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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1.成婚


    花轿被抬起, 照着郾城这儿的嫁女习俗,当爹的要泼一盆水出去,俗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赵国公手抖抖的泼完了水, 仿佛承了千斤重, 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 眼眶都是红的。


    “我本还想和菁菁多说些话。”赵国公醒了一夜,天没亮还去祖祠呆了许久, 总觉得对不住越氏。


    严氏扶了他一把安抚:“您不是让清风观的道长瞧了, 说有大福泽等着她呢。”


    “话是这么说……”赵国公平生头一回对清风观道长的话产生了质疑, 嫁去江林王府有大福泽?那混账小子怎么看也不像啊, 莫不是还要再嫁?


    可这话他憋在了心里谁也没说, 毕竟这才刚成亲不是……


    “再者说,近些日子, 我看菁菁的气色越发的好。她是个大人了,我相信这些事她心中定有自己的主张,也一定能过得好。”


    严氏的宽慰传到耳中,赵国公抹了一把老泪, 倒是赞同妻子的话:“那丫头自小主意就大。”


    “所以啊,老爷您盼着她越来越好,将来不论发生什么,都有赵家在她身后呢。”


    两个人说着, 前头还有人来道贺,赵国公打起精神迎客。


    此时的花轿正好从兆安楼所在的长庆街经过,正值中午, 看热闹的人越发的多,尤其是兆安楼那处,人都挤不进去。


    “世子爷,梯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人都迎回去了,看来是不打算跳了。”


    “兆安楼不跳,跳崖也成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入到花轿中,走在花轿边上的盈翠气得不行:“小姐,大喜的日子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太过分了!”


    赵菁菁抚了抚手中的竹条,抬起头,透过喜帕朝前往去,嘴角微勾,看来备竹条是轻的了,得鞭子才行。


    坐在马上的霍长渊无端感觉有些冷。


    可盛日当空,今儿的天好得不得了,连风都没有。


    他搓了下手臂朝后看去,八人抬的轿子就在他眼前,大红的轿门上印着喜庆的祥瑞图,他微微晃神,想起了出门时拜别父母时的情形。


    她规规矩矩的给赵国公磕了三个头,说走了时,声音好像有些哽咽……


    周遭嘲笑声传入耳中,霍长渊蓦地回神,沉着脸开始谋算起拆了那兆安楼。


    迎亲的队伍走到长庆街尾,看热闹的人少了许多,一间不起眼的茶楼包厢内,窗扇旁站了个身影,双眸死死的盯着花轿的位置,抓着窗框的手掐出了青筋。


    越佩茹穿着寻常妇人家的衣裳,头上还裹了块帕子,将过去的容貌遮了七七八八。


    她在这儿站了已经有两刻钟,看着迎亲的队伍经过,眼底掩盖不住的恨意。


    赵菁菁……赵菁菁!


    我有今日皆是拜你所赐!


    “看够了没!”


    身后突兀传来呵斥声,两个粗膀婆子站在小包厢门口,冲着她不耐烦道:“只出来半个时辰,又耽搁久了,再不回去,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两位妈妈,辛苦你们了。”回头时越佩茹已是羸弱客气的模样,她从怀里摸出两个碎银塞到她们手中,“妈妈买些酒吃。”


    “辛苦倒是不必,你只要有心就成了,我们这样放你出来一趟可不容易,要知道夫人了下令,禁止你离开别苑的。”


    拿了银子,两个婆子的脸色好了些,可对越佩茹眼底的鄙夷依旧是没有散去,一个靠着美色迷惑了大少爷的女子,就是个下贱胚子。


    “这阵子多亏了两位妈妈,我在别苑里的日子才不难过,我自是知道感恩的,等将来我进了齐府,定不会忘了你们。”越佩茹脸上的客气之意更甚,仿佛是没有瞧见她们对自己的看不上,直到她们转过身走出包厢,越佩茹眼底一闪而过怨毒。


    这些看不起她的,早晚有一天她都要让她们还回来……


    这一路上吹吹打打,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到了江林王府门口,轿子落地,霍长渊从马上翻下来,想径直往府里走,却被喜婆一把拦住,笑着提醒:“世子爷,该踢轿了。”


    霍长渊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是被赶着做事儿,他心里是万般不情愿去踢那轿门的,可抬头看到站在府门口的太孙与太孙身后的人,霍长渊拳头一捏,大步走到轿子这儿,用力踹了三脚。


    周遭喧闹,他踢这三下别人看顶多是稍微重了些,可唯有坐在轿子里的赵菁菁知道,他踢的有多狠。


    整个轿子都在抖!


    太孙身后,皇上派来的公公笑盈盈的瞧着:“看来世子殿下急着想将世子妃迎进门呢。”


    今年才十七岁的太孙性子有些直:“孙公公,世子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伴君几十年的孙公公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孙殿下今后就懂了,世子殿下只是紧张。”


    这头喜婆像是预料到世子要遁逃,在他反应过来前直接将一段红绸塞在了他手里,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恨不得直接拎了这位爷的耳朵:“世子,您可以将世子妃迎进门了。”


    话还没说完,霍长渊就不耐烦的扔了手中的红绸,直接先开了喜轿上的帘子,伸手进去,抓住了赵菁菁的手。


    场面倏地一静,等众人反应过来,新娘子已经被新郎官拉出轿子了。


    喜婆顿时大惊,上前阻拦:“世子爷,哎哟世子爷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四个字传到霍长渊耳中,似乎都给了他宣泄脾气的方向,他笑的恶劣:“今儿我成亲还是你成亲,我说的就是规矩!”


    说罢,拉着赵菁菁往大门口走上去。


    “你松开!”喜帕下传来低声警告。


    霍长渊觑了她方向一眼,在她的手要缩回去时紧紧握住:“我偏不!”


    赵菁菁抬起头,就是看不着他也能想得到他这会儿的得意劲,于是她趁着裙摆晃过去的功夫,抬脚就往他脚背上踩了下。


    霍长渊低声嘶了下,想甩开她,却又想不是正好如了她的意,于是将她的手抓的越发紧,还揉了揉捏了捏,嗯~手感极佳!


    就这瞬间,霍长渊心底一触,掌心里柔柔软软无骨似得柔荑,让他舍不得松开了。


    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大门口,再送绸缎也不合适,只能让世子把世子妃拉进去,不知谁说了句“世子可真是心急啊”,王府外一片哄笑,喜婆趁势说了一句吉利话,总算把这场面给圆了过去。


    喜婆急忙跟了进去,发现接下来的事儿好像又用不着她。


    旁的成亲都是喜婆搀着新嫁娘,跨火盆踩瓦片,她再一路添喜庆话,可她这才跨进王府大门呢,世子竟然已经拉着世子妃垮过火盆了。


    她这一睁一眨眼的功夫,好么,慢慢悠悠的事儿,俩人已经利索非常的到喜堂前了,喜婆看着那被踩的粉碎的瓦片,擦了擦额头的汗追上去,总算是赶在世子妃进喜堂前把人搀住。


    她太难了!


