后她的口碑起来,找她的人也就多了,有时那些有钱的人家都是找她们母女俩一块儿过去的。


    “小姑娘,这越是有钱的人家,里头藏着的猫腻越是多,有时从那门出来,我娘就告诫我,得忘记。这忠勇侯夫人生下嫡长女的第四年,她又有了身孕,在那样的人家,她丈夫还有侯爵在,她就必须要生下儿子,可那一回,万众期盼下,她还是生了个女儿。”


    关阿婆清楚的记得当时整个忠勇侯府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闷,完全没有新生儿降临的喜悦,和长女出生时全然不同,后来她才知道,如果没有嫡长子,这侯爵就有可能要传给如今忠勇侯的侄子,可他侄子要是毫无建树的话,朝廷就会把爵位直接收回去。


    侄子哪如亲生,谁也不舍得就这么让了,可两年后,忠勇侯夫人还是生了个女儿。


    连生三个女儿,关阿婆跟着她娘亲从侯府离开时,那侯府的氛围快降到冰点,仅仅是隔了七八个月的功夫,侯府再度派人来找关阿婆的娘亲,说夫人又有了身孕,让她空出时间,提前一个月去侯府候着,还是要她来接生。


    接连接生了三个孩子,应该是很熟络的关系,在关阿婆看来,侯夫人待她们的和善,也是挺熟络的,毕竟娘亲帮她侍奉了两次月子。


    “但偏偏出了点意外,那年深秋我娘感染了伤寒,没能挨过冬天。”


    关阿婆的娘过世后,关阿婆还亲自找人写了书信去忠勇侯府,但侯夫人坚持要她这个还戴孝的人替自己接生,到底因为娘亲和这忠勇侯府有些缘分在,关阿婆应了下来。


    却不知道她这一应,为整个家招来了大祸。


    “侯夫人发动的时候是五月,我提前半月就去了忠勇侯府候着,但开始时就不太顺利,侯夫人为了这一胎进补不少,肚子明显比寻常的要大许多,我几回摸着都觉得孩子会很大,半天下来,她生的力气都没了,孩子还是没动静。”后来关阿婆直接动了刀子,两个稳婆在上头使劲才将孩子推出了一些冒头。


    一直到了晚上,孩子生下来了,七斤六两,是个死胎,还是千金。


    关阿婆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这个孩子在侯夫人的肚子里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当时她正在包孩子,已经没多少力气的侯夫人忽然撑起了身子喊住了她,让她把孩子交给另外一个稳婆,让她出去报喜,说她生了个儿子。


    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很快她们不知从何处拿进来了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个男孩,刚生下来没多久,皮肤都还皱着,头发也黏着。


    关阿婆被迫抱着这个孩子出去报喜,外头的忠勇侯和老夫人得知终于生了个儿子后,高兴的从关阿婆手里报过孩子,左看右看都要高兴坏了,关阿婆的心却是沉沉的。


    这一回侯夫人没有要她留下来伺候月子,离开的时候给她封了个很大的红包,关阿婆回家的路上越走越不安心,到家后即刻让丈夫收拾东西,越快越好,结束手上的活后这几日马上离开上都城。


    可没等这家人逃离。


    第二天的下午,几个官府里的人来到家里,不由分说抓走了她的丈夫,说他犯了欺诈罪,以次充好,将坏的药送去药铺,现在吃死人了,要他负责。


    关阿婆将已经七八岁的儿子托付给了邻居,让他下学后就去邻居家吃饭睡觉,自己则是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去过去接生过的人家求帮忙,到处凑银子去府衙里想见丈夫一面。


    等来的却是丈夫死在牢里的消息,说什么良心受谴责畏罪自杀,其实就是屈打成招后没能挨过去,等她将丈夫的尸体从衙门认领回来后,才到家,紧接着就是儿子下学时和同学出去玩,不小心掉进河塘,淹死的消息。


    当晚,关阿婆的家里一场大火,连人带物,全部烧毁。


    关阿婆侥幸逃脱,得知这件事和侯夫人有关,直接出城回了坝坡,从此隐姓埋名。


    关阿婆说的很平淡,可眼底的隐隐闪着的悲悸,却将她心底里那股无处可说的冤屈彻底透露了出来:“我也不是没想过跟着他们去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在我回坝坡后处理完最后的事后,有人在村子里到处找人要帮忙,说自己媳妇难产。”


    那一步跨出门口,关阿婆就再没想过要自杀。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更没想过去官府讨公道,官府若是有公道,当年怎么会这样打死我的丈夫,最可怜的还是我那孩子,我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后连他们的尸骨都保不住,只有那两个牌位。”


