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40

    第131章 131


    榕树下风徐徐, 三月春暖,吹的人心头微漾, 舒服的很。


    可这会儿,苏锦绣却没感觉出舒服劲来,缘由是周令瑜那气势, 她都没理解出他话里的意思,要成亲怎么了?他生什么气啊。


    再说了,几年不见的同学, 见面就问这个, 这口气,苏锦绣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想明白, 苏锦绣如实道:“是啊, 今年九月,你若是还在这儿,可以和茗玥一块儿来。”


    谁知周令瑜的神情一下就不对了,他看着她, “你说过你不嫁人。”


    有些事儿似乎是旁观者清,顾楚楚一下就瞧出了苗头不对, 松开苏锦绣的手朝旁挪了一步, 笑着说道:“锦绣啊, 我去外边儿等你。”


    说完人就溜了。


    苏锦绣哎了声,随即看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似乎是有说过这样的话。


    周令瑜见她没作声:“是不是赐婚圣旨下来, 你没法抗旨,所以才答应的。”


    “周令瑜,你问这些做什么。”不管什么缘由,她也不需要事无巨细的向他交代呀。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不愿意的。”


    见他执拗在这一个问题上,苏锦绣笑了:“三年不见,你这性子倒是没怎么变,倒是你,不说说这三年在建昌府的生活么,军营里的生活苦不苦?去年陈怀瑾也进了营里,听他说起来,城外营里的要比建昌府那边轻松许多。”


    这样的笑意在周令瑜眼中充满了熟悉感,三年前她从训堂里离开,大雪的天,也是这样的笑容。


    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笑容,像是在看小辈,带着几许纵容,不计较他说什么。


    “这边的哪能和建昌府的比。”周令瑜语气里带了一抹自恃的骄傲,建昌府是由他们周家人守着的,营里的训练刻苦程度哪里是上都城这儿的可以比较,不过听苏锦绣提到陈怀瑾,便问了句,“陈怀瑾不是在武学院里,怎么去了军营。”


    “他喜欢上了杜家小姐,想早些做武官,娶杜家小姐过门。”苏锦绣抬起手,轻轻搭了下他的肩膀,笑叹,“除了关北门内,建昌府那儿的确是最苦的,几年不见,你都比我高出了这么多。”


    周令瑜愣了愣,看向她收回去的手,春风拂过,她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已经摒去了稚嫩,几年时间里,也早已经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容貌依旧,更加的女儿态,比几年前稍显丰润,如此近的距离,风拂动,清香萦绕。


    转而,周令瑜心里的情绪又翻了翻,出口的声音都跟着沉了几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锦绣初初没有反应过来,半响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可她和施正霖之间的事,不管愿意与否,都是她自己的事,没有要向人交代的必要。


    苏锦绣微微一笑,礼貌的提醒他:“周同学,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周令瑜轻念着她这几个字,再度望着她,自己去了建昌府三年,回来从妹妹口中得知关于她的第一个消息,竟是她被赐婚,即将嫁为人妇。


    他的心里是万分的不舒服。


    明明她说过的,不想嫁人。


    苏锦绣没把他这些奇怪的反应放在心上,他一向都是这样的啊,和茗玥一样傲娇的很:“你预备在这儿呆多久,我听说越骆国那边平乱了,你有没有前去援助?”


    “去了,越骆国二王子继承了王位,王后自缢,三王子失踪了。”周令瑜说归说,明显心思不在那上面,苏锦绣却对这事儿有了些兴趣。


    “晏黎继承了王位,那他父王呢,是不是已经过世了。”晏黎能够继承王位这是意料中的事,但这么快就平了越骆国的内乱,却有些出乎苏锦绣的预料,当时她也派人去过建昌府,越骆国内的乱象,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收拾的完的。


    “他们”


    苏锦绣话还没说完,忽然整个人被周令瑜给抱住了。


    苏锦绣的第一反应,当年的小子真的长大了,整个人都宽阔了不少,以前她抬手还能揽他肩膀,这会儿都要踮脚勾人了,连陈怀瑾也是,都跟喂了肥似的长这么快。


    之后她才正当意识过来,抬手要推,耳畔传来了他闷闷的声音:“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呆在家里,不会出去乱跑。”


    “周令瑜,你放开我!”


    “你怎么可以答应赐婚,嫁给别人。”


    下一刻,回答周令瑜的是苏锦绣抬脚一踹,周令瑜的反应也很快,伸手按住她的膝盖,苏锦绣再以手击向他腹部,等他躲避时,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还真狠。”周令瑜后退了两步站定,很是受伤。


    苏锦绣这会儿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看着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你”


    周令瑜深看着她,视线往上,越过她朝后看去,很快又收了回来,低沉着声音:“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去求皇上。”


    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周令瑜,你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周令瑜没作声,从榕树下走过,直朝着那边的拱门走去。


    苏锦绣眉头微皱,她从没想过周令瑜会对自己有意思,自打她进到训堂里就没少和他吵架,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在夺旗之前,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水火不容,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再往前回想,苏锦绣终于记起当初她从训堂离开前他和自己说过的话,该不会那时就


    苏锦绣叹了声,她从没往那里想过。


    周围空空的,也没什么人,苏锦绣准备去找中途溜走的顾楚楚。


    转过身时,苏锦绣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施正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还噙有笑意。


    可这笑对于苏锦绣而言半点都没觉得友好,反而让她紧张不已,见他走过来,苏锦绣心里又生出想要溜走的念头,对上他的神情后,干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施正霖笑意渐敛,适从道:“在他抱你的时候。”


    “”


    苏锦绣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彻彻底底的寂静,陈王府外院那儿的喧嚣热闹传到这儿后仿佛被一道墙隔断,在她耳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剩下那句话在回荡。


    在他抱你的时候。


    抱你的时候


    莫名心虚。


    被人撞见了什么的心虚。


    好像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可她又没做什么,苏锦绣和他对上视线后,心里畅通了些,也理直气壮了,她推开了!


    可对视不过三秒,苏锦绣想逃。


    耳畔传来轻飘飘一句:“蓁蓁很受欢迎。”


    “没有。”


    “周家少爷喜欢你。”


    “”


    “看来很多人都喜欢蓁蓁。”


    “也没有很多。”


    话说完,苏锦绣抬起头,施正霖似笑非笑望着她,苏锦绣感觉有点儿热。


    “看来我应该把墙再砌的高一些。”


    苏锦绣回味过来他的意思,恼怒的瞪着他,怎么,说她红杏出墙?


    施正霖却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这距离,她得抬起头才看得清他的神情,却听他郑重其事的说道:“砌的高一些,以防有人偷窥觊觎。”


    他的语气太过于认真了,没感觉他生气,就是十分的严肃,像是针对周令瑜的所作所为要给予解决方案,苏锦绣轻轻挣扎了下,很是别扭:“你就不怕我爬墙出去。”


    施正霖握紧她的手,半响,笃定道:“你不会。”


    苏锦绣微怔,涌起的感触将心头给填的满满的,是酸么,却还感觉甜甜的,滋味很奇怪。


    苏锦绣低头嘟囔:“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这么好的身手,就算你把墙砌的再高,我也爬的出去。”


    施正霖停住脚步,苏锦绣轻撞在了他手臂上,抬起头,施正霖就这么看着她,眼神炽炽:“你会么?”


    苏锦绣脸一红,视线往旁边一飘,没作声。


    半响,叹息声响起:“蓁蓁。”


    苏锦绣低下头去,脚尖轻轻的蹭着鹅卵石的小径:“你看到那些”不生气?


    他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苏锦绣心头一颤,随即,他张开手把她抱到了怀里。


    苏锦绣矮了他一个头,这一抱,整个人都藏到了他的怀里,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还有药味。


    “我庆幸圣旨已下。”


    苏锦绣嘴角微扬:“若是圣旨没下。”


    施正霖仿佛察觉到了她在笑,望着前方,眼底浮了抹笑意:“那我就只能想办法,让周家少爷再去建昌府多呆几年。”


    苏锦绣推了他一下,施正霖松开手,苏锦绣抬起头看着他,心眼真多:“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在外面遇到了小郡主,她说你在这儿。”


    “”


    这厢花园外,顾楚楚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都没停,打的她眼泪都出来了,转过身,眼泪汪汪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南药:“我觉得锦绣在骂我。”


    南药笑了,转头看向花园拱门那儿,刚刚那周家少爷不是已经出来了么,这么久两个人都没见踪影,啧啧。


    “不知道施大人看到了什么。”顾楚楚揉了揉鼻子,转而又一个喷嚏。


    “你出来的时候他们说了什么?”


    顾楚楚想了下:“周家少爷问锦绣为什么要嫁人。”


    南药眼底闪过一抹趣味,有点意思。


    第132章 132


    很快他们就在花园出口的拱门那儿看到了苏锦绣他们出来。


    两个人仅离着一步远, 过了会才拉大距离,又是并排, 就好像是刚刚撒开手似的,急于不被人看出来。


    顾楚楚忙赶过去,见她脸颊微红, 关切道:“锦绣,你没事吧。”


    苏锦绣拉住她,轻咳了声:“我没事。”


    看着不太像没事的样子啊, 顾楚楚望向施正霖, 这位倒是镇定的很,她刚才出来的早,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低声问苏锦绣:“施大人进去的时候,你和周少爷在说什么?”


    苏锦绣紧捏了下她的手,神色缓和了些:“没说什么。”


    身后传来了施正霖的声音:“陈王妃请了张家班过来表演,就在前面的园子里, 你不去看看。”


    “对啊,我们去看看吧, 张家班的表演很有名的。”苏锦绣忙接了话, 这语气, 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顾楚楚倒是无所谓:“好啊,那你们要一块儿去么?”锦绣和施大人都已经定下亲事了,一起过去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这时南药走了过来,笑而不语看着施正霖。


    施正霖神色从容:“还有些事, 我们就不过去了。”


    目送她们两个人离开,南药站在施正霖的身后,洋洋说了句:“心胸宽广。”


    他就不信子凛进去这么久,没撞见什么,且看苏姑娘出来时这幅样子,再看之前周家少爷出来时的神情,子凛这幅作态,可谓心胸宽广。


    还建议她们去看表演,给苏姑娘台阶下,一副‘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说什么’的神情,这份放心包容样,他难道没有吃醋?


    施正霖转身,语气甚淡:“周令瑜在建昌府任什么职务。”


    他说什么来着,南药呵呵笑着,在苏姑娘面前装的宽广。


    心里想着,南药嘴上一本正经:“那边是周家军的地盘,就算是从低做起,也比别人爬的快,难得有个这么肯吃苦的孙子,周老将军肯定会好好培养。”


    “越骆国内乱平定,是以得防范些。”


    南药脸上满是笑意,他说呢,原来是憋到了这里,没在苏姑娘面前表露出来。


    什么心胸宽广,什么包容大度,都是装的,吃大醋了。


    可就是好奇啊,那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子凛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想把周令瑜给放到建昌府去,隔这么远,防的也太紧了。


    施正霖不说,南药也问不出来,不过即便是没有亲眼所见,猜也能猜到一些,南药呵呵笑着,与他一起往前厅走去。


    这厢前院左边的花园里正热闹,苏锦绣和顾楚楚走过去,快到的时候,前面一阵的哄笑。


    顾楚楚踮起脚朝那儿看去:“陈王府可真是大手笔,我哥成亲的时候都没这样,还请张家班过来,怎么也得几百两。”


    “名气大而已,其实上都城里好的戏耍班子有许多,价钱便宜比这好的也有。”


    “你说的对,就是个名气。”顾楚楚点点头,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她,“锦绣,刚刚周家少爷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正好遇到施大人啦?”


    “看表演。”


    苏锦绣把她推回去,顾楚楚轻哎了声,更狐疑了,笑嘻嘻凑到她耳边:“你不肯说,肯定有事。”


    “是你告诉他我在里面的?”苏锦绣抬手轻轻掐了她一下,“你半道溜走,是不是没义气。”


    “他都问你那样的问题的,我在不合适啊。”顾楚楚朝旁边躲了下,振振有词,“我在外头遇到施大人后也不是主动交代你在里面的,是他问了我才说的。”


    “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在等你啊,他就猜到你在园子里。”


    “”苏锦绣叹了口气,“不怪你。”对上他,自己都是十有九输。


    正说着,不远处一个丫鬟匆匆赶了过来,到顾楚楚跟前气喘吁吁道:“小郡主,您可让我好找啊,快跟我过去,王妃到处找您。”


    顾楚楚脸色一讪,拍了拍苏锦绣手臂:“你等我啊,我去去就来。”


    看她离开的一脸不情愿,苏锦绣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陈王府邀请了这么多的客人,保不齐王妃是想给楚楚相人。


    一个人看表演怪无聊的,苏锦绣见过了这样的杂耍,也没别人那样兴奋,呆了一会儿后,苏锦绣绕过这围观的人群,朝着空一些的亭子走去。


    虽然在一个园子里,苏锦绣走到亭子这儿,对比下来这边安静了许多,她坐在亭子旁,拿起搁在上面的鱼食盘子,捡着往亭子下的水池里扔,用鱼食左右控制着鱼群。


    耳畔时不时是欢呼鼓掌声,忽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混入,苏锦绣端着鱼食的手一顿,朝亭子不远处的墙看去,嵌在墙上的扇形小窗外似乎有人影。


    苏锦绣竖起耳朵听。


    “你要做什么!”


    “你别去我求求你回去三姐!”


    随即那声音低下去了,被那端一阵一阵的欢呼声盖过,苏锦绣轻轻放下盘子,起身朝那墙走去,靠近扇形小窗往外看去,只看见了个背影,穿的衣服像是戏服,看不到样子。


    另一个说话的人看不清,声音倒是清晰了许多,苏锦绣也听出来了是谁。


    那声音很紧张:“这里人太多了,你别在这儿呆着,万一让人发现怎么办。”


    “你放心,我有分寸。”刻意压低的声音难辨身份,“不会牵连到你。”


    “我不怕被牵连,三唔!”


    “有人来了,你什么都别管,就当没看到我,记住没有!”


    身子撩过树丛的声音传来,扇形小窗的视线范围有限,一晃就没了身影,苏锦绣朝一旁的拱门走去,挡在那儿,没多久匆匆赶过来的周茗玥就撞在了她身上。


    “啊!”苏锦绣抓住她,周茗玥吓了一大跳,抬头看清是谁,还满眼的慌张,“锦,锦绣姐姐。”


    “刚才和谁在说话。”苏锦绣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两回了,冒冒失失。”


    “没有,我没有和谁说话。”周茗玥垂下头去,可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说出来谁信啊。


    “我都听见了。”苏锦绣松开手,好整以暇看着她,“你在外头和别人说话。”


    周茗玥猛的抬起头,双手不停揪着衣角,抿紧着嘴,惊慌失措。


    “之前在花园里,是不是也是与这个人见了面?”


    周茗玥快哭了,猛的摇头,就是不肯说。


    苏锦绣把她拉到了亭子里,按着她坐下,看她用力扯着衣服,失笑:“衣服得罪你了?”


    周茗玥的手一顿,改揪裙子。


    苏锦绣在她旁边坐下,耐着性子:“我听见你喊三姐了。”


    周茗玥身子一抖,苏锦绣便有了些猜测,能让周茗玥这么称呼的,不是周家人,就是她外祖父家的表亲,周家排行第三的不就是周采薇。


    “去年的元宵,我在西市遇见几个地痞流氓欺负一个年轻妇人,我上前替她解围时发现她长的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我认识的那个人,三年前出了事,到现在连尸骨都没找到。”


    周茗玥的头垂的更低了,苏锦绣继续道:“我见那年轻妇人满脸的伤,委实可怜,我就给了她一些银两,听说她和她相公两个人,连房租都给不起,她还给人家洗衣服来挣钱养家,后来我去巷子里找她,认出了她。”


    周茗玥松开了手,抬起头看苏锦绣,眼眶湿湿的。


    苏锦绣叹了声,拿出帕子替她擦了眼泪:“茗玥,刚才与你说话的,是不是周采薇。”


    见她不吱声,苏锦绣确定了,难怪这丫头一直魂不守舍,路都不看,连着撞了她两回,心思根本没放在看路上。


    “你带她进的陈王府?”