    霍长渊的手,直到要拜天地的时候才松开,他看着快速缩回去的白皙小手,有些意犹未尽。


    但当对上高堂时,霍长渊的视线在扫过其中空位,倏地暗了下来,王妃没来,这高堂上只坐了江林王。


    周遭热闹,热闹到很轻易的就掩盖了一个人的心思。


    拜堂过后,新人被送入了安园。


    喜婆是真的怕了再出什么意外,所以进屋后就提醒了世子等会儿该做什么,正要叫人把挑帕子的金杆拿过来,“幺蛾子”不断的世子已经到了床边,掀了新娘子的喜帕。


    “世子您也太着急了,早晚都能见着世子妃……您与世子妃天生一对地一双,如胶似漆恩爱长,珠联壁合燕双翼,花开富贵五世昌,永结同心琴瑟合……”喜婆呵呵笑着,连忙补上一堆吉利话,抬手抹了把汗,很想退钱走人。


    霍长渊脸上的得意劲儿,在看到赵菁菁后,整个儿愣住了。


    正红的喜服若穿得不好,便是俗气,穿在赵菁菁身上则是矜贵娇气,金钗流苏稳稳簪着三千乌丝,随着轻晃泛起金光,柳叶细眉,唇角轻抿,便已是勾魂夺魄的模样。


    他的脑海中蹦出了那一句唱腔: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眼前的人儿恰似其中,娇艳胜过了三月花。


    人比花娇。


    若不是那磨牙霍霍的‘霍长渊’三字,还叫不醒霍长渊沉浸这芬芳之中。


    屋外传来了太孙的声音,高声叫唤引得起哄一片,宴厅内都等着世子去敬酒呢。


    霍长渊离开后,喜婆“兢兢业业”的将她业务余下的部分执行完,没了那“幺蛾子”,此后的事儿顺利许多,赵家姑娘样貌过人,为人和善,瞧着温柔贤淑,是个能持家的。


    拿了厚厚的红包后,喜婆心里不禁可惜起来,这么好的姑娘配那混世魔王,夭寿唷。


    待屋外所有的人散去,新房内总算安静下来,香琴打了水回来给赵菁菁洗脸,换下沉厚的嫁衣,累了一天的赵菁菁扭了扭脖子:“有些什么吃的?”


    盈翠细心摘下她头上所有的钗饰,简单束在后面,往桌上看了眼:“送了许多过来,小姐先喝点粥罢,一天没吃,多亏了元小姐送的锦囊。”


    想到出嫁前元莞清塞给自己的锦囊,里面满满都是果脯,赵菁菁绷紧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些:“她想得周到。”


    暖暖的粥食下肚,空了一天的胃总算舒适了些,赵菁菁望着窗外陌生的银杏树,春暖花开时已悄然披上了绿,风一吹沙沙的响。


    远处还有热闹声传来,红灯映在走廊里,与屋内的红烛交相辉映。


    走神的片刻,远处的喧闹声忽然近了,几声“世子爷”间,人已经到了门口,两个赵菁菁未见过的公子哥扛着霍长渊站在那儿,冲赵菁菁笑:“嫂子,大哥他喝醉了,辛苦你照顾啊。”


    赵菁菁让他们把人扶进来放在榻上,待人出去后,叫盈翠把门一关,坐在床上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这么看着榻上的人。


    屋内安静了片刻,盈翠上前望了眼:“小姐,姑爷喝醉了。”


    “去打盆冷水来。”


    盈翠噢了声跑了出去,很快就在外边拿了水来,没盆了,用木桶装的满满的。


    赵菁菁放下剥了一半的桂圆,拍了拍手,语气冷的仿佛是在看一头猪:“浇醒他。”


    盈翠刚要拎起木桶,似是有求生欲的霍长渊醒了,他迷瞪瞪的睁开眼,撑起身体,看到了站在床边的赵菁菁。


    没了凤冠霞帔,卸去了盛妆,却仍是灼眼的颜色。


    霍长渊只愣了下,脸上便露出了惯用的笑容,眉一挑嘴一笑,朝着赵菁菁走过去,轻佻道:“哪里来的漂亮小娘子~”


    赵菁菁面容沉静的看着他:“霍长渊。”


    “这就不懂规矩了,小爷我的名字怎么能是你直呼的,来,叫一声世子听听。”霍长渊望着她这一身红艳,只觉得烧到了他心里,旁的他也记不住了,醉醺醺的,都忘了自己今天是成婚大日子,满脑子都是醉前他们在耳边说的荤话,想要一亲芳泽。


    赵菁菁也没后退,在霍长渊双臂前来要抱她的时候,从身后取出鞭子,往他脚下狠狠抽去。


    “啪”的抽打声在屋内响起。


    紧接着是霍长渊的叫声:“赵菁菁你疯了么!”


    刚刚还在赵菁菁面前的霍长渊,这会儿抱着腿跳坐在了榻上,飞快的揉着小腿,眼底哪里还有醉意,魂儿都清醒了!


    赵菁菁抚了抚鞭子,冲着榻上怒瞪她的人微微笑:“世子爷,可是酒醒了?”


    “你!”霍长渊气得不行,扭头看到盈翠手里的木桶,这才隐约想起刚刚她让丫鬟泼水,一股气没顺下又一股上来,活生生把脸给气的通红,“你这是谋杀亲夫!”


    赵菁菁示意盈翠出去,朝他走去。


    “你别过来!”霍长渊往后退了步,发现这样着实有些怂,便挺直了胸膛,“我酒醒了,你把鞭子放下!”


    赵菁菁在桌边坐下,把鞭子搁在桌上:“世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霍长渊甩了下袍子坐到她对面,拿起杯盏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与你有什么可说的!”什么遐想什么洞房,这会儿都烟消云散了,疯丫头!母老虎!


    “我倒是有几件事,要与世子说。”


    霍长渊倒了第二杯茶,瞥见她身后束着的长发,白皙的脖颈往上,耳坠用的是红宝石,衬的她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不过这心思在他瞥见那鞭子时很快就蔫儿了,难不成她揣了这东西一路?


    “世子没能说服太皇太后,娶我仍是心有不甘,但如今既已成亲,今后在一个屋檐下,日子尚且还得过下去,我说的可对?”


    霍长渊哼了声没有答话。


    “从今日起,我与世子分房睡,您想纳妾收房,亦或是去金屋小院过夜,我都不会阻拦。但您赎身的那些烟花女子,不得入府,外室之子,更不能带回王府。这是为了你我与两家人的颜面,毕竟这是圣上赐婚。”


    分房睡?


    好得很!


    霍长渊冷哼:“正有此意。”


    赵菁菁微微一笑:“其二,你在外寻欢作乐我不过问,我做买卖赚钱也不必告知世子,但这孝悌之事,两家来往,亦或是入宫面圣,你演也好,装也罢,必须尽到。”


    “不愧是赵家大小姐,步步为营,算的如此清楚。”霍长渊心里不敞快,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去的。


    “世子谬赞。”


    霍长渊刺激不到她,又说不赢她,满脸不耐烦:“还有什么?”


    “你我如今进出同门,是一家人,既然如此,世子在外的言行举止,今后要慎重之,我知世子朋友诸多,但品行良莠不齐,世子切莫学他们行事。”


    霍长渊本是要发怒的,可对上她的目光,猛地想起了她被劫持那件事,冒起来的气焰又熄了下去,暗暗将那些个蠢货骂了一通,要不是他们,自己何至于在这疯丫头面前站不直!


    “说完了?”


