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捉虫)
苏锦绣看着在林妈妈怀里并不安分的弟弟, 愣了愣,万分诚恳道:“他长的可真难看啊。”
苏锦绣生下来时有七斤多, 是个胖姑娘,生下来时就挺圆润,这一回宋氏有意控制了吃食, 孩子才六斤,看着皱巴巴的确实不大好看,可哪个孩子生下来不是这样呢, 林妈妈失笑:“出了月子就好了, 如今才刚生下来,小姐您生下来时也是这样。”
苏锦绣露了个‘怎么可能’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打出生时就是英明神武的。
“承南,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宋氏在后面喊了声,苏承南从林妈妈手里接过孩子抱到床边,宋氏还施着针不能动,就偏过头去看了眼, 轻笑,“和蓁蓁小时候挺像的。”
苏锦绣瞪大了眼, 不能认同:“我小时候怎么可能这么丑。”说完后走了出去, 把屋子留给爹和娘, 在走廊里问及关阿婆这出血的事,“我看我娘还可以,是不是这样就没事了?”
“姑娘安排的及时,准备也做的充分, 出了月子后,再调养一年半载,你娘的身体就会恢复,一儿一女万事全,往后就别再冒险了。”
苏锦绣点点头:“您现在我这儿住上一阵子,等刑部那儿有消息了,再做打算。”
提起那些事,关阿婆犹觉得不太敢相信,可那日她确确实实见到了刑部尚书,按着施大人所教的说了些当年丈夫被抓时发生的事,这已经过了小半月了,还没有来消息。
关阿婆有她自己的顾虑:“在这儿怕是太叨唠姑娘。”
“您还可以帮忙照顾一下我娘和弟弟,再者,这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所以有可能要在城里住上一年半载,您放宽心在这儿住下。”
“八月村里有人要生孩子了,我得回去。”
“到时候我派人提前半个月送您回去。”
苏锦绣笑着接了话,两个人互看了会儿后,关阿婆叹了口气:“我去给夫人准备汤药。”
苏锦绣目送她出院子,让冬罄陪关阿婆去大厨房,笑意微敛下来,她大概也能想到一些,关阿婆心里斗争很大,既想避又想为自己这一家子讨个公道。
三日之后苏府洗三,来了许多客人道贺,苏锦绣挽着岳茜熙往芳泽院走去:“四哥去哪儿了?”今天大哥和三哥都来了,唯独不见四哥,这委实不像他。
“不知道,前几日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上门来说要见小叔子,得知小叔子不在府上,就留了信和一个小匣子,我派人将这些送去你四哥的院子,谁知第二天清早,你四哥就不见了,听你四哥院里的人说,前一夜他回去时看到了那封信和匣子后,连夜收拾东西,话都没交代就走了。”
换做平时,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叔子也会交代下人一声,可那天下人回禀,小叔子离开时那神色,像是躲什么似的。
苏锦绣神情一顿:“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是不是操着南方人的口音?”
岳茜熙摇摇头,她也没亲眼见过:“只听门房报说,看起来是个很机灵的小姑娘,说话也很老成,还直呼你四哥的名字。”
苏锦绣乐了:“她说话时还是不是手叉腰,没什么女儿家的仪态。”
这回岳茜熙点头了,门房差不多就是这么形容的,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丫头。
苏锦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大嫂,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四哥他啊,欠下这么多的桃花债,总有一人他得还到哭。”
岳茜熙知道小叔子平日里‘交友广泛’,时不时就能收到姑娘家送的手绢儿荷包,但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还是有些怀疑:“那才是个小姑娘啊。”
“叫她过来送信的人可不小。”苏锦绣眯起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都找上门来了,四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要被逮住。
“你知道是谁?”
“那么多姑娘喜欢他,我可算不清。”苏锦绣咧嘴笑着,这事儿前世今生都一样,她可不会说。
岳茜熙笑了:“姑娘再多也得安定下来了。”
“不提他,我带你去看看烨哥儿,看起来可老实了,吃了睡睡了吃,一点都不像我。”
听她这般嘟囔,岳茜熙哭笑不得,两个人相伴着进了芳泽院
苏家的洗三宴过后,上都城的天入夏了,每天都有人出城去看荷花,这阵子皇上的身体稍微好了些,宫中就举办了宴会,邀请官员及女眷前去参加。
同时还有几个外族使者到访,让这宴会更添了隆重。
六月十六这天,宋氏还在月子里,苏锦绣随苏承南一起入宫,到了二宫门后父女俩分开进去,苏承南去了乾清殿,苏锦绣则去了招待女眷的后花园。
后花园内女眷很多,苏锦绣不太爱赏荷,来了之后挑了个亭子坐下,有宫女送上来了点心和茶水,苏锦绣就这么托腮看着不远处赏荷的小姐们,视线一顿,往回拉,在正准备下船的一道身影上停住。
一抹红一抹蓝再加一抹绿,三个人下船,特别的惹眼,其中那个穿着蓝衣服的看起来很害怕,红衣姑娘和绿衣姑娘还一直在劝着她,最后见她害怕,直接将她的手从抓着的栏杆上硬扯开,笑着与划船的人说着什么,把她们带到了荷花多的地方。
苏锦绣认识那个穿绿衣的姑娘,是宝相侯府的小姐,不论哪房,宝相侯府只有一个嫡出的大小姐,余下的都是庶出,这个看年纪,肯定是庶出的。
红衣绿衣显然关系更好,见蓝衣服的姑娘缩在那儿不敢动,还故意闹她,很快的,小船到了荷花最多的地方,红衣绿衣便伸出手去摘莲蓬,苏锦绣注意着她们的动作,再看蓝衣姑娘,感觉像是要出事。
“苏姑娘。”
身旁传来叫喊,苏锦绣转过头,见是舜华身边的萝儿,笑着点了点头。
“娘娘就在小厅里,想见您呢。”
萝儿话音刚落,苏锦绣背后传来噗通的落水声,紧接着就是惊叫,转身看去,荷花堆的中央,那小船上少了两个人,红衣姑娘和蓝衣姑娘一块儿掉水里了,剩下个绿衣的,一脸惊恐的,叫的特别大声。
周围很快就有人跳下去救人,可船距离岸边有些距离,等他们游到把人救上来,两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这边几个宫人即刻把人抬去休息,又派人去叫御医,这小插曲才算过去。
苏锦绣跟着萝儿去了小厅,李舜华坐在太子妃身后不远处,见她来了,笑着冲她招手。
“听说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恭喜啊。”舜华拉住她,显得特别高兴,“没想到你真的请动了关阿婆,当初我娘派人下重金去请都没用,连面都没见着。”
“运气好,正好让我碰上了,要不然可真找不到。”
苏锦绣简单提了两句没有多说,抬眸时看到太子妃和她身旁的顾林曦一块儿起身匆匆走了出去:“太子妃这是?”
“你来之前,刚刚有人来禀报,说是池塘那儿有人在摘莲蓬时不小心落水了。”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太子妃在她身边帮衬了许多,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要过去看看。
“传得这么快。”苏锦绣有些惊讶,就是她来的路上这点功夫。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李舜华轻笑:“宫人过来禀报,哪里如你走的悠哉,再者,其中一位是顾良人的妹妹,还有两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自然不能小觑。”
“两个都是忠勇侯府的?”落水时的画面苏锦绣没看到,可说不定是那蓝衣姑娘先落的水,落下之前她抓了红衣服的,这才双双掉水里。
“是啊,现在都养在侯夫人的膝下。”
苏锦绣点了点头,难怪顾林曦也要赶过去,她的主母和忠勇侯府的侯夫人可是姐妹,都是养在主母膝下,却是得过去一趟。
看来两府之间的关系,比她之前想的还要来的亲近。
两个人聊了会,有些忘了时辰,太子妃和顾林曦回来后,邀请众人去外面赏荷听曲,苏锦绣陪着李舜华出去,这才想起她怎么是在后花园里:“太子殿下没让你陪着一块儿去?”
李舜华含羞笑了笑,趁着人都往前走时,牵着苏锦绣的手在自己腹上轻轻摸了下,苏锦绣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大喜,脸上还克制着神情呢,话语里藏不住的激动:“真的?”
“才一月多。”李舜华轻轻说了个时间,眼底敛着初为人母的幸福感。
苏锦绣朝前面看去,太子妃已经入座了,她扶了舜华一把,在后面几排坐下,轻声问她:“那太子妃可知道?”
李舜华摇了摇头,太子妃没有提起:“我已经和殿下说了此事。”
“太子宫没有谁比太子妃更清楚你们这些人何时来月事,何时走的,你这边一个多月没见着,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太子妃年初才生下一子,怕是对太子宫中其他人提防的很紧,但这一声不吭的,也太有失太子妃的风范了。
“我知道。”李舜华靠到苏锦绣耳畔,轻轻说了两句。
苏锦绣眼眸一亮:“这一招先发制人不错,她若拿你之前月事时间难推算来堵口,你就拿这个还回去。过两日你可以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再这样,顺理成章。”
李舜华垂眸笑着:“你说的没错啊,我若不自己担着些,将来怎么护得住这孩子。”
苏锦绣倒是没料到舜华怎么快就悟了,随即想到她腹中的孩子,为母则强,之前是为太子殿下,如今是为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领悟到了一些事,今后不为自己,也会为了孩子。
苏锦绣这会儿更觉得让四哥找人的事迫在眉睫,小小的太子宫中心眼都这么多,等太子登基,后宫中全是妃子,人一多,事儿就更多。
这时前方忽然潮水般的人朝这儿推过来,苏锦绣忙扶李舜华起来避到了一旁,只见众人之外,两个满身是血的宫女倒在她们面前,已经没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帮凉妈去搬家,很晚才回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第102章 102
能有几个人见过这样的阵仗, 后花园这儿还都是女眷,尖叫声顿起。
饶是太子妃再冷静, 看到这些后脸色也有了变化,也就是这点功夫,大家都朝四边退开去, 想要避的远远的,苏锦绣将舜华护到了身后,看着宫女倒下那方向, 不多时, 那边出现了十几个拿着刀的宫女。
她们的穿着和宫人一样,那架势却不是任人差遣的宫女相, 为首的两个刀尖上明显沾着血, 在对比那两个倒在血泊里的宫女,明白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众人变得更加慌乱,不断朝后退去。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突发状况, 好好在后花园赏荷,宫中怎么会冒出手执武器之人, 假扮宫女肆意杀人。
“刀剑无眼, 还请各位配合, 到小厅里去。”十几个人环顾众人,看似有理的请她们这些人去小厅。
受邀而来的都是官家女眷,其中不乏胆大,她们就是十几个人又能怎么样, 这边几十个人呢,于是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皇宫,你们胆敢在此杀人。”
“快来人啊,来人!”
“啊!——”
那边有个小宫女跑出去想叫人,没走几步就死在了刀下,比起刚刚见到的宫女尸首,亲眼看到她们杀人是一件更恐怖的事,有些人直接被吓哭了。
李舜华轻捂住胸口,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与她一样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这边人还越挤越多,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别紧张。”苏锦绣紧紧握住她的手,从一旁拿过凳子拦在她们两个之前,阻止那些人不断后退撞到舜华,“她们要的是人质。”
李舜华扭头看她,苏锦绣轻点了点头:“怕是前头已经出事了。”
前面,太子殿下就在乾清殿上,李舜华反握住她的手,深吸了几口气,眼底担忧:“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锦绣朝太子妃那边看去,她和顾林曦她们站在一处,神色凝重,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她身上没有一件顺手的武器,这些人要把她们都赶去小厅,此时不宜动手。
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后,这十几个人看大家的眼神犹如看砧板上的鱼肉。
“诸位,请吧。”
苏锦绣紧紧拉着李舜华跟着众人过去,尽量在人群里不显得突兀,几十个人被赶进小厅后,其中五六个人守在了外面,其余七个则拿着剑看管着她们,众人脸上带着惧意和茫然,对这短短片刻功夫发生的事还很不解。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她们更是不清楚,皇宫不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殿内安静的可怕,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其中还有隐忍着不敢出声的啜泣,苏锦绣刻意让舜华坐的后面些,这些人把她们关到这里做人质,那肯定还会有后续的事。
趁着那些人视线错开时,苏锦绣往四周看了看,小厅内干净的很,除了桌椅没有别的东西,朝前看去,苏锦绣发现了前面有人裙摆底下遮掩住的碎碟子,苏锦绣悄悄往那处挪了一步,快速将碎碟片藏到了袖口中。
就这时,殿外的门开了,其中一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冷冷撇过这些人,高声道:“太子妃娘娘,周家大小姐,赵家大小姐,赵家四小姐,孙夫人,贺夫人”
被叫到的人身子不由一颤,仿佛她们下的是催命符,个个脸色煞白。
太子妃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小厅里的人是人质,那她们这些被点到名的,怕是会被额外看守,到了关键时刻,不知道这些人还会做什么。
“叫到名字的,请你们出来。”拿着纸卷的人看起来态度极好,还冲着这些人笑,可这会儿谁会觉得她面善好相处,在她叫名字的时候已经有人吓晕过去,蹲在苏锦绣前面的姑娘身子抖的如筛子一般,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子妃,周家,赵家,孙家,贺家,除了太子妃之外,这余下四家都握有兵权,叫太子妃是为了威胁太子殿下,那这四家的夫人小姐额外挑出来,是要拿她们来威胁这四家就范。
苏锦绣分析着形势,前头怕是有人叛乱。
过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动。
那人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谁要是告诉我,她们是谁,我就放她出去。”
苏锦绣神色一凛,这一招可比杀人威逼来的奏效多了,只要不杀到自己,谁都不会承认身份,可拿放人当诱饵,只要有一个人冒出来指认就够了。
果不其然,蹲在外面那些,生怕自己会先死在她们的剑下,其中就有人朝后头指去:“她是,她是周家小姐。”
“还有她,赵家大小姐,那是赵家四小姐。”
如表扬一般,那人拿着剑笑眯眯的把这个指认别人的小姐扶了起来,苏锦绣定眼一看,绿衣服,竟然是宝相侯府的小姐。
“很好,你指认了三个人,我可以让你多带两个人出去。”
宝相侯府的八小姐顾林雪,这里的人大都认识她,她如获了恩赐一般有些惊喜,连怕都忘了,一时愣愣:“真的?”