    周茗玥点点头。


    “那你知道她进陈王府是要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周茗玥后来是越想越怕,总觉得三姐要在这儿做什么事,这才接连找她,想要劝说她赶紧离开,今天来参加喜宴的人,都不是能随便得罪的,再者这里还是陈王府,若是让人认出来怎么办。


    “是不是她找上你的?”


    周茗玥啜泣着:“一个月前我去西市,三姐找到了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我没想到她还活着,更不知道她会伤成那样,三姐不让我告诉家里人,只问我要了些银子。”


    周茗玥看到周采薇时其实吓了一跳,事后得知她是谁,心里满是内疚,再听她说恨周家恨祖母,周茗玥心里更难受了。


    所以当三姐姐要求她保密时,周茗玥答应了,她怕三姐会离开,只要在上都城里,她就还有办法可以慢慢说服她回周家,若是逼急了,三姐肯定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十几天前,我去找三姐,她说要我帮忙带她来陈王府。”周茗玥没那本事把她偷偷塞进陈王府,只能在今天一早让她充做周府的下人,把她带进了陈王府。


    “半个月前她就找你了?”


    “嗯,进府后她人就不见了,再见到她已经穿了一身陈王府丫鬟的衣服,之后我去找她,她已经换了别人的戏服,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就想劝她回去,可她不听。”周茗玥担心三姐被陈王府的人发现,更担心别人会认出她来,她如今伤成这样,连周家都不愿意回去,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她还活着,“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周茗玥想不到的,苏锦绣却想到了。


    周采薇一心陪着李俊生来上都城里念书,唯一可以牵动她的,恐怕就是她出意外那件事。


    有什么重要到她要冒着被周家人认出来的风险,找上茗玥,让她将她带到陈王府来?不是关于李俊生的,那就是关于她自己的。


    陈王府的婚宴上邀请了这么多的宾客,还有一位顾楚楚所说的贵宾,娉婷郡主。


    苏锦绣也是在顾楚楚说了之后才知道今天娉婷郡主也回来,现在这时辰,已是下午,迎亲的队伍都快回来了,季舒窈若真要来参加这婚宴,此时已经在王府里了。


    难道她想自己报仇,那恐怕都近不了季舒窈的身,于是她问茗玥:“她没和你说别的?”


    “我问了,她说不关我的事,让我装作不知道,也不用等她,她自己会回去。”周茗玥望着苏锦绣,十分的难过,“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告诉娘的,这样起码可以帮三姐一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做过粗活,都有人伺候的,现在要给人洗衣服来赚钱,又是住那样的地方,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没做错,你要是告诉了你娘,周家人就都知道了,依她的脾气,肯定会收拾东西离开上都城。”苏锦绣虽然和周采薇不对盘,却知道她过去就是个骄傲的人,即便是现在落魄,骨子里的傲气不会丢,她不能容忍周家人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


    其实找她帮忙比找茗玥更方便,周采薇却不愿意找她,苏锦绣知道,在她心里,若是能够自己做到,她绝不会向她开口。


    “我去找找她。”苏锦绣起身,那边传来了叫喊声,花轿到了。


    苏锦绣拉起周茗玥:“我们去前院,说不定能见到她。”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前院等着看拜堂,娉婷郡主也会在,周采薇若要对她下手,肯定也会在。


    两个人朝前院走去,她们到的时候,前院满是人。


    陈王府邀请了这么多的客人,在新人进门时,大家都在前院看着,苏锦绣站在后面看不清,干脆站上花坛,朝这人群里望去。


    人太多了,没看到娉婷郡主也没看到周采薇。


    苏锦绣便朝走廊那儿看去,底下人多,季舒窈也不会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现在花轿还没到,也许在厅里。


    这时身后有人叫了她几声,苏锦绣扭头,看到个面善的丫鬟,擦着汗望着她,气喘吁吁道:“苏姑娘,小郡主让我来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南药:醋了?


    施正霖:


    第133章 133


    苏锦绣下了花坛:“小郡主如今在何处?”


    “小郡主还与王妃在一起, 她让我来请您过去。”丫鬟显然是跑的很急,说了一会儿话后还喘着气, 苏锦绣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娉婷郡主应该不会出现。


    “茗玥,你在这儿等会, 我去那边看看。”苏锦绣让周茗玥在这儿看看,跟着这丫鬟走出了人群,走廊这儿站着的人也不少, 都是来凑热闹的, 等着看新人进门。


    苏锦绣跟着这丫鬟到了前院右侧的园子内,这儿坐落着几间阁楼和厢房, 看似应该是陈王府安置客人的地方, 比起外面的闹哄哄,这边安静许多。


    走上台阶,苏锦绣看那丫鬟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在台阶下停下脚步, 那丫鬟推开门后在屋子收拾了下后出来合上门后道:“苏姑娘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去请郡主。”


    说完后那丫鬟就匆匆离开了, 也没请苏锦绣进去, 看起来特别匆忙。


    苏锦绣在走廊下等了会儿后顾楚楚就来了, 身后跟了个小丫鬟,不是刚刚带苏锦绣过来的那个,见到苏锦绣之后顾楚楚忙拉住她往屋子带:“你来的可真快。”


    苏锦绣原先心里还有些疑虑的,看到她之后便打消了:“不是你派人请我过来的么。”


    “是啊, 可没想这么快嘛。”顾楚楚拉着她坐下后埋怨,“你知道我在那儿呆的有多难受么,赶紧叫人去找你,也好有借口从我娘那儿脱开身。”


    “你可以派人直接让我去找你,怎么来这儿。”


    “千万别,这里说话方便啊,又不是有人打搅,你要是去了那儿,别说我了,连你都脱不开身。”顾楚楚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娘肯定会拉着你说东说西,然后就会提到我,你没说亲也就罢了,偏偏已经说亲了,她看着岂不更着急。”


    苏锦绣笑了:“看来我猜的挺准,王妃就是想带你在这些夫人圈里走走,多认识一些,好挑她的如意女婿。”


    “你快别说了,我才刚脱身。”顾楚楚苦着脸,“也不知道我娘怎么了,之前还说不着急。”


    同龄的要不然已经出嫁,没出嫁的也定下了亲事,镇西王妃就是再坦然,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也会开始操心女儿的婚事,苏锦绣笑而不语,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正想为顾楚楚倒杯茶,拎了下茶壶,很轻,掀开盖子发现里面是空的。


    一旁的小丫鬟麻利的到旁边煮茶去了,苏锦绣便将杯子一个一个翻过来,顾楚楚看笑了:“你还喜欢玩这个。”


    苏锦绣跟着笑了,那边的小丫鬟烧好了水过来将茶壶拿过去倒水,正要将刚刚打开过的茶壶盖放回去,深褐色的桌子上,就是茶壶盖放着的位置,出现了细微的粉末,背着光的话还看不大仔细。


    苏锦绣抬手一抹,抹到一块在手指上明显了许多。


    “怎么回事,这都没弄干净。”顾楚楚瞥见苏锦绣手里的粉末,在她看来这就是灰尘,忙让小丫鬟将桌子重新擦一遍,将这些杯子也都重新去清洗一遍。


    “慢着。”苏锦绣拿出帕子,卷起一头,伸入茶壶壶嘴内轻轻转了圈,拿出来时候,那帕子上沾了些已经被水雾打湿溶解的浑浊色东西。


    顾楚楚一愣,再怎么样陈王府也不可能把满是灰尘的茶具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苏锦绣想想不大对,这做的太明显了些,只要仔细些就能发现茶具不干净,谁也不会拿这个喝茶。


    脑海中闪过什么,苏锦绣看向顾楚楚:“之前带我来这儿的丫鬟去哪儿?她把我带到这儿后就说去请你了。”


    “没有啊,我只派人去请你过来,过了会儿我就来这儿了,大概是看我还没来就去找,中途又错过了。”顾楚楚只派了人去找苏锦绣,没多久她就熬不住那边‘关爱’的架势了,带着丫鬟朝这边过来,所以她才会说锦绣来得快。


    那丫鬟进了趟屋子,水都没烧,那她在收拾什么。


    苏锦绣形容了一下这个丫鬟的长相,顾楚楚不由皱起了眉:“不胖啊,比阿喜还高许多。”


    顾楚楚说的阿喜就是她带过来的丫鬟,苏锦绣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差不多高。”


    此时她确定了,顾楚楚派去找她的人,和后来在前院找到她的并非同一个。


    这时阿喜去炉子旁拎茶壶,快走到时左右脚忽然趔趄了下,苏锦绣看着她朝旁崴了下扶住了桌子,背影看过去,人好像迟缓了一会儿。


    “不好。”苏锦绣当即警觉,起身到窗边推开窗户,站在窗户边上环顾屋内的,看到了放在烧水的炉子旁摆着个不起眼的香炉


    半个时辰后,傍晚的天色,前院喜堂那儿热热闹闹正在拜堂,右侧这边的园子更显安静。


    之前把苏锦绣带到这儿的那个丫鬟出现在了园子里,她先是在园子门口等了会儿,见那边毫无动静,走上回廊后,脚步又轻又快,一点都没有之前着急气喘的样子,仔细看着,脚尖触地后很快离开,身子很轻,像是会功夫。


    到了厢房的窗户边时,她侧身听,确定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随后才走到门口,那边桌子上趴倒着两个人,地上还倒了一个。


    她蹑手蹑脚进屋,到了桌旁先伸手,探了下趴着的人的鼻息,呼吸平稳,是像睡过去的。


    又小心谨慎的看过桌子上的茶壶,里面的水就剩下小半壶,桌上两个杯子还是满的,想必是没来得及喝人就晕过去了。


    这丫鬟绕过了桌子后朝屋子内靠墙的柜子走去,在那偏角里拿出了一捆绳子。


    再度走到桌边,她将昏睡过去的苏锦绣从桌子上扶起来,背靠着椅子正准备用绳子绑住手脚,弯腰把苏锦绣的手按到椅背上时,原本松垮垮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能任意摆弄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按在腕处的穴位上,她的手即刻失了力道。


    苏锦绣从椅子上弹,反将这个丫鬟按在了椅子上,捞起绳子时那只并未被制住的手便朝她脖子劈下来,苏锦绣侧身一躲,半点都没客气,拿起绳子直接勒住了她的脖子。


    这丫鬟顿时憋红着脸,用力去抓苏锦绣向后拉扯的绳子。


    勒的她快晕过去时苏锦绣才松开绳子把她绑在椅子上,顾楚楚睁开眼,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丫鬟脖子上的勒痕,再看向苏锦绣,既崇拜又后怕,要是再晚发现片刻,她们几个就真得晕在这屋子里了。


    丫鬟被折腾的不轻,绑住后歪歪靠在椅子上,苏锦绣掐住她下巴,将茶壶内所有的茶都给她灌了下去,顾楚楚哎了声:“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啊。”


    “她未必肯说,说了也未必是真。”苏锦绣走到香炉边上,里边被浇灭后的熏香还剩下大半截,这东西全部烧完起码得两个时辰,那她们就会在这里晕上两个时辰以上。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来。”顾楚楚站起来伸了伸手臂,她刚刚趴着的时候很紧张,生怕被看出端倪来,所以才把脸都埋在胳膊下。


    “猜的。”苏锦绣起初还没想通,等这个丫鬟过来后便理顺了这前因后果,她不是楚楚派去找她的人,却对楚楚的事这么清楚,势必那时就在楚楚附近侍奉,请她过来后在厢房内收拾了一阵才离开,不是煮茶,是点香和在茶壶中下药,之所以没有开口请她先进去,出来时还把门给关上了,不就是想等她和顾楚楚一块儿进去,晕也能一块儿晕。


    倘若分了先后,还醒着的发现了异样肯定会找人来帮忙。


    之后确定她们都迷晕了,再过来把她绑起来。


    那绑起来之后呢?


    “她想做什么。”顾楚楚皱着眉头,纵使想不透原因,能干出把人迷晕再把人绑起来的事,肯定不怀好意。


    “若是茶壶中没水,丫鬟也是拿去一旁倒好了再端过来,所以不会被发现里面下了药,就算是发现了,我一定不会往那里想,因为是你邀请的我,退一步讲,就算是把茶具清洗干净,我们在屋里呆着,总会晕过去的。”阿喜站在炉子边上,离香炉近,所以最先有了反应。


    顾楚楚脸色一沉:“这么说是想利用我来坑害你。”


    苏锦绣看了眼绑在椅子上的丫鬟,就这么会功夫,她已经晕过去了:“你好好想想,你与王妃在一块儿时,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我娘带我见了好几位夫人。”顾楚楚想了想,拍了下桌子,“我过去之后没有多久,娉婷郡主就来了,我娘就带着我去和她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之后我吩咐人去找你的时候,她在另一边与人聊天。”


    苏锦绣示意她帮忙,把这个昏迷过去的丫鬟从椅子上解下来,绑住手脚后塞进了柜子里,拍了拍手后拉住她:“快拜堂完了吧,我们去瞧瞧。”


    前院这儿拜堂才过半,苏锦绣她们没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所以等她们到喜堂外的走廊时,发现宾客们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奇怪,准确的说是尴尬。


    顾楚楚朝喜堂内看去,发现坐在上面的陈王爷脸色看起来很特别,就好像那笑容是摆上去的。


    “怎么了这是?”她今天来的时候,陈王妃和陈王爷可都是很高兴的,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锦绣并没有多在意众人的反应,她很快在喜堂外发现了娉婷郡主,由两个宫女护着,就站在门附近,微笑看着喜堂内的新人。


    “你们刚才去哪儿了?”身后传来南药的声音,顾楚楚扭头,看到了南药和施正霖站在她们身后,很是自觉的让了下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施正霖。


    苏锦绣回过神时就看到了施正霖在身旁。


    见她脸色不佳,施正霖望向她刚才看的地方:“有事?”


    许是施正霖的存在挺惹某些人注意的,季舒窈转过头来,看到苏锦绣后微怔了下,继而看到施正霖,想笑呢,下一刻就看到苏锦绣朝施正霖靠去,几乎是要凑在他耳畔,快贴到他脸颊了,眉眼间含着笑意,不知在说什么,竟连子凛脸上都有了愉悦。


    季舒窈眼眸微缩,很快镇定了下来,只是她想冲着他笑一下他都未曾注意到她,亦或者,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心底里涌起一股妒意,到底是无法忍受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旁若无人的亲密,季舒窈紧握住拳头,垂下眼眸,敛着嫉恨,撇开了视线。


    苏锦绣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将身子往后靠了些,挪开时,被施正霖拉住了手,眼底飘了这么个意思,利用完了就想走,也太薄情了。


    “试探一下。”苏锦绣轻咳了声,怕被人看到,赶忙把手往袖口里藏,连带着他的手也藏进去了。


    从背后看,顾楚楚和南药的神情是一言难尽。


    “他们”顾楚楚看的都害羞了,往前面站了站,想替锦绣遮挡一些,这施大人也太急了,这边这么多人,虽说已经定下亲事,又有赐婚圣旨,可到底还没成亲呢。


    南药很快就习惯了:“你们刚刚怎么不在。”


    “我们在右边的园子里。”顾楚楚觉得说的大声了也不妥,于是向南药靠近了些,轻声道,“有人想迷晕锦绣和我,被我们发现了。”


    南药配合的很,也放低了声音:“那现在人呢?”


    “被锦绣绑起来了,塞在柜子里,没问出来是谁指使的,锦绣说要过来这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人。”顾楚楚看着他,“你说会是谁?”


    南药朝娉婷郡主方向看去,那边虽说看着的是喜堂,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情绪,连两个宫女的神情都有些紧张,也不怪他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她,在没有更值得怀疑的人出现前,前科累累的可能性总大一些。


    “我也觉得是她。”顾楚楚嘟囔着。


    南药笑了:“为什么?”