    “偏房已经收拾妥当,沐浴的水也给您备好了,我这儿的丫鬟你肯定用不惯,就让之前的翠儿她们侍奉着。”


    霍长渊张了张嘴,却感觉自己说不出什么来,于是甩着袖子气呼呼的去了偏房。


    屋外传来那两个丫鬟的声音,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偏房门被重重关上。


    赵菁菁叫了香琴她们进来,撤了该撤的,收拾过后,甚是平静的熄了灯,就寝。


    很快的,世子与世子妃分房睡的消息在江林王府传开了。


    北边的院内,侧妃刘氏替江林王脱下外套,将外头传的事儿说了一遍,语气里自是掩不住的担忧:“王爷,成亲头一天晚上这就闹的分房睡,传出去该叫人笑话了,再说这是赐婚,小夫妻俩不和睦,岂不驳了圣上的颜面。”


    江林王微凝着神色,换上居家的外套:“那就别让人往外传。”


    “就怕管不住这些人的嘴。您也知道,这几年来世子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你执掌中馈这么多年,下人的事都管不妥?”江林王觑了她一眼后,直接朝外走去。


    刘氏脸色一讪,连忙追出去:“王爷,您不在这儿过夜啊。”


    江林王也没回她,径直离开了院子,消失在了夜幕中。


    站在门口的刘氏气的跺脚:“这都是什么事!”


    “小姐,安园那儿本就这样,您何必为了逞口舌之快,叫王爷不高兴呢。”何妈妈过来扶她进去,劝说道。


    “都这样了,王爷还护着,那个哪点比长霖好,瞧着吧,明日城里传开去,指不定又要被怎么笑话。”


    刘氏自然气不过,她进府这些年,为了江林王府掏心掏肺,可得了什么好?


    “自己儿子的婚事,寒山寺那位都不上心,我这都算不上娘,替他操持上下,还要被王爷反过来说管不好下人。”


    “王爷将这中馈之事交给你,那是信任您。”何妈妈给丫鬟努了努嘴,叫人赶紧把门关了,安抚着刘氏,“您替王爷生了两个孩子,三少爷又这般出色,要不是当初的赐婚圣旨,您早该坐那位置了。”


    刘氏越想心里越有气:“叫人看看去,王爷去了哪屋?”


    何妈哎了声,叫人出去打听,顺道再看看安园那儿是个什么情形。


    是夜,原本安静的安园外,无端多了好些个人晃悠,瞅的都是主屋那方向,恨不得那儿闹出些动静来才好。


    可这一夜,江林王府满府上下都瞧着盼着呢,唯独赵菁菁这儿睡得特别安稳,一觉睡到了天亮。


    香琴替赵菁菁梳妆:“小姐,是时辰去敬茶了。”


    “世子起了?”


    “没呢,盈翠过去喊了,没有动静。”


    赵菁菁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指了指匣子内一对新钗:“戴这个……你让小兰去喊,就说,世子要不起来,我就亲自过去请他。”


    小兰过去没多久,那屋就有动静了,侍奉的两个丫鬟进进出出,不多时霍长渊就出现在了屋门口,一副未睡够的模样,眼眶泛着青。


    赵菁菁起身,今个换了身海棠红的纱裙,轻别了一对细桃花对簪,清丽脱俗,又不失稳重,对霍长渊十分的客气:“世子请。”


    两个人往前厅走去,远远瞧着,男玉树临风,女娇柔动人,只要不在他们周身伺候,都觉得世子与世子妃般配的很。


    可要走近了瞧,世子爷的臭脸能将人吓退。他睡不惯偏房那床,自然是一整夜没好睡,但看他这位世子妃,定是睡得很好,气、色、喜、人!


    进了前厅,江林王独自一人坐在上座,左侧坐了两位侧妃,右侧则是兄弟姐妹,见他们进来,纷纷侧目。


    赵菁菁昨日在屋门口也见过几位,余下的几位少爷,她皆不识,霍长渊吊儿郎当样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到了江林王面前,赵菁菁直接下跪敬茶。


    “长渊虽顽劣,但本性不坏,你多管着些他。”江林王接了赵菁菁递过来的茶,喝了口后,将一个锦盒与两把钥匙交给了她,“其一是长渊他自己的私产,你们既已成亲,今后就由你来打理,其二,是他母妃给他留下的,得空你自己去瞧瞧。”


    赵菁菁愣了愣,这么贵重的东西现在就交给她?


    一旁霍长渊觑了眼钥匙,催促赵菁菁:“愣着干嘛,拿着啊。”


    赵菁菁伸手接过:“谢公爹,我一定会好好打理这些。”


    “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江林王摆了摆手,“起来罢。”


    话极简洁,说的却极重要,赵菁菁心中想着,端了茶往侧妃刘氏面前走去:“刘庶母妃,您请喝茶。”


    刘氏捏着帕子,伸了下手,还未接,只笑着问了句:“昨夜睡得可好,我听闻世子睡在了偏房,可这不大妥当,你们……”


    话音未落,赵菁菁手中的茶杯一只大手拿了过去,直接摆在了刘氏旁边的桌上,随即赵菁菁被霍长渊给拉了起来。


    后者满脸的不耐烦:“时辰差不多,该入宫了,去的晚了太奶奶要念叨。”


    刘氏的脸即刻就绿了,她原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这场面当中被下了脸怎么都忍不住,遂道:“世子,儿媳茶都还没喝,你这也太没规矩了!”


    “将来长霖成亲,你有的是正经婆婆的架子能端,用不着给疯……给她做规矩。”霍长渊说完后,对这一厅的人点了下头,拉上赵菁菁直接出去了。


    留了这一厅神情各异的人,陷入了长长的沉寂。


    “王爷!”刘氏气炸了,觉得自己脸面丢尽,今后还怎么让世子妃敬她,更何况,这成亲第一天就把王妃那边的钥匙给了她,这到底是信她还是提防自己。


    可江林王却反问她:“难道要让圣上和太皇太后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章节,今天下午六点木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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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2.碰都不多碰


    赵菁菁被霍长渊带出了门, 上了马车后两个人一言不发,相隔远远坐着,仿佛中间有洪水猛兽。


    若要赶着入宫, 起来的时辰就会再早一些, 显然之前的安排不是如此。


    赵菁菁算是看出来了, 霍长渊不单是和江林王不对付,不服管教。他是和这一家子都不对付。


    那侧妃刘氏嘴上虽是客气说着霍长渊种种, 江林王府如何如何, 可总给人一种精明算计的感觉, 整副神情都似乎在说让自己认清局势, 以她为尊。


    倒是江林王的另一位侧妃, 看着温柔谦和,挺和善的模样, 不知道为人如何。


    赵菁菁幽幽觑着身旁之人,昨个夜里虽睡得好,可吃得少,这会儿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与别人置气,她还得陪着挨饿。


    霍长渊抬眼看她,一张小脸儿活像谁欠了她千百两银子似的,不由的多想, 越想越不痛快:“是谁说的,装也好,演也好, 在父亲母亲面前,亦或是太皇太后那,你瞧瞧你自己这副脸色能到皇上,太奶奶那去?”


    “我方才可有半分失仪?”赵菁菁不明白他突然作哪门子,不禁反问。


    霍长渊神情一滞,那倒是没有。


    可一出门就拉着个脸,连半刻钟都不愿多演,私下独处便这副模样,霍长渊满心不痛快,偏偏这不痛快是自己找的,只能冷硬地搁着。


    赵菁菁见把人堵回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入宫,面见皇上谢恩不知道要多久,到了太皇太后那肯定有吃的。


    霍长渊虽然没再找茬,可眼角余光里还是能瞥见赵菁菁,乌黑如缎的长发被梳成了妇人髻,后头些微细小的珍珠做点缀,巴掌脸小小的,透着股精巧玲珑的劲儿。


    单单这一会儿的功夫,霍长渊就想到了东海的黑珍珠可打磨成项链坠子,亦是可以做耳饰,她皮肤白皙,锁骨若隐若现,衬着一定好看。


    等意识到自己在往下想的时候,霍长渊忽的憋住了气,猛然撞上赵菁菁投来的狐疑目光,张了张口,冷邦邦道:“府里的那些人你不必理会,她们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用不着对她们客气。她们若敢寻你麻烦,只管告诉我。”


    赵菁菁一愣,想不到霍长渊竟然会这样说。


    “小爷包管让她们长记性。”


    “……”


    这便是想借题发挥了?