那人笑的很和气:“当然是真的了,你挑挑,想带谁走都没关系,出去之后也不会也有为难你们。”
顾林雪在人群里看过,指着之前掉下过池塘,这会儿吓的不轻的忠勇侯府唐六小姐:“我带她走。”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纸卷,那人点点头:“还有一个。”
再想时就利索了许多,顾林雪直接看向太子妃身旁的顾林曦:“还有我姐姐。”
唐家六小姐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了,唯有顾林曦没有动,苏锦绣朝她看去,此刻顾林曦的脸色暗沉着,十分的难看。
她并不想起来,可并不是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能走,这些人要她起来,拿剑逼着,她缓缓站了起来,从人群里出来,受着许多人的注视。
顾林雪很快拉住了她低声道:“姐姐,要不我再说一个,还有小七她”
“蠢货!”顾林曦狠狠捏住她的手,再难克制涵养,低声骂道,“你是不是想这里的人都恨死顾家!”
“可是”顾林雪那儿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不说也会有别人说,与其让别人抢先,倒不如她先说了,先别说这些人会不会恨死顾家,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闭嘴!”顾林曦骑虎难下,快让这位庶出的妹妹给害死了,太子妃还在这里,太子宫里的人也都还在这里,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她。
“走吧。”
身后传来催促声,顾林曦扭头正要说什么,那人用力推了她一下,丝毫不见留情,顾林曦踉跄了下只得跟着朝小厅门口走去,门一开,三个人出去之后,咚的一声合上,又恢复安静。
苏锦绣向那个被顾林雪她们留下的蓝衣姑娘看去,她虚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之前顾林雪指了三个人,如今这三个人被剑指站了起来,赵家四小姐根本站不住,在苏锦绣前面,被剑逼也只能曲着腿发抖,于是两个人过来直接把她架起来抬了出去,三个人掖在一处,花容失色,吓的都说不出话来。
“我说话算话,决不食言,你们谁告诉我,孙夫人和贺夫人是哪两位,说的人和她们一样,可以从这里离开。”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年轻妇人站了出来,冷静的看着她们:“不用这么麻烦,我在这里。”
孙夫人说完后,贺夫人也站了出来,两个将门之妻,看起来比几位小姐要来的更加沉着冷静,从人群中自觉走出去,到了赵家两位小姐身边,扶住了她们。
还有一个太子妃。
没谁敢指认。
可即便是没人指认也很好出,年轻貌美,身着宫装最为端庄大体的那个。
两个人手握着剑到了太子妃身旁:“太子妃娘娘,请吧。”
太子妃缓缓起身,紧张之下还能维持风度,她也不用她们来架着,一步一步从这儿走出去,到了孙夫人她们那边。
看人齐了,几个人商量着派三个人把她们带过去,拿着纸卷的人忽然开口:“慢着,还漏了一个。”
只见她将纸卷翻了过来,才松了一口气的这些人顿时又将心提了起来。
“太子良娣,李家大小姐。”
有人朝苏锦绣和李舜华看过来,这都不消谁来指认,那些人就看明白了太子良娣在何处。
一只手轻轻按住李舜华,苏锦绣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在那两个人走过来时率先站了起来。
她们上下看了苏锦绣一通,见她面露怯意:“你是太子良娣?”
苏锦绣知道她们怀疑什么,无非是她穿的和妃子不一样,于是她偏不作声,还显露出害怕来,朝后退了一步想闪躲,这下她们不再迟疑,直接抓住了她。
太子妃看到苏锦绣从人群里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阵,最后是太子妃别开眼去,什么都没说。
正在这时,蹲在李舜华身后的王良人忽然跳起来,指着苏锦绣激动大喊:“她不是李良娣,她是冒充的,这个才是,你们抓错了人了,这个是李良娣!”
不等这两个人反应过来,苏锦绣手一动,碎瓷片滑落到手上,抬手朝宫女的脖子上飞快抹过,继而抓住她握着剑的手,从自己的腰侧刺过,直接刺入身后那宫女的腹部。
血从那宫女脖子上喷溅而出,喷到了一旁那些小姐的身上,两个人瞪大着眼不置信看着苏锦绣,朝一旁歪倒过去,尖叫声肆起!
“抓住她!”其余人反应过来,朝着苏锦绣冲过来。
苏锦绣从那倒下的宫女身上拔下剑,挡住一剑后,不用她喊,周围的人都已经吓退了,这更得苏锦绣的心意,省了她缩手缩脚还担心会伤到别人,下手也狠了许多,招招致命。
两个人留着看管太子妃她们,部分人在小厅外,余下四个打苏锦绣一个,谁都没讨到便宜,平分秋色。
于是看管太子妃的两个人分出了一个过来援助,一个人看六个人,却给了她们机会,孙夫人和贺夫人对看了眼后,一个飞快的抱住了看管她们的宫女,另一个则在她被桎梏后从她手里夺过剑,反过来将剑架在了宫女脖子上,制服了一个。
苏锦绣杀过人,她们也杀过人,且都是狠角色,女人打起架来可不比男人弱多少,见两个人死在苏锦绣手下,又不能立马杀掉苏锦绣,于是飞快的有了决策,叫人把守在门口的也叫进来。
小厅的门缓缓被拉开。
那宫女看到外面的情形后脸上的笑意一滞,未等出声,一柄剑直从她喉咙刺穿,拔掉后,她瞪大了眼直挺挺朝后倒去。
这一变故出乎了这些人的预料,趁着这些宫女停顿的刹那,苏锦绣不客气挑了一个的手,刀剑落地,咣当一声,门也开了,南药带人冲了进来,外头那些守着的一个不留躺在地上。
竟然连进来通知的时间都没有,全都死了。
厅内还剩下的这五个很快不再围着苏锦绣打,朝人最多的地方冲过去,苏锦绣赶忙追过去,逼迫她们不能靠近舜华那儿。
混乱之下,她们很快拿捏住了三个人。
苏锦绣扶着李舜华坐下,轻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别紧张。”南药能抽空带人过来,至少说明眼下的情形还不算太糟。
“锦绣。”李舜华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
“曲大人来了,有他在你们不会有事。”
苏锦绣话音刚落,那边南药带人逼近的地方传来了尖叫声:“啊——你们不要过来,她们有剑,会杀人的,你们不要过来,我是太子良人,你们不要乱来。”
李舜华抬起头,怎么会是王良人,她不是一直躲在自己身后。
苏锦绣轻拍着她的肩膀,微眯起眼,看着王良人跟疯子一样乱喊乱叫,眼底泛过一抹冷意。
就在刚刚混乱时王良人还想推舜华出去自保,她苏锦绣做事也公道的很,她推了王良人一把,把她送到了那几个宫女手里。
王良人这般乱喊乱叫,很快就激怒了这几个宫女,抓着她的那个直接将剑抹到她喉管处威胁:“你要再敢叫,我就直接杀了你。”
王良人吓的浑身颤抖,站不稳了,人还一个劲往下掉,这对南药他们来说是件大好事,他抬手,十几个人围住她们,故意留出破绽,让她们有机会弃下人质逃出去。
已经快到小厅门口,这时她们将三个人质推向南药他们,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就算是有机会逃出去也跑不远,很快这几个人被外面的人拦住,小厅内南药将王良人扶坐下,后者抹着脖子上的血,妆容花掉后,哭的跟鬼一样。
苏锦绣安抚好舜华后走上前问:“乾清殿那边怎么样了。”
“宴会到一半,有外族使者进献,东西奉到太子面前时忽然有人偷袭。”偷袭不成后很快有人窜出来刺杀,他们把太子殿下护送进殿后,他奉命到后花园这儿保护女眷。
那就是还没结束了,不管太子殿下是不是胜券在握安排的很妥当,苏锦绣还是很担心父亲:“这里交给你,保护好李良娣,别让其他人靠她太近,她腹中怀有殿下的子嗣,我去那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多么羡慕周末能整天在床上躺平的人,吹空调,玩手机,睡觉,打滚,吃零食!!!!
第103章 103
苏锦绣往乾清殿赶去,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叛乱的人,倒是不少宫中侍卫在来回巡逻抓捕。
情况比她想的要好得多, 但到了乾清殿外后苏锦绣提着的心还是没能放下,虽说参与叛乱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经被制服,但主导这次叛乱的定北王还没有被抓获, 他带人往宫门口退去,手上还拿了不少官员做人质,而与他同行, 帮助他一块儿往外逃的, 就是晏黎。
定北王的叛乱之心早就有了,且不乱他为什么好好的王爷不做偏要谋反作死, 前世的叛乱是发生在皇上过世后那几日, 这世重重变故,加上她插手,塔坨族没能打赢外祖父,驱兽族如今又不受控制, 定北王所安排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被端锅,他再也等不及了。
但对这个晏黎, 前世苏锦绣对他没有很大的印象, 也未曾听闻定北王叛乱失败后有什么外族王子参与其中, 苏锦绣几次遇见他,委实有些疑惑他所扮演的角色。
正要走下去看时,苏锦绣被人叫住,施正霖从乾清殿内出来:“不要下去。”
苏锦绣看了眼乾清殿门, 太子殿下在里面,许多官员也一定在里面,她有些急切:“我爹呢,我爹在不在里面。”
施正霖顿了下没有回答,苏锦绣已经猜到了答案,没再说话,拎起裙子朝台阶下冲去。
“你别过去。”施正霖追了过去,那边如今是两方对峙,手中皆有利器,就算是她身手好也会受伤,“工部尚书也在其中,他们不会有危险。”
“我知道,太子殿下的布局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他连太子宫中的妃嫔都可以放在一边,明明知道定北王会谋反,后花园中却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让那些假扮宫女的人把所有人关到小厅里,他可曾想,我若不在,南药若去晚了一步,舜华腹中的孩子就会出事。”苏锦绣被他拉住手,猛的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心中的确对太子有怨,“同样的,太子殿下做了这么多事逼迫定北王早动手,宫外肯定还安排了埋伏,被当做人质的官员的确不会有事,即便是有意外,那也死的伟大,他可以事后追封,给予奖赏,总能把面子做全,但那是我爹。”
“我保证你爹不会有事!”施正霖最担心的就是她会因为救人心切,连自己都搭进去,眼下的情形,只要定北王这些人退到宫廊就会成为困兽,“你要是闯过去,阻拦他们退至宫道,不仅救不了你爹,连你都会出事。”
苏锦绣望向宫墙外,从这儿看不到宫道,也看不到宫道内是什么情形,但她对这些很熟悉:“太子在上面安排了弓手。”
“不是弓手。”
苏锦绣扭头看他,不是弓手,难道埋伏的人要在锁门之后直接从宫墙上下来抓人?
“殿下要活捉定北王。”
皇上重病在榻,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把人抓起来留到之后再审判,在皇上面前留个放心,过后怎么处置,还不是他说了算。
定北王和永安王一母同胞,关着他可比杀了他有用许多,永安王封地在外这么多年,有没有在背后帮过还很难说。
“太子殿下计策过人,令人佩服。”
苏锦绣的语气不咸不淡,说是夸奖,听着还有些反讽的意思,施正霖知道她从后花园过来,对殿下的安排有些不满:“太子殿下有在你们之中安排人保护李良娣。”
“进去了。”
话没说完,苏锦绣的身影已经往下冲去,定北王的人退进了宫道内,虽说没有弓手,可一旦打起来,这些个文官可都没有还击之力,娘还在月子里,要是爹这时出点事,娘会崩溃的。
施正霖知道拦不住她,叫了侍卫跟下去,这时宫道内两边夹击,还有人从墙上翻下来,场面呈一边倒,定北王的人根本抵挡不过这样的攻势。
剩下十几个人护着他朝宫门口方向退去,前有狼后有虎,将他团围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再看这边逼近的人,有几十上百个,被抓是迟早的事,但这包围圈里还有七八个官员,被绑住了手,当成是人质,这让逼近的士兵有些缩手缩脚,也让这场本该早早结束的战斗拖延了许久还没有了结。
苏锦绣靠在宫墙上想找机会时,那边众人围拥的地方出现了混乱,只听见一声大吼:“晏黎你敢欺我!!!”
只见原本是被人保护的定北王,此时被晏黎用一柄匕首架在脖子上从这包围圈中退出来,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定北王脸上的神情极度凶狠,他也是恨极了这时临阵倒戈的晏黎:“晏黎你竟然玩这招!”