    “直觉。”顾楚楚还沉浸在有人利用她给锦绣下套的气闷中,她顾楚楚的身份摆在那儿,谁敢冒着风险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要么身份比她还高,今天在那小厅里,虽说身份都不低,但一群夫人怎么会对锦绣下手,算来算去,季舒窈可能性最大。


    “那你的直觉挺准的。”南药望着那处,拜堂结束,人快散了,那边也架不住这里这么多人看她,准备离开了。


    “真的么。”顾楚楚还是挺高兴自己能猜准,锦绣刚才也没明说。


    南药笑而不语,当然是真的,要不然苏姑娘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子凛做试探,要知道即便是两个人亲事已定,当着娉婷郡主的面这般亲密。


    堪比暴击。


    再镇定都守不住,多少会泄露情绪。


    正说着,那边季舒窈带着两个宫女匆匆离开,苏锦绣跨步过去要跟上,被施正霖拉了回来:“不用急。”


    苏锦绣想到了什么,静下心来,的确不用急,天色刚暗,喜宴也才刚开始,时间还长着。


    晚宴时苏锦绣和苏夫人坐在一起,便和顾楚楚分开了,她们坐的位置恰好在回廊附近,吃了一半后苏锦绣借故离开,上回廊后悄悄离开了。


    那边南药见苏锦绣离开,跟着也起身。


    娉婷郡主所坐的那桌在厅内,苏锦绣走到门口,却没在厅里看到她。


    正欲问人,周茗玥朝她跑过来,眼底藏着焦急,拉住她后急忙道:“我,我看到三姐了。”


    “什么时候?”


    “快有半个时辰了,我看到她往右侧的园子过去,等我赶过去时却没找到人。”


    周茗玥是真的急坏了,傍晚在前院没有找到三姐,她这心就一直没法落定下来,喜宴开始时她依旧不放心,出来找了找,那会儿前院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是碰运气,她看到了三姐,追过去时人却又不见了。


    “去看看。”苏锦绣拍了拍她的肩安抚,“不会有事的。”周采薇不会那么傻直接对娉婷郡主下手,她怎么都得顾及她相公啊。


    就这时,前院西侧的园子内的一间厢房中,“嘭”的一声,有人撞倒了桌子,杯盏碎了一地。


    第134章 134


    问琴的后腰撞在了桌身上, 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了身子,不能动弹。


    身后的梓棋朝周采薇扑过去, 想纠缠住她让郡主逃走,奈何她这身手根本打不过周采薇,三招不到就撞门框上了, 头一磕,晕过去了。


    季舒窈朝后退了两步,伸手朝身后的桌子上摸去, 手里握着个烛台后忙藏到身后, 后背抵着桌角遮掩,看着那戴着面具的人, 沉稳着声音:“你是何人?”


    周采薇将外套脱下, 细看,这竟和苏锦绣今天穿的衣服差不多,将外套往一旁摔倒的椅子上一扔,周采薇抬手, 将戴在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季舒窈看清了她的脸,整个人一震, 有点被吓到。


    左边的脸上满是疤痕, 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就这么摆在眼前,很是可怕。


    季舒窈用力握着烛台,手在抖。


    “看来郡主是不认得我。”周采薇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自嘲, “不过就算是我没受伤,郡主也不一定认得我。”


    季舒窈确实不认得,也想不起来:“你,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我可记挂你很久了。”周采薇朝她伸出手去,季舒窈从背后举起烛台,朝她用力砸下去。


    周采薇抬手挡了一下,季舒窈双手握住乱砸一通,趁着她躲闪时忙朝门口冲过去,周采薇追了上去拉住她。


    季舒窈举着烛台,用尖锐的那端直朝着周采薇刺过来,周采薇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捏,季舒窈挣扎了下没能挣脱开,两只手都被她给抓牢了,动弹不得。


    周采薇眼底满是嘲讽:“就带这么两个废物,就算真的是苏锦绣,你以为你能打得过她。”


    季舒窈冷冷看着她,她当然没想打得过苏锦绣,让她倒下的办法不止一种,只是没有料到竟然是别人假扮的她:“是苏锦绣让你这么做的。”


    “她哪能命令的了我。”周采薇用力一甩,季舒窈这身子骨,根本敌不过有些身手的周采薇,踉跄的跌在了地上,烛台脱手太快,还划破了她的手心,顿时渗出了血。


    季舒窈按住手心,抬头看着她,声音有些破:“你到底是谁!”假扮别人把她引到这里,打伤她的宫女还对她下手。


    周采薇蹲下身子,看了眼烛台上的尖端,忽然朝她凑近,把自己的脸展露在她面前,吓的季舒窈整个人往后退去:“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派人来杀我。”


    派人杀她?


    季舒窈眼底有疑虑,却不肯定。


    周采薇笑了:“看来你害过的人还不少,竟然想不起来,没关系,我现在活下来了也不会要你的命,不过我的脸变成这样,你总该付出一点代价。”


    退无可退,季舒窈看着那烛台的尖端朝自己的脸凑过来,禁不住要尖叫,周采薇快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拿着烛台冷冰冰在她脸上划过,到左脸时停下来,光划花她的脸怎么够,她受的那些罪她拿什么偿还。


    见她停下来,季舒窈朝问琴那边看去,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问琴,神色痛苦坐在那儿,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悄悄从怀里伸出来,捏紧着拳头,似藏着什么。


    周采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拿起烛台凑到季舒窈的脖子上,尖锐的那一段直朝她脖颈刺着,另一只手朝问琴轻轻抬了抬:“拿来。”


    问琴不断看着季舒窈,紧捏着拳头还在犹豫,周采薇却没有很大的耐性,她的脾气比苏锦绣暴躁多了,一声闷哼,季舒窈眼帘上翻,却在周采薇的桎梏下不能动弹,那尖端,已经刺进皮肤里。


    郡主性命攸关。


    “我给你,我给你。”问琴急忙松开手,里面是一包快被她手心的汗给浸透的粉末,包着的黄色纸张已经有些破旧,粉末外漏了些,沾染在问琴手上,混着汗,待她把一整包东西朝周采薇递过去后,双手擦了擦,整个人就开始发晕。


    周采薇看着她微眯了眼靠在那翻倒的桌子上,拿着烛台挑开那黄纸,再看问琴一副虚了的模样,冷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难怪就带了这么两个人跟上来,是想趁人不备时用这粉末撒人,看药效,融在肌肤上都可以致人虚软,这要是吸入体内,岂不会晕过去。


    宅门中的龌蹉事周采薇见的多了,周家这么大的地方,三房人住在一起,光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就不少,更别说三房人加在一块儿,嫡庶,族亲,有些隔的远了周采薇根本叫不出名字,可还不是得靠着周家。


    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染长大,周采薇一下就想到了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今天这么多的宾客,这里又是陈王府招待客人的地方,你想用这个迷晕苏锦绣做什么呢。”周采薇看着她姣好的脸蛋,一字一句,“毁她清白?让她不能嫁给施正霖?”


    季舒窈身子一颤,咬牙:“你到底是谁。”


    “记不起来就对了,我那时,也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害我。”周采薇厌恶她这幅样子,明明黑心肠一个,在这之前还想着要害人,在她面前装什么可怜。


    季舒窈看她捡起黄纸包,眼底闪过一抹恐惧,努力克制着情绪:“你说我害过你,也该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这其中也许有误会。”


    “这有什么关系,我被人追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周采薇凑在她耳畔,低低笑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很公平。”


    说罢,周采薇遏制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倒了些粉末。


    “不要!”


    季舒窈挣扎的很厉害,那些粉末少许进了嘴里,不少粘在了嘴唇上,周采薇伸手直接将嘴唇上的粉末抹进了她嘴里,捂住她的嘴,不准她吐出来。


    “唔!”季舒窈瞪着前方,眼眶中带着泪,满是怨愤。


    她的意识很快就淡了,那种明明努力想要清醒,却怎么都抗拒不了袭来的倦意,努力张着眼睛不让其闭上,眼帘还是不断往下压。


    不行,她不能晕过去。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季舒窈心中越发恐惧,可即便是这样用力的提醒自己,她依旧逃不过意识的沉沦


    苏锦绣带着周茗玥往前院赶时,发现这边男眷所坐的桌子特别热闹,尤其是坐着陈王府亲眷的,喜宴过半,好多都已经醉了,有个别相互搀扶着离开,还有差下人来扶的,有些还坐在那儿拼酒,没瞧见新郎官,听说是喝大了不想回去,被陈王妃派人硬拖回了新房。


    这样的情形,让苏锦绣心里越发觉得异常,周采薇去那边的园子做什么,这时辰,那园子里应该住了不少客人。


    “苏姑娘。”南药赶了上来,“子凛不放心你,让我过来。”


    “他人呢。”


    “去年在家养病许久,陈王府的婚宴还是他身子康复后第一回参加的,遇上了不少同僚,暂时脱不开身。”


    “他这身子能喝酒?”受伤前他才升了官,施府内一直没有摆宴庆贺,别人也就没机会前来道贺,今天抓着机会还不使劲灌酒么。


    “璟琛在呢。”南药这时才看苏锦绣身旁的周茗玥,年纪相差的比较大,也没认出来是谁,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便问苏锦绣,“你们要找人?”


    周茗玥的神情一下紧张了起来,她下意识朝苏锦绣看去,南药不认识她,她却认识南药,要是让他认出三姐怎么办。


    苏锦绣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嗯,我找一个朋友。”


    “我来的路上并未看到娉婷郡主,问过后她也没有离开陈王府。”南药过来主要还是为了防止娉婷郡主再生事,所以才让璟琛留在那儿,自己跟过来。


    苏锦绣心里那怪异感越发强烈,加快了脚步朝那边园子走去。


    才刚踏入园子,前边不知那间厢房内传来了尖叫声。


    这个园子本来就是用来给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休息之用,这时辰不少厢房都点着灯,还有人进出,尖叫声来的突兀,大家纷纷打开窗门看动静,声音来自靠左的一间厢房,没有点灯。


    苏锦绣赶过去,这不就是之前她和楚楚呆过的屋子。


    尖叫声持续过后屋内死寂一片,在别的屋子休息的人走了出来,都朝这间厢房走过来,苏锦绣看向南药,这该不该推。


    这时安静了一会儿的屋内再度传来声音,听到那句“不要碰我”,南药当机立断踹了门。


    两扇门朝两侧甩开去,走廊的灯透进去,屋内敞亮了几分,映入眼里的场景却让众人都惊住了。


    翻倒的桌椅,洒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个在床边急着穿衣服,满脸通红,站不稳的男子,还有缩瑟在床内,瞧不清模样,只看得到有手环抱膝盖的人影,谁都知道,那是个姑娘。


    “我,我,我什么都没做。”


    男子提着裤子好不容易系了带子,却怎么都套不上衣服,看样子就是喝大了的,还不断往床边靠去,里面再度传来恐惧的惊叫:“你别过来!”


    苏锦绣认出来了,那是陈王府的四少爷,和她有过节的陈筏。


    而床上那位么,听声音,有些耳熟。


    看这么多人在外围观,陈筏彻底酒醒了,可他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你们别误会,我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人。”


    众人心声,谁信啊,谁不知道陈王府的少爷个个都是色中饿鬼,今儿是陈王府大喜,他借着酒劲儿在这屋里,开门时又是这幅样子,大家又不是聋子,也不瞎啊。


    躲在床内的人直接捂住了脸,嘤嘤哭了起来。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了问询声:“怎么回事。”


    大家退开了些让出道,季璟琛和施正霖走了过来。


    季璟琛见南药和苏锦绣都在,走上前时再看到屋子内这情形,视线落在摊在地上的外套时,原来还疑惑的神情狠狠的一震,冲进了屋内来开半垂着的帷帐,难以置信的看着缩在床内的人:“娇娇?”


    听到熟悉的叫喊声,季舒窈颤抖着手放下被子,满脸是泪看着季璟琛,嘴唇都让她咬出血了。


    “哥哥。”


    季璟琛整个人都懵了,脑海里炸开了锅。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


    陈筏的话都没说完,季璟琛转身就给了他一拳,直接把他打摔在了地上,脸朝下吭的一声。


    嘴里顿时涌起一股腥味,陈筏捂住嘴,欲哭无泪,牙都磕掉了。


    “混账,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季璟琛可没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拳拳打下去,季舒窈躲在床上,泣不成声。


    在外的南药连忙把人都驱赶走,可就算是驱退了几步也止不住别人看热闹的心,漯河王府的世子爷冲进来了,还喊娇娇,今天前来参加陈王府宴会的,谁会称季世子为哥哥?谁能让他暴怒成这样子,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了。


    苏锦绣走进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袍朝床上看去,季舒窈也看到她了,眼眸中泛过恨意,再也无法克制,翻下床哆嗦着身子在地上摸到个碎瓷片朝苏锦绣刺过来:“我要杀了你!”


    苏锦绣侧身一避,季舒窈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她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全部褪去,身子还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劲。


    季璟琛见她下了床,停止对陈筏动手,忙将季舒窈扶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被子裹住她,不断安慰:“没事了娇娇,有哥哥在,别怕。”


    季舒窈死死捏着那碎瓷片,直到自己手心里沁出了血都没松开,她瞪着苏锦绣,恨意全露,忽然伸出手指着她,浑身颤抖着:“是你,是你指使人这么做的,是你!!!”


    她没有冤枉她,就是她找人这么做的,那个满脸是疤的丑女人,故意和她穿的一样引自己到这里来,把她弄晕后还安排别人和她同屋,现在还来看她笑话。


    苏锦绣还真动过这样的念头,于是她给了季舒窈一个同情的眼神:“郡主千万要保重身体。”


    “璟琛哥哥,是她指使别人这么做的,她要报复我,她要报复我所以才让人毁我清白。”季舒窈抓紧季璟琛的手,看起来有些疯癫,“就是她,把我引到这里弄晕了我,还带走了问琴她们,哥哥,是她害得我!”


    季璟琛安抚不住她,求助的看向施正霖:“去找人来,先把娇娇送回宫去。”


    “一会儿说是指使,一会儿说故意引你到这里来,这一晚上锦绣都与我在一起,即便是郡主你如今受害,也不能这么随意污蔑人。”施正霖凉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陈筏,“我看陈四少爷也冤的很,他喝醉酒被人扶到这里,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筏缩着身子,痛的不能开口,可心里简直是不能更赞同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醉醺醺的被人扶到这边后,换了个人扶他进屋,进屋之后他随意解了衣服后就躺床上了,睡的好好的,也是被她的尖叫声吵醒才知道床上还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今天挺肥的~


    第135章 135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今天是陈王世子大喜的日子,也不能把把宾客人都遣散出去, 既不礼貌也容易得罪人。


    为免传开去,就在园子这儿,还在招待客人的陈王爷和陈王妃匆匆赶到, 看到这情形,陈王妃身子一晃,险些晕过去。


    这要换做平时, 这帮庶子做出这等事情来, 她心里头不要太高兴,能赶出去一个是一个, 谁都别和他儿子来争着陈王府的家产, 可今儿是什么日子!在自己儿子的婚宴上闹出这档子事情来,这不是成心搞破坏么。


    更重要的是,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了个郡主,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很得皇上的喜欢,这是要让整个陈王府都不好过啊。


    陈王爷做事更加利落, 阴沉着脸, 抬脚狠狠踹了陈筏一下, 厉声呵斥:“混账东西!”


    那一脚来的狠,加上之前被季璟琛打了一顿,陈筏侧身直接呕了血,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再差一口气就要背过去,这幅样子,别提有多凄惨。


    当爹的下手都这样,别人反倒是不好一直盯着不放,而这边季舒窈在季璟琛的怀里,更是可怜了。


    原本就生的怜人,此情此景下越发引人同情,外头那些人已经被请出了园子,这边屋内外就这么些人,便是再气,事儿总得弄明白,陈王爷沉下气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锦绣和南药是后到的,季璟琛和施正霖到的更迟,唯一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也就两位当事人,陈王爷便又给了陈筏一脚:“说!”


    陈筏浑身疼,掖在一旁也没人扶他,他哭丧着脸看着陈王爷:“父王,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屋里还有别人啊!”