    赵菁菁轻挑了下眉,收回了那一下不经意的感动。眼下整个王府会找她麻烦的,可不就眼前这尊大佛。


    霍长渊被她盯的时间长了,突然腾起些不好意思:“知道小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也别跟个痴子似的看,也别爱上小爷,心会受伤。”正想要甩一甩折扇,发现手上没那东西,摸了摸矮几上的小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又没疯。”赵菁菁骤然退开一尺远,靠在了车厢最边缘,生怕扯上什么关系似的。


    霍长渊嘴角的笑意一凝,反被气笑了:“没有就好,反正说好各过各的,谁反悔谁就是看门狗。”


    赵菁菁哼应了声算作回应。


    霍长渊心更堵了,却偏偏又拿赵菁菁没辙。


    他就不信邪了,找不出这人弱点,但凡让他知道,一定要叫她哭着求饶……不对,生不如死!


    赵菁菁饿着肚子,着实没心思管别的。


    尤其在外头朝食摊子飘过来的食物热乎的香气,她轻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部。


    冷不防霍长渊掀开车帘子走了出去。


    “你去做什么?”不是说入宫,怎半道还跑了。


    “去去就回。”霍长渊的声音急匆匆传了过来,马车应声停在了路边。


    赵菁菁没有让人观赏的兴趣,没掀帘子,自然也看不到外面情形,只是没过一会儿,霍长渊又跳上马车,手上多了两副热腾腾的纸包油饼。


    饼皮子外层是焦酥焦酥的,里头裹了牛肉,油滋滋的,赵菁菁看着他递过来的饼子顿时露了笑脸,一面拿小筷子剃里面的大葱粒儿。


    霍长渊瞥见,脑海里浮现一条赵菁菁不吃葱。


    嘴上却依然是不饶:“女儿家就是麻烦。”饿了直说不好么,他又不嫌弃她能吃。


    也就刚刚,他想起来赵菁菁昨个抽他时,剥了一桌子桂圆什么的果子皮,看着吃得也不少。


    这么能吃也不见她胖啊。


    霍长渊的视线飞快的瞥了某一处,掩着轻咳了声,叫马车继续走。


    马车到了朱雀门停下,霍长渊带着赵菁菁走过长长的宫道,先去了乾心殿。


    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将平时休养用的乾心殿做御书房用,赵菁菁去时不敢过多打量,只觉得这儿的藏书都能塞满她整个小苑儿。


    霍长渊则牵住了她的手,一同迈进了乾心殿的大门。


    赵菁菁想缩回手。


    “你不是说得演?”霍长渊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夫妇二人之前的亲昵耳语。


    赵菁菁便不动了,霍长渊的手温暖宽厚,不似她,手心都微微出汗了,这会儿被交握着,对上主座龙椅上那位的打量,屏住了气,手上的触觉被放大,不自觉红了耳根。


    皇帝满意地瞧着这一对,“新婚燕尔,倒真是羡煞旁人的登对。难怪你太奶奶非得让朕亲自保了这桩媒,如今看来,还是皇祖母慧眼。”


    俩人跪在地上谢恩,赵菁菁听霍长渊一板一眼的说着话,比她还会装。


    皇帝待他们很客气,赵菁菁面对这九五之尊,天子之颜,多少还是有些谨慎局促。


    霍长渊则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同皇上侃侃而谈,总能哄得龙心大悦,至少,这面见的功夫,皇上就笑了不下三回,得了一车的丰厚赏赐。


    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那握着赵菁菁的手就一直没松开过,赵菁菁如今也缺的这一点倚靠,同样攥着没松开。


    霍长渊同皇上插科打诨,余光里却一直留意着赵菁菁,同时也瞥见了自己握着的柔荑,无声咧了咧嘴角。


    “行了,就别再这碍着朕的眼了,去你太奶奶那,打一早就等着了,要不该说朕留你们晚了。”


    霍长渊和赵菁菁再次叩谢,离了乾心殿,去往太皇太后的春禧宫。


    一出殿门,赵菁菁就甩开了霍长渊的手,手心汗湿了一片,着实觉得糗。


    “喂,你这撒手的速度,未免也太无情了罢。”


    “那你当如何?”


    “你昨晚还扒拉我呢。”眼看着要到春禧宫,霍长渊嘴上没门,故意道。


    赵菁菁一顿,想到了那顿‘鞭肉’,呵呵笑着:“原来世子爷喜欢那样子的扒拉法子,我倒是不介意再多伺候您一顿。”


    小两口拌嘴的模样,落了春禧宫那些嬷嬷眼里,纷纷露出了然微笑。


    早早就有人通报到了太皇太后那,惹得一同坐着的李贵妃笑意连连:“快把人迎进来,让我们瞧瞧,是哪一对新婚燕尔的叽叽喳喳,这般秀着恩爱。”


    赵菁菁听闻打趣,软糯唤了声“娘娘”,又见了太皇太后行了大礼,一副乖巧懂事模样。


    霍长渊在旁暗暗咋舌,这小妮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莫不是靠着这模样才骗得了太奶奶,可仔细想,突然觉得这模样还挺顺眼的,要是赵菁菁对自己这般……


    “世子爷用茶。”


    “世子爷今个可辛苦了?”


    “世子爷是要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先吃了你。”


    “讨厌啦……”


    霍长渊起先是笑的,后来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再看赵菁菁偷摸撒扫过来的嫌弃眼神,算了,还是这个样子正常多了。


    “太奶奶,几日不见,您是吃了什么补品,还是太医院那帮人用了什么疗法,怎的越来越显年轻,气色也好了许多。贵妃娘娘也是红光满面,美丽动人。”


    “就属你这猴儿嘴甜,我这老太婆盼的少,就想瞧着孙儿都成了亲,再让我抱着你们的孩子啊,老婆子就真的满足咯。”


    “太奶奶一定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安康!”


    “还叫太皇太后?”李贵妃作势扬眉轻喝,“该改口了。”


    赵菁菁对上太皇太后温和期许的眼神,自动略过了霍长渊那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张了张口,也跟着唤了一声,“太奶奶。”


    “诶。好,都是好孩子,去,去把我准备的礼都拿出来。”


    “皇祖母这阵仗……那还是我占个先,若不然,等老祖宗出手,我这些个未免就寒酸了。”李贵妃说着,拿了边上搁着的金漆描海棠边的大匣子,足有两尺宽,放的是一套金丝缠蓝玉的首饰头面,样式精巧。


    赵菁菁双手捧着谢恩:“谢过贵妃娘娘。”


    几乎是同时,周皇后那边也派人送来了礼,是一器十二只造型各异的上品青瓷,来的太监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这两天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新妇,便让奴才们给您送上礼,聊表心意。”


    “皇后有心了。太医可去看了?”