晏黎将匕首往他脖颈处压去,隐见了血痕,他笑的很灿烂:“王爷,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您教我的。”
对这一变故,连苏锦绣也没有料到。
但时刻准备抓人的士兵不会受此影响,他们一看定北王已经被人擒获,即刻上前和那些失了主心骨的叛军打斗起来,苏锦绣这会儿反应也很快,趁着他们无暇顾及时,忙在那七八个官员里找到了爹,将他拉了出来,往皇宫的方向避。
也就是苏锦绣把苏承南拉出来那点功夫,几个官员中就有人被叛军打伤了,他们还被绑着手,根本没有还击之力,摔在地上之后爬都爬不起来,这场面乱的很,施正霖派过来的侍卫帮着她一起将苏承南扶到一旁,沿着台阶暂且靠坐下。
“这么危险你过来干什么。”苏承南没受什么伤,就是刚才和工部尚书他们一起被驱赶着来回,气喘吁吁的如今没剩下多少力气,苏锦绣给他松绑之后,他抬头看向施正霖,“多谢施大人帮忙。”
“您没看他们都被打伤了,我要是不来,你受着伤回家去不是要吓坏娘。”苏锦绣朝后看去,原本就没有什么悬念的,现在晏黎反叛将定王爷拿下,这事儿就更没什么悬念可言了。
她不由朝施正霖看去,他知道宫道内会发生这一变化,换言之,这晏黎早就换了人合作,看似是定北王的人,其实是太子的人。
可那时在定北王府,他和晏黎之间的气氛就是剑拔弩张,看来这位越骆国的二王子脑子周转的很快,抱大腿的速度都出乎预料的快。
此时苏锦绣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舜华那儿有南药在,再不济施正霖也说了,太子殿下安排了人,这边爹没事,定北王这场谋反和前世一样,看起来声势浩大安排缜密,却还是败在太子手里,要以失败告终。
太子殿下之后的安排都与她无关,将定北王打入天牢也好,将那些参与叛乱的官员抓起来也罢,这会儿她只想早早和爹回家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去陪陪娘和烨哥儿。
“爹,我们回去吧,这边宫里也没你什么事。”太子在乾清殿中,乾清殿外,除了苏锦绣他们如今在的地方还有不少士兵守着,天色暗下来后,其它的地方显得特别安静。
苏承南摇了摇头:“殿下还在。”他们不能走。
“我会和殿下禀明,苏大人受了惊吓出宫回府休息。”施正霖示意侍卫把苏承南扶起来,“我送你们出去。”
就这时,那边围堵着的人群忽然产生暴动,这十几个人杀红了眼,不朝宫外冲过去,反方向朝宫内冲进来,认定了要死也要带走一批人。
“快走。”苏锦绣赶忙催促,还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突然有人掌着剑朝苏锦绣这边刺过来。
苏锦绣手中并没有武器,她随手拿起东西去抵,两下就招架不过了,这个人还蒙着面,来势汹汹根本不像是那些叛军,倒像是直冲着她来的。
苏锦绣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后抵了他劈下来的一剑,振的手心很疼。
倒退两步后苏锦绣想着打不过先溜了再说,却不想这个人调转了方向朝被侍卫扶着的苏承南袭去。
这下要避开就困难很多,两个侍卫根本没来得及还击,一边一刀,两个人重伤倒下。
苏锦绣挡住他刺向苏承南,手中的刀却被他反手挑开,苏锦绣神色一闪,这招式!
由不得她过多思考,这个人就是冲着她而来的,当那些叛军漫无目标乱杀人时,此人一直紧逼着她,好像是料到了她打不赢会溜,就将目标定在了爹的身上,逼迫她留下来。
“蓁蓁快走。”苏承南刚才那一跌,折到了手臂,就算是半点武功都不会他也瞧出了这个人的凶狠,蓁蓁打不过他,于是他急急催促,“你快走!”
“畏畏缩缩不敢以正面目示人!”苏锦绣也发了狠,誓要扯掉他的蒙面布巾,他这一招一式太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宫中一见再没踪影,翻遍上都城都没把他找出来,要真是他,这回无缘无故来杀她,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很显然对方是为了取她性命,招招都以将她重伤为主,知道她功夫不错,就要让她失去行动力后方便下最后的杀手。
苏锦绣虽说没占什么便宜,却也没让他伤到,就是无法近身。
就在这时,这个人刺过来的剑忽然掉转了方向朝着苏承南刺去,直朝着心脏的位置,正准备躲避的苏锦绣想都没想朝苏承南扑去,不论是伤她手臂还是肩膀,她可以护住爹。
就在她抱住苏承南往旁边躲去时,她的身后传来更大力的压制,扭头看去,施正霖背对着她,那柄剑,直刺在了他的心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了一晚上,心累~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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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4
苏锦绣反应过来后直接抓住了要拔开的剑, 另一只手朝他脸上袭去,要么他不要剑, 要么暴露自己。
也就是凭借着这点笃定和对林牧的了解,苏锦绣知道他最重视的就是手里的这把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弃剑而逃。
单手过了几招之后, 他似乎也顾忌着被刺伤的施正霖,苏锦绣抬手毫不客气朝他脸上扇去,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肉, 将蒙面的布巾从他脸上挥了下来。
“果然是你!”
林牧脸颊上四道苏锦绣挠出来的血痕, 他的神情却没有被她认出来的慌张,苏锦绣太熟悉这一表情, 她还曾觉得皇上赐林牧来做施正霖的侍卫太合适了, 两张冷脸,主仆俩都是一个样,遇着什么事都是这幅样子。
想到此,苏锦绣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几幕, 手一紧,指缝间沁出了血, 可她忘了这疼, 只瞪着林牧厉声呵斥:“是不是娉婷郡主派你来的!”
林牧没有回答她, 神情微黯,看了施正霖一眼后,直接弃剑而走。
几个叛军还在负隅顽抗,宫道内乱的很, 苏锦绣就是想追也追不上,更何况施正霖受了伤,苏锦绣忙扶他靠下,不敢去碰那剑,催促周围的人赶快去乾清殿禀报太子找人来将他抬回去。
“你别说话,也别动。”苏锦绣看了眼已经往外渗血的伤口,这剑现在拔不得。
施正霖的脸色并没有显得惨白,可他一张口,血就从他嘴角溢出来,苏锦绣有些慌了,伸出手去擦:“你别说话,不要说话。”
施正霖便靠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担忧自己的神情里,只是这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身体感觉乏力的很,呼吸不上来,每吸一口气心口就痛的难以忍耐。
苏锦绣发现了他的变化,林牧那一剑来的这么狠,施正霖不会武功,也不会像她那样在短短这点功夫里趋利避害,这一档太过于扎实,剑没入了有足足两寸,若不是林牧收力快,肯定早就刺穿了身体。
“施正霖你别睡。”苏锦绣轻轻拍了下他的脸,抬起头看苏承南,难掩焦急,“爹,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去看看。”
苏承南起身,那边已经有人匆匆赶过来,为首的是季璟琛,看到施正霖这个模样也吓了一跳,容不得多问,赶忙叫人把他抬起来。
抬起来时苏锦绣跟着被带了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施正霖拉住了她的手。
“子凛。”季璟琛喊了一声,施正霖半阖着眼没有反应,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原本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总不能在这儿干耗时间,于是季璟琛对苏锦绣道,“苏姑娘,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苏锦绣未作犹豫:“好。”
一行人匆匆赶去距离这儿最近的小殿,之前侍卫赶去通报时已经派人找御医,他们到了没多久御医也赶到了,见施正霖伤成这样,忙让他们把他平放到床上:“不要动那剑,快准备些水,把我药箱拿来。”
施正霖始终拉着苏锦绣的手不肯松开,越掰他就握的越紧,下意识的用劲只会加速血液循环,对他的伤没有好处,御医见此,让苏锦绣坐到床头:“你坐在这儿别动。”
接过递来的剪子后,御医将施正霖伤口边沿的衣服剪开,一尺半宽的伤口,在心口靠坐的位置,距离心脏极近,虽有血渗出来却没这么多,御医微松了口气:“拿药。”
御医将药粉细细洒在伤口上,施正霖逼着眼眉头一皱,苏锦绣问季璟琛要了布巾,在他额头上轻轻拭着,随后很快另一个御医端过来一碗汤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了一些。
等了约莫一刻钟,两个御医一内一外,用布包裹住剑身后,一个握着剑将其从伤口上缓缓拔起来,剑端离体后,另一个即刻用敷着药的纱布盖在伤口上,手才按下去,躺着的施正霖忽然仰起头,侧过脸吐了一口血。
两位御医按住他肩膀不让他乱动,季璟琛在旁忙问:“是不是没事了。”
“入了两寸多,这伤口离心脏极近,恐已经伤了肝脾,肝主木,主藏血,如今肝脾受损,施大人这伤还不宜恢复,就看他熬不熬的过去。”御医的话说的很明白,接连两次呕血,内腑受损,不仅仅是外伤出血,看着不如那些手伤脚断的严重,却更是致命,随时可能有意外。
季璟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在此候着,有什么情况即刻禀报。”说罢他匆匆往乾清殿赶去。
两位御医在旁低声交流了几句,一个到旁边写方子,另一个背着药箱出去了,苏锦绣坐在那儿,想起身洗一下沾了血的布巾,右手还被他牢牢抓着,不肯松开。
苏锦绣转身,叫了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替她绞布巾,顺带问他:“苏大人现在人在何处?”
“苏大人与被救回来的官员一起,都在前头休息,姑娘放心。”苏锦绣点了点头,接过布巾后轻轻擦去施正霖嘴角上的血,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差,脸颊还微微发烫,这状态看起来,比那次在榕庄受伤时还要好。
苏锦绣不相信他会熬不过去。
外面天色已黑,这边小殿内除了御医在进出之外,没再有人进来,乾清殿那边肯定很忙,别说是太子殿下,就是季璟琛和南药,此时恐怕都忙的□□乏术,定北王谋反不成,被擒获后,牵连出的官员这么多,太子殿下还要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将朝堂再清洗一遍。
小殿内安安静静的,几个架起的烛台烧的很旺,苏锦绣第三回替他擦额头的汗时,发现他脸颊烫的有些异常。
“不好。”苏锦绣扭头喊侍卫,“快去请御医过来,施大人起烧了!”
御医就等在隔壁,侍卫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御医进来了,其中一个就是刚才给施正霖上药的,他捂了下施正霖的额头,再看了下伤口:“不能让他这么烧下去,定奕,快去取冰来。”
苏锦绣这才察觉,跟着这位御医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薛定奕,他出去一趟后很快拎来一个木桶,木桶内放着的都是冰块,凿了一些放到盆子中,再浇以水,让水温稍微降低一些后给施正霖擦身子。
苏锦绣和薛定奕对看了眼,自觉别过脸去,耳后传来了剪衣服的声音,继而是绞干布巾。
过了许久,薛定奕为他盖上薄被:“苏姑娘,好了。”
苏锦绣回过头,冰水盆子已经撤下去了,薛定奕手里多了个药包,搁在床旁的小桌子上,他正看着她:“我替你处理下手上的伤吧。”
苏锦绣愣了愣,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薛定奕已经伸手过来拉住了她,轻轻掰着让她张开摊平,指缝间的血都干了,被剑割伤的地方皮肉有些绽开,失血过多后还泛了白,细细白净的手被伤成这样,着实惹人心疼。
薛定奕看清时愣了下,他刚才只看到她指缝间有血迹,没想到割的这么深:“你空手去抓剑了?”
苏锦绣低低嗯了声,她若不抓住剑,林牧将剑抽掉的话,那血就真的止不住了。
“有点疼,你忍着点。”薛定奕从桌上拿了纱布,沾了些煮好的草药水,轻轻替她擦掉那些已经干了的血迹,草药水渗入伤口中,苏锦绣下意识缩了下手,抿紧着嘴没吭声,却是疼的激起了一阵冷汗。
“渗进去的确有些疼,不过上药后就好了。”薛定奕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看到手心中被刮起来的皮肉,抬起头看她,进来这么久她都没说,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用草药水擦干净血迹后,薛定奕在纱布上涂了药浆,包裹住她的手心:“握着试试。”
苏锦绣轻轻握了握手,没觉得太大不适,薛定奕这才包上另外的白布,以防药浆渗出来:“两天换一次,明早我来看看,若是愈合不起来,怕是要缝一下。”
“小伤。”苏锦绣显得不太在意,倒是挺关心外面的情形,“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很多官员受伤了?”
“已经有部分官员送出宫了,伤势严重的,暂时留在宫中。”薛定奕看了眼她被施正霖抓着的那只手,眼神微闪了下,笑着问她,“坐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去给你取点吃的。”
从下午到现在,苏锦绣滴水未进,他这一问就感觉胃里空的快缩起来,施正霖什么时候醒还不知道,她总得保持体力,于是她点点头:“麻烦了。”
薛定奕从隔壁拿了一叠的饼和一壶水,知道她没法动,帮她将小桌子挪到了床头边上方便她自己取,再检查过施正霖的体温后,外面有人来叫,两个人嘱咐苏锦绣有事就喊,即刻出去忙碌。
苏锦绣喝了半壶水,吃了个饼后,抬手在施正霖额头上贴了下,温度比刚才低了一些,现在已是后半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烧起来。
殿内再度安静,苏锦绣转身放壶,这一扭,右手酸胀的厉害,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快两个时辰,她朝着他的手瞥去,握这么紧不累得慌么。
半响,苏锦绣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紧闭着的双眼:“不是让你快走,为什么还回来呢。”
没人回答她。
到此时苏锦绣才有空去回想宫道内那一幕,他完全可以躲过这场灾祸,林牧是冲着她来的。
再想到林牧,冷静下来后苏锦绣已经能够确定是谁派他过来。
若说之前她还怀疑林牧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这会儿皇上还躺在褚德殿内,病卧在榻,一昏迷就是好几日,他又怎么能给林牧下杀她的指令。
更何况皇上没有杀她的理由。
林牧是娉婷郡主的人。
这个前世在城墙上给了她致命一击,在她耳边念叨那些话的人,这一世她千方百计都找不到,连施正霖都没能查到他的身份,太子不知道他的存在,季璟琛也不知道,那么,躺在褚德殿中的当今皇上,可否知道。
还是这个娉婷郡主有足够的本事,自己养暗卫。
当年皇上驾崩后,林牧一直就是以御赐侍卫的身份留在施正霖身边,这辈子唯一的转折点就在于她没有向皇上求赐婚。
往下想,林牧在施正霖身边不就是为了监视他和自己,经过这一次,她是不是可以认定,两次的刺杀,都是娉婷郡主授意。
苏锦绣和林牧有过合作,也认识了许多年,她知道他对那柄剑的重视,没有什么比他手中的剑来得更重要的,他刚才会弃剑而逃,不是因为怕被抓,而是因为她提到了娉婷郡主。
比他的剑更重要的,是他的主子。
想到此,苏锦绣看向他抓着自己的手,瞒过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连他也不知道。
苏锦绣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低声喃喃:“你就不怕会因此丢了性命。”
“那也算,报了你的恩。”
极度虚弱的声音传到耳畔,苏锦绣猛的抬起头,施正霖还眯着眼躺在那儿,像是她听错了似的。
苏锦绣试探问:“你醒了?”