    季璟琛怒火中烧:“你不知道,你开门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


    “父王,我和三哥喝了不少酒,后来三哥被扶走,我又和五弟六弟他们喝,醉醺醺的认不得路才叫人扶着来休息,进屋后迷迷糊糊就直接躺床上了,我确实是没有看到。”陈筏即刻想到了为自己作证的办法,“父王,不信您去问五弟六弟他们,我真的是喝醉了的,园子里不是还有人侍奉着,她们也可以作证啊。”


    这会儿要保命了,陈筏脑子转的也极快,而之所以能够这么条理清晰,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他不心虚啊,他进屋后解了衣服就躺下了,灯都没点,这里又是陈王府,本就是自己家,难道还要喊两声问床上有没有别人。


    很快有人将在这园子里伺候的丫鬟带了过来,经看到过四少爷的两个丫鬟证实,她们当时在园门口附近,确实看到两个仆人将四少爷扶回来的,虽说不至于烂醉如泥,可也醉的不轻,两个仆人架着胳膊扶的,一路过来都飘着酒气。


    “那之后呢?”


    “之后又别的客人来,只远远瞧着他们把四少爷交给厢房下候着的人,由她扶四少爷进屋的。”


    陈王爷脸一沉:“扶四少爷进屋的人呢!”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不是她们扶的,她们也不知道。


    陈王爷厉眼扫向陈筏:“是谁扶你进屋的。”


    陈筏身子一抖,他当时醉成那样,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根本没注意扶他的是哪个丫鬟。


    “混账东西!”陈王爷又给了他一脚,陈筏直接哭了,就差抱着陈王爷的大腿喊冤,他真的不记得,也没对郡主做什么啊。


    季璟琛听到此,脸色黑沉着没作声。


    陈王爷这会儿心里确定了一件事,儿子没对娉婷郡主做什么,不管是喝醉了还是没来得及,总之,他儿子没碰,既然一个当事人是这样出现在这间厢房里的,那另一个当事人呢,于是陈王爷看向季璟琛:“季世子,这边园子是安排给前来参加喜宴的这些客人休息所用,您看,是不是可以问问郡主。”


    季璟琛怀里的季舒窈缩瑟了下,看的却是苏锦绣那方向,可她不傻,刚才情急之下说的那番话险些露了马脚,就算这件事是苏锦绣故意为之,她也不能像刚刚那样。


    感觉到她害怕,季璟琛轻声安慰:“娇娇,你放心,哥哥会给你做主。”


    半响,季舒窈揪着裹在身上的衣服,面色苍白无力,微啜着开口:“宴客厅里有些闷,我就带问琴和梓棋两个人出来走走透透气,经过这里时,我看到了一个和苏姑娘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以为是苏姑娘,就想与她打个招呼,可谁想走近时,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疤痕的女子,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拖进了这屋子,她还将问琴和梓棋两个人都打伤了,那时园子里还没什么人,之后之后她。”


    季舒窈的身体颤抖的厉害,苏锦绣抬起眼看着她,季舒窈便这么与她对视着,眼眶里尽是羸弱和惧怕:“之后她强行给我喂了药,我便昏过去了,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还被人”


    季舒窈再次泣不成声。


    苏锦绣在听到她说满脸疤痕时就确定了对她下手的人是谁,周采薇到陈王府的目的没有别的,不就是为了报仇。


    但她听季舒窈说了这么多,似乎她并没有认出周采薇来。


    没认出来,这番话不就是为了要拖她下水。


    不等别人说什么,陈筏急了:“郡主,我没对你做什么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季舒窈的脸色和他一样惨白,紧咬着嘴唇,泪滚脸颊。


    忽然,屋内传来陈王爷的一声重呵:“来人,封锁王府,给我查,把人找出来!”随即看向季璟琛,承诺道,“世子放心,我陈王府会给娉婷郡主一个交代,有人胆敢在我陈王府上阴谋伤人,我陈王府势必要将此人抓获问罪,今日我儿大喜,明日一早我便会进宫请罪,发生这样的事陈王府也难辞其咎。”


    说罢,陈王爷一声令下,陈筏被两个人架下去,关自己院里不准出门,又勒令下去王府上下谁都不许提起此事,继而吩咐陈王妃,去找今天园子里那些宾客,请求他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等陈王妃离开后,陈王爷又详尽的问了郡主有关于那个满脸疤痕的人具体是何模样,站在苏锦绣身后的周茗玥很紧张,她知道他们说的是三姐。


    苏锦绣轻轻拉住她的手,在季璟琛要带季舒窈离开前开了口:“陈王爷,本来今天是陈王世子大喜的日子,不该提的,但有人胆大包天,之前想要迷晕我和镇西王府的小郡主,现在又迷晕了娉婷郡主,在将此人送官法办前,我想还是告知陈王爷一声的好。”


    陈王爷停下脚步,脑子里嗡了声,什么,迷晕她和镇西王府的小郡主!


    “这个人穿着陈王府下人的衣服,之前在厅中假借小郡主的名义将我带到这里,在屋内动了手脚,之后还想趁着我和小郡主昏迷之际,把我们绑起来,幸好我们发现的早,要不然,恐怕也会像娉婷郡主这样。”苏锦绣看着陈王爷,用猜测的口吻,“陈王爷,恕我直言,是不是您得罪了什么人,要在世子大喜的日子里,在陈王府作弄出这种事情来,要知道不管事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了事,陈王府都难辞其咎。”


    提到害别人陈王爷或许还不会这么在意,不管是谁的名誉被毁,女儿家总是最吃亏的,无耻一些,那大不了娶回来,不然还想怎么样。


    可提到与他有关,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这事儿就大了,没查清楚,往后岂不是还有人要对他对陈王府不利。


    陈王爷眼神锐利的看着苏锦绣:“你说有人要迷晕你和镇西王府的小郡主,你是如何发现的。”


    “碰巧发现了端倪,那截迷香现在还留着。”苏锦绣看向季舒窈,语带同情,“我想是那个想对陈王府不利的人太蠢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和小郡主又不像娉婷郡主那样柔弱,打起架来,怎么也得多来几个人才有把握一些。”


    季舒窈死死掐着衣袖,心头跟着一沉,站在门边的南药添了一句:“王爷现在应该将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抓起来,说不定还有人混在其中,郡主身边的两个宫女应该还在府里,两个人目标太大,应该不可能运出府去,她们也见过那个对郡主动手的人,相信能提供一些线索。”


    末了,南药看着季璟琛:“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私仇了,苏姑娘,小郡主,还有娉婷郡主接连出事,还挑今天这样的日子。”


    南药没有接着往下说,可陈王爷听的明白,不是针对她们几个小姑娘,那就是针对陈王府了。


    苏锦绣发现陈王爷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果真,牵涉到自己的利益,这人在意的程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那人交给我,这件事本王自会查清楚。”陈王爷看向季璟琛,“季世子,劳烦你送郡主回宫,等婚宴结束,我即刻入宫向皇上请罪。”


    说罢,陈王爷大步跨了出去,那气势,不可招惹。


    季璟琛发现娇娇的脸色变得很差,于是对南药和施正霖道:“我先送娇娇回宫,这边的事你们看着些。”


    众人走出厢房,那边几间亮着灯的厢房内还有人影,就算是陈王爷再三嘱咐,还是有人对此有莫大的兴趣。


    施正霖对南药道:“找几个人,连夜把这件事传出去。”


    “明日皇上就会派人把此时压下去。”


    “够了,满城上下都知道。”施正霖语气很淡,带了一抹凉意,“陈王爷查的时候,暗中帮他一把。”


    南药点点头,这事他心中有数,透露些额外的消息,把线索往那边引也容易。


    话都让他们说了,苏锦绣反倒没话讲,她转身看周茗玥,轻轻捏住她的手,低声道:“回去之后什么也别说,当不知道,记住了吗?”


    周茗玥点点头,有些犹豫:“那”


    “她不会有事的。”既然周采薇敢做这些,现在肯定已经不在陈王府里了。


    周茗玥心中有很多疑惑,三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更清楚一点的事,三姐的事她不能说,谁问了都不能说,要当做没遇到过她,当她死了,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几个人走出园子,到了宴客的花园,这些宾客变的有些奇怪,两三人一起低头窃窃私语,又时不时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摆着是知道了什么事,又不敢大声议论。


    苏锦绣回到自己那桌,宋氏拉她坐下,低声道:“你去哪儿了?”


    “去找楚楚说了会儿话。”苏锦绣挨着她坐下,见同桌也有夫人在悄悄说着话,遂低声问,“娘,大家在说什么啊?”


    宋氏叹了声:“听说陈王府西侧园子那儿出事了,陈王府四少爷和娉婷郡主在一个屋子里。”


    宋氏的措辞已经算是客气了,来的路上苏锦绣不止一次听到“衣衫不整”的字眼,这件事根本压不住,今天陈王府把大半个上都城的达官贵人都请来了,不消几日,就会全部传开。


    不论皇上怎么压,明面上没人说,暗地里也止不住别人传,就如施正霖说所,只要满上都城知道就够了,名声已毁。


    此时喜宴已经接近尾声了,苏锦绣也预备和宋氏一起离开,陈王爷和陈王妃都没有现身,细心些可以发现,伺候着的下人都少了许多,众人退席时,走到前面小厅下时,忽然走廊那端冲出来了一抹大红色的身影,一面走着一面将身上挂着的新人金饰往地上摔,怒吼着声。


    “来人呐,把那个女人给我赶出府去,这人我不娶了,我要休妻!!!”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什么情况,这会儿新郎官不该在新房里么,怎么跑出来了还怒气冲冲的,还嚷着要休妻。


    在小厅内送贵客的陈王妃听到动静赶了出来,看到儿子后也失了神色:“渊儿,你这这么回事!”


    陈渊脸上还带着酒气,满是怒意:“母妃,我要休妻,我要休了张子秋这个毒妇!”


    “”


    众人都不动了。


    陈王妃刚刚才和诸多夫人打过招呼,累的一口水没喝,现在听到儿子说要休妻,脸色一白,整个人就快要晕过去。


    这时,那边走廊里,新娘子追了过来,她红着眼眶看着陈渊,忍着这众目睽睽的丢人,好言劝道:“世子,你随我回去吧。”


    “不可能,母妃,我要休了她!”陈渊看到她之后更生气了,指着张子秋怒吼着要休妻。


    陈王妃看着这场景,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心头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136章 136


    陈王府好好的一桩喜事, 最后成了场闹剧,在上都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经陈王世子闹了这一出, 原本只是极个别人知道的结亲内情,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人们讨论的很热烈,许多人原本就猜想陈王府会这么快和张国公府定下亲事, 之前还毫无声息的,肯定有别的缘由,这下子, 果真是有内情, 难怪两家人急匆匆把这婚事给办了,敢情是陈王世子喝醉酒闯了人家张家二小姐的屋子, 姑娘家的清白多重要啊, 所以两家人压着这事儿,赶紧就结了这亲。


    而陈王世子之所以会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这事儿他是被张家二小姐坑害的, 她一个大小姐在外院休息什么,这不是故意给他下套么。


    不过他闹归闹, 事关两家人颜面, 这妻还是没能休成, 日子他还得照过。


    从这事儿上,便有人说这陈王府不亏是一家子,兄弟之间也像极了,哥哥那头才发生过, 这边陈四少爷也做了桩差不多的,陈王世子成亲当日,四少爷闯了人家娉婷郡主休息的厢房,别人发现的时候,俩人可都是衣衫不整,这哪儿还说得清啊。


    这事儿不如陈王世子这件传的那么明显,只是暗地里有人说起,到了朝堂上,陈王爷却受不了这些官员们颇含深意的眼神和话语,俩儿子都这样,家族遗传啊。


    丢人丢到这份上,陈王爷那暴脾气,为了查清这件事,花了许多精力下去,还从刑部借了人,很快的,查到了始作俑者。


    当知道对苏家小姐和镇西王府小郡主下药的背后指使之人是娉婷郡主后,陈王爷在王府内发了好一通大火,把这火泄了之后,继而拎起被他暴揍过一顿的儿子,入宫讨说话来了。


    很快,苏锦绣和顾楚楚也被请进了宫。


    乾清殿内,尽是陈王爷的声音,压着怒意,条条说的清晰,要证据他有,要人证他也带来了,就算是郡主,那也得给说法,他陈王爷混迹到现在,还没这么憋屈过。


    苏锦绣不惊讶于陈王爷查的速度,对其进宫讨说法这一做法也不惊讶,因为这事儿陈王府好好的一桩喜事成了上都城里的笑话,他都快成朝堂上的笑柄了,这口气他可咽不下,不管事郡主也好,什么身份也罢,必须要说法。


    再从苏锦绣和顾楚楚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皇上,臣这些年来尽忠职守,对先皇对皇上皆是忠心耿耿,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大魏的事,我儿成亲本是喜事,诸位宾客前来也都是道贺,娉婷郡主却在我王府做出这样的事,之后还倒打一耙,说我小儿毁她清白,此等心计,臣也是自愧不如。”


    陈王爷说的铿锵有力,说到底,今天他若已经年迈,没什么可用的,儿子又都没出息,他倒也没这气势,可朝中正当用人之际,皇上怎么也该掂量。


    只见皇上抬了下手,守在外面的侍卫很快请来了娉婷郡主,此时距离事发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娉婷郡主的脸色依旧很差,看到跪在地上的陈筏后神情微闪,下意识要躲避,看起来那件事对她阴影颇深。


    在陈王爷眼里,这反应却让他怒火中烧,只是他身在宫中,面对的是皇上,有些话不能说,只能忍着。


    皇上当着娉婷郡主的面,将陈王爷带过来的证人一一叫上来问话,随即看向季舒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季舒窈提起裙子,缓缓跪了下来,神情尤为平静,柔柔开口:“皇上,舒窈有罪,陈王府的事是我做的,是我派人在茶水和香炉里动手脚,我想迷晕苏锦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站在苏锦绣身边的顾楚楚拉住她,苏锦绣轻轻回握,她进宫前就做好了准备,当事情败露之后,娉婷郡主必定会想办法拖她下水,正好,那就算算总账。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上冷冷看着她们,“何以如此。”


    “之前就是她将我迷晕,从宗庙带去了邙山,我身上的伤也是她下的手,并非别人。”季舒窈抬起头看着皇上,坦诚无比,“她将这些事推卸到一个死人身上,连刑部都查不到,还让人称颂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皇上,我不甘心。”


    从假造圣旨那些事开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就知道了娇娇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单纯善良,而如今看到的样子,倒才像是真正的她。


    “你说是她将你迷晕带离宗庙,可有证据。”


    “皇上,宗庙守卫森严,寻常人等根本不能混入,若非她收买宗庙内的人,也没有机会混入进去,当天正值我三日祈福之时,大师才从屋子离开,她就出现了,等我醒来后已经出现在邙山的木屋,她与那男子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若非璟琛哥哥来的及时,我伤的就不止是腿。”


    季舒窈跪在地上,将邙山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去除了林牧追过来的那一段,只揪了苏锦绣掳走她,刺伤她。


    “皇上,舒窈说的话就是证据,刑部无法查到是她下的手,璟琛哥哥还将她当做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顾楚楚的脸色看起来很精彩,就连站在那儿的陈王爷,神情也说不出的怪异,认罪认的如此理直气壮,也是少有。


    苏锦绣垂眸,季璟琛啊季璟琛,枉你这么护着你的好妹妹,转个背她就说你蠢。


    “苏锦绣。”


    “臣女在。”苏锦绣提了下裙子跪下来,不卑不吭。


    皇上定眸看她:“娉婷郡主所言可否属实?”