    “看了,老毛病,还需得静养才是。”太监道。


    赵菁菁又朝着太监:“代我谢过皇后娘娘,请娘娘多珍重凤体。”


    “奴才一定把世子妃的话带到。”


    霍长渊杵在一旁,这是新妇收礼的环节,本就轮不上他什么,他倒是挺喜欢看赵菁菁收下礼那一刻掩藏的小表情。


    财迷。


    不过待那太监去,目光又不由追随而去,周皇后病的可恰是时候啊,周家……


    ☆、033.世子的悲催童年


    “老婆子年纪大了, 手脚慢,这会儿功夫还没把东西取来。渊儿,你自个去外头玩会儿。正好太孙殿下在宫里请安, 你去找他聚聚。让老婆子和你媳妇说说话。”太皇太后话一撂, 直接把霍长渊给撵了出去。


    霍长渊本就是待不住的人, 正等着话,应了个‘好咧’, 随即对上赵菁菁的眼, 嘴角笑意咧得更大:“好好听太奶奶的话, 听见没。”


    这种握着主动权呼喝的感觉真好。


    赵菁菁没他那般没心没肺, 见人出去便猜到太皇太后是有些什么话不方便当着霍长渊的面儿说, 待人都出去后,乖乖的坐在那儿:“太奶奶可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来, 过来坐。”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向她招手,赵菁菁踟蹰了下,起身到太皇太后身边。


    “都说赵家姑娘聪慧,老婆子瞧着真真是喜欢。”太皇太后就是喜欢这姑娘身上的灵巧劲儿, 也不藏着掖着,这般直说也十分可爱,“渊儿年少时吃过苦,别看他现在没心没肺的样子, 实际上还和小时候一般,只不过呀,他把自个藏了起来, 拿无赖耍浑伪装着,就不会有人再伤了他。”


    赵菁菁大大的眼睛里藏不住那一丝匪夷所思。


    太皇太后便拉着她的手,说起了霍长渊小时候的事儿:“他才半岁,刚会翻身而已,人都还不认得只知道讨奶喝,他母亲就抛下他去了寒山寺,父亲……哎,也没的功夫管他,一生下来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硬是给照顾成了瘦瘦巴巴的,这小子也挑剔,奶娘换了十七八个,愣是连哄带骗才肯吃一点羊奶。”


    “不是自个生的孩子啊,又没人做主上心,哪个能花那么大的耐性下去,他虽不会说话,可这母子连心的,这孩子想他娘啊。可他娘亲狠心,就是将孩子抱去了寒山寺,她都不肯见上一见。一场大病后,生生瘦的没人形了,我实在看不过才把他要了身边养着,养到了五六岁,江林王又跟我把他要了回去。”


    “也就那一回,孩子险些被毒傻了。”


    “在江林王府用毒?”赵菁菁呐呐,原是听过一回,可细听了却没想到有这般凶险。


    “是曾和江林王结怨的仇家,混入王府,借着照料起居在饭食里下毒,要不是发现得早,渊儿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那仇家呢?”


    “当场以死明志。”太皇太后颦着眉头,“便宜他了!”


    太皇太后见宫嬷嬷取来了礼,命人打开,先取了一对长命锁。


    中间镶着汉白玉,剔透盈亮。


    底下还搁着一大箱子,直把赵菁菁的眼睛闪瞎了。


    李贵妃在旁瞧着她吃惊的模样,掩嘴笑了笑:“我就说了皇祖母您这阵仗要把人吓着。”


    “就这么点儿,值当你大惊小怪的。”太皇太后笑骂了她一句,转头对上赵菁菁,把长命锁放在了她手心里,“渊儿的八字硬,饶是如此,在江林王府也总是磕磕绊绊的。如今成家立业,这只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就盼着渊儿好,你们好,以后过的都是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喜乐日子。”


    赵菁菁抚了抚上面佛文镌刻,从太皇太后的话里头听出几分恍惚意思,大宅里头藏污纳垢的事儿多了去,偌大的江林王府,必然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她的心思骤然一凝,再看太皇太后殷切眼神,缓了郑重道:“菁菁明白,定不负太奶奶所托。”


    “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摸了摸她脑袋,从一开始便觉得这姑娘在人群里是不一样的,如今看,她是把自个的话听了进去,不由觉得宽慰。


    想来和渊儿也能取长补短,长长久久……


    说过了霍长渊的事,太皇太后又拉着赵菁菁聊了些别的,多是关于今后要接触的一些人,半个时辰过去,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眼见着是有些疲倦了。


    赵菁菁连忙告退,前去找了霍长渊。


    从宫里出来到回江林王府已经是傍晚的光景,要不是霍长渊嫌跟太孙下棋总赢没乐趣,只怕是要被留宫里用晚膳了。


    这点赵菁菁倒是听说过,江林王世子棋艺精湛,已无对手。


    不过她对此一窍不通,某人再想显摆,都只能憋着没辙:“要不以后我教你下棋?”虐不死你。


    “不学。”


    “……”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这样的世子妃有失脸面!”


    赵菁菁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地觑着他:“你还有脸面这东西?”


    霍长渊被噎了个正着,正好外头有人找来,在府门口就匆匆别了去,连面儿都没露。


    赵菁菁是自个回的安园,盈翠取来了大厨房中的食盒,怕小姐吃不习惯,又在安园的小厨房里弄了些春饼。


    摆满了小桌后,香琴在旁给赵菁菁报起账来。


    “王府内的规矩,小姐们少爷们每月十两,再多十两脂粉茶钱,一早刘侧妃命人送来的,是五十两,吃食提前一日由丫鬟去大厨房那儿说,除此之外,安园这儿添置的下人,多的需自己出月银。”


    赵菁菁咬了一口春饼:“安园这边原本没几个人。北北”


    “奴婢算过了,小姐带来的这些人算上,也没超。光是三少爷院里的人就比我们多。”


    赵菁菁白天与霍长渊的几个兄弟打过照面,对着霍长霖印象颇深,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容易羞怯了,就是多看一眼他都在不好意思,这让她想到了如今仍在庄子内思过的赵诗诗。


    生母刘侧妃如此性子,儿子这么内敛,倒也特别。


    “以往小姐在家中时,夫人一月光是脂粉钱就给您三十两。”盈翠在旁算了算,小姐嫁到江林王府来,怎么月银反而还少了。


    赵菁菁拿起个春卷塞到她口中,看着她支支吾吾,笑道:“你以为谁家都像赵家这么有钱?”


    当初齐家对她这么满意,可不是仅仅因为她爹是赵国公,还因赵家结结实实的家底丰厚,赵家才多少人,这江林侯府上下这么多人,要像赵家那么个花法,怕是要拆瓦去卖了。


    “五十两也不少。”赵菁菁对刘氏给安园多少银子并不在意,“王爷给的钥匙呢?”


    香琴将两把钥匙取出,赵菁菁喝了剩下的汤后,漱口净手,带着她们到了安园后面的偏苑,这里被用来放置王妃留下的嫁妆。


    偏苑不大,无人居住,就算是经常有人打扫,看起来也有些荒寂。


    盈翠和香琴,又喊了两名丫鬟一块才勉强将偏苑里的东西理了个大概,江林王妃留下的物件颇多,除了随嫁过来的八口大箱子,还有墙壁上挂的名贵书画,桌上珍奇摆件,大大小小作古的瓷器瓶口,里里外外堆满了整个屋子。


    “这旁边还有一间。”盈翠走出屋,瞥见走廊深处的一间。


    赵菁菁用小钥匙打开门锁,点了灯,不大的屋内放满了东西,不过金银珠宝俗气了许多。


    “世子妃,这是世子爷这些年的赏赐,平日里搜罗的欢喜玩意儿。”平儿跟在身后解释。


    平儿身旁的翠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世子爷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偏生赵菁菁耳朵灵,听了个正着,笑道:“那可巧了,我不是别人。”


    平儿立马拽了翠儿一把,双双跪下了:“世子妃恕罪!”