    苏锦绣心里憋的很难受,鼻子酸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么多年熬过来,光是她听着都这般难受,关阿婆心里得多苦。


    这时,施正霖冷静开口:“你丈夫若是被抓去过,还是这样的案子,不论是不是栽赃陷害,一定能查得到相关的卷宗,这好办一些,忠勇侯好几年前就已经把爵位给了儿子,侯降至伯,若这儿子不是他亲生,不管他知不知情,忠勇侯夫人欺上瞒下,蒙骗皇上,就已经是大逆不道,至于你的儿子,出事时年仅七八岁,还得知道当时的情形才行。”


    “这都二十多年了。”别说是翻案,就是把这事儿提起来,那些人未必会理睬,二十来年前,就是太子殿下都还未出生,过往那些事早就归了尘土,谁还会记得。


    “就是三十年,还是可以查到。”撇开别的不说,这爵位的事,往大了不就是骗,一连几个都是女儿,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眼看着爵位要没了,抱来个儿子这就保住了爵位,那岂不乱套。


    二十来年前,她爹娘的年纪都还小,苏锦绣想了想这个忠勇侯夫人:“忠勇侯府好像和宝相侯府有些关系,侯夫人和宝相侯府的二夫人是姐妹。”


    苏锦绣原先对这两家的事并不了解,尤其是宝相侯府,里面人太多了,但就是因为舜华的原因,她特地去了解了一下顾四小姐,查了下二房的一些人,这二夫人姓许,是忠勇侯夫人的庶出妹妹,但因养在主母膝下,所以和侯夫人这个嫡姐的关系不错。


    那许家也是大户,如此算起来,还有那些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倒真的牵扯挺多,难怪关阿婆半点伸冤的心都没有。


    苏锦绣细细想了下这三件事:“可以先从那件案子开始入手,当年产房内这么多人,她们都知道这件事,以侯夫人这般小心谨慎的态度,这些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留在侯府中,不难找。”


    关阿婆说出来后也没指望他们真的能查,如今听了这般分析,触动很大:“真的可以查?”


    “您放心,现在的刑部尚书真的是个好官,他破获了许多大案子,为人刚正不阿,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听她这么夸刑部尚书,施正霖看了她一眼,到如今算起来,刑部尚书上任不过三年,破了两个大案,这许多又是预见出来的?


    苏锦绣心里还藏着另外的事儿,忠勇侯府和宝相侯府走的这么近,受了影响后对舜华而言就是好事。


    关阿婆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她心里又隐隐窜动着,丈夫,儿子,她现在家破人亡,不都是别人所赐。


    “您得随我们去上都城,既是为了查案,也是为了保护您。”苏锦绣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了护卫的禀报声,村长来了。


    关阿婆掩去情绪,请了村长进来:“贵田啊,如今天色不早,我这边又住不下,你那儿安排一下,让这几位贵客住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篇幅不会太长,完结时间大概在九月,凉子尽量早点更新,因为这阵子没有存稿,所以都没法保证更新时间,晚上要是十点多还没更新,大家就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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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100


    苏锦绣在村长家住了下来, 他们来的人有点多,施正霖几个被安排去了村长家隔壁, 隔了一堵墙的距离,清竹对此特别满意。


    此时夜已深,村子里很安静, 将他们安置好后村长也回去休息了,苏锦绣走出屋子,屋檐下养着的猫儿朝她抬了下头, 随即又懒懒趴下去。


    四月末院子内有虫鸣声, 从墙角传来,起起伏伏犹如鸣唱。


    夜风微凉, 吹的人更清醒了, 苏锦绣没有睡意,脑海里都是关阿婆说过的话。


    苏家很简单,宋家孩子多,也没有那些绕弯子的事情, 在苏锦绣的成长环境中,更加没有体会过那种大氏族中的气氛。


    家产, 侯爵, 还有嫡庶。


    这些都要争的话, 人性泯灭起来也很容易,毕竟对他们而言,能有什么比牢牢将家产和地位握在手中来得更重要。


    原本,关阿婆这时应该过着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 富足,快乐。


    墙那边传来了脚步声,苏锦绣抬起头,施正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在那边与她并立站着:“睡不着?”