    苏锦绣微微抬起头,一脸正色:“回禀皇上,她满口谎言。”


    季舒窈看向她,苏锦绣转头,四目相对,苏锦绣嘴角微勾,继而回头道:“当日追到邙山上,见林牧掳走之人是她时,臣女的确生出过不想救她的念头,换做别人,她这样三番四次加害与我,早该被论罪了。”


    各执一词。


    “何来三番四次。”


    “找人诋毁我和薛家三少爷是一回,派人出宫,在花乌巷内找人跟踪与我是一回,还有定北王谋反当日,派其暗卫对我下杀手是一回,见我没有死,陈王世子的婚宴上,还想将我迷晕,我倒想问问郡主,将我和小郡主迷晕之后想做什么呢。”


    听到暗卫二字,皇上看向季舒窈,但季舒窈怎么会认:“皇上,我在宫中长大,郡王府内所有的人早已经被收编,我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连随行侍卫都是皇上安排的,怎么可能会有暗卫。”


    “林牧不就是你的暗卫,杀我一次不成,潜逃在城内,我甚至怀疑他带你去邙山也是为了引我前去。”苏锦绣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还是怀疑的事,末了,对着皇上神情变的严肃,“娉婷郡主到底养了多少暗卫臣女不清楚,臣女只查到,胶安有一处小派,与郡王府有多年的银钱来往,从十三年前开始,每隔半年郡王府就会绕着名头,通过底下的铺子,由进货的名义前往胶安送银子,银子送到胶安后并非用于进货,而是由另外的人送上了胶安一处小门派,这个门派并不大,养出来的人功夫却很好,臣女查到后命人送去林牧画像,得知他就是在这里学了十年的功夫,三年前才离开。”


    季舒窈眼眸微不可见颤了下,极力掩盖着,心中却翻着惊涛骇浪,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耳畔是皇上略为暗沉的声音:“你怀疑林牧就是娉婷郡主养的暗卫。”


    “不是怀疑。”苏锦绣扔下重磅,“他就是郡主的暗卫,两年前我入宫,从天禄阁离开后在花园外见到了他,那时他正在抓兔子,但进到花园后,臣女只在娉婷郡主的怀里看到林牧抓到的兔子却未见其人,当时臣女以为,那不过是先皇和皇上安排给郡主的人,之后郡主派人对臣女动手,臣女便查了郡王府,一路查到了胶安,去年定北王谋反后,臣女拿林牧画像去胶安,确定了他就是郡王府这十三年来银钱来往的根本,十三年前他进那小派开始,到三年前他离开,期间从未间断。”


    皇上想起了一件事,两年前子凛曾问过他,皇宫侍卫中是否有一个叫林牧的人,那时他让璟琛去查,并未在其中查到有这么一个人,而这人在两年前就能自由出入宫中,他竟不知晓,是何等的危险。


    季舒窈此时此刻却没法静下心来去应对皇上很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苏锦绣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胶安的事,虽说账面从郡王府走出去,但就连她身边伺候最久的齐嬷嬷对林牧的由来都不甚清楚,她怎么可能查得到。


    除非是林牧告诉她的。


    不可能!


    他不会背叛她的,死人怎么会背叛她,他都已经跳下山去,手脚筋皆断了,尸骨无存,苏锦绣又从何得知这些!


    季舒窈的不反驳,像是印证着苏锦绣这番话的真假,等她反应过来,殿上的人都在看她,她心中慌乱,还想不透苏锦绣为何会知道这些,微张了下口,却听皇上问苏锦绣:“你是说,林牧是娉婷郡主养了多年的暗卫,是她指使林牧对你动手,伤了施大人,也是他引你去邙山,既然他是郡主的人,郡主腿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苏锦绣心中冷哼,这就是皇家,就是当今皇上,郡主犯的错,只要她苏锦绣没死,这就无关痛痒,反倒是追究郡主受伤的事。


    倘若三天前在陈王府是她对季舒窈下的手,皇上是不是先要追究她毁郡主清白的罪。


    施正霖就是料到了这点,才会阻止她出面,借由陈王爷出这一手。


    于是苏锦绣为娉婷郡主的自残做了个解释:“皇上,郡主也不是第一回演这苦肉计了,她这身子骨病了这么多年,您可知道,太医院辛辛苦苦为她调的药,她喝了多少,又倒了多少。”


    皇上一怔,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看了眼守在不远处的太监,那太监反应也是极快,领悟了皇上的意思,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在众人没有察觉时离开了大殿。


    季舒窈回过神来,紧紧揪着裙子,身子颤着,犹是冤枉的神情:“皇上,她所说的事都是子虚乌有,我不会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陈王爷翻遍了王府上下,想必仍旧没有找到郡主口中那个满脸是疤的人,我想,假如真有这样的人在王府里,只要被人看到就会印象深刻,怎么会找不到,除非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苏锦绣垂着头,瞧不清楚神情,声音不轻不重,“上都城没有一间药铺买的到迷药,这是禁卖的,不知拿来迷晕我和小郡主的,与迷晕娉婷郡主的药,可否一样。”


    陈王爷的眼眸猛然瞪大,扫向季舒窈,眼底闪过锐利,这要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即便是她名声尽毁,顶着这罪他也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季舒窈胸口一闷,她至今不知那个满脸疤痕的人是谁,但她心里万分确定这个人就是苏锦绣派去的,这就是她给自己设的一个陷阱。


    “娉婷郡主不止往胶安送了多年的银钱,她身边的宫女,屡次出宫前往花乌巷,重金请人跟踪我,还请他们杀过人,此人就是三年前失踪,下落不明的周家三小姐。”


    从皇上这角度看下去,季舒窈变了脸色,眼神闪烁着,明显是藏了事。


    “皇上可曾记得邺池水渠修筑时,施大人曾出事过一回,意外跌入河中,第二回他在前去邺池的途中再度遭人埋伏,那时据传是周家三小姐救了他,后来得知是周家三小姐冒领了功劳,周家将周三小姐送出城以作惩戒,但当天夜里马车就出事了,途中遭人伏击,同去的仆人都死了,马车跌下悬崖,至今没有找到周家三小姐的尸骨。”


    一旁的顾楚楚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这事儿她知道,虽说不认识那周家三小姐,可当时的事儿她听说了,尸骨都没找回来,着实可怜。


    “口说无凭,皇上可以派人去花乌巷查证此事,当时这些人就是跟着林牧一路追踪周三小姐的马车出了城,在长寿山附近对其下手。”


    “她为何要派人对周三小姐下手?”


    苏锦绣这时抬起头来看着皇上,一字一句:“因为周三小姐当时想嫁给施大人,就如臣女和施大人走的近一些就遭郡主数次下手,皇上赐婚之后,她还不肯放手,还想出这种毒计,誓要将臣女的名誉毁尽。”


    皇上眼眸一凛,捏造圣旨都敢做,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季舒窈,她所言可否属实!”


    季舒窈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那个可怕阴冷的声音:“记不起来就对了,我那时,也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害我。”


    那张可怕的脸,这几日还不断出现在她的梦里,向她索命。


    原来是她,她就是周采薇,那她到底是人是鬼!


    “不是!!!”


    殿内响起季舒窈失控的声音,她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孔:“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她在说谎,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像是疯癫了一般。


    苏锦绣神情镇定的看着,纵使她的话里有些纰漏又能如何,在皇上眼里,捏造圣旨,养暗卫,杀人,对她和小郡主下手,让陈王府丢人成了笑柄,这些足矣让皇上放弃她。


    这还不包括镇西王府知道事实后的反应,还有周家,岂会不要说法。


    这些的这些,还没算上她苏锦绣,她可以是不重要的,那宋家呢,还有施家。


    陈王爷的气却还没消:“皇上,郡主与小儿的事,我陈王府担不起这责任,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说罢,陈王爷行以大礼:“臣告退。”拎起儿子离开了大殿。


    皇上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堪


    大半个月之后,越骆国使者抵达上都城时,皇上忽然下旨,让娉婷郡主和亲越骆国。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都城众多待娶少年:这锅我们不背。


    第137章 137


    和亲的旨意是忽然下的, 可实际上,在这大半个月里还发生了不少事。


    陈王爷带着儿子进宫讨公道的事少数人知道, 很快他就怒意冲冲的回了陈王府,对入宫的是缄口不提,勒令陈王府上下也不许提起, 更没提陈王府要负责这事儿,他儿子可没错,这样的郡主, 就是带着金山银山来, 他陈王府也不会要,说起来他陈王府才是受冤的。


    而宫中, 皇上在知悉这些事后, 把娉婷郡主关在了宫内处置宫人妃子的私刑所内。


    对于这件事的处置,皇上其实很头疼。


    先皇驾崩前有命,要他好好照顾这个王叔留下的唯一血脉,等于是把她托付给了自己, 当年郡王为救先皇而死,身怀六甲的郡王妃悲伤过度动了胎气, 在生下娇娇没多久后就撒手人寰, 留下一个病怏怏的孩子。


    从小这么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玩乐,也没有父母亲护着疼爱,先皇心中对这个孙女有愧,所以格外厚爱。


    一直以来她都是乖巧懂事的, 格外贴心,没见识过外面那些纷纷扰扰,皇上也想着在合适的年纪为她选一门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有季家在,总能护她周全。


    可如今变成这样,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养暗卫,杀人,捏造圣旨,换做是别人,其中任何一条都能治死罪。


    但皇上却不能杀她,既要念着先皇的过世前的嘱托,还得掂量郡王为朝廷做的贡献,去年娇娇还将郡王府的家产全部捐献了出来用以解决丰州的灾害问题,百姓们还感恩这位心善的郡主。


    所以这事儿既不能宣扬在外,拿着皇家名声一块儿赔,让别人以为皇家养出来的公主郡主都是这幅德行,众所周知后处决了她,也不能不念着那些私下将她处置。


    既要安抚住各府,又要将此事处理的‘妥当’,人是不能继续再留在宫中,也不能放她回郡王府去,这时恰逢李容华临盆之际,皇上最终想了个台面上好看的法子,将郡主低嫁出去。


    各府之间的安抚无非是重用和赏赐,所幸没有出人命,周家那儿今后也可以弥补,皇上下令之后,上都城中那些流言平息了下来。


    只是接连探了七八个大臣的口风都未果,就连之前最想娶娉婷郡主回去的沈家这会儿都沉默了,皇上的头更疼了,没人愿意娶娉婷郡主。


    这之后,施正霖入宫了一趟。


    几天过去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让娉婷郡主嫁去越骆国。


    原本越骆国的求娶让皇上挺为难的,大魏周边这些部族小国,本就是依附,无需大魏来和亲来巩固,但越骆国的王子开了口,以王后之位迎娶,皇上便不好拒绝。


    可在公主堆里找显然是不可能的,宗族之女里也没有合适的,总而言之,就是没人肯,从大臣中挑选合适的,谁都不乐意嫁去那种地方,身份太低又显得对越骆国不客气。


    施正霖恰逢时宜的提议,正好两件事都解决了,纵使皇上知道他有私心,他也乐见这件事如此解决,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又没有让这些事太难看。


    至于娉婷郡主愿不愿意,又岂会过问。


    四月初时,李舜华顺利生下一女,生下孩子的第三天,旨意下来,晋升为昭仪,满月宴时宫中操办的很低调。


    苏锦绣在小公主满月后入宫探望李舜华。


    华阳宫这儿显得特别有生气,上下伺候的人也都是笑盈盈的,苏锦绣进门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好些人命人送东西来,都是些孩子用的,还有恭喜李舜华晋封。


    苏锦绣轻轻逗弄着舜华怀里的小人儿,孩子养的很好,圆圆润润的十分讨喜,眉眼间和皇上有几分相似:“看来皇上很喜欢这个孩子。”


    李舜华将孩子交给奶娘,轻笑道:“幸好是个女儿。”


    小公主和大皇子只差了一岁,若是个男孩,别说是她,坤和宫的那位怕是要夜不能寐了,而现在,她生下小公主才一个多月,皇后就来看了好几回,真心实意的高兴她生了个女儿。


    “女儿没什么不好的。”苏锦绣与她想到了一处,“那边是长子,这边是长女,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又是你生的,皇上自然会更宠爱一些。”


    皇上宠爱女儿,也会往华阳宫里多走动,而有别于皇子,即便是皇上把小公主宠上天,那也不会影响皇子去继承皇位,反之舜华生的要是个小皇子,皇上对小皇子好上几分,四处就都盯的紧了。


    “只要她健健康康长大就好。”李舜华朝苏锦绣伸出手,声音低了几分,“那件事我听说了。”


    关于娉婷郡主的事,李舜华并不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而是前来她宫里看望她的别的妃子所说,那妃子说起来的时候口吻还带着些讽刺,她家中正好有两个兄弟到了成婚的年纪,要不是她父亲拒绝的快,说不定这事儿就落她家头上了。


    “陈王府都不愿意负责,别人自然更不愿意了,娶她回去之后一辈子都要受人指指点点。”但凡是有点傲气的都不会愿意,更重要的是,她做的那些事别人有所耳闻,私底下传开去,就更没人敢要了。


    “在这之前,沈家还曾向皇上求过这件事,谁想”


    苏锦绣对沈家人还是有些许印象的,沈家二房夫人当初巴着想让儿子娶娉婷郡主,无非是看上郡王府的家产和郡王妃留下的嫁妆,如今这些都没了,怎么还会肯。


    李舜华叹了口气:“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皇上为了这事也苦恼了许久。”


    苏锦绣望着她,没说话。


    舜华心中的皇上,肯定比苏锦绣想的要美好,皇上又怎么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呢。


    在苏锦绣看来,有个最直接省力的办法,娉婷郡主身体这么差,过个一两月,说她病逝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皇上还是在这件事上做了个最有利的选择,活着总还有些用处,送去越骆国和亲,对于娉婷郡主而言,这恐怕比死还难受


    从宫中离开,已是傍晚,马车朝西市方向前去,到了西市口,苏锦绣下马车后步行入内,紫烟跟在她身旁,朝后看了眼,瞥见有人掩身到杆子后,低声道:“小姐,还跟着。”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锦绣出行总有人跟踪,苏锦绣知道,那是皇上的人。


    那日在宫中,娉婷郡主说的话多少引起皇上的怀疑,出宫后没多久她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这些人别的不做,就从她出门跟踪到回家,想来是为了监视她在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不用管他们,去如意绣坊。”苏锦绣拐弯,就当没看到他们,朝着如意绣坊走去。


    没多久,后面两个穿着和普通百姓一样衣服的男子,从柱子后探出身,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跟了上来。


    苏锦绣进了如意绣坊后,这两个人守在了如意绣坊外,那视角,正好看到在里面挑绣样的苏锦绣。


    苏锦绣佯装挑绣样,转而和掌柜攀谈了起来,要求去里面的屋子看绣样,掌柜引她进了屋后,苏锦绣将清竹留在了外面继续挑,自己则很快带着紫茵从屋内的窗户翻到绣坊后的院子,从后门离开。


    出巷子前苏锦绣还看到了那两个人站在如意绣坊对面,紧盯着的模样,苏锦绣垂下头,跟着经过的几个人朝前走去,拐弯后进了他们这侧的巷子,绕远路到了保安堂的后头。


    进了保安堂的后院,在厨房后面见到了周采薇。


    苏锦绣将从宫里带出来的药膏递给她,快速道:“这些天你最好留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什么事让你相公去办,这些可以涂几个月,这里还有些银子。”


    周采薇将这些接到手中,看她似乎是急匆匆过来的:“有人跟踪你?”


    “嗯。”苏锦绣看了眼她脸上的疤痕,比去年见到她时好了一些,“我和茗玥说过了,让她不要来找你,等这风头过去就好了。”


    “什么人跟踪你能让你紧张成这样。”周采薇轻嗤了声,看着她,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将银子塞到怀里,“难不成还怀疑你。”


    “她总千方百计想拖我下水,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自导自演毁了自己的清白,这件事上本来就有纰漏,皇上会怀疑到我头上很正常,等她离开上都城就好了,这些人跟踪几个月后没有收获,就不会再继续。”


    周采薇捏着瓷瓶,眼底依旧有恨意:“便宜她了。”


    “你放心,她不会过的痛快。”她还记得当日在宫中撞见他和娉婷郡主在一起的情形,晏黎这个人,可没什么真情实意可讲。


    见苏锦绣神情平淡,周采薇忍不住问:“你不恨她?”