    “起来罢,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非要一进门就给下人们立规矩。”赵菁菁瞧着和善可亲,盈翠香琴随即去搀扶两个丫鬟起来。


    “只要你们谨守本分,伺候好世子,在这安园内,我不会亏待你们。但若屡错屡犯,我这儿也不留人。”


    赵菁菁这一番话是笑着说的,可气场强大,令人绝对不敢生出二心来,俩丫鬟急急忙忙应‘是’,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打扫整理起屋子。


    赵菁菁捏了捏钥匙串,接过香琴递上来的库房单子,不免有些感慨。


    虽说这些都是世子的东西,交给她来打理也没有错,但成婚头一天,江林王当着全府的人将这些交给自己,这份信任和推举,的确让人动容。


    嗯,是钱财动人心的心动。


    尤其是霍长渊,看起来就是个败家子的货,攒的东西倒不少。


    赵菁菁脑海里无端浮起‘老婆本’三个字,她算盘一拨,笑纳了。


    这一通忙活,天已黑,赵菁菁看着只盘算的小一部分,决定歇歇再战。


    “你们也都歇了,明个还得忙上一天。”


    “是。”


    说罢锁上门,赵菁菁带着她们回安园。


    前面两个赵菁菁带走了,后头的,慢了两步,这就岔开了距离。


    眼看着赵菁菁进了屋子里头,有带来的丫鬟婆子在,且世子爷还不在,自然用不上她两个在跟前伺候。


    “世子是倒了什么血霉才娶了那样的女子!”那头戴翠环的小丫鬟压着声音愤愤说道。


    平儿连忙制止她,将她拉到了角落里:“翠儿你怎可胡说!那是世子妃!”


    “明摆着的嘛!世子洞房都不和她同房跑了偏房,再看看今个晚上,保准到明个才见人,不对,有她在,世子爷都未必想回府!”


    平儿皱着眉头,对她的话着实不赞同:“我看你是今个吃错东西净说胡话,世子妃过了门就是咱们主子,岂能编排!”


    “平儿姐,你也瞧瞧,哪位王妃有像她一样见了那些个东西双眼冒光,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


    “你胡说什么,你可知赵家在郾城是什么样的人家,岂会贪图世子这些东西。”平儿否认,在她看来世子妃不遮不掩,直来直往得还有些可爱。


    “反正世子不会喜欢她。”


    平儿听出不对味,皱起眉:“翠儿,我们在这伺候主子,要认清楚自己身份,世子什么脾气你很清楚,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翠儿不以为然,她摸了摸投上翠环:“那可说不准,成婚前世子是没碰过安园里的人,成婚后就不好说了,世子爷从前就说我伶俐懂事,翠色组什么竹子什么,反正就是清秀,他说好。”


    平儿哼了一声,十分清楚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是个什么尿性:“他说红儿像牡丹,水儿像芙蓉,院里哪个没被撩拨过,哪个当真过,那是世子爷,你清醒点!”


    “我怎么可能和她们一样,平儿姐,你就看好了吧。”翠儿完全一副听不进人言,只管自己想的事儿,十足自信道,“迟早,我得让她喝下我敬的茶。”


    平儿两眼一翻,看她像是入魔怔了:“你就梦罢!”


    ☆、034.让你滚出府


    夜深, 江林王府内四处透着宁静。


    主屋靠窗的桌前摆了厚厚一沓的账本,都是霍长渊的私产与王妃这儿留给他的铺面。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她就瞧出了一些问题,在另外的簿子上一样样记下, 准备到时候一块儿解决。


    屋外响起翠儿的惊呼声:“世子爷。”


    赵菁菁只抬了下眼帘, 继续翻看账簿, 香琴重新给她上了一盅热茶:“小姐,姑爷回来了。”


    “嗯, 让翠儿她们扶回屋去。”


    话音刚落, 这边主屋的门被推开了, 霍长渊大步跨了进来, 满身的酒气, 目光找儿一通,最后落到窗边这儿, 定了定,走了过来,直接在赵菁菁对面坐下来。


    等了一会儿后见赵菁菁不理他,霍长渊蹙着眉头嫌弃:“这么晚还算账, 你掉钱眼里了?”


    “我不算账,世子身上穿戴的,出去寻欢作乐的银两,难不成都是凭空变出来的?”赵菁菁头也不抬, 说话前已经算了一笔账,提笔写下,继续看下一页。


    “父亲不是将钥匙给你了, 那里的随你处置!”霍长渊这语气,大有爷给你金山银山任你花的意思。


    可话到了赵菁菁这儿,别说是感动了,连个抬头都没有,顿时如一盆冷水浇下,熄了他求关注的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赵菁菁抬起头,发现霍长渊盯着她看,眼神怨的很。


    这一瞬她还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但闻见扑面而来的酒气,其中参杂的脂粉味儿都能熏死人,赵菁菁也没好气:“世子若没事,可以再邀人出去喝一顿。”


    这话到霍长渊耳朵里,便成了:你回不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霍长渊心里堵得慌:“小爷正打算出去!”


    说罢,气呼呼的就出去了。


    赵菁菁揉了揉怀里的小宝,低头继续看账。


    不多时,屋外传来了世子随从的声音,赵菁菁叹了声:“叫他进来。”


    伴了世子十来年的来福垂头走了进来,对着赵菁菁恭敬道:“世子妃,世子在偏苑那儿,如何劝都不肯离开。”


    赵菁菁头疼,这二世祖可真能折腾:“那就扶他回偏房去。”


    “世子不肯啊,适才杨公子他们恭祝世子成亲,世子就在酒楼里多了喝一杯,没叫春娘作陪……”


    来福东扯西扯了一堆,无非就是说世子只是在外喝点酒,别的啥也没干,回来后世子妃又不理他,就在偏苑不肯走。


    这是闹脾气了。


    “世子年前才大病一场,这要是再病了,又得瘦不少。”


    赵菁菁听言,手中的笔搁了下来,示意香琴去准备解酒汤药,起身往偏苑走去。


    夜深人静,安园外只有几个值守的婆子,赵菁菁远远的就看到屋檐下靠坐的霍长渊,也不忌脏。


    走近了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头歪歪靠在柱子上,神情和出门时一样不高兴,随从上前扶的时候,还不耐烦说醉酒话:“别烦我,滚开!”


    赵菁菁摆了摆手,走上前去,在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紧紧蹙着的眉头喊他:“霍长渊,你有完没完?”


    听到她的声音,霍长渊整个人缩瑟了下,就像是走廊里聚了冷风似的。


    他也没睁开眼,就抱了下胳膊,喃喃喊了声。


    “你说什么?”