“嗯。”施正霖低低嗯了声,很快加了句,“不要叫御医。”
那怎么行!
苏锦绣正欲开口,手被他牵了下,他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她:“我没事。”
说了不能让他激动,要好好躺着,苏锦绣退让了一步:“那你不要说话。”若是再发热,她就立马叫人。
施正霖静静注视着她,半响,他道:“我不甘心。”
苏锦绣被他这四个字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不甘心,嘴上还是又念叨了一遍:“你别说话。”
“榕庄那次受伤,我做了个梦,梦见许多年后,施家设起了一个灵堂。”
“我娘哭的很伤心,我梦到许多年后的我跪在那里,我感觉到他的悲悸,伤心,还有难过。”
“我看到他扶着棺木在看,我走过去,发现棺木中躺着的人竟然是你。”
“你四哥冲进来,说是我害了你,皇上来施家看望,说杀你的那个人潜逃在外,还未落网,他叫林牧。”
施正霖说的一顿一顿,呼吸短促时,还要停顿上一会儿才能继续,苏锦绣的心里却因为他这番话激起了惊涛骇浪,榕庄那次,所以之后他才会不断的问自己那些事,才会不断的强调他不知道林牧是谁,才会觉得她有预见以后的能力。
苏锦绣口干舌燥,想喝水。
“你”
“我不甘心,这个梦做到一半就停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更不明白你四哥为什么会这么说。”随着他的话,苏锦绣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重,像是要将她的手揉碎一样,施正霖就这么看着她,满眼的不甘心,“你告诉我。”
“等你好了”
“我要是活不下去。”
“你胡说什么!”
苏锦绣瞪着他,施正霖却没有这么激动,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自己会死,准备好了那一剑下去他会丢了性命,苏锦绣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他,敌不过,也没办法说服他。
小殿内安静了片刻,施正霖轻抬了下她的手,将她的手拉到他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我不过是想在死之前求个明白。”
苏锦绣用力一抽,施正霖的脸色就变了,他动不得气也不能一直说话。
僵持片刻,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从他脸上收回了视线,看向床帏那端:“你想知道是么,好,我告诉你。”
十二岁遇见他,在苏锦绣看来就是一个劫,若不救他,上一世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扯,他还是崧泽书院里赫赫有名的人,未来会成为皇上极为信任的首辅大臣,而她呢,依旧是那个插科打诨,让西市那些小混混闻风丧胆的苏家小霸王。
“我救了你之后,皇上宣我们入宫,问我要什么赏赐,我什么都没要,就求他赐了一道圣旨,让他为我和你赐婚。”
施正霖忽然插话:“我答应了。”
苏锦绣顿了顿:“是,你没有反对,但那是圣旨,你还会抗旨不成。”
“若是皇上为你赐婚,你并不想嫁,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破坏这桩婚事,明面上不能抗旨,最后也不会让这桩婚事如愿进行。
这个念头闪过后,苏锦绣微怔了下,施正霖却催促她:“之后呢。”
“之后我们成婚,成婚后没多久你就去了胶安,半年后才回来,回来之前上都城中就传着娉婷郡主去胶安陪你的事,我们因此吵了许多次,后来我向皇上请旨不允许你纳妾,再后来,我和四哥去了关北门,一连五年,最后被林牧所杀。”
十年的记忆,苏锦绣竟只用了几句话就说完了,她还以为这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开口讲的时候她才发现能说的只有一点而已,就如她说不清关北门那五年的事,她同样说不清嫁给他之后的那些纠葛,娉婷郡主和林牧的事发生变化后,有些事,苏锦绣更说不清。
“我和娉婷郡主的事,我可有解释?”
苏锦绣回想了一下,有解释,他当时沉着脸告诉她,他和娉婷郡主没有关系,是她自己去的胶安,他并不知情。
“你相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不止遇上了后妈,还遇上了一群假读者
第105章 105
苏锦绣沉默。
以前不信, 现在信了。
殿内再度安静。
施正霖觉得自己不可能任由那样的事发生而不做任何处理,那样的流言蜚语也不可能传那么久, 至少在他这里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预见内容,施正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
“我不可能什么都没做。”施正霖将她说过的话都想了一遍, “她可有像之前那样找过你。”
这一世她没向皇上求赐婚,娉婷郡主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在她跟前摆明身份,又是送谢礼又是当面道谢, 甚至于, 在靖西王府内当众要和她姐妹相称做好朋友。
那么她预见中,他们赐婚之后娉婷郡主就没有想办法接近过她?
苏锦绣微怔, 没有, 当日宫宴,娉婷郡主邀请她去暖阁,是她们第一回近距离接触,前世她应该有很多次的机会与她正面对上, 按着娉婷郡主的作风,拿捏到这种事, 怎么也得到她面前‘解释’一下, 以便加深她对施正霖的误解才是, 这样才更加能达到她的目的。
但都没有,她的前世中,只有远远见到过娉婷郡主,并没有与她正面相对。
苏锦绣往细了想, 似乎每次宫宴,过半或快结束时他都会顺道过来接她,即便是两个人冷战时,他也会过来,只是有时分两辆马车回去,即便是在同一辆上,两个人也甚少说话。
施正霖注视着她:“她能追去胶安一连几个月不顾自己名声也要让你产生误会,回来之后她可有对你下过手?”
她都还没嫁给他,只不过与他走的近一些,毁人名誉的事做了,跟踪的事也做了,现在还能派人痛下杀手,这其中还不包括他不知道的事。
一个连圣旨都敢捏造的人,施正霖绝对相信她还会做出更多疯狂的事情来,那么她的预见的未来中,他们成亲前后,除了林牧那一次动手,除了那些流言外,难道娉婷郡主就没有动过想杀她的念头,毕竟只要她死了,纳妾不纳妾的旨意作废不说,谁还能阻止他续弦。
任何的流言蜚语都抵不过直接动手来的干脆直接,人一死,什么圣旨都没用了,更用不着看着他们成亲。
苏锦绣一下就乱了,没有,成婚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娉婷郡主喜欢他,更没和她打过照面,成婚之后,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瓜葛,她在施家出入用的都是施府的马车,当初谈起关北门的事也没有瞒着他,她的行踪他都清楚。
她并没有遭遇过什么意外。
不对,唯一的一次,在她嫁给他两年多后,一次去城郊外,因为前一天刚下过雨,包括她在内,好几辆马车一起遇上了山体滑坡,原本他们是可以避过去的,但当时那条路太过于狭窄,前面的马车又因为乱石变得很慌乱,东倒西歪的,阻碍了车夫在最佳的时机逃出去,最后那些乱石滚下来,把他们都埋在了里面。
当时被埋在下面,她的腿受了点伤,别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那次还是林牧带人最后来救她们出去的。
想到了林牧,苏锦绣就想到娉婷郡主,难不成山体滑坡不是意外,本就是要取她性命,那几辆前后夹击,驾车技术不过关的马车,也是为了堵她,以防她避开。
当时那情形,要是埋的时间久了,她的腿或许会留下残疾,林牧前来救她也许奉的不只是施正霖的命令,而是奉了郡主之命前来看看她死了没有,见她无碍才把她救出来,原因或许是怕救的晚了她落下残疾,施正霖要照顾她一辈子?
能做出这样的设想来,苏锦绣也着实佩服自己,可如今苏锦绣也算对这个病弱的郡主有所见解,这个似乎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郡主,能做出许多超乎常人想象的事,她病的只是身子,心强大着,并非看似的柔弱,她都还没嫁给施正霖,就已经要对她下杀手以绝后患,人在宗庙里都不老实,那当年她嫁给他之后,那些年她背地里所做的事,又岂止散播流言那么简单。
只是她似乎都避过了?
那次意外过后没多久,她的腿伤好了,刚好皇上几次派人去关北门都没有作用,施正霖就提出要她和四哥一起,去关北门带领宋家军,这一去就是五年。
想到此,苏锦绣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一直是沉默的,而施正霖不言不语的脸上,也就写了那样一个神情,对他自己万分笃定的一个神情:现在也好,预想的以后也罢,对于不喜欢的人,触犯到了他,犹如周三小姐那样,他何时犹豫过,更不可能放任着什么都不做。
她回答不出来。
她以为那是他心中的朱砂痣,可谁知那就是一把断头刃,时不时还想往她脖子上凑,前世要凑,最后还让她凑成了,这一世还要凑。
施正霖仿佛是恢复了一些元气,比苏锦绣刚才看到的要好一些:“他就是林牧?”
苏锦绣点了点头:“你不是说宫中侍卫中没有这个人,太子殿下也不知晓,一年多前我在宫中见到过他一次,当时他在替娉婷郡主抓跑丢的兔子,之后我就在花园里见到了娉婷郡主,但并未再见到林牧,那时我曾怀疑他可能是皇上的暗卫。”
“郡王过世之后,除了王府内养着的一些仆人之外,并没有什么暗卫留给娉婷郡主。”娉婷郡主是郡王的遗腹子,出生没多久郡王妃也死了,她自小在宫中长大,这个叫林牧的暗卫不可能来自郡王府。
施正霖沉吟片刻:“应该是她自己养的。”
苏锦绣不可置否瘪了下嘴,郡王府留给她这么多的家产,别说养一个暗卫,就是养一群也足够,那么问题来了,她深居宫中,平日里鲜少出宫,是怎么找到林牧的,又是怎么做到让太子他们毫不知情。
施正霖看着她,见她沉思,脑海中再度回想起她四哥吼着的那句话,是他害了她,是他把林牧派到她身边去。
但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理由。
可这些苏锦绣不知道,如今的他,没有经历过她所说的那些事,一样无法判断那个预言中,自己做出那样决定的缘由是什么。
施正霖有了决定:“我会把他找出来。”
话音刚落,原本苏锦绣还觉得他缓和许多的神情,忽然骤变,他眉头紧皱,强忍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背过她,朝着床内侧呕了一口血。
苏锦绣凛了神色,忙要叫人,施正霖拽着她的手:“别去。”
“你是不是疯了!”苏锦绣瞪着他,真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施正霖抬手抹了下嘴角,竟有了些笑意,似是自言自语,断断续续:“我也觉得我疯了,因为一个梦,说服自己相信你能够预见即将发生的事,如今又觉得我们或许上辈子是夫妻,重活一世,所以你才会这样躲着我。”
苏锦绣狠狠一震,如此光怪陆离的可能性,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我原来不信那些神传魔说,人死了之后就是遁入轮回,忘却过去,重新活过。”施正霖压着心口涌上来的腥甜,目光定焦在床顶。可似乎,只有那样解释,这种种的不可能才变成了合乎常理的事,她不是能够预见将来,而是她的的确确经历过那些,真切到每一分每一毫,她才能那样笃定,那样清楚。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又无比的清晰。
对于苏锦绣而言,这是自己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被他忽然撬开。
可不等她作何反应,施正霖死抓着她的手又呕了一口血,两次之间才隔了多久,他那脸色已经苍白下去,苏锦绣急了,扭头冲着外面大喊:“快请御医!”
再也没法压制涌上来的腥甜,施正霖的意识渐渐淡去,他还感受得到从‘他’那儿传递而来的悲悸,他不会放手。
“施正霖。”原本抓紧着她的手忽然松开,那是努力想要握住却使不上劲的感觉,他的手张开又合上,最终趋于无力。
苏锦绣彻底慌了,反握住他的手:“施正霖,你别睡!”