    “怎么可能。”苏锦绣呵呵笑了,垂眸看木桶外溢出的水,“死多容易,哪有这么便宜。”


    难得的,周采薇没有和她对着干:“你的婚期在九月。”


    苏锦绣抬头看她:“是啊。”


    周采薇的神情显得有些别扭,没继续往下说,只催促她赶快离开,自己也收拾了东西,从后门离开,往家里赶。


    从保安堂离开后,苏锦绣照着原路回去,从如意绣坊的里屋内出来后,紫茵手里拿着好几副的绣样,付完银子后出来,对面那两个人还在。


    此时天已经黑了,苏锦绣带着清竹和紫茵两个人便逛起了夜市,足足逛了有一个时辰多才回去。


    当晚这两个探子回禀上去:苏家大小姐出宫后一直逛西市,逛到宵禁才回苏府。


    ————————————————————————


    五月过后时间过的很快,天也逐渐热了,上都城中大家忙着出游赏荷时,苏锦绣忙着恶补女红。


    七月初,越骆国的使者离开上都城,苏锦绣还在忙着恶补女红。


    很快到了八月,施家派人送来了聘礼,六十四抬敲敲打打送入苏家,送聘的是施家旁亲中的两位堂哥。


    这时施夫人已经回上都城了,顺利接回了儿子,很快投入到了婚礼的最后准备中去。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接近,苏锦绣开始紧张了。


    第138章 138


    彼时的宫中, 私刑所内,环境有些暗潮。


    已经是朝向最好的一间牢房, 地上扫的干干净净,里面东西也摆的很整齐,季璟琛站在牢门外, 季舒窈背对着牢门坐在床上,看着墙上那扇窗。


    守着的公公给季璟琛开了门,退了出去, 季璟琛走进去, 到她身旁,季舒窈转过身, 轻轻倚到了季璟琛的怀里, 双手环抱着他,犹如小的时候,她跌倒时,他就是这么抱着她安慰。


    季璟琛微抬了下手, 最终没有落下去,耳畔传来了季舒窈的轻嗫声:“哥哥, 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的么。”


    此时距离季舒窈被关在这儿已经快半年了, 她没出去过, 也没与别人接触,这里看守的太监只负责给她送饭和清扫,谁也不肯多说什么,偶尔的, 还会有宫人送些书过来给她看。


    这也是她自打被关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季璟琛。


    季璟琛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在他印象里,娇娇一直是这样恬静的,乖巧聪明,心地善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曝露出来的事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皇上说的,南药说的,还有他亲手查的。


    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我知道错了。”季舒窈依着季璟琛,微微安心了些,她眯上眼,语气软糯,“皇上原谅我了对不对,让你来带我离开这里。”


    季璟琛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张了张嘴,声音低哑:“是,皇上让你来带你离开这里。”


    季舒窈抬起头,她被关在这里半年,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来带你回缀锦阁,你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半个月,他们就到上都城了。”


    季舒窈一怔,她要做什么,谁要到上都城了?


    她下意识揪住季璟琛的衣服,消瘦了不少的脸上撑着那笑意:“我要做什么?”


    “皇上为你定了亲事,九月初二出嫁。”季璟琛的声音淡淡的,少了往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温柔,但季舒窈没听出来,她只沉浸在他的话中,皇上为她定了亲事,下月就要出嫁,何时定下的她为何不知道。


    蓦地瞪大了眼睛,季舒窈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是不是在她被关到私刑所里时定下的,刻意的瞒着她。


    季舒窈嘴唇微颤:“是谁。”


    “越骆国的国王,迎亲的队伍再有半个月就到上都城了。”季璟琛看着她逐渐苍白下去的脸,心里闷的很,“你嫁过去就是越骆国的王后。”


    “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做的。”季舒窈往后缩去,摇着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皇上怎么会让我嫁去越骆国。”那个地方谁都不愿去。


    季璟琛脑海中再度回想起南药语重心长的话语:“你是真的有了解过你的这位乖巧妹妹么,她捏造圣旨,下杀令的时候可不无辜。”


    “娇娇,你犯了错。”季璟琛看着她,他是真的不了解她,“你在陈王府给小郡主和苏姑娘下药,还连累了陈王府。”


    “她们不是没出事么。”季舒窈瞪大着眼眸看着他,像是要他认同自己的话,“她们不都没事,我是犯了错,可她们还好好的,为什么还要把我嫁去那里。”


    “林牧是你养的暗卫,子凛会受伤,是你让林牧去杀苏姑娘。”


    “他要是不挡那一剑。”季舒窈忽然抬高了音量,在季璟琛的注视下,又戛然停顿了声音,泪莹眼眶,“我没有想杀她,我就是想吓唬一下她,让她不要纠缠子凛。”


    “她没有纠缠子凛,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季璟琛皱着眉头,“我可有待你不好,先皇和皇上可有待你不好,你为何还要养暗卫。”


    季舒窈惨白着脸色,心下明白了,他不是来救她,只是奉命来带她离开,告知她皇上已经为她定下亲事,要将她远嫁越骆国。


    这和抛弃她有什么分别,不如直接赐死。


    她被关在这里半年,他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季舒窈惨笑:“我为什么不能养暗卫,皇祖父有,皇上当年是太子的时候也有暗卫,我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人保护我,只对我忠心耿耿。”


    “所以你就让这个暗卫去杀人,不止杀苏姑娘,还追杀周家三小姐,那日在邙山,林牧也是在你的授意之下才会跳下山去,你却反过来还要污蔑苏姑娘”


    “她胡说!!”季舒窈忽然尖声大叫,气急攻心,脸颊怒红,“你们都听她胡说,你们为什么都只相信她,她在胡说八道污蔑我,就是她把我从宗庙里带去邙山的,我腿上的伤也是她造成的,陈王府内我会被人迷晕,就是她找人暗算我,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季璟琛一震,看到她这幅样子,彻底的失望:“这么说,周家三小姐真的是你派人所害。”


    “我没想杀她,只是想让人教训她。”季舒窈看着他,反问,“我错了么,她明明没有救子凛,却四处造谣,还妄图嫁给子凛,周家举办那么大的宴会邀请那么多的客人,她怎么有脸说得出口自己就是子凛的救命恩人,还挟恩图报,我给她个教训难道有错吗?”


    “马车掉下山崖,到现在都没找到周家三小姐的尸骨,她死了。”


    “那是她运气不好。”


    看着她口中如此无所谓的吐出这样一句话,季璟琛震撼不已,她把周家三小姐的死归结成运气不好,她竟半分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有错,更别说有悔过之意。


    这简直太可怕了。


    “你害死了人。”


    “我没有害死人,我没有杀她,我不过想给她一个教训,是她自己跌下山崖的。”


    听着她不断喃喃,催眠着她自己,季璟琛进来前最后一点期望都消失殆尽了,他心中那个乖巧可爱,心地善良的娇娇,早已经被魔鬼侵吞,那个凡事为别人考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娇娇,早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不是他的妹妹。


    季璟琛不想问也不想听了:“我送你回缀锦阁,之后会有人来教导你越骆国的礼仪。”


    “璟琛哥哥!”季舒窈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手,哭着求道,“不要丢下我,我不能嫁到越骆国去,你去求皇上,我知道错了,把我关在这里半年还不够么,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犯了这么多的错,是以觉得只是关在私刑所内半年就足够?”季璟琛转身看她,那神情,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若非先皇嘱托,你父王救驾有功,你连性命都保不住。”


    却不知季舒窈反应过来什么,她拉着他的手忽然来了精神,喃喃自语着什么,紧接着连眼神都带了光:“对,没错,你们不能把我嫁去越骆国,皇上不能就这么替我做主,皇祖父说过的,我的婚事将来要我自己点头,我不同意就不行,我不嫁,你们不能逼我。”


    “皇祖父说的时候可有人作证?”


    季舒窈一怔,身子跟着颤抖不已,她想笑,却一直在流泪,狠狠掐着季璟琛的手:“这就是哥哥对我的好,你们也都是骗子。”


    “皇上愿意留你性命,就是尽了皇祖父的嘱托。”


    “那他大可以把我留在宗庙里,削发为尼做个出家人,也可以将我关起来,关上一辈子,为什么要把我嫁去越骆国。”季舒窈嗤嗤笑着,泪流满面,“不就是因为我还是个郡主。”公主们个个身份都比她高,再不济,她们还有自己的母妃护着,可她呢,无父无母,沈家这么多年来盯着的也只是父王留下的家产和母妃的嫁妆,她将这些全都拿出来后都没给自己换来一个安稳些的将来,皇上就是这样尽皇祖父的嘱托的。


    “假若今天我父王还活着,我母妃还活着,皇上可还能这样为我做主。”


    “那你就是死罪。”


    季璟琛看着她,重复那句话:“如果郡王和郡王妃还活着,你所犯的这些事,就是死罪。”


    他从进来时就想错了,她怎么会可能会悔过,她将自己的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这样的她,不能留在上都城里


    苏锦绣出嫁的日子是在九月十二,九月初二这天,娉婷郡主和亲出嫁。


    越骆国对和亲这件事十分的重视,前来迎亲的阵仗本就不小,加上送嫁的队伍,初二这天,从宫中出来后一直排长队到了城门口,从未有过的热闹。


    队伍的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众人说起这事儿,有说越骆国这个国王赚到了,大魏以往没有和亲的例子,周边这些部族哪个不是巴着大魏的,怎会需要和亲;也有人说越骆国是倒大霉了,娶了个名誉尽毁的女子,连陈王府都不肯负责,当今皇上这是欺负人家越骆国不知情啊,把这烫手山芋给送了过去。


    苏锦绣也在这些围观群众之列,听的多了,周边一群人能说出四五个版本来。


    她看着经过眼前的马车,以这代替花轿送嫁,路途遥远,起码需要两三个月才会抵达建昌府,这次负责送嫁的是季恒硕和另外几名皇族宗室子弟,还有两名官员。


    意外的是,苏锦绣没有看到季璟琛在送嫁的队伍里。


    “小姐,您看那些嫁妆,这队伍都看不到边了。”冬罄踮起脚朝尾端看去,根本看不到。


    “郡主和亲,若是嫁妆少了,丢的可是大魏的颜面。”就是不知道这些嫁妆里面,有多少是季舒窈自己的。


    “施家送来这么多聘礼,小姐出嫁的时候肯定也得排这么长。”冬罄永远是自家小姐的热烈拥护者,再有十来天小姐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也能这么热闹。


    苏锦绣笑了,公主出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哪家小姐出嫁都不能越过皇家的阵仗:“好了,他们都往城门口去,这边人少了,我们先去买东西。”


    “好。”冬罄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看了好几眼后,跟着苏锦绣沿着街铺下的走廊朝前走去,和送嫁的队伍是反方向的,不一会儿就挤出了这人潮。


    主仆俩松了一口气,苏锦绣朝前面不远处的点心铺走去,快走到的时候,街市那一端有个仆人急匆匆跑过来叫住了她:“少苏姑娘。”


    苏锦绣认出了来人,这是施正霖身边的小厮竹官,在他的指示下,苏锦绣仰起头看过去,街市那端茶楼上,开着的窗户内,施正霖正望着她。


    “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请您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好,男主是女主的,南药是你们的,弟弟是我的


    ——————


    第139章 139


    进门前苏锦绣还在嘟囔, 不是说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么。


    进门之后,看到靠窗边上的两个人, 苏锦绣的视线落到坐着的少年身上,便愣住了。


    那是一张与施正霖有几分相像的脸,因常年居于室内, 肌肤比女子还要白皙,一双温柔的似乎要沁出水来的眼眸钳在那俊逸的脸上,不论是谁与他对上, 都忍不住会红俏了脸。


    白皙的脸上没有红晕, 还显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一袭白衣下, 身形欣长纤细, 袖口伸出的手白皙修长,骨戒分明,和施正霖的一样好看。


    而他此刻正用那温柔的眼眸看着自己,脸上噙着抹笑意, 随和亲近。


    实在是太温柔了。


    苏锦绣心里惊叹着,跟在苏锦绣身后的冬罄却直接看呆了, 小丫头跟着苏锦绣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 可这般容貌气质的, 半分都没抗住。


    “嫂嫂。”


    连声音都透着暖意。


    另一道视线投过来时,苏锦绣身子不由激灵了下,前脚迈进了屋,后头竹官便把门给带上了, 厢房内焚着的熏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想必是专门为施正烨准备的。


    抬起头对上施正霖的视线后,苏锦绣觉得有那么点儿小心虚,美色误人。


    “在胶州的时候,这两年收到大哥的来信里,总见他提起嫂嫂你。”施正烨的声音很温和,缓缓的,很容易就能拉近距离,“他说你是个侠肝义胆的女子,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哥用侠肝义胆来称作,今日一见,果真不同。”


    苏锦绣不由看向依旧站在窗边的施正霖,他是这么形容自己的?


    “过去大哥与我书信往来,从不曾见他提起过别的女子。”施正烨微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眼角笑意甚浓,令人如沐春风般,“上次娘去胶州看我,说起的,也是嫂嫂吧?”


    施夫人上回去胶州还是两年多前,那会儿她只知道秋闱那回苏锦绣救了儿子,单是这件事,前去胶州的时候就和小儿子来回翻说了好几遍,更别说这回去接他回来,沿途更是没少说,施正烨虽没见到人,就已经对苏锦绣有了颇深的印象。


    这么个夸法,苏锦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朝施正霖再度看了眼,心中一起意,笑眯眯看着施正烨:“他还说了我什么?”


    施正烨微笑看着她:“不如我将书信给你看?”


    “好哇。”苏锦绣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又巧妙着将话题从夸奖自己扭转了过去,“你们今天是专程来看郡主出嫁的?”


    “正烨回来快两个月,今日是第一回出门。”


    施正霖说的轻描淡写,苏锦绣却能想象得到从胶州到这儿,舟车劳顿后,施正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好,否则他回上都城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早该带他出来走走了。


    于是苏锦绣利落起身:“那别在茶楼里坐着,这边离东市近,我们可以去逛逛。”


    施正霖点点头,看着苏锦绣带冬罄出了厢房。


    “大哥,嫂子怎么先下去了?”


    施正霖转过身,竹官推了轮椅过来,他扶施正烨坐上去,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她有些紧张,让她先下去缓缓就好。”


    施正烨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嫂嫂果真是与众不同。”适才问他时那俏皮狡黠样,对上大哥这样的性子,也是般配。


    “嗯。”施正霖没有否认,纵使她在别人眼中是普通的,在他心里也是与众不同。


    下楼后,施正烨看到苏锦绣等在门口,双手缚在背后站在台阶上,另一只脚半悬着,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台阶,侧颜瞧着,好不惬意。


    等他喊了声嫂嫂,她的神情里微不可见闪过一抹羞意,看过来时又有些刻意的避开了大哥只看他。


    确实是紧张了。


    “让冬罄推吧,前面的路有一段稍颠簸些。”


    见他们出来,苏锦绣让冬罄去推轮椅,小丫头从刚才到现在,这着迷劲儿,由她推着,叽叽喳喳一路都不会无趣。


    竹官侧身,冬罄推的很小心,她就是个万事通,东西市集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都知道,而施正烨又没有少爷架子,好脾气的样子,让人卸下心防,这丫头的话就更多了。


    今天赶上郡主出嫁,人都拥在城门口那儿还没回来,东市这儿也不会太拥挤,挨着路边过去,苏锦绣和施正霖走在外侧,冬罄推着轮椅走在内侧,施正烨听冬罄说着趣事,偶尔附和,那神情,若非这轮椅和显而易见的病容,苏锦绣怎么都不会拿他当一个病人看待。


    不知说了什么,前面冬罄推快了些,苏锦绣和施正霖便落后了几步,看着他们在前面的一个面具摊前停了下来。


    施正烨挑了个猴儿面具,回头看他们,抬手扬了下:“嫂嫂要不要买一个。”


    苏锦绣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陪他出来逛,总是要迎他的兴致,遂道:“好啊。”


    苏锦绣笑着往那架子看去,正要下手,另一只手快她一步,从那架子上挑了个斑虎面具下来,转身,施正霖拿着这面具道:“这不错。”


    苏锦绣一怔。


    “没想到大哥喜欢这样的。”施正烨抬头问那摊主,“可还有猴儿的?”