    “娘——”


    赵菁菁愣住,回头看了眼偏苑主屋的门,之前他的丫鬟平儿说起过,这院子是王妃怀他时住过的地方,去寒山寺后,就被王爷用来放她留下的那些东西。


    赵菁菁不禁想起那天他趴在墙头的情形,眼巴巴的看着院内的人,王妃的生辰,他特意准备了吃食。


    他不是喝多了闹脾气才坐在这里……


    再想今日太皇太后的话,爹不疼娘不爱的,眼前的人,真就是有些可怜了。


    赵菁菁的声音不自觉放缓:“霍长渊,外面冷,回去睡。”


    霍长渊没有回答她,但蹙着的眉头倒是松缓了些,赵菁菁示意来福过来把人扶走,两个架着他一个,才把他扛回了安园。


    叫平儿她们喂了解酒汤,赵菁菁这才得空回屋,此时已是深夜,香琴已经替她收了账簿,简单洗漱后,赵菁菁躺了下来。


    片刻后她起身,对守夜的香琴道:“明早去小厨房里煮点粥送过去。”


    香琴应了声,抬头看床铺那儿,已没了动静。


    ……


    霍长渊做了一夜的噩梦。


    一会儿被人追着跑,一会儿又有妖魔鬼怪在他身边乱吼,好不容易逃出来,被背着大锤子的中赵菁菁给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还被她绑起来架在了油锅上,说要把他直接炸成果子。


    霍长渊被吓醒了。


    睁开眼,屋外的天已经敞亮,他喘着气儿转头看到床边侍奉的翠儿,又给吓了一跳:“你在屋里做什么!”他睡觉从不要人在屋里服侍的!


    翠儿有些委屈:“世子,奴婢见您睡得不踏实,守了您一夜。”


    说着翠儿就上前来,想为他更衣。


    可才走近,霍长渊就连打个几个喷嚏,他抬手制止她继续靠近,脸上全是嫌弃:“你身上涂的什么。”


    翠儿低头闻了闻:“是……是世子之前赏的香粉啊。”


    “小爷我不喜欢。”霍长渊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上,看到桌上的清粥小菜,随口问了句,“你准备的?”


    翠儿面露了羞意:“是,奴婢天没亮去厨房给您准备的,您昨夜喝多了酒,早上吃些清淡的养胃才好。”


    这倒合他心意。


    霍长渊坐了下来尝了口,味道也不错。微蹙的眉宇这才松缓了些,对翠儿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往后我睡觉,不要进我屋子,一早我醒了会叫你们。”


    翠儿点点头,往世子那儿瞧了眼:“世子爷,世子妃昨个儿都没来瞧您。”


    霍长渊喝粥的动作一顿,似是生气了。


    翠儿便更来劲了:“她昨天回来后就去了库房,清点王妃给您留下的东西时,就好像那些东西全是她的一样,世子您千万要当心了,世子妃怕是不安好心,奴婢听说她管会算账的……”


    “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霍长渊一口喝了余下的粥,语气冷了些,“你在安园多久了?”


    翠儿还沉浸在编排世子妃中,没听出世子语气的不对,脸上还带着羞怯:“奴婢六岁就来了安园,有十年了。”


    “回去收拾收拾,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霍长渊喊了声平儿,守在外面的平儿走了进来,恭敬问,“世子要出去?”


    霍长渊站到铜镜前:“替我更衣。”


    这会儿愣了半响的翠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世子要她收拾东西走人:“世子爷,奴婢,奴婢做错了什么?”


    “世子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霍长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欣赏了片刻,扭头看她还是一副错愕的样子,厌烦的很,“你一个丫鬟就敢说道世子妃,赶快收拾东西滚,别叫我回来再看见你。”


    屋外,盈翠回主屋的路上看到了捂脸哭着跑过的翠儿,她愣了愣,随即又看到从偏房出来,臭着脸的世子。


    盈翠赶忙行礼:“姑爷。”


    霍长渊瞥了眼她手里的盆子,里面白莹莹的似是羊奶:“这用来作甚?”


    “回姑爷的话,小姐每日要用羊奶浸手。”


    霍长渊这就想到了她那软滑的手,心底一触,嘴上冷哼:“她还真是会享受。”


    盈翠头垂的更低了。


    霍长渊顿觉无趣,从她身边经过,大摇大摆朝安园门口走去。


    盈翠端了盆子快步回主屋,对着梳妆的赵菁菁道:“小姐,我刚刚看到翠儿哭着跑开了,然后世子出去了!世子还问我羊奶做什么用。”


    赵菁菁失笑:“你说的这都是什么?”


    盈翠又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翠儿看起来哭的很伤心,但我听早上听平儿说,翠儿昨夜在偏房守了一夜啊。”


    爬床了?


    赵菁菁当即否定了这可能性,要真这样岂会是哭着跑走。


    这儿正猜,那边平儿就过来了,不等赵菁菁发问,就将早上偏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跪在地上求赵菁菁给翠儿一个去处。


    “你是说,你进屋的时候世子直接要翠儿收拾东西走人?”


    “是。”


    “之前他们说了什么?”


    平儿摇摇头:“世子夜里不喜有人侍奉,昨夜也是因为世子醉着,翠儿才进屋守了一夜,不知是不是这缘故。我与翠儿在安园侍奉了有十年,世子只叫她走,没说去哪里,平儿斗胆,请世子妃给她一个去处,否则这府里无人敢收她。”


    赵菁菁这才算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若不说,她就要被赶出府了?”


    “是……求世子妃给她个去处。”


    赵菁菁轻笑:“既然世子没说,便就是要她回家嫁人的意思,好歹服侍在安园这么多年,我代世子为她添二十两嫁妆,你做姐妹的帮她收拾一下,送送她。”


    平儿跪谢:“多谢世子妃。”


    看着平儿离开,盈翠在旁嘀咕:“姑爷脾气真大啊,进屋服侍一夜就要赶人出府。”


    赵菁菁挑着首饰没作声,看来那霍长渊眼不瞎啊。


    彼时屋外又响起了禀告声:


    “小姐,王侧妃派人来请您过去。”


    ☆、036.猫儿


    王侧妃?


    便是敬茶那日问她吃不吃点心垫肚子那个?


    赵菁菁终于挑中了首饰, 让香琴带上:“把备好的那两匹布云锦带上,过去瞧瞧。”


    从安园到王侧妃住的沁居,得绕过刘侧妃的北院, 相比较刘侧妃那儿的宽敞, 眼前的西院起码小了一半, 不过看着虽小,庭院里却是丰满, 栽种了许多东西, 枇杷树、芭蕉叶, 爬墙的绿植间杂着缠绕篱笆的花儿, 能瞧得出院子主人将日子过得有多精致舒坦。


    “世子妃, 里面请。”引路的丫鬟甚是恭敬。


    待撩了帘子进门,就闻见一股点心吃食的香甜气息, 霎时就抓住了人的注意力,赵菁菁看到丫鬟端着海棠纹木漆托盘上来,一盘盘排在了小圆桌上。


    正同时,王氏摸着卷了两层的袖子正放下, 一面招呼赵菁菁:“想着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便做了些家乡点心,你先尝尝。”


    “侧妃为了您来,忙活一早了呢。”王氏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声补充道, 随即就被她嗔怒扫了一眼,立马规矩站在了边上侍候。


    赵菁菁看了眼小丫鬟,笑眯眯的道谢:“我先谢过侧妃。”


    “来, 坐。”王氏拉过她坐下,面前一盘形状各异的大糕,一碟千层饼,颜色青绿,表面撒了白芝麻粒,瞧着就酥脆香甜。


    还有一碗汤圆,混着猪油馅儿搓成一个个滚圆白胖的大圆子,配上一点白砂糖和桂花,赵菁菁闻到的便是桂花香甜。


    “侧妃手艺真好。”


    赵菁菁尝了个大糕,虽是豆沙馅,可口感上没有那么甜,一口下去缓缓涌出来的豆沙,和外层的面粉交融在一起,细滑绵密,叫人回味无穷。


    她心里又有了注意,茶楼里添些这倒不错。


    “再尝尝这大汤圆,是我们那的一大特色,也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王氏把白瓷大碗朝她面前推了推,似乎瞧着她吃,笑意就一直绽放在嘴边。