薛定奕和两个太医匆匆赶进来,看到施正霖这个样子,脸色都有些沉,后半夜最容易起事端,熬过去就是熬过去了,熬不过去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苏姑娘。”薛定奕见是她握着他的手,便想劝她去旁边休息会儿。
苏锦绣见他们拿出针灸的布包,松开手退到了后面,她站在那儿看着三个人在榻前忙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低声喃喃着,却是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他不会有事的。”
背后忽然传来南药的声音,苏锦绣猛的抬起头,眼眶已经湿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惊慌失措。
南药看起来很乐观,还笑着道:“能让你为他这样担心,他这伤受的也值了。”
苏锦绣看着他不语,南药还真不太习惯她这个样子,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还真就没瞧见她女儿家是什么样子,南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就这么死去。”
苏锦绣也不习惯在别人跟前流眼泪,抬手擦了下:“什么意思。”
“他花了这么多的功夫接近你,还挖了坑将郡主送进了宗庙,要是就这么把你拱手让人,也不像他。”
“郡主去宗庙,是他做的?”苏锦绣也怀疑过,但他说的那么清新脱俗,还岔开了话题,虽然是猜到他有参与,但没有想到是他的主意。
见她还有疑惑,南药看了眼床榻,这光做不说,姑娘家谁晓得你心意。
“郡主意图捏造圣旨,在褚德殿内仿照皇上笔记为她自己和子凛赐婚,被太子殿下和子凛他们当场撞破,太子盛怒,将她关去宗庙,遣散了所有伺候她的宫人。”
苏锦绣揪了下衣角,南药缓缓又添了一句:“还有你和薛家三少爷的事,那么快被压下来,是太子下令。”不过对于这件事,在南药看来,醋了的成分比较大,毕竟刚知道那件事时,他嘴上说着不信,脸却沉了半日。
活似谁欠了他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回忆的人总是比较吃亏的,这也没办法,小施啊,不如我找个人教教你,如何正确解开媳妇误会
施正霖:
第106章 106
施正霖断断续续昏迷了三日, 苏锦绣在宫中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每到下半夜他都会起烧, 前两日还有呕血的迹象,等到了第三天才有所缓解。
施正霖醒着的时候也昏昏沉沉,头晕目眩还觉得喉咙生疼, 身子使不上劲,但凡是想动一下,呼吸时就难受, 他迷蒙中也听到过御医的话, 若是剑伤在偏离一些,刺中了心脏, 这会儿恐怕已经性命不保。
用力睁开眼, 施正霖看到帷帐内有光,缓缓转过头去,有个人趴在床沿睡着。
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掌心上,上面还缠了纱布, 施正霖想起她是用这只手去握的剑柄。
使了几分力想翻过掌心去触碰,苏锦绣惊醒了。
“你醒了。”苏锦绣抽手揉了下眼睛, 见他醒了, 忙转身叫外面守着的御医, 两个人匆匆赶紧来,一股药味在床榻上散开来,苏锦绣退开了几步。
半个时辰后两个御医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太子给太医院下了死令, 必须要救活施大人,如今看人有好转,意识也清醒了许多,终于能将心放下。
御医在旁改了药房交给宫人下去煎药,对苏锦绣道:“苏姑娘可以放心了,熬过这几日,施大人会好起来的。”
苏锦绣目送他们出去,此时已是深夜,殿内外都安静得很,她从木盆中拧干了布巾走到床边,施正霖还醒着,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苏锦绣替他擦了下手,缓缓道:“南药和季璟琛之前都来看过你,宫里的事已经结束了,参与这次谋反的官员皆已拿下,还有几个潜逃在外的,相信很快也会落网。”
“你受伤了。”
一开口,施正霖的声音沙哑低沉,苏锦绣怔了下,从一旁小桌上端了碗,用勺子侧靠着给他喂了几口水:“已经没事了,施大人昨天带施夫人来看过你,明天一早宫里就会派人去施府报平安,你爹和你娘也能放心。”
几口温水下去,干涸的喉咙终于有了些滋润,施正霖看她眼眶有些发青,这殿内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宫人守在近处,抬了下手:“你没出宫。”
苏锦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伤成这样她实在不放心回去,倘若他为了救她死了,苏锦绣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长长的沉默,等苏锦绣端了清粥想喂他几口时,施正霖又昏睡了过去。
苏锦绣替他轻轻拉了下被子,睡着也好,他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说话。
起身放下碗,苏锦绣朝殿外走去,门口两个宫人朝她微微福身行礼,苏锦绣跨出门槛,深夜的风袭来,带着一股闷热,仿佛已经进了热伏。
往年的这月份,入夜还挺凉爽,今年的夏来的格外早,怕是不到七月就会进入酷暑,接连两个多月下来,肯定要闹旱灾。
朝堂上的事苏锦绣不会去操心,她能看得到的,朝中这么多官员,早有人在她之前有了决策,就是这天灾不可避,有些事即便是她重活一世都预料不到。
吹的久了,还不如呆在殿内舒服,苏锦绣朝太子宫方向看去,入夜的皇宫显得有些压抑,几丈高的宫墙将这些院落殿宫一圈圈围绕起来,三天过去,也不知道舜华那边怎么样了。
不远处走廊中有脚步声,格外的清晰,苏锦绣转过身去,南药和季璟琛结伴走了过来。
想必是刚刚处理完一些事,两个人的神容都有些憔悴,这几日忙的怕是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来的路上听御医说了,这边也不缺人,璟琛也在,不会有事的,苏姑娘,我先送你回去吧。”南药看了眼殿内,都三天过去了,铁打的身体也要熬坏,这几日她没吃好也没睡好,手还伤着呢,毕竟是个姑娘家,经不起折腾的。
苏锦绣的确想回家一趟,也就不矫情:“麻烦曲大人了。”
“客气什么,我们好歹去了一趟漠北。”南药笑了笑,眼底那意思明了,称不上生死之交,好歹经历过生死啊。
季璟琛点点头:“你送苏姑娘回去,这儿有我。”
苏锦绣神情松缓了些,南药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什么都看的不重,像四哥一样,活的很肆意自在。
不过,上一世他似乎没成亲。
想到此,苏锦绣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南药不知她心里腹诽什么,两个人走下台阶没多久到了宫门口,往前就是长长的宫道,如今已经被收拾干净,连血迹都不见一点,只有墙上斑驳显露着武器刮过的痕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青苔掩盖。
马车直接在这边宫门口接人,南药送她上去后,在后头骑马送着。
深夜的街上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在青石板的路上响起,大半个时辰后,苏府到了。
苏锦绣跳下马车道了声谢谢,转过身走上台阶,南药叫住了她。
“苏姑娘。”
苏锦绣转过身:“曲大人。”
“去年榕庄那次受伤,回来之后子凛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信不信有人能够预见将来,我说谁若是有这样的本事,那这世道岂不是要乱。”
南药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说着一件连他都觉得是玩笑的事:“前些日子,他又说让我有空陪他去一趟云山寺,我笑他何时沉溺于这些光怪陆离的事,竟还信什么前世今生,人这一辈子,若是连当下都活不好,还讲什么前世和后世,苏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苏锦绣微微一怔,笑了:“你说的对。”
“轮回转世前为什么要喝一碗孟婆汤,怕是连阎王爷都清楚这道理,去世上走一遭这么多的纷扰,谁还能将前世都劳心进去,不记得才能干干净净再走一遭,我告诉他,人若是被前世困扰,那他今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曲大人诸多感慨。”
“实在是觉得他在庸人自扰,人这一生,就算看到听到都是假的,心总不会错,我想阎王爷赐一碗孟婆汤的道理就在此处,前世多了,心就容易乱,怕是再也看不清这一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苏姑娘,我说的可对。”
苏锦绣看着他,不语。
他是在告诉她,要用心去看施正霖为她做的那些事。
说完之后,南药也不等她回答,掉转之后带着马车朝皇宫的方向前去:“苏姑娘早点休息。”
苏锦绣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四周全然安静下来,转过身敲了敲门,没多久大门开了。
爹和娘都睡了,直到她回了如沁轩,守在外头的冬罄惊了声,如沁轩内都醒了,李妈披了件衣裳出来,见她这幅样子,忙叫个了小丫鬟去烧水,清竹扶她进屋,又匆匆往大厨房那儿跑了一趟,熬了粥端过来,又给她煎了几个馍子,里面裹上她最爱吃的菜丁沫。
折腾着吃了顿饱,又舒舒服服沐浴过,苏锦绣趴到床上时,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在宫中那三日她也是绷紧了神经,如今一松懈下来,身子酸涩不说,还困的厉害,一旁清竹还在替她换药,将纱布撤掉后看着那伤直抹眼泪:“小姐,您就不能小心点。”
“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很晚才歇下。”
“三天前老爷回来,什么也没说,只说小姐有事在宫中留了几日。”她原本在宫外等小姐的,也被老爷叫回来了,“外头说定北王谋反,宫里乱的很。”
娘还在坐月子,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爹才没有细说,就连施夫人也是在施正霖受伤两天后才知道的,这次的事压的比前世快多了,前世皇上过世,定北王作乱谋反,一路闹到宫外,还伤了不少百姓。
“小姐,谋反是大罪,宫里是不是死了很多人。”上完药后清竹替她按了按肩膀,问的小心翼翼的,她是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光听冬罄从外头打听回来说一说就觉得瘆得慌。
“都抓起来了。”苏锦绣眯上眼嘟囔了一句,没多久,舒服的睡着了
苏锦绣这一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起来后喝了一杯温水后,被清竹扶着灌下一碗苦药后,苏锦绣整个人就清醒了,瞪着她:“这是什么!”
“夫人叫人给您熬的补气汤。”清竹抿嘴笑着,让冬罄把衣服取来,“现在正好去夫人那儿用饭。”
嘴里的苦味还没散掉,苏锦绣喝了两杯温水,穿好衣服赶去芳泽院。
内屋中宋氏靠坐在床上,见她走进来,抬手轻嘘了声:“烨哥儿睡着了。”
苏锦绣转头看去,一旁的小床上,一个小人儿四仰八叉躺在那儿,肚皮上盖着一条小薄被,睡姿格外霸气。
苏锦绣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颊,感慨:“三天不见,他长的可真快啊。”出生时皱巴巴的,现在倒是圆润了些。
“过来让娘看看你的手。”苏锦绣乖乖到床边坐下,伸出左手,宋氏轻轻摸了下:“你爹说你不小心被剑给划伤的。”
“握剑的时候伤的。”
宋氏看着她,母女俩对看了会儿,苏锦绣老实交代:“我见爹和几个大臣被定北王的人挟持住了,没忍住就想去宫道内救他,救到人之后被人偷袭,施大人替我挡了一剑,伤的很重。”
苏承南回来时候并没有和她说的这么详细,只说宫里事情多,女儿受了点小伤,施家少爷也受了点伤,暂时留在宫中几日,让她不要担心。
可如今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施家少爷哪里是小伤,这就是要命的伤啊。
平白欠了这么大的人情,宋氏拉住她担忧的很:“那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熬过这三日应该没什么大碍。”苏锦绣见她紧张,忙安抚她,“娘,这不都好好的么,您不用担心,宫里这么多御医,他们说没事,那肯定是有把握的。”
“我知道。”宋氏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若要说女儿莽撞,换做是她,听到自己父亲被人挟持着,如何都是要去救的,但这与施家大少爷无关,如今他为救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改日得让你爹亲自去苏家登门道谢。”
宋氏又想到了一处:“那这几日,你在宫中是不是为了照顾他?”
“嗯。”苏锦绣点点头,抿着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很轻,“娘,他说他要娶我。”
屋子里安静了会,宋氏却并没有很惊讶,施夫人往这儿跑的这么勤快,就差问她讨要蓁蓁的生辰八字了,对于这施家,她也觉得不错。
但关键还是看女儿的意思,有些事做长辈的再多撮合,日子还得两个孩子自己去过,所以好与不好,还得他们自己说了算。
等了会儿后苏锦绣不见娘问她,抬起头,宋氏笑眯眯的看着她,苏锦绣当下有些紧张:“您就不说点什么。”
宋氏笑言:“说什么?”
苏锦绣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问道:“娘,当年您把爹绑回宋家,爹说了什么。”
宋氏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即有些无奈,轻轻戳了下苏锦绣的额头:“你啊。”
过了会儿,宋氏的神情里带着一抹甜,回忆道:“你爹他说,不用绑这么紧,他不逃。”
苏锦绣呆了会儿,弯腰抱住了宋氏,头轻轻靠在她的怀里,不再吭声。
宋氏叹了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小床上的人儿却不是很配合这气氛,睡着睡着忽然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苏锦绣坐起身子抬脚轻轻踢了下架着的小床,床来回晃动起来,他这才熄下去。
苏锦绣见他不哭了,收了脚,可才停顿一会儿,他又开始哭闹,苏锦绣干脆坐到了墩子上用手去推,探起身子朝小床内一看,扭头指控:“娘,他假哭。”眼泪都没有,骗谁呢!