    一下卖出了两个,摊主瞧着这几个人衣着不俗,便可劲儿推荐起来:“就一个,要不这个如何,卖的比猴儿好,戴起来也比猴儿有气势。”


    施正烨笑着摇头:“一个就够了。”


    付过钱后,前面再过去就是个大水池,以往入夏后这儿会开荷花,如今这月份荷花已谢,水面上飘着的都是荷叶,荷叶底下有数条锦鲤在游来游去,冬罄买了个馒头,掰碎了往水池里喂,鱼儿扎堆朝她这儿拥,场面十分壮观。


    苏锦绣就站在不远,看施正烨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阴霾,周身都是阳光。


    “我觉得你弟弟像施夫人。”很乐观,又很温暖,叫人不由自主的会想亲近,在他身上半点没有久病缠身的苦难,他活的很快乐。


    苏锦绣见过许多生病的人,纵使受了点小伤,有时也容易生出恼意来,这么多年在药罐子里泡大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便是没有感受也能想象得到不容易。


    “他说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


    短短一句话,苏锦绣若非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实在是不会想到他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多了万分的艰难,才活到了现在。


    苏锦绣不知道为何前世施家没有把他接回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到上都城后,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更好转一些。


    之前她已经打听到了林大夫在何处,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逛了一会儿后东市这儿人越来越多,看样子送嫁的队伍已经出城了,没有热闹可看,人们便散了。


    施正烨的身体状况并不能在外面呆很久,买了些东市有名的吃食后,先送他上了马车。


    施正霖转身看她:“小阁落成后,还差了题字。”


    “那不是你做主就好了。”苏锦绣这手字写的也没他好看。


    “好。”施正霖轻笑,“那你好好呆在家里。”


    “”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等他上了马车之后,苏锦绣的脸颊开始透红。


    他接下去的话仿佛是要说,等我来娶你。


    目送他们马车离开后,苏锦绣跳上马车,坐下时,在垫子上摸到了个面具,拿起来一看,是施正霖之前拿的斑虎面具。


    还微红的脸上浮了一抹笑意,他还记得这个。


    “小姐,我觉得二少爷比未来姑爷还要俊啊。”冬罄坐上马车,脸上那着迷劲儿还没退下去,止不住的夸,“脾气也好,说话也温柔,小姐”


    “犯什么花痴。”苏锦绣回过神来,笑拍了下她的额头。


    冬罄嘟囔着摸了摸:“本来就是啊,他可比小姐温柔多了。”


    “那送你去照顾他?”


    “那可不行,我是小姐您的人。”冬罄立马挨了过来,笑嘻嘻夸道,“小姐才是最好的,姑爷也好。”


    苏锦绣哭笑不得。


    回到了苏府后,如沁轩内,苏锦绣将斑虎面具交给了清竹,清竹愣了愣,这不是三年前小姐去救姑爷时戴着的么,当时可扔了的啊。


    正要问,苏锦绣已经出门去芳泽院了,清竹扭头看冬罄:“这是哪儿来的?”


    “刚刚才东市,姑爷买给小姐的。”


    “这样啊,我去放起来。”清竹笑了,见冬罄脸红扑扑的,便问,“今天你陪小姐出去,可看到送嫁的队伍了?”


    “看到了,都瞧不见头尾,全是人,后来还遇到了姑爷和施家二少爷,我告诉你啊”后头的声音越来越轻,直接成了悄悄话


    到了芳泽院,宋氏正吩咐如墨办事,见她进来,将手上的册子交给如墨:“就按这上面的去买,早些买回来。”


    如墨出去后,苏锦绣翻了下桌上的礼单,抬头看宋氏:“外祖父送来的?”


    “正好你外祖父在,也能看着你出嫁,这些除了是你外祖父准备的,还有你两个舅舅,我都记上了,到时候放到嫁妆里去。”


    “这有点多啊。”苏锦绣嘟囔着,恍然想起上辈子,她出嫁的时候娘已经过世,宋家也不如当年,大舅母和二舅母身体都不好,大哥和三哥那时守在关北门,她出嫁那天,只有二哥和四哥来了。


    “那都是他们对你的心意。”宋氏笑了,“你不是一直嚷着,你外祖父是你的后盾。”


    苏锦绣鼻头微酸,吸了一口气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那可不,爹和娘都是我的后盾,将来我受了欺负,你们都是要给我做主的,外祖父就更不用说了,谁敢欺负他的外孙女啊!”


    “就你还被人欺负!”宋氏掐了她一下,“你不欺负人我就阿弥陀佛了,到了施家可不能再这样,施夫人纵使再好相处,你也得把这性子收一收。”


    “娘,有您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么,我这还没嫁呢。”苏锦绣不乐意了,见烨哥儿一直想翻过小木栏出来,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委屈的看着他,“阿衍啊,你可听见了,你要记住姐姐的好,等你长大了要护着我。”


    烨哥儿搂住她的脖子啵了她一口,还不会喊姐姐,只奶声奶气叫了声么么。


    苏锦绣乐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烨哥儿高兴的又在她脸颊上啵了一下,笑的特别高兴。


    “不亏是我弟弟。”苏锦绣将他放下,他才刚刚学步,蹒跚着朝苏锦绣走来,一下抱住了她的腿,搂的可紧了。


    于是苏锦绣又将他抱了起来。


    宋氏看这姐弟俩你亲我,我亲你都不亦乐乎,笑着摇头:“你学步早,开口的晚,他倒是开口早。”


    苏锦绣轻轻勾了下他的鼻子,笑了:“说不定你是读书的料,那外祖父可要失望喽。”


    烨哥儿哪懂这些,见苏锦绣不和他玩了,还抬起肉肉手朝她脸上摸去,苏锦绣望着他天真的笑脸,眼眶微润,这一刻真的是感谢上苍。


    都还好好的。


    转过身,宋氏正在收拾衣物,苏锦绣抱着烨哥儿放到自己怀里:“娘,这几日我想跟您睡。”


    宋氏微怔,眼神温和:“好。”


    苏锦绣连着赖在芳泽院里七八日,有几个晚上,烨哥儿也来凑热闹,苏锦绣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初十这天,夜半时,她忽然就这么哭醒了。


    宋氏本来这几天睡的就浅,女儿要嫁人了,当娘的睡不踏实,心里总惦记着。


    所以苏锦绣一有动静她就醒了,掀开帷帐让如墨点灯,被窝中,苏锦绣泪流满面靠到她怀里,啜泣着:“娘,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生弟弟的时候难产。”


    “傻孩子。”宋氏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见她半梦半醒的在哭,失笑,“我不是好好的么。”


    “娘,我还梦见他总对我冷冰冰的,不理我。”苏锦绣靠着她,娘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很小的时候她怕打雷,娘就是这样抱着她,一整夜的搂着她。


    想着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快出嫁的姑娘,想到往后的生活总是会有些茫然,宋氏耐心着安抚:“他为什么对你冷冰冰的,你们吵架了?”


    苏锦绣轻揪了衣服:“我求圣旨,不让他纳妾。”


    宋氏低头看她,哭的眼眶红红的,大抵是梦里伤心的很,宋氏轻声道:“那你为什么不亲口和他说,要去求圣旨呢。”


    苏锦绣没有吭声。


    “夫妻之间讲求的是信任,他信任你,你也信任他,这样两个人才能心无间隙的生活在一起,倘若连夫妻之间都相互猜忌,那岂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宋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祖母其实是很反对的,她想找一个温顺贤良的,我进门的时候却什么都不会,还经常做错事,外头都说你爹娶了个悍妇,家事做不好,出去打架倒是有一手,当时你已经六岁了,还有人怂恿你爹纳妾,倘若我反对,那我这就犯了七出,没给你爹生个儿子,还拦着不让苏家有香火。”


    “这些你爹都挡下来了,当初生你的时候娘的身子骨折损不小,你爹担心我再怀孩子的话还会出事,所以一直不愿意再生。”


    苏锦绣不由抱紧了她,关阿婆都说了,娘身体虽好,生孩子却每每凶险,容易大出血,即便是烨哥儿是个姑娘,她和爹一样,不会让娘再去冒险。


    “我相信你爹,你爹他也当得起我的信任,蓁蓁,你要记住,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都不能憋着,要摊开来说,不论好坏,你们是夫妻,就是要一起去承担,而不是让外人左右了情绪。”


    “那如果,他当不起我的信任呢。”


    宋氏没有为她做这个假设,而是拿了自己为例子:“要是我与你爹夫妻离心,他做了让娘伤心的事,那等你长大出嫁,娘就与他和离。”


    宋氏就是那样的脾气,现在看着温柔,骨子里还是刚烈的。


    苏锦绣心想着,倘若刘莞儿是在娘怀身子之前与祖母合谋设计了爹,那当年的事便不会那样,可恰恰是娘怀有身孕后和爹分房时给了她们机会。


    “娘,当初你把爹绑回宋府的时候,您心里想的是什么。”


    宋氏笑了,半响才道:“我那时想着,绑回家看看,他要是愿意呢我就嫁给他,他要是不愿意我再放了他。”


    苏锦绣的背后传来了梦呢喃声,紧接着,小肉手搭上了苏锦绣的后背,贴着她,睡姿十分的有趣。


    苏锦绣将他从身后捞到她和娘的中间,烨哥儿做着美梦呢,小嘴边淌着口水,吧唧吧唧了两声,像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呵呵呵的笑出了声。


    苏锦绣心里那点阴郁都给扫空了,哭笑不得看着他往自己怀里淌口水:“娘,我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傻。”


    “你小的时候霸道的很,可没这么老实,整张床都得是你的,一觉醒来还得找找,不知去钻去了哪里。”宋氏抚了下她的脸,“睡吧,娘在呢。”


    苏锦绣靠下来,眯上眼,耳畔还有烨哥儿的呼吸声。


    后半夜真的没再做噩梦,睡的特别踏实


    第二天苏家就来了许多客人,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前来帮忙,还有从黔城老家过来的一些族里亲戚。


    邀请的客人成亲当日才回来,但自己家人,提前几日就会聚一起,黔城来的亲戚说道起来时,老家那儿是要摆上三天三夜才够热闹。


    苏锦绣什么都不用做,入夜后早早歇下,十二这天,天未亮如沁轩上下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前半夜苏锦绣翻来覆去没睡着,到了后半夜堪堪睡去,没多久就被李妈叫醒了,沐浴洗漱更衣,等人按坐在了梳妆台前,苏锦绣才恍恍惚惚的清醒过来。


    看着铜镜中慢慢添妆的脸,说不出的感觉。


    等清竹扶着她起身,将架子上的喜服给她穿上时,望着裙摆上绣着的金雀,苏锦绣才缓过神来,耳畔传来清竹的赞美:“小姐穿着真好看,之前试的时候还没添妆,如今瞧着更美了。”


    冬罄为她系上腰封,在腰间挂上玉佩,大魏的习俗里,新人身上还会添一些金饰,请过来做全福妈妈的李夫人从打开的锦盒里拿出一个个的镯子为苏锦绣带上,快垂到了手腕上,苏锦绣动了下,李夫人笑着道:“穿金戴银是好兆头,就得多戴一些,戴不动为止。”


    苏锦绣真没套过这么多的金镯子,还要再戴个金项圈,最后戴上凤冠,坐下时,苏锦绣感受到了来自全方位的沉甸甸。


    “成亲就是如此,忍忍,等那边拜完堂就好了。”李夫人笑着安抚她,走到外头,这厢天已经大亮。


    顾楚楚早早就来了苏家,见里面收拾妥当了,和周茗玥一起走了进来,看到苏锦绣端坐在床上的样子,顾楚楚乐了:“我要是这会儿把你端出去卖了,你猜值多少钱?”


    苏锦绣才刚酝酿出些情绪来,被她一句话给冲淡了,动作不能大,便嗔了她一眼:“你别得意,将来等你出嫁,肯定比我多。”


    “至少我现在不用戴啊。”顾楚楚冲着她吐了下舌,转头见周茗玥一声不吭的,轻拉了她一下,“怎么了?”


    周茗玥眼神闪闪,今儿可是锦绣的大喜日子,她才不会说,不过心里还是替哥哥难过了一把,话到嘴边后祝福道:“她让我代她向你道贺。”


    苏锦绣知道她说的是周采薇:“谢谢。”秋闱已经开始了,她也希望李俊生能够顺利中举,这样他们也就熬出头了,不论将来她愿不愿认会周家,至少日子不会苦。


    屋外忽然远远的有鞭炮声,顾楚楚一下精神了,拉起周茗玥:“我大哥今天大早出门,等会儿肯定能见到他,锦绣啊,我们先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你。”


    顾楚楚和周茗玥出去没多久,李舜英和孙玉雎过来了,两个人比她出嫁的早,如今已经嫁为人妇。


    还像是当年在马车内开始第一次搭话时的光景,几年过去话依旧不少,明明自己已经出嫁了,反倒是对苏锦绣嫁人十分的不舍,在屋内坐了会儿后,外面如墨跟着宋氏进来,她们也去了前院看热闹。


    苏锦绣看到如墨手里端的盘子愣了下:“花轿来了?”


    如墨笑道:“到了,比预计的早到了半个时辰,姑爷可真急啊,想早早把小姐迎回去。”


    宋氏拿起筷子,喂了一口鱼又喂了一口肉,最后给苏锦绣喂了一口饭,余下的都搁在了盘子内,如墨退了出去,屋子内就剩下母女二人。


    交代完了一些事,宋氏又嘱咐她夫妻之间要真心相待,末了,拉着苏锦绣的手轻轻道:“不论发生什么,这里都是你的家,我们都在。”


    苏锦绣心里发酸,可又特别想要笑,因为能让娘看着她出嫁,让外祖父和舅舅看着她出嫁,她很高兴。


    “别哭,妆花了可不好看,我们蓁蓁今儿最好看。”宋氏轻轻抱住她笑叹,“长大了,你爹昨天还叹气,一转眼的功夫,好像昨天你才学着喊爹爹,这会儿就要嫁人了。”


    苏锦绣靠着她:“娘你再多抱我会儿,前院那儿肯定没这么快好。”


    宋氏失笑:“都要嫁做人妇了。”可说归说,还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安抚。


    这厢前院,是早早准备就绪的场面,大家将迎亲的人拦在外头,别提有多热闹。


    苏锦绣只有个亲弟弟,才一岁多,担不起这拦门的重任,但她有四哥堂哥,还有一群的朋友,陈怀瑾从营里告假两日前来,还带了训堂里过去走的近的,一大帮子都是武夫,打定主意是要难倒这个书生新郎官。


    施正霖带来的人也不少,顾清和这个成亲过的打头阵,后头是南药和季璟琛,还有几位同僚,都是些年轻人。


    这时顾清和已经分了一次红包,可越是阔绰,众人越是不让进,等第二回发过之后,大家都拿足了才开始提条件。


    “谁都知道新郎官三年前可是秋闱的贡生,比文的岂不是放水,怎么着也得难一些,你们说是吧。”


    “就是啊,诗词歌赋就省了,干脆些,新郎官,不如你挑一个,我们之中随便谁,先比试一场。”


    施正霖一身喜袍,难能的,看起来整个人很和气,倒不用他亲自上场,季璟琛站了出来,笑着看向陈怀瑾他们:“这会儿可不能耗尽新郎官的力气,我来替他比试。”


    可不都是血气的男儿,说比就比,中间围出了一圈,陈怀瑾是第一个上的,可不管你是世子还是谁,下手丝毫不见手软。


    陈怀瑾的身手没有季璟琛好,不过好歹在军营里浸了这么久,过了十来招后,谁也没占到便宜。


    宋司杰在后头乐呵呵瞧着,早来半个时辰,多闹上一会儿也无妨。


    顾楚楚拉着周茗玥凑到了边上,正好大哥和南药都在,她要起红包来也不手软:“哎,你们这样比试到什么时候去啊,锦绣那几位表哥都还没动呢。”