    苏锦绣轻轻嗯了声:“忠勇侯府的三位小姐如今都嫁的不错,侯夫人和宝相侯府二夫人是姐妹,她二女儿嫁到了宝相侯府大房,对他们而言就是亲上加亲,那大小姐和三小姐嫁的也不差。”都是嫡出的小姐,自然嫁的好,这还意味着几家人之间牵扯不小,说不上一荣俱荣,但要是忠勇侯府元气大伤,其余的影响也不小。


    苏锦绣想到了顾林曦,顾家二房庶出的小姐,平平稳稳生下一儿一女,封了四妃之一,其中离不开宝相侯府的支持,也离开她自己本身。


    能在宫中稳当生存,还一路平步青云,想必也不简单,舜华怎么死的苏锦绣心里很清楚,看似病死,却遭人下过毒,还不止一次,这些人,不论是谁,迟早还会浮出水面。


    “回去之后我会先去一趟刑部。”施正霖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这么大的牵扯,太子殿下一定很愿意清一清那些老盘根,如此一来,首先就要收集证据,“这件事一两个月查不清,先给她安排地方住下。”


    苏锦绣想了想:“到时候我派两个人过去照应,有什么事也好及时知晓。”


    说完后两边院子里安静了会儿,谁也没再说话,直到清竹从那厨房里煮好稀粥出来,看到小姐站在院子里,施大人也在,赶忙将其中一碗递到墙头上给施大人,接着就催促自家小姐回屋,半刻都不让多呆。


    回到屋内后清竹又忍不住叨念:“就是隔着一道墙,小姐您都不该和施大人单独说这么久,有什么事明日也可以商量,这万一”


    苏锦绣喝着微咸的稀粥,抬起头:“你怕他翻墙过来啊。”那也得翻的过来才行。


    清竹给她剥了一个鸡蛋放到碗里,没好气道:“我是怕小姐您翻墙过去!”


    “”苏锦绣默默夹起鸡蛋整个儿塞到嘴里,嚼了嚼后含糊不清道,“我怎么会做这么没形象的事。”


    清竹不理她,把桌子收拾干净后服侍她休息,还不放心的又出去看了一下,随后回屋,苏锦绣已经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关阿婆同意跟他们回上都城,交代了一些时候,吃过午饭,一行人出发回城。


    进城时已经是下午,将人安置妥当后回到苏府天色暗了,苏锦绣去芳泽院报平安,让宋氏拎着耳朵好生说了一顿。


    不知怎么回事,元宵灯会的事让宋氏知道了。


    宋氏挺着大肚,对苏锦绣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告诉我,那你昨天就这么派个人过来说要在外过夜,又是和谁,你不说是吧,如墨,去把清竹叫来,我就不信我还问不出来。”


    “娘,那都是别人夸大的,他就是见我要摔倒了扶了我一把,没您听的那样,真的。”苏锦绣赶忙安抚她,这会儿老实了,也不敢瞒着,“昨天我去坝坡了,找了一个叫关阿婆的接生婆子,今天才把人接到城里。”


    听女儿说是为了自己找稳婆去的,宋氏缓和了些,和这丫头素来小聪明多,避重就轻的还想瞒呢:“那你说,和谁一块儿去的。”


    “我就带了紫茵和清竹去的,到了坝坡之后才遇见施大人,我说真的!”苏锦绣是真没说谎,为此她还早出城,谁想施正霖像是猜到她不会等他,早早也出城了,还在坝坡那儿守着他。


    宋氏当然不信,认真的看着她:“那你和这施家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施夫人有意时,这丫头可是说的斩钉截铁,现在又与人家走的这么近,外头那些人的嘴可捂不住,还有等着看好戏的,换做别的事宋氏肯定不会理会,但事关女儿名声,她必定谁要重视的。


    苏锦绣朝着宋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看了眼,央求道:“娘,有什么事等到您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再说好不好。”


    宋氏对上她的眼神,原本以为是撒娇耍无赖的,这会儿却真真切切是在担心和害怕,宋氏的心一下就软了,刘莞儿的事他们俩没发现,蓁蓁却先察觉到了,如今这生孩子也是,忙进忙出,她是怕自己会出事,才到处打听好的接生婆子,还去了坝坡找人。


    “傻丫头。”宋氏揉了揉她的头,轻笑,“能出什么事,一切不都好好的,你娘我这身子骨,还能比别人差不成。”


    “那我也不放心,娘,这个关阿婆很厉害,坝坡那儿的许多孩子都是她接生的,不仅如此,她还懂医理,比宫中那些接生嬷嬷还要经验丰富,下月就可以让她住进来。”


    苏锦绣如何能不担心,生孩子有过鬼门关,在苏锦绣的心里,娘亲生孩子也是一道坎。


    前世这弟弟妹妹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小产了,娘最后还抑郁而终,这一世,只要过了这道坎,才算是改变,苏锦绣的心才能真正的放下。