宋氏哭笑不得:“你小时候不也这样,躺着不肯睡,非要抱着,连摇篮都治不住你,爬都不会就想要走,一不留神就自己翻出床去了。”
苏锦绣鼓气脸,轻哼了声:“那大概小孩子都这样。”
哄了好一会儿,终于又睡了,苏锦绣放缓了速度,伸出一指往他握拳的小手里凑,他下意识就抓住她了,牢牢的还不肯松开。
苏锦绣笑了,你慢慢长大,姐姐会保护好你,等你长大之后,我们一起保护爹娘
苏锦绣在家歇了两日,准备入宫去看看施正霖时,得知他已经被施尚书和施夫人接回了施家养伤,她放心了许多。
这时已经六月末了,上都城里的天越发的炎热,街头巷尾都说着提前进入了暑夏,街边的茶棚中,当中午有许多人坐在那儿乘凉喝茶,聊的都是这几日的事。
定北王败了之后,许多官员落马,其中还传出了些当日宫中发生的事,宝相侯府八小姐为求自保,在那些叛军面前将别人供出来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其中情节的生动程度,就好像这些说书的亲临现场一样,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顾林雪为了让自己和她姐姐安全离开,供出赵家两位小姐和周家小姐的画面。
这样的人,放在混乱年代,肯定会做奸贼出卖自己人。
这件事中最尴尬的莫过于被顾林雪强行叫出来的顾林曦,身为太子良人,她也被冠了个贪生怕死的罪。
苏锦绣在去西市的路上听到了这些,到了十里铺后,苏锦绣见到了两个四哥安排进忠勇侯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了算,这么多番外加起来可能就有四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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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107
四哥安排了一男一女去忠勇侯府, 一个应征做管事,一个应征做去了厨房, 已经呆了一个多月。
忠勇侯府的外院有好些个管事,这个叫李权的只负责了外院的一些杂事,并不能接触到各位老爷夫人身边去,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他便利,能够自由出入侯府,还不用忌讳忠勇侯府那些主子。
朱婶则在厨房内做帮厨, 这算是整个侯府内私话最集中的地方, 这些厨娘丫鬟们,闲来无事最喜欢说的就是忠勇侯府内主子们的事, 从吃穿到习惯, 仅仅是一个多月,朱婶就已经听到了许多。
“老侯爷平日里没什么习惯,每月在主院歇十天,其余的日子在几个妾室姨娘的院子里, 老侯爷有十来个女儿,只有两个儿子, 长子就是现在的侯爷, 次子庶出, 今年才三岁,身体十分的羸弱,大厨房里一直煎着二少爷的药,一个月中几乎半个月都要喝。”
“老侯夫人的吃食由一位厨娘负责, 听闻是老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已经在府里伺候了她二三十年,每日清晨卯时老侯夫人就要喝一盅汤,两餐清淡,午睡后煲燕窝羹,每隔半月就要进补一回,我看到过她们准备那补药,都是极好的药材,老侯爷就没这么讲究。”
苏锦绣没见过这位老侯夫人,如今算算年纪,也得有四十几了,两鬓花白的年纪,孙儿都挺大了,听朱婶形容,瞧着却还挺年轻的,平日里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养身之事。
想来也是,终于有了儿子后,就算不是自己亲生,那也是侯府的继承人,她大权在握,谁都不能和她儿子争抢这侯爵,日子怎能过的不舒坦。
“侯爷如今应该有二十三岁了,庶出的四小姐却才十七岁,老侯爷一后院的妾室,六年之内不会没有所出,再者,一连二十年都是女儿,三年前才生了个庶子,这也不大可能,中间或许还有别的孩子生下来,但没活。”错开了时间,给自己儿子留出最充沛的时间,孙子都要比庶子大上一岁,还是个身子羸弱的庶子,别说是抢侯爵了,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
听苏锦绣说完,朱婶心领神会:“我这就去打听下那些姨娘的事。”
“看看哪几位姨娘在侯府里呆的日子最久,你挑个受老侯爷喜欢的,想办法到她院里去伺候。”苏锦绣想到当年给侯夫人接生的三个接生婆子,其中一个是关阿婆,那另外两个必定有人对当年的事知情,孩子从哪里抱来的,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又在何处。
之前苏锦绣已经派人去找过了,城里并没有关阿婆所说的那两个接生婆子,若是侯夫人没有对她们赶尽杀绝,那么她们必定是被侯夫人留在了身边,以防她们将当年的事泄露出去。
“打听一下二十三年前,侯爷生下前后侯府内招进来的人,或许她们改名换姓了,你们留意一下,先将人确定下来,若是能她们攀上话也好,打听一下她们有没有什么家人。”苏锦绣拿出一百两银子推到他们两个面前,“你们不是说,厨房内和外院中都有呆了二三十年的老资格,这些人中,总有可以下手的。”
“收下银子,你们赶紧回侯府去,别让那些人发现,有什么事情刘权你随时到这里来禀报。”
风掌柜身边忽然走出了来一个人,苏锦绣抬眸,惊喜叫了声四哥:“我听说你半夜偷偷溜走,招呼都没打一个,现在知道回来啦。”
“四爷。”刘权和朱婶恭敬的叫了声,宋司杰摆了摆手,两个人朝风掌柜走去,由风掌柜带他们从院子后面离开。
宋司杰坐到苏锦绣对面,对上她满是揶揄的笑脸,抬着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什么偷偷溜走,我那是办正事去了,哪有你说的这样鬼鬼祟祟。”
“逃命就逃命呗,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逼的要半夜溜走,你不嫌丢人啊,四哥,你这回又招了什么桃花。”苏锦绣瘪了瘪嘴说的很不客气,她还不了解他。
“什么桃花,我招什么桃花了。”宋司杰坐都坐不稳,看起来很生气,“那又不是我招来的。”
“不是你招来的,那也是桃花。”苏锦绣双手托住腮帮子看着他,扮了个可爱的表情,“来,说说嘛,我给你出主意,保管你能甩干净,再不济,你就娶了呗,说不定是命中注定的呢。”
“你现在倒好,会取笑我了是不是。”宋司杰抬起扇子又是一记,呵呵反击,“倒是忘了恭喜你了,终于被人英雄救美了一回,那施正霖看着书生一个,倒也硬气,还能那样替你挡一剑,他这么不要命,有点意思。”
苏锦绣瞪着他,兄妹俩谁也不让谁,宋司杰笑的悠哉:“就这样的,做我妹夫还算过得去,老爷子也没看走眼,虽说没什么功夫底子,关键时刻能给你挡一道,也是男人。”
“宋司杰,你现在笑的这么高兴,那你别逃啊,你怕什么。”苏锦绣不甘示弱,仰了仰脖子。
风掌柜才刚将人送出去,回来就见到这兄妹俩在这儿互相伤害,也乐的看戏,走到屋檐下席地而坐,从背后抽出烟杆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了。”
“你要是真的不怕,下回再有信送过来啊,你千万别躲。”苏锦绣撅起嘴,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宋家四少爷,很快就要栽跟头。
“你这丫头。”宋司杰对于她这种油米不进,又踩着他痛处不放的做法深觉可恶,“你这么清闲,找到杀你的人了?”
苏锦绣哼了声:“虽然施正霖受了重伤,但那日在宫道内,本就混乱的很,到底是叛军动的手还是别人,人都跑了,到了太子面前能说的清,就算是施正霖和太子说,是娉婷郡主派暗卫刺伤了他,那也得能证明才可以让人信服。”
苏锦绣就是一万个笃定是娉婷郡主指使林牧做的,这事儿也得她自己来查。
“一个小小郡主。”宋司杰对娉婷郡主没什么印象,原因无他,不是他欣赏的类型,在出于对宫中这些公主郡主的了解,宋司杰有基本的判断,“她的身体这么差,这个林牧要时常出入宫中的话,必定需要另外的身份来隐藏自己。”
苏锦绣想着对策:“你是说,我找人将林牧的画像画下来。”
宋司杰摇头:“这件事应该由施正霖出面,受伤的是他,他就有那资格提出要将人找出来,起码要为他那伤讨公道,由他将林牧的画像给太子,让太子派人去查,宫中就这么些侍卫,假冒的了名字还能假冒容貌不成。”
“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说明他没有混在那些侍卫中,这样还能自由出入宫中,他的功夫比你我想的还要好,她一个郡主,从小到大没出过上都城,这件事若是别人不知情,以她的能力,只能在上都城中找暗卫,整个上都城就花乌巷那一家,他们养出来的人,功夫不俗,价也高,以郡主的财力,她完全支付的起。”
“你说的不对,她不会去花乌巷内找这些人为她办事,不能为她所用。”苏锦绣摇头,前世林牧很早就存在了,在她求皇上赐婚之前就存在,要不然娉婷郡主不可能光靠银子就让一个人为她这样卖命。
换言之,这个人不是娉婷郡主专程找来对付她的,而是早就养着,在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宋司杰看她:“你认为是她自己养的。”
“四哥,唯有自己亲手养出来的暗卫才值得信任。”林牧蛰伏在施正霖身边那么多年,忍到最后才动手,苏锦绣有理由相信这个林牧对娉婷郡主的忠心程度,这些都不是银子可以买得到的。
“如果是她自己养的,不在册内,现在人不见了,你怎么找?”
“谁说我要找他,找到了他要是不承认自己是娉婷郡主的人,我岂不是功亏一篑。”苏锦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扇子,眼神闪着,“我可以想办法引他出来。”
猜的再准确有什么用,有时候证据也没什么用,道理这东西是给说得通的人用的,说不通的,倒不如直接动手。
宋司杰当即听明白的她的意思,这丫头是要私了这件事。
“你想怎么引。”
苏锦绣神色一凛,怎么引,自然是拿他最在意的人来引,他对他主子护的那样牢,正好,旧恨新仇一块儿算。
听完她的想法,宋司杰觉得有些冒险,便给她出主意:“你要是想从宗庙把人带走,最好是这阵子就做,如今定北王一案,许多细枝末节还没有审完,就连二哥都招回来了,宫中这时也不会注意。”
苏锦绣点点头,已经有了主意:“劳烦四哥帮我找几个人手,宗庙那边只要能进去,出来就容易多了。”
宋司杰深看着她:“你想清楚了?”
当然想清楚了,太子查到是娉婷郡主动手又有什么用,再把她关十年?宗庙这个地方对林牧而言进出就不是阻碍,他是娉婷郡主手里的一把刀,唯有除掉他,娉婷郡主才会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凉子和凉妈的生日,凉子吃了四分之一个蛋糕,为此我要忏悔半个月【对着我的肚腩,以及体重】
第108章 108
六月末的那几日, 上都城中忽然多了不少外族人,他们身穿外族人服饰, 前后拉着数辆马车,从西城门一路到宫门外,为首的女子, 看起来身份很尊贵。
上都城中外族人本就不多见,这样的酷暑天里,这群人的穿衣打扮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百姓围在那儿看着议论纷纷, 看着他们进了宫,又说着不知是哪边来朝圣的, 这么多的贡品, 满车满车装着,后头的马车上还有美人。
太子在乾清殿中亲自接见了这些外族人,为首的女子是越骆国出嫁的公主晏滢,去年年末的宫宴时已经来过一回, 这回到来更是奉上了比往年多了两倍的贡品,站在殿中, 比大魏女子体阔更为高大的晏滢, 用越骆国人最为虔诚的方式向太子行礼。
“尊敬的大魏太子殿下, 我要感谢您答应对我们越骆国的相助,派兵帮助我弟弟夺回王权。”晏滢缓缓起身,声音高亮,神情感激, 这神态犹如是在感谢神明一般。
这样的姿态对于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十分受用,太子笑了:“二王子有勇有谋,当的起你们越骆国的一国之君。”
晏滢的眼底泛着激动:“太子殿下,我等还有一事相求。”
“大公主请说。”
“这几年二王子颠沛在外,已到了年纪却迟迟没有将婚事定下,百姓们都希望他能早早成亲生下子嗣,我此番前来,想为他向殿下求娶一位王子妃,望我们能与大魏修秦晋之好,永世安宁。”
说罢,大殿之内安静了一会儿,太子也不意外他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说和晏黎达成了交易,大魏会派人帮他平定越骆国的内乱,助他登上王位,但若是能娶一个王子妃回去,这件事就更保险了,只不过大魏的这些公主又岂是这么容易娶的。
于是太子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怕是没有适龄的公主。”
“我们越骆国极为推崇大魏教行之令,也与之效仿,只要殿下同意,今后我们与大魏之间的关系就更为亲近了,建昌府外各部族都将以大魏马首是瞻。”晏滢扶着肩,单膝跪下,显尽了诚意。
“赐婚乃是大事,大公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回去休息。”
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得了这么一个答案。
晏滢带人回到驿馆,晏黎已经在那儿了。
晏滢命人合上门,屋内一下暗了许多,也不点灯,坐下之后微皱着眉头,对于这一趟前来还是抱了些迟疑:“我看这大魏的太子未必肯将公主赐婚给你。”
“姐姐,你太急了。”晏黎手里执着杯子,轻轻摩拭着边沿,抿了一口后。
晏滢粗犷惯了,行事都是风风火火,对弟弟这番姿态十分的看不惯:“你这几年呆在这里,越发像个大魏人了,回去之后可别把这些也带回去。”
晏黎笑了:“姐姐不必担心,大魏人极重信诺,太子殿下与我达成协议,现在定北王被擒,等这些事过去,他就会兑现诺言,派兵助我们打回去。”
晏滢却没有他这么乐观,重信诺是一回事,这件事却拖延不得:“父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这次来之前,王后甚至都不让我见他,若不是确保她不会下毒,我肯定要守在王宫里的。”
“漠北那边一直不太平,唯有建昌府还好一些,支持王后的那族和塔坨人一样好战的很,这大魏的皇帝快不行了,新皇登基,是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让那族有机会在建昌府外掀起战事,所以等定北王的事了结,他会马上派人。”晏黎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在定北王身边蛰伏了这么久,替太子提供了多少便利,如今该是这大魏提现诚意的时候,建昌府那儿将来会不会太平,就看这回了。
“那他会将公主赐给你?”
“姐姐,这上都城中多少权贵人家,家中的女儿可都不差,没有公主还有宗室之女。”
“可别赐个要人供着的。”晏滢始终对大魏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是这边的女儿家,个头小不说,身子骨还都这么羸弱,走在街上风大一些就能刮跑的,这种人娶回越骆,不是得天天放在王宫里供着,“我看她们连马都不会骑,出门就坐个马车,这种身子,生下来的孩子都不结实。”
晏黎笑了,随即想到了个人儿:“也有会骑马的。”不仅会骑马,功夫也不差,虽说个子娇小了些,却是机灵的很,那样的性子,放到王宫内,必定是会很欢乐。
身在大魏的都城里,距离越骆那么远,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这回你姐夫顶着族内几大长老的反对,让我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阿弟,我们必须要赢。”
晏黎脸上的笑意渐敛,随之泛了一抹寒意:“姐姐放心,我们不会输。”
很快上都城中传开了一些关于外族人的事,此时苏锦绣正打算着找个人混入宗庙里去,得知太子殿下宴请了越骆国使者,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大抵也清楚了那天在宫道内晏黎这么做的缘由。
帮太子掰倒定北王,和与定北王一起谋反,那个更划得来,显而易见。
越骆国内至今内乱未平,看来太子殿下是许了好处。
苏锦绣对这个越骆国的二王子不感兴趣,眼下最要紧的,她是想要想办法找人先去宗庙里摸清楚情况,毕竟那是皇家重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苦想着,外面冬罄跑了进来,双手还定在头上挡着雨,在门口直跺了几下后跑进屋,气喘吁吁道:“小姐,府外来了几个人,说是施大人派来的。”
他不是在施家养伤么,这会儿怕是还只能躺着休息。
苏锦绣没想别的:“去看看。”
走出屋时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冬罄打伞走到雨里,接她下来后不禁埋怨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好好的艳阳天突然就下了,等这阵过去,等下再开阳,得更热。”
夏天就是在一场接着一场的雷雨中攀升温度,苏锦绣朝天空看了眼,真没有暗下来的迹象,很快就会停。
到了前院后,人已经请到厅里了,苏锦绣走进去,看到两男一女时微怔了下,施正霖派这样几个人过来做什么。
三个人恭恭敬敬和苏锦绣行了礼,苏锦绣直接问道:“他派你们来做什么?”