    南药看了眼她手里的红包,笑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顾楚楚直接给了他们一个‘奈我和’的眼神,她可是锦绣这边的人,哪能几句话就让他们给套了。


    “不如这样,我再多给你几个。”


    南药递给她一捧的红包,顾楚楚粗粗数了一下,有十几个:“贿赂我啊。”


    南药笑而不语,顾楚楚示意周茗玥将红包都拿过来,笑嘻嘻道:“谢啦,不过我也没办法。”


    说罢,抱着红包扬长而去。


    顾清和哭笑不得:“这丫头鬼灵精一个,你就是把所有的都给她,她都不会帮。”


    “迎亲总是要闹上一闹的。”南药看向子凛,“他有准备的。”


    季璟琛和陈怀瑾打了个平手后,大家哄闹着还要人来比试,媒婆倒是急了,时辰可不能落下。


    这时站在宋司杰身边的宋司明喊了声:“怀瑾。”


    陈怀瑾笑着的神情微僵,扭头过去,一个眼神就知道了老师的意思,差不多了。


    宋司明对宋司杰道:“你去背蓁蓁出来。”


    放人进来前,大家又讨了一回红包,算是都把大家给添饱了,门口拦着的长竹竿取走后,外面迎亲的人拥了进来。


    施正霖要先去前厅拜见岳父和岳母,这边如沁轩内,苏锦绣坐在那儿,清竹进来禀报过后,宋司杰来了。


    冬罄拿起霞帔替她盖上,扶着她缓缓走到门口,宋司杰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弯下腰。


    两个丫鬟扶着苏锦绣靠上去,霞帔轻轻一晃,宋司杰把她背了起来。


    这一幕对苏锦绣而言是熟悉的,两世都是四哥把她背出去。


    快走到如沁轩门口时,宋司杰闷哼了声:“蓁蓁,你身上究竟戴了多少东西。”


    苏锦绣笑了:“不多,刚够压沉你,你可得好好走,要不然丢人,连我都背不动。”


    “我看你是胖了。”宋司杰笑道,“谁家能戴出一个人的分量来。”


    知道四哥是在逗她,苏锦绣便捶了下他肩膀,假怒道:“好好走,要不然把你那一屋的宝贝都给卖了。”


    “你卖,卖了之后我问施正霖要账去。”


    “四哥你脸皮真厚。”


    “彼此彼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偷拿了我玉佩。”


    苏锦绣真生不出难过来,一直到前院,在前厅拜别爹娘,苏锦绣又跪到外祖父面前,耳畔便是宋老将军的笑声:“丫头不哭,就该高高兴兴的出嫁。”


    苏锦绣倒是真的没想哭,她其实很高兴,这前厅中,她的家人都在。


    拜别长辈后,宋司杰背她上了花轿,众人到了门口送行,一直笑盈盈的苏承南,看着花轿上那帘子落下,心里沉甸甸着,压着另一份感觉。


    宋老将军转身看到他这样,终于心理平衡了,想当年他嫁闺女的时候也舍不得啊,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让他给拐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轮到他嫁女儿,呵,感同身受了。


    心情一好,宋老将军看女婿也就没这么嫌弃了,抬手搭了他肩膀:“走,喝酒去。”


    宋氏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大哭声,后知后觉的烨哥儿这才意识过来姐姐走了,舍不得呢,在奶娘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把众人给逗乐了


    施家大少爷成亲,还是赐婚的,迎亲队伍在街上经过时,围观的人有许多。


    苏家虽小,家底却很丰厚,人们说起来,越是这样家世简单的,拿出手的可能就越多,像是那些世家大族,一户人家几房人,光是孩子都数不过来,平日里看着风光,待到嫁娶时就见分晓了。


    宋氏给女儿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将自己大部分的嫁妆都给了女儿,加上苏家备的,宋家送过来的,放不过的时候,宋氏直接将一些放布匹的箱子留下来,换上别的,预备等女儿回门的时候再给她带过去。


    这就显的抬的嫁妆箱子都很沉,围观的那些百姓,有些经验的就晓得里面的东西厚实,苏家可就这么一位大小姐,能不厚实么。


    花轿绕了半圈,黄昏时到了施府门口,鞭炮声肆起,花轿落地的那刹那,苏锦绣抱着苹果的手一紧。


    她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看到的只是自己的裙摆,没多久外面传来了踢轿的声音,媒婆掀开帘子扶她出来,将她手里的平安果取走,塞了一段红绸给她。


    “新娘子进门喽~”


    鞭炮声闹哄哄的,耳朵里嗡声作响。


    红绸一紧,那一端施正霖已经走上台阶,媒婆扶着她跟上前,小心提醒着她抬脚上台阶,跨门槛。


    苏锦绣捏紧着红绸,在跨火盆时正要抬脚,手里的红绸松了几分,她只听见周遭有人在笑,紧接着,她看到了他的手,拉住她紧握着红绸的手。


    在他牵住她之后,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新郎官这是担心新娘跨不过去啊。”


    “我看是心急了,想早些牵着人,拉红绸不如拉手。”


    “哎哟,瞧见没有。”


    苏锦绣耳畔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朝他看去,隔着霞帔看不到什么,却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在,不用紧张。”


    苏锦绣另一手轻提起裙摆跨过了火盆,踩碎瓦片后,周遭又是一阵笑声。


    施正霖一路牵着她走进了喜堂。


    苏锦绣两世嫁的同一个人,若问是什么样的心情,此时此刻,苏锦绣说不上来。


    直到那一声“入洞房”,走进枫院,在喜床上坐下后,苏锦绣才渐渐能去想。


    下一刻,霞帔被掀开了。


    门外不少人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很善意,苏锦绣不自觉捏紧了膝盖上的衣裙,抬了下头很快又低下去,在众人眼里,便是新娘子害羞了。


    施正霖没作声,知道她在紧张,从媒婆手里接过了杯子递给她。


    欺身,两手交绕。


    酒并不烈,还带着些许甜味,苏锦绣一紧张,整杯酒都吞下去了。


    耳畔传来他的轻笑声,苏锦绣心中一恼,抬眸瞪去,施正霖将杯子交给媒婆,抬手将垂下来的流苏绕到耳后,指腹触过她脸颊,克制着收了回去,轻声说了句:“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等急了,我写的也好着急233333,就是想一口气写完,一看时间快到12点了,赶紧发上来,明天再继续


    ————————————


    第140章 140


    施正霖出去后, 外面围观的人还在,媒婆一面唱着一面给她喂枣喂饺子, 这些苏锦绣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待到这些结束,人都离开了, 苏锦绣赶忙让清竹关上门:“快把这些东西摘了。”


    冬罄先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来,苏锦绣活动了下脖子,抬手想捏捏, 手还沉着呢, 又将所有的金镯子都取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饶是她体力不错也对付不住, 苏锦绣空出些间隙想了想, 过去确实没戴这么多。


    “小姐,水备好了。”冬罄在里面的小间内备了温水,苏锦绣脱下外罩的喜服,洗过脸后, 终于清爽了许多。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清竹前去开门, 喜鹊手里拎着个食盒, 正笑盈盈站在外头。


    “是喜鹊姐姐啊。”


    清竹热情的叫了声, 喜鹊走进来,见苏锦绣已经褪下繁重的首饰,笑着将食盒放到桌上:“这是厨房里备的吃食,少夫人忙了一天, 不用等少爷,您先填填肚子。”


    喜鹊说完后就出去了,清竹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小瓮,打开来,一股粥香肆意开来,苏锦绣这五脏庙跟着泛了声咕噜。


    她是真的饿了。


    大抵是考虑到她一天没吃东西,食盒里备的吃食很清淡,两碗粥下肚后,苏锦绣满足的往后靠了靠,清竹将瓮抱到了一旁保温:“外头的喜宴才开始,这些给姑爷留着。”


    苏锦绣不由朝半开的窗户看去,从这儿只能瞧见枫院,远远的,宴客的园子里有热闹声传过来。


    沉吟片刻,苏锦绣吩咐清竹:“去备一些解酒汤。”


    果真的,小半个时辰后,施正霖被竹官他们扶了回来。


    “少夫人,适才罗太傅在,少爷多喝了几杯。”


    禀报完后,竹官赶忙离开了,苏锦绣让清竹把水盆端过来,绞了把布巾走到床边,看靠在那儿的他,眯着眼,醉的不轻。


    这事儿倒是没变,罗太傅是他在宫中做太子伴读时的恩师,已经致仕多年告老还乡了,前世施家也将他请过来了,这位老先生学问好,也好酒,上了桌便是三杯先干为敬。


    别人的酒都可以挡,唯独这位老先生的不能推拒,偏偏施正霖的酒量并不算好,如今瞧着,怎么比前世喝的还多,进来时步履都不稳。


    抬手替他擦了擦额头,见他领口夹的紧,苏锦绣便将两颗扣子解开了,松了些后见他神情舒服了点,又替他擦了下脖子和手。


    “小姐。”清竹将解酒汤端了过来,瞧姑爷没醒呢,“要不等等再喝?”


    苏锦绣看了眼,人都往床上滑下去了,摆手让她来帮一把:“先把他抬上去,解酒汤放在那儿,半夜醒了再喝。”


    将整个人搬上了床,苏锦绣坐在床边,看着他这幅乖觉样子,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


    没什么反应。


    看来真的醉了。


    苏锦绣便褪了鞋子盘腿坐在了他旁边,伸手替他解扣子,准备让他早早歇下。


    唇红齿白,脸颊泛着红,醉过去的模样很是无害,倒有几分任君采撷的样子,他这幅样子,真是考验她的定力。


    苏锦绣喉咙微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手下倒是没停,很快就解到了最后一颗扣子,掀开后,犯难了,怎么脱啊这。


    苏锦绣回忆了一下上回替他上药时的情形,眼睛不由朝床外的桌子上撇去,很快就把脑海里浮出来的办法给按了下去,抬手将他用力往床里侧推翻。


    喝醉酒的人死沉死沉,苏锦绣推不动,那就只能她去床内侧,把他往里拉,背过身来脱外套。


    苏锦绣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当拉动他时心里还高兴了下,一用力,没等他翻过身趴下,苏锦绣先被他压倒在了床上。


    对上他清醒的眼眸,苏锦绣有些懵。


    清竹和冬罄不知何时出去的,屋内安静的就只剩下靠窗桌上点着的两盏红烛,苏锦绣闻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酒味,话到了嘴边,就剩下了个你。


    “你你,不是醉了。”


    “如此不是更方便。”施正霖低头,她的手还揪着他的外套,是稍往后拉一些就能将外套脱下来,可那气息太浓郁了,苏锦绣原本还平静的心,这会儿已经狂跳不止。


    “你醒了就自己脱。”苏锦绣要挣脱手,被他握住了一只,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肩膀旁,只稍低头便能触及到她脸上的任何一处,苏锦绣想躲都躲不了。


    “半途而废可不是美德。”


    施正霖握着她的手,让她拉着那外套缓缓褪下。


    褪下袖子时,施正霖稍起身了一些,苏锦绣趁着这机会就要翻身起来,他便被她给压了下去,床外看去,苏锦绣骑在了他的身上,长发披散,双手还按在了他的胸上,而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间。


    这画面,出嫁前夜她在李妈给她的画册上看过,这画册还随嫁过来了,压箱底呢。


    这还有个听起来很美的名字,观音坐莲。


    苏锦绣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火烧一样,蔓延到了耳根子后。


    施正霖的气息明显重了,扶着自己腰身的手都紧了几分,对上他沉下去的眼眸,苏锦绣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可下一个,眼前一晃,来自半个他的重量压制到了她的身上,她再度躺到了他的身下。


    他素来内敛,不喜形于色,但此刻,苏锦绣从他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欲望,她有些慌张。


    “要不喝点粥,你,饿不饿。”


    “不饿。”施正霖解开束在胸口的带子,绸带解下时有轻微的摩拭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落到了心间,勾起了一抹微痒。


    “那那要不。”


    施正霖停下手里的动作,垂眸看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自己来?


    苏锦绣嗔大着眼眸看着他。


    而在他眼中,她脸上泛着的红晕快将她整个人都染了,闪烁着的眼神,又像是下一秒就会遁逃而走的兔子,必须是要牢牢的看紧才行。


    是胭脂的香味,洗净后还留下了余香,在她发丝间,衣着下,又不似是胭脂的香气,从她身上萦绕而出,勾人神魄。


    当他欺身垂下时,苏锦绣身子一绷,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耳畔是他若有似无的轻笑声,苏锦绣抬起手,被他很快抓牢紧握在了手中,热气从耳畔冒起来,带着一抹酒香,快要把人熏醉。


    “蓁蓁,现在不是习武的时候。”


    苏锦绣张开眼,对上了他的视线,随后,便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要褪下她心防,要化解她的紧张。


    迷迷蒙蒙的,苏锦绣举在身侧的手五指轻分,又有他的手填充进来,手心相触,是要抵到她的心里。


    苏锦绣感觉自己的心里在打雷,一道闪电横劈下来,将那摇摇欲坠的高墙劈出一道裂痕,又有洪水扑至,防不住,倾巢而入,将她淹没。


    喘不上气的感觉。


    忽然被托举起来,尝到了新鲜空气,身子一凉,随即是盖上来的被铺,再度陷入了沉沦。


    尚余清醒时,苏锦绣脑海里不由蹦出那样一句话,难道他才是重生的那个


    屋外清竹和冬罄对看着,两个小丫鬟脸颊红扑扑的,都不敢往屋子看。


    她们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可光是这么听着,都觉得羞的很。


    “我去烧水。”冬罄忙往后面的小厨房跑去,让守在小厨房里的豆儿看好火,将已经煮开的倒到水桶里,便和豆儿蹲在一处,看着灶台内的火。


    “你饿不饿?”豆儿递给她一个包子,这是刚刚大厨房那儿送过来的。


    冬罄吃了半个,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嘱咐她把烧开的水舀出来,拿着包子到主屋这儿递给清竹。


    过了会儿,里面传来了姑爷的声音。


    冬罄赶忙去拎水,清竹推门进屋,也不大敢看床下扔着的衣服,匆匆将小间内的水添满,那垂下的帷帐始终没有动,直到她们关门出去,帷帐才被拉开。


    苏锦绣是被他抱下来的,身上裹了件他的罩服。


    人发酸,就懒得动,前一夜她没睡踏实,这会儿困顿的很,左右他不会把自己给扔了,浸到水里后她趴在浴桶边上眯着眼休憩,过了会儿被他捞起来,干脆也装起了睡。


    躺回床上后苏锦绣很自觉的往床内侧挨去,没得退了,转过身又撞到了他怀里,掀开眼,红烛跳跃的屋内光线不暗,她看到了他胸口的疤痕。


    当时的剑伤有两寸宽,没入的深,如今的疤痕也有这么长,一年多过去,没见它褪了多少。


    苏锦绣心里有前世留下跨过不去的事,也有他今生为了自己不惜性命的感触,两种感受掺杂了一块儿,她其实很矛盾。


    明知现在再也脱不开这纠缠,明知他是对自己情深义重。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苏锦绣回过神,手已经触摸到了疤痕上,苏锦绣微张了张口:“我在想,之前的你并没有受过什么伤。”


    施正霖握住她的手,按下去,肌肤有些烫人:“女儿家留疤不好看。”


    “是不太好看。”想到了什么,苏锦绣轻声嗫嗫了一句。


    施正霖将她拥紧,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语气中带了一抹促狭:“夫人看来不困。”


    苏锦绣心里中的情绪一下扫空了,赶紧闭上眼。


    施正霖笑了,轻拨着她垂下来的长发,眼底闪过一抹坚定,他也有想问而不敢问的,不过无妨,日子还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想说啥,开车是吧,我也想,所以,我们就这样想想算了,以上已经是凉子竭尽所能的


    而且今天的晋江从网页到app都卡到没朋友,更新了半小时才传上来
新书推荐: 捡了国舅爷以后 林五爷的玻璃城堡 忠犬攻略 挚吻 小叔总想弄死我 黑月光拿稳BE剧本 引你纵情 沙雕替身和大佬协议结婚了 别跟将军作对了 我的老公是古人[古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