    宋氏温柔的看着她:“娘还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不用想着这么多的事。”如今反过来,他们夫妻二人还要让女儿操心,宋氏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没能够给她坚实的后盾,不能让她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


    “您也说了,人总归要长大,我要还像以前那样,您这大半年可怀不安稳了,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来告状。”苏锦绣咧嘴笑着,对于自己如今只做‘正事’不闯祸,有些小得意。


    宋氏哭笑不得,在训堂的那几年还真就是这样,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来告状,不是李先生过来,就是别人家拖着孩子说被打了,巷子里还时常传起蓁蓁哪儿又打架的事,到底是宋家出来的,即便是宋氏如今性子软了许多,对这事儿上,只要不是女儿先招惹的,她不吃亏,她这当娘的就护的很牢,技不如人还来哭,不是更丢人。


    “你要真长大了就好了,别岔开话,施夫人前几日还来看过我,送了不少东西,都是补身子的,一回两回我都没好意思拒绝,你自己说说。”施夫人来的勤,来了都是与她聊聊天的,时间长了,宋氏都有些不好意思,可人施夫人一如既往的来,又是送东西又问她稳婆备妥了没,还传授生孩子的经验。


    长此以往下去,宋氏都有些扛不住。


    “娘,您现在最重要的啊,就是安安心心养着,到时顺利的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别的事儿不用去想。”


    苏锦绣怕说多了,娘又要担心,于是举着手发誓:“您放心,听来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乱说的,外头他们说的还少啊,现在爹又升了官,您要是为这个烦心,那才称了那些人看戏的心。”


    母女俩聊了许久,夜幕降临,在芳泽院喝了碗汤后苏锦绣才回如沁轩。


    李妈准备了热水,苏锦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靠在卧榻上,寻思起了忠勇侯府的事,关阿婆丈夫的案子,由施正霖出面去刑部查,那这侯府里的事,最好是能找个人混进里面去。


    找人这样的事,交给四哥最合适不过,苏锦绣想罢,让冬罄拿纸笔,很快写了封信差人连夜送去宋府。


    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在这期间,等娘顺利生下弟弟妹妹后,将关阿婆留在苏府内,既方便照顾娘,也方便她隐藏身份,留在外面的话,依侯夫人过往那些行为,要是知道关阿婆还活着,肯定会想斩草除根。


    苏锦绣想了想,吩咐清竹:“前院那边去收拾个屋子出来,下月要住人。”


    上都城的天,到了五月后,正午的温度上窜的很快,遇上天气好的时候,正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


    等到了五月中,天热的更明显了,城里几家布庄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都来扯布做夏衣,街头巷尾大家都再说,今年的夏来的早,怕是赶上旱年了。


    苏府中,关阿婆来了有几日,隔一天就会去芳泽院里看看宋氏,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宋氏近些日子夜里睡的很差,经常半夜醒来,翻身都难,还觉得燥热,如墨她们就在屋子内早添了冰盆,也怕冻着,到了下半夜就得撤走。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六月初,城里的人约着去看荷花的时节,这天清早,喝过一碗消暑的绿豆汤后,宋氏忽然腹痛难忍,提早发动了。


    关阿婆和宫里来的那个嬷嬷匆匆赶到芳泽院这儿,见羊水还未破,便要宋氏忍一忍,疼一阵之后由人扶着在屋里慢慢走动走动,继而叫人赶紧去煮红糖面来给宋氏吃。


    烧水,备东西,众人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一早去了工部的苏承南赶回来了,父女二人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在芳泽院里。


    荣园那儿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苏老夫人哆哆嗦嗦叫林妈妈过来看看,见屋子内外并不忙乱,放心了许多:“可请大夫了?”


    “在来的路上。”


    林妈妈点点头:“那就好。”


    等候的时间格外长,苏锦绣走近外屋后又出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时间连半个时辰都还没过去,如珠出来回禀,娘疼的厉害,关阿婆让她继续走着。


    苏锦绣站在花坛上,又蹲了下来,最后干脆坐在花坛上,一会儿换一个姿势,双手紧捏着衣服,透露着紧张。


    苏承南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锦绣抬起头:“爹,当年娘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苏承南在女儿身边坐下,望向产房那儿:“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羊水先破了,所以只能卧床躺着,半天过去稳婆还没说可以生,你娘熬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下来。”