为首的男子含着笑道:“大人说,小姐您用得着我们。”
苏锦绣心里泛着嘀咕:“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以前在宗庙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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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的天,不动也会出汗,午后的街上,热风吹着,能叫人生生憋出一身汗来。
傍晚十分,天轰隆隆雷鸣不断,一场大雨骤然落下,来得快去的也快,算是添了一抹阴凉。
临着皇宫的宗庙内,屋檐下的沟壑内还流淌着傍晚时分落下来的雨水,屋檐下摆着的几只盆子倒都淋满了,几个宫人将其端起来,匆匆朝侧殿走去,不一会儿,走廊那端走过来了两个宫人,拎着食盒朝后面走去,一面走一面低声说着话。
“又到日子里,不过这阵子天这么热,怕是放不了一整日,到时辰放下就行,早早收走,可别生了虫。”
“郡主也是有心了,来了大半年。”
“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要闭门不出,我们伺候人的听就是了。”
“哎我就是觉得奇怪,当年皇后娘娘过来也没住这么久,这郡主该不是犯了什么事。”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
两个人聊着,很快到了宗庙的南侧,这边并排有几间屋子,她们到了中间这间后轻轻敲了下门,很快,一个尼姑打扮的人替她们开了门,示意她们把食盒交给她:“明日开始就放在外头,放好后过半个时辰来收。”
说罢,她合上了门。
屋内布置的十分简单,一张床几个柜子,再里面供着个观音像,前面摆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跪着个素衣的女子,见尼姑过来,放下手拎了裙子起身,笑着在桌前坐下:“惠人师傅,这几日劳烦您了。”
“郡主有心祈福,我们自当尽力为之。”将食盒内的饭菜端出来,底下还放了一碗药,摆好后惠人师傅福了福身子,“郡主慢用,我先过去了。”
季舒窈点点头,等她出去之后,屋子内恢复了安静,她就着简单的汤羹,一口一口吃着馒头,三个菜皆是素食,宗庙这边的吃食不比宫中,这已经算是她们做的最好的了。
吃完之后季舒窈将碟子放入食盒内,端起那碗药,走到屋子的角落里,蹲下身子,将这一碗药都喂给了那盆栽,最后在上面添了些香灰掩盖气味,收拾好这些,季舒窈推开门,将食盒放到屋外。
她回到观音像前,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了轻笑声:“求的这么认真,该不会是盼着我早点死吧。”
季舒窈蓦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柱子边上的人,‘你’字尚未出口,脖子后一阵疼痛,她直接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忙了一天,已经把自己晒成煤球,先更上这么多,回家再继续写!
第109章 109
季舒窈醒来时四周很昏暗, 背后靠着的地方又磕的很疼,她抬起手摸了下, 发现后面是柴火堆,等眼睛适应过来这昏暗环境后,她看到了个四方的小窗, 窗户很破旧,纸都没糊,窗外隐隐像是傍晚。
她在宗庙里别人打晕了, 醒来就在这里, 季舒窈脑海里闪过个人影,是她把自己带出来的。
想到这里季舒窈也没有太紧张, 她的双手双脚都能动, 坐着的地方垫着一张破旧的席子,空气里泛着股奇怪的气味,是腐木阴潮,还带着热意, 十分的令人不舒服。
季舒窈正要站起来,门开了。
苏锦绣走进来, 屋子里敞亮了些, 见季舒窈站了起来, 脸上挂着一抹笑意,显得特别随和:“郡主醒了,紫茵,去把烧好的粥端进来。”
墙上点了灯之后才看清楚这间屋子, 原本就觉得味儿不太好闻,看清之后,季舒窈神情微变,到底还是忍住了,从那破烂席子上跨下来,小心避过了地上的脏兮兮都不知是什么的一滩黑渍,再过去就是一张破旧的桌子。
屋子里满是灰尘,墙角还结了蜘蛛网,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柴火,靠里一些,似乎那死角里压着的是个灶台,季舒窈醒来时靠着的地方是这间不足三坪的屋子内最为干净的地方,但她并未觉得哪里庆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
紫茵把粥端了起来,洗干净的瓦罐里冒着阵阵粥香,十分的诱人,紫茵盛了两碗出来放在桌上,苏锦绣将唯一的凳子朝季舒窈的方向踢了下:“没有勺子,将就下喝吧。”
她显的很客气。
就是踢凳子的动作,有些不雅。
季舒窈没有坐,而是朝着苏锦绣温婉笑了笑:“苏姑娘,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何事。”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打晕了过来的,倒也不怕,若换做以前,苏锦绣会觉得郡主看着羸弱,胆子倒不小,而今么,这位娉婷郡主可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沉稳的很。
苏锦绣配合她:“想请郡主帮个小忙,抓个人。”
“苏姑娘说笑了,我怎么能帮你抓人。”季舒窈朝窗外看了眼,风阵阵的,感觉已经出城了,“这是哪里?”
“这个忙除了郡主之外,还真没人能帮我,毕竟此人郡主熟悉的人,我找不到他,就只能拜托郡主了。”苏锦绣见她没有要喝粥的意思,自己率先端起碗喝了起来,大半碗下肚后舒服了不少,随后朝季舒窈招了下手,笑的灿烂,“郡主没来过这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不限制自己的自由,季舒窈自然是想出去,走出屋子后,她才发现这是在山林里,远远望去,昏暗天色下,都瞧不清那山脉究竟有多远,往近了,也不知道她们所在的位置有多高,只觉得四周围特别的安静,像是在深山里面,连风都带着股凉寒。
“这里叫邙山,距上都城有六十里路,山路难走一些,所以马车过来行了大半日才到,快马加鞭的话,两个时辰多一点就可以到了,不过大半夜赶过来,除了要提防别摔下山之外,到这儿恐怕也得明天一早。”苏锦绣善解人意的为季舒窈讲解他们现在的所在地,“我呢从宗庙过来一路都留了踪迹,也不怕他找不到,最迟也就明天,山里多蛇虫鼠蚁,郡主忍忍。”
听到苏锦绣说一路留了踪迹,季舒窈明白过来,她是要拿自己当诱饵来引人出来。
季舒窈朝上山的路看去,几乎是望不到尽头的,别说是她逃下去,就是不过五十步就会被苏锦绣抓住,这念头闪过之后很快就被她打消,她朝那边堆着火的地方走去,心中默数着她所看到的人,神情从容:“苏姑娘还是及早将我送回去的好,若是被宗庙里的人发现,届时可不好交代。”
“你不是三日祈福么。”苏锦绣懒懒靠到树旁,看着她在火堆旁坐下,“这三日即便是不开门,宗庙里的人也会认为你在里面虔诚的为皇上祈福,祈求他身体快点好起来,没人会注意你不见了。”
“看来苏姑娘对此很清楚。”
“自然是要查清楚了才能把你带过来。”
季舒窈望着那跳跃的火,眼神跟着微晃,忽然身后不远处那道路边上传来一连串的铃铛声,她捏紧着拳头下意识转过身去。
道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铃铛声在继续。
耳畔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林牧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赶到这儿,除非我带你出来没多久他就去宗庙里找你了,不过么,白天多危险,还是晚上静悄悄的过去找你更合适些,到时你们商量再杀我也好,商量杀别人也罢,总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们。”
季舒窈垂下眼眸,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扔进火堆里,树枝没完全干枯,里面的水分一瞬烧干,发出了轻爆声,火星微溅,她的声音幽幽的:“我不明白苏姑娘说的是什么。”
“你很快会明白的。”苏锦绣看着她,这娇小的模样坐在那儿,用不知情的心去看,就是个娇柔惹人疼的样子,一身素衣包裹着她,纤细的双手轻轻扶着膝盖,看起来局促又紧张,特别的无害。
前世她也是这幅样子么,惹了一群人疼她爱她,怕是最后她死在关北门后,上都城中也没人知道林牧是受了娉婷郡主的指使。
季舒窈敛着颜色的神色,再捡起一根树枝扔到了火堆里,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那丫鬟走过来也是悄无声息的,季舒窈心里有些握不准:“苏姑娘,你想做什么?”
“让你帮我抓住林牧。”
季舒窈抬起头,正对上苏锦绣,她咧嘴笑着,用着特别无害的神情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季舒窈握着树枝的手微不可见抖了一下:“苏姑娘为什么要杀人。”
“季舒窈,你在我这里装傻充愣要有个限度,我可不是你那群哥哥,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苏锦绣脸色骤变,冷冷看着她,“留着你这套扮可怜的样子,等林牧来了再用也不迟。”
季舒窈的脸色当场变了,握在手中的树枝轻声折断,她看着苏锦绣,眼底却始终显得镇定:“我与你无冤无仇,没有必要派人杀你。”
苏锦绣嘴角微扬,弯着个好看的弧度,她没有回答季舒窈的话,而是留着她在外面,任由她在这空地上走来走去,自己则是爬上树,半靠在枝杈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里的树叶。
无冤无仇,苏锦绣却对娉婷郡主的心里路程没什么兴趣,就如顾楚楚说的那般,看不惯她的,作弄起人来,可没什么道理可寻的,两辈子加起来苏锦绣都没得罪过她什么,因为她嫁给施正霖她就要杀她灭口,这理由她可不认。
相较于苏锦绣的松散,在下面的季舒窈可没这么好过了,她一直注意着侧后方那上山的路,尽管心里有所笃定苏锦绣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毫无把握,这样等待的时间太过于煎熬。
林牧要是来了,能救她走么。
夜深了,山里更显安静,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突兀的长啸,坐在那儿有些昏沉的季舒窈忽然惊醒,她抬起头,靠在树杈上的苏锦绣跃了下来,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笑的异常灿烂:“多亏了郡主,这都还没天亮,人就到了。”
话音刚落,那边山上的路上飞奔过来一个人,直朝着苏锦绣这儿冲过来。
苏锦绣才拍过季舒窈肩膀的手,转瞬多了一柄匕首,靠在了季舒窈的脖子上,笑眯眯看着奔到她面前几步距离处的林牧:“来的挺及时啊,我还以为要多等你会儿。”
看到苏锦绣架在郡主脖子上的刀时,林牧眼神一黯:“你冲我来,放了她。”
“啊!”苏锦绣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猛然往后拉,疼的季舒窈忙伸手去阻拦,苏锦绣又捏住了她的手,在关节处狠狠一掐,季舒窈直接跪倒在了她身旁,痛的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你小心点,我的匕首还没见过血,用郡主的血来开锋,倒也不错。”苏锦绣举着匕首从季舒窈的脸颊上划过,见她眼中终于有了惊恐,说实在的,原本不会去欺负弱者的苏锦绣,本能的觉得畅快。
尚存的理智让她没有在匕首上使劲,她承认自己有报复的快感,心底里更甚的是想把这俩人都给剐了。
“是我刺伤了施大人,你有什么冲我来。”林牧不敢动了,他能确保在这距离内将郡主救回来,却无法确保不让她受伤,这个苏锦绣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招式古怪,很难猜测。
苏锦绣松开掐着穴位的手,季舒窈直接趴倒在地,她浑身都在抖,苏锦绣是下了狠手掐的,时间再长一些,她就要口吐白沫了。
苏锦绣将季舒窈从地上拖起来:“是她派你来杀我的,对么。”
林牧直直看着季舒窈:“不是。”
苏锦绣低低哦了声,扯住季舒窈的头发要往火堆靠近,林牧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过来,这时四面八方窜出了十来个人围住了林牧,苏锦绣低头看季舒窈,她面如死灰看着自己,眼底不住闪烁着,就是没有要杀了她的那股子恨意。
真能忍。
到底是林牧,这么多人也制服不了他,苏锦绣举起匕首,冲着林牧喊了声:“你说我是先划左脸还是先划右脸好,从左到右吧,这样看起来整齐些。”
林牧急切朝这边看过来,手腕顿时受了一刀,手中的剑跟着脱落在地,他的脖子上即刻多了四五把刀。
苏锦绣蹲下来,凉凉的匕首贴着季舒窈的脸颊:“你可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不怕太子追查。”季舒窈失了声,她颤抖着身子不敢动,就算是刚才确信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此时看着她,季舒窈心里没底了,就算是不杀她,自己恐怕也不会好过。
“杀人呐!”苏锦绣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你以为我请你们上山来赏夜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太忙了,所以只写了这么两章,明天补哈~~~~
第110章 110(捉虫)
料不准苏锦绣会怎么做, 匕首拍过来的时候,季舒窈下意识要躲, 但头发被她狠狠揪着,一动就疼,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看来他对你忠诚的很, 知道你有危险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还绝口不提是你叫他杀的人。”苏锦绣见过很多人哭,当初她跟着四哥刚去关北门时, 那边乱的很, 塔坨人进城抢掠,什么都不放过, 哭惨连天时, 这些人可比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人儿要来的更惹人同情。
季舒窈紧咬着嘴唇看着她,泪眼婆娑,疼皱了眉:“苏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
“你别这样看着我, 没用,你看他去。”苏锦绣用匕首指着她的脸朝林牧看去, 在她耳畔轻轻道, “你看着他, 越可怜越好,这样他才不会把你供出来,否则,他要将你指使他杀我的事告诉太子殿下, 当日可是定北王谋反啊,你说你是不是犯了谋逆罪。”
季舒窈瞳孔猛的张大,看着林牧被他们拿下,桎梏在地上动弹不得,嘴唇颤着,面色越发的苍白。
“就算你父王过去救驾有功,死了之后把这功劳给你,也不足以抵你这条罪,季舒窈,你说是发配充军好,还是贬为庶民,我看太子他们是不会舍得把你砍头,毕竟都是皇家人,诛你族人不等于自己往脖子上架刀么。”苏锦绣看她在自己手下瑟瑟发抖的样子,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死的冤,败在谁手里都不会觉得这么憋屈,就算是死在拓英手中,她苏锦绣好歹是战死。
手劲一重,季舒窈痛出了声,她深吸了口气:“就算是你这么说,我也不曾叫人对你暗下杀手,苏姑娘,我身在宗庙内,对外面发生的事都不太清楚,你劝你还是早点把我送回去,否则宗庙里发生端倪,光是你潜入宗庙这条罪名就有的受了。”
“你不肯承认是么。”苏锦绣将匕首从她脸上挪开,眼底闪过一抹锐利,在季舒窈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握着刀子的手朝她的腿快速的刺了下去。
钻心的疼,骨子里透出来难忍的疼痛,叫人克制不住哀出声。
季舒窈狠狠抓住一旁的乱枝杈,额头上的汗水如瀑,她难以置信的瞪着苏锦绣:“你,你怎么敢!”她怎么敢真的弄伤她!她就不怕回去之后太子追究此事!
她是郡主,她把自己抓到这里来,无凭无据怎么可以对她动手!