    苏锦绣紧咬着嘴唇,搓着双手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您给了我这么大一个希望,可不要再与我开玩笑。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等到下午宋氏才躺上床,宫里来的嬷嬷和关阿婆都觉得这势头挺好,嘱咐着宋氏如何呼吸,若是能憋住了,到时候一鼓作气,自己使劲能把羊水蹬破的话,孩子就能顺出来一些。


    宋氏点点头,待她们准备齐了,便按着她们的指令用力。


    阵痛来袭时,用力过了四五回,底下一阵热流,羊水破了,前面的嬷嬷借力压着宋氏的肚子,但羊水下来了,孩子却没影。


    关阿婆和嬷嬷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担心。


    她们接生过很多孩子,什么样的产妇都见过,大体上像苏夫人这般开始这么顺利的,羊水破了之后总能见到点孩子的影,可如此用力过后都还没影,这宫口开的又齐,就怕是里面卡着了。


    关阿婆当即做了判断,羊水已经破了,现在看着清澈,却也不能拖太久,到时候孩子在腹中窒息可就不好了。


    于是关阿婆到宋氏身边轻轻说了几句,由两个人稳着她,关阿婆净手过后坐到了宋氏的身下,伸手,往下探进去。


    柜子上的沙漏在不断的往下掉,关阿婆额头上渐渐冒了汗,宋氏强忍着疼也不敢动,屋外苏锦绣见产房内一点动静都没了,心跟着悬了起来。


    快傍晚了。


    苏锦绣抬头看晚霞密布天,火烧过一样,越等越着急,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转过头看爹,父女俩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说话,苏锦绣知道爹此时比她还要紧张,当年娘生她的时候,爹也是这样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屋内传来了关阿婆的声音,听不清说了什么,如墨和如珠匆匆端了盆子进出,这边又送了一桶热水进去,屋内关阿婆朝着接生嬷嬷点了点头,起身在水盆里将手洗干净,拿了布巾擦完汗后,和那接生嬷嬷换了个位置:“夫人,我说您再用力,再使点劲。”


    宋氏点点头:“来。”


    也亏的宋氏体力好,关阿婆开口后她就开始用力,那接生婆婆几次说了露头,一泄气又给缩回去了:“还得再出来一些。”


    “剪一刀。”关阿婆看了一眼沙漏,再下去产妇可没力气了,到时候孩子更不好出来,留在腹中时间长了可不行。


    宋氏已经感觉不到那一刀下去的疼了,很快阵痛来袭,她都忍不住了,弓起背部用力,嬷嬷脸上露了一抹喜色:“夫人,再加把劲,快了!”


    待下一次用力时,那嬷嬷利落捧住了孩子的头,借着轻轻一拉,肩膀也带出来了,接着抓住肩膀用了两分力,孩子顺利的带出,拎起来双脚倒立着,啪啪在屁股上拍了两下。


    呜咽一声,哭声传来。


    “好小子。”关阿婆笑了,拿过棉绳在脐带那儿扎紧,剪刀下去,把孩子交给了稳婆后,坐到床边替宋氏揉了揉肚子,等了一会儿不见胎衣下来,便伸手扯留在外面的脐带。


    一用力,宋氏倒抽了一口气。


    关阿婆眉头微皱,摊手进去轻轻一剥,胎衣倒是下来了,跟下来的还有血。


    “夫人别动,赶快叫大夫。”


    苏锦绣先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心还没放下,里面屋子里如墨匆匆出来叫大夫进去,苏锦绣再也等不住了,冲到了门口想要进去,关阿婆拦住了她:“姑娘,这会儿屋子里血气重,大夫在,你和老爷都别进去,免得误了时间。”


    “关阿婆,不是生下来了么,我娘怎么了?”苏锦绣哪能淡定,孩子都没去看一眼,急切看着关阿婆。


    “胎衣黏住了,掉下来时出了血,夫人过去生孩子时是不是也大出血过。”后半句话时关阿婆看的是苏承南,苏承南点点头,关阿婆眼神了然了几分,“夫人身子骨不差,就是怀相不好,这孩子在里头绕了颈,缠的不轻,又连着两回胎衣黏住,往后还是不要再让她生了。”


    关阿婆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那些字眼蹦到了苏承南和苏锦绣这父女耳朵里,都像是催命符一般的可怕,谁还坐得住啊,父女俩冲进屋去,大夫正在给宋氏施针止血。


    见他们莽莽撞撞冲进来,宋氏朝他们虚笑着,随即问:“看过孩子了没?”


    这会儿父女俩才想起还有个生下来的,朝着身后看去,林妈妈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笑着递给他们看:“恭喜老爷,是位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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