“我有何不敢,你要是有能耐,我这就放开你,你一路从这儿爬回上都城去告状。”苏锦绣用力将匕首从她大腿里□□,血一瞬渗透了她的素衣裙子,季舒窈疼的浑身颤栗不止,可偏偏这点疼还晕不过去,她靠在树边,眼睁睁看着苏锦绣拿着匕首在她衣襟上擦过,眼底闪过一抹惧意。
苏锦绣真的放开了她,可季舒窈哪里有力气逃,她捂住自己的腿伤深呼吸着,眼泪挂在脸颊上,看着她朝林牧走去,生了怨念。
“你放了她。”
苏锦绣拿来塞在林牧嘴里的布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苏锦绣蹲下身子,还沾着点血的匕首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语气甚淡:“我为什么要放了她,她指使,你动手,一个主谋一个帮凶,你们俩应该一起死。”
苏锦绣咬字的清晰,季舒窈都听见了,她直直看着那方向,心里一面想着苏锦绣不敢杀她,杀了她苏家全家都不会好,一面心里也害怕着她真的会把自己杀掉,抛尸在这深山野林中。
血流的多了,季舒窈觉得有点儿冷,那种感觉像极了那年在宫中,三公主推了她之后她摔倒在雪地里,疼的浑身不能动的感觉,她蜷缩起身子,很想林牧带她走。
从林牧的角度看到郡主这样,他想要冲过去,但根本动弹不得。
“你喜欢她。”耳畔传来苏锦绣的声音,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半点都没有刚才拿匕首刺人时的狠辣,“我见犹怜的模样,在皇家这么多宗室之女中,她算不上最漂亮的,却是一眼能够看得到的,是个男的见了都想保护她,你是她的暗卫,最接近她的人,喜欢她也很正常。”
“苏姑娘,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是我动的手伤了你和施大人,和她无关。”林牧抬起头,镇定的看着她,“你可以杀了我,郡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杀了我,你也报仇了。”
“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杀了你,她还可以去找人来杀我,上都城中多得是愿意收钱办事的人。”
林牧看着她,一字一句:“你不会杀她。”
苏锦绣笑了,林牧越加笃定:“郡主失踪,太子很快就会派人追查,没见到尸骨绝不会罢休,你能把人从宗庙带出来却不可能丝毫痕迹都不留下,一旦查到,你包括苏家在内,全都活不了,你将郡主带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现在我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锦绣笑的越发灿烂:“我们来做个试验如何。”
苏锦绣让人将他绑到柱子上,双手张开,面朝着季舒窈。
“你宁愿死都要护着她,我们来看看,你在她心目中是否也重要,看看她会不会为了你说些什么。”苏锦绣说罢,抬起匕首朝他左手腕那儿伸去,用力一挑,林牧脸色微变,手腕处忍不住颤抖了下。
苏锦绣看向季舒窈:“是不是你指使他来杀我。”
那潺潺的血从手腕上滴落下来,触目惊心,季舒窈下意识朝树掖去,退无可退了,瞪大着眼睛看着苏锦绣,不语。
苏锦绣挑断了林牧右手腕的手筋,换来的是季舒窈身子一颤,惊恐的看着苏锦绣,仿佛是看一个魔鬼。
“看来你在她心中,算不上多重要的人。”苏锦绣回头看林牧,轻啧了声,“要知道手筋全断,你今后这双手也就废了,不能拿剑,你这身好功夫可就浪费了。”
林牧从苏锦绣的语气里听出了一抹可惜,都是习武之人,这比直接杀了更加残忍,林牧看向郡主,语气却冷淡的很:“杀了我。”
苏锦绣示意紫茵蹲下去,对准了他的脚筋,苏锦绣继而走向季舒窈,这回是真怕了她了,季舒窈想要躲,挪了半步就让苏锦绣给揪住了,季舒窈战战兢兢望着她,可怜极了。
“废了脚筋,他就是废物一个,季舒窈,他可一心护着你,你就没有半点心疼。”
季舒窈咽了口唾沫:“苏姑娘,你太残忍了。”
苏锦绣抬起手,那边传来林牧的闷哼声,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紫茵已经在他嘴里塞了布,苏锦绣笑看着她:“你的心肠的确够硬,难怪下的起决心做的了那些事。”
季舒窈看向林牧轻轻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就算是杀了我,今后还是会有人嫁给他,你是不是都要赶尽杀绝,可惜了,你就算是杀尽全天下的女子,他依旧不会娶你,林牧那一剑刺中了他,险些让他没命,到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季舒窈,你没想到他会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吧。”
季舒窈脸色一变,终究是没忍住,闪过了一抹恨意,对上苏锦绣的视线,她很快又撇过头去,强忍着,五官都跟着颤抖。
“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派林牧动的手。”
紫茵手中的刀已经靠在了林牧的另一只脚上,季舒窈身子不自觉绷直了几分,她看着林牧,眼底蓄着泪,却依旧紧抿着嘴,什么都不肯说。
紫茵落刀很快,等割断柱子上的绳子后,林牧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失了支撑点,歪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丢了尊严的狼狈。
“看来她不在乎你。”苏锦绣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这幅样子,和当初与她一起在关北门并肩作战时的林牧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时的林牧意气风发,上了战场更甚过她的左膀右臂,他与她一起打过两场仗,在战场上他们相互协作,精彩无比。
当时她还特别热心的为他保媒过,年过二十还不说亲,连她都为他着急。
她曾以为他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战友,他不俗的身手,甚至在打仗上还有些天赋,可就是这样的信任,她把着急的后背交给他,他却给了她一刀。
苏锦绣其实可以让他死的更干脆点,抹过脖子,两世加起来大仇得报。
可苏锦绣恨就恨在这里,对她而言除了仇之外,还有背叛,所以她不会让他死的这么痛快。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
林牧看着苏锦绣不啃声,那眼神,像是再说,就算是再折磨他,他也不会说。
这时山里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牧挪动了下身子,眼底闪过一抹情绪,苏锦绣抬起头,呵,天快亮了。
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季舒窈身旁,随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季舒窈死灰一样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希冀,苏锦绣不急不躁用着衣服擦着匕首。
季舒窈看了她一眼,见到她手里的匕首后眼神微缩了缩,继而又生了些胆量,一定是来救她的人,林牧知道她不见了,来的路上一定会通知宫里,不管是太子哥哥还是璟琛哥哥,她都不会有事了。
季舒窈垂眸,眼底迸射出怨恨来,苏锦绣把她绑到这里,她逃不了罪责,她刺伤了她,太子哥哥不会饶过她!
“是不是在猜谁来救你。”耳畔忽然传来苏锦绣轻飘飘的声音,季舒窈扭头看她,来不及掩去眼底的神色。
苏锦绣咧嘴一笑:“恭喜你,猜对了。”
在她瞪大的眼眸里,苏锦绣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举着匕首,在她另一条腿上又扎了一刀。
季舒窈猛的绷直了身体,喊都喊不出声音来,只能恨恨瞪着苏锦绣。
不远处的林牧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想到苏锦绣这么狠,明知有人来救她还敢再动手。
“你欠我的,这两刀还只是个零头。”苏锦绣用力一转,拔出匕首,缓缓松开手,季舒窈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她歪靠在那儿,眼底闪烁着难以置信。
这时那马蹄声已经在木屋下面了,当那马匹快露面时,苏锦绣将匕首往林牧那边一扔,大叫了声:“郡主您没事吧!”双手用力的扶住了季舒窈,满眼的焦急,直接惊诧了季舒窈。
季璟琛出现了,带着十几个人冲上平地,眼前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五六个人制住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子,苏锦绣扶着娇娇满是焦急的靠在另一边,娇娇的双腿,血淋淋的。
季璟琛即刻下马朝着季舒窈冲过去,正要去扶她,苏锦绣一声呵斥:“世子不要动,郡主的腿受伤了,你有没有带大夫过来!”
“我接到消息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季璟琛听了苏锦绣的话没去扶,看娇娇变成这幅样子,心疼不已,“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哥哥,是她”季舒窈强撑着要开口,腰上忽然一阵拧疼,她没有力气挣扎,被中途打断,只能扭头看苏锦绣,“你!”
苏锦绣松了手,甚是体贴道:“郡主伤的这么重,还是不要说话了。”
季璟琛点点头:“是啊娇娇,还是让苏姑娘来说。”
“世子,那边那个人叫林牧,当日就是他混在叛军堆里,刺伤了施大人,之后他逃走,我一直在追查他,昨天有消息说他在上都城里出现,我即刻带人追捕,出城之后发现他往邙山这边逃,还带着人,我叫人留了线索后,跟着他追上山,追到这里才发现他挟持了郡主,还伤了她。”苏锦绣余惊未了,“要不是我们赶来的及时,真不知道他会对郡主做什么。”
“不是这样啊!”季舒窈一口气上不来,身子想动一下,牵扯到了腿,又疼的冷汗直冒,她挣脱不开苏锦绣扶着她的手,只能用力向季璟琛靠去,眼里闪着都是一个意思,哥哥不要信她,她才是掳走我的那个人,可季璟琛在听了苏锦绣的话之后已经转过身去看林牧了。
“他就是林牧。”
季璟琛对林牧很熟悉,不是因为见过他,而是听子凛问起过,问过他宫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侍卫,还未有没有可能是宫里的暗卫,他还帮子凛查过,可就石沉大海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
他还一度以为子凛胡想,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
季璟琛抬脚踢了他一下,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于是他转头看苏锦绣:“你做的?”
“他功夫很好,我们好不容易制服了他,当然不能让他逃走,还活着就行,带回去也能审问。”
季璟琛点点头,没觉得苏锦绣做的有什么不妥,伤害娇娇的人就该如此:“你竟敢在宗庙里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茵拿掉他嘴里的破布,林牧朝郡主看去,没有出声,他太清楚了,此时他说什么世子都不会信,苏锦绣狡猾到连这个都算计到了,想到他会搬救兵,用这招来蒙蔽世子,他说不赢她。
“他都敢在宫中行刺人,想必后头指使他的人来路也不小,世子何必这么急,带回刑部慢慢审便是,紫茵,把布塞上,别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
苏锦绣命紫茵把破布塞回去,转而将娉婷郡主扶了起来,温和安抚:“郡主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此人胆大包天敢把你掳到这里来,不论是我也好,还是世子也好,一定会尽全力把她背后的人给揪出来,不管他来自哪里,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你放心,他犯了这么多罪,还刺伤朝廷命官,他和他背后的人都不会被饶恕!”
季璟琛命人把林牧架起来,深觉得苏锦绣说的有道理:“这次多亏了苏姑娘。”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娇娇会出什么事。
苏锦绣诚恳道:“世子不必谢我,我也是想抓到这个人,抓到了他就能审问出他背后的人,上都城中不能有这样不安定的人存在,藏的如此深,不知道还会做什么,不抓出来我难以安心。”
季舒窈的身子一颤,停在了那儿,苏锦绣转过头关切:“我背郡主吧。”
季舒窈看的却是林牧那方向,目光死死看着他。
感受到郡主的目光,林牧颓然抬起头与她对视,季舒窈泪眼朦胧,紧紧咬着嘴唇,在别人看来,她这是恨极了这个把她掳到这里又刺伤她的人。
“我来背。”季璟琛走过来福下身子,让季舒窈趴上来,“娇娇不要怕,我一定会把人揪出来。”
季舒窈的身子一颤,嘴角微动,趴到季璟琛的背上后再也没作声。
两个侍卫架着林牧,快走到马匹边上时,林牧忽然转头咬住了一个侍卫的耳朵,那侍卫一脱手,林牧直接跪在了地上,脚筋被挑断的他无法站起来,他就有膝盖顶着朝旁边挪去。
几个侍卫冲上前去抓他,很快将人抓到,但此时林牧已经在峭坡边上,他挡不住他们的攻击,还是要硬迎上去,只见他整个人被推撞在了树上,借着这力道,身子一歪,朝峭坡摔了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找!”
季璟琛就不信一个手筋脚筋都挑断的人还能活下来,可就是死了也要找到尸体,这群侍卫忙往山下找缓和的坡,苏锦绣朝紫茵他们使了个眼色,帮着季璟琛扶了把季舒窈:“世子,我们还是赶快把郡主先送回去,她失了这么多的血,身体又这么差,可拖不得。”
“你说的对。”季璟琛感觉自己衣领处湿了一片,赶忙背着娇娇往山下走,苏锦绣特地走慢了点,跟在他们后面,等紫茵赶上来。
“小姐。”
“他这么护着郡主,就是带回刑部他也不会吐半个字,你带人去找,早他们一步把人找到,死活都先留着。”
“是。”
回城的马车上,苏锦绣和季舒窈同坐一辆,季舒窈的脸色比之前更不好了,随时像会晕过去,半个时辰前开始苏锦绣就知道她在假装昏睡,眯着眼,就是不想和她有所交流。
“回到上都城后,你可以和太子哭诉是我掳走的你,这伤也是我造成的。”苏锦绣懒懒靠在那儿,脸上笑意从容,“你还可以说,是我指使林牧,让他对你下的手。”
季舒窈眼帘微动,良久,她开口:“他们会查到是你动的手。”
苏锦绣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在手里把玩着:“你猜我现在把这个刺到你脖子上,再和世子说,你被人掳走一夜,觉得名声尽毁,自己不想活了,他会不会信?”
季舒窈睁开眼,半响,她无比沉静:“你没死。”
苏锦绣轻轻拨弄了一下珠子:“所以你也没死。”
季舒窈瞪向她,苏锦绣莞儿:“你要是想死,可以再找人对我下手,我能掳走你一次,就能掳走你第二次,第三次,我能杀了林牧,就能把你派来的人都杀掉,我甚至还能把你丢到那些流放女眷去的地方,你是郡主,皇家的处罚手段你最清楚不过,那些地方,你一天都不会想呆。”
苏锦绣笑眯眯看着她,季舒窈响起她在邙山上说过的,再听她说了这些,心中再度泛起愤恨,她用力撑起身子想要起来,正好马车在下山路上,颠簸了一阵。
季舒窈没撑稳,人朝一边撞去,腿上的伤碰到了硬物,直接将她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施正霖:我也想来,可是我伤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