    “我们侧妃的手艺在郾城贵妇人的圈子里都是有名头的,最厉害便是煲汤,各式各样的滋补汤,还有人专程想来学的。”又是那丫鬟替主子发声,引以为傲。


    同样的话说了一遍不觉得有什么,做丫鬟的再讲上一遍听着就有些怪了,赵菁菁抿着笑意:“公爹有口福呢。”


    江林王府两位侧妃,一位性子直,一位温柔,这位温柔的王侧妃是南方人,跟随爹娘来郾城,后而嫁入江林王府,凭着温柔乡笼住了江林王的心。


    这样温柔娴熟的人儿,看着平易近人,还常常为你周到考虑,是个男的都会喜欢。


    赵菁菁见她又拿出自个绣的香囊和一提明州产的香茶,连连道谢:“侧妃您太客气了。”


    “香茶是家乡今年新摘的,头春,最是好喝。说起来还怕你嫌弃,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这香囊也是我自个做的。”


    一副彩蝶戏春棠的图案构造,金丝线绣的海棠花上坠有珠子、流苏和彩线蝴蝶栩栩如生,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闻着味道也十分好闻。


    就是拿来做衣服上的挂饰都十分衬得住。


    “这个真好看。”赵菁菁来回瞧了瞧,是双面绣,绣的花样精巧不说,还一点看不出绣头在哪儿,只怕这女红功夫比元莞清还厉害:“侧妃这样的得学多久?”


    王氏立马接了道:“世子妃想学?”


    赵菁菁摇了摇头,想起在元莞清那吃的苦:“我只是好奇。”


    王侧妃捂嘴轻笑,“其实也不难,我跟着我娘亲学了两年,熟能生巧,多绣几回便好了,可要我教你?”


    元莞清已是五六年,这两三年的怕是天赋使然的,赵菁菁彻底歇了再绣一个,去把杜大哥手里那个换回来的心思。


    大抵是两人之间找到了稍稍契合的话题,王侧妃去取了针线萝子来:“有心学不会难的,最忌一开始就怕了的心态。”


    话倒是这样说没错,可也得看是不是这块料啊。


    但架不住王氏热情,盛情难却之下,又一次把着了针线,开始了扎针之旅。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赵菁菁开始拆绣绷子上的丝线。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她吃了口汤圆压压惊,又拆了一回线。


    最后,线和线缠绕在一起,就连王侧妃都解不开。


    “看来我天生和这不对付,救不起的就别救了。”赵菁菁自我放弃道,但看王侧妃手里那一团乱糟糟的,自个都嫌头疼,“用剪子剪了便是。”


    “不成。”王侧妃直道拒绝,后似乎是察觉到拒绝过快冷硬又缓和了口气,“这线拆得开。”


    随后便专注解线,专注到顾不上旁人说话,神情也愈是凝重。


    赵菁菁觑着这一幕,眼底添了几分兴致,仿佛是发现了王侧妃的另一面,强迫的想要去解决一件事,这样性子她倒曾见过,曾有个铺面管事便是如此,还性格执拗,能为了一桩生意方案同她拍桌子对峙。


    搁在王侧妃身上,倒不是说不妥,只是挺让赵菁菁想不到的。


    一直等到王侧妃解开,线团归置如初,她才松了一口气。


    赵菁菁方提了告辞,拎上香茶和香囊回去。


    “小姐还是跟着侧妃学煲汤罢,就莫再碰针线了罢。”盈翠提着着从王侧妃那打包的小食盒,心有余悸道。


    赵菁菁颔首,她也是那么想的。


    从王侧妃的沁居到安园,需得走上一段回字长廊,长廊外春光烂漫,多的是花藤点缀,仿佛置身于花丛,花香扑鼻,意境曼妙。


    便是小丫头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往这段路上走一走。


    阳光投影,春色作布景,可不就将这人儿映衬得跟画儿似的。


    忽的,一只棕毛小猫从护栏外一跃而下,又如受惊吓般竖起背毛从赵菁菁脚旁一闪而过。


    “兆儿又顽皮了。”


    赵菁菁有些愕然瞧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一袭宝蓝直缀,端的也是文质彬彬的气质,眉眼与江林王有几分相似,也是在敬茶时有见过,应当是王府的四公子霍长瑛。


    江林王的妾室也都是貌美如花之人,生下的孩子自然一表人才。


    正晃神的功夫便听他道歉:“惊扰世子妃了。”


    确实是惊扰到了,不过不是她。


    赵菁菁回过神:“那是你养的猫儿?”


    刚那一眼,像是才足月没多久的花斑猫。猫舍里的猫总要养上一阵才好卖,这样小的着实有些不合适。


    霍长瑛有些不好意思:“刚养没多久,还认生得很。”


    “不单是认生。”赵菁菁这才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淡淡提醒,“新养的猫儿受不得惊吓,四少爷既然还未养熟,还是别往外带的好,这样小的猫儿往下跳,容易摔伤。”


    霍长瑛倏然顿住,眼神里闪过几分异样之色,一瞬便消匿了,浮起几分温润笑意:“世子妃说的是呢,若是养猫儿有什么不懂想讨教的,可否赐教一二。”


    讨教?


    赵菁菁看着他,说话到现在都不见他关心跑掉的猫儿,怕是借着讨教名义来说话的。


    赵菁菁将那“内敛”的评估收了收,想法挺多啊这位四少爷。


    盈翠心直口快:“四少爷怕是不知道罢,猫舍那自有的师傅教,还可上门。”小叔子向嫂子讨教怎么养猫,听着就够奇怪,这江林王府的公子哥儿,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赵菁菁颔首算作招呼,便带着俩丫鬟走了。


    独留下被拒了个透彻的霍长瑛,眼底闪动兴味光芒,和一丝的跃跃欲试。


    有意思,真有意思,大哥娶的世子妃真有意思。


    “小姐,这王府里头的人都好……特别。”盈翠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儿来,明里暗里想给主子做规矩的刘氏,爱理线头的王氏,阴阳怪调的二公子,爱现的四公子,最最令人头疼的还是不着调的姑爷!


    赵菁菁扯了扯嘴角,来都来了,心态自然是变了,她要想在这过得舒坦,说到底,还是得调教好霍长渊才行,至于旁人,多是与她无关。


    但若是不想让她好过的,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有胆儿的且来试试便知。


    “小姐,这侧妃送的东西……”


    “点心你们去分了吃,其他东西且找个地儿收着罢。”赵菁菁利落道。


    盈翠探头,看到点心垂涎不已,一边问:“奴婢闻着那茶是挺香的,咱们的茶不是正好用完了吗,小姐不要留出一点?”


    “什么都敢往嘴里扒拉,你也不怕吃坏肚子。”香琴笑骂道。


    “什么呀,侧妃和小姐都吃了,怎么会坏肚子!”盈翠哼了一声,不满反驳。


    “先搁着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菁菁被越佩茹咬怕了,但凡是那样的人物,心里不自觉起几分提防。


    不管是有害无害,防人之心不可无。王侧妃父亲官运不佳,没什么权势,同她打好交道,就算是巴结她也没什么错。


    但赵菁菁眼下连算账都忙不过来,没的闲心去管那些个。


    只不过一进屋子,她便总觉得这屋里少了什么。


    香琴惯会揣摩她的心思,在她发话的当下,便已经将东西收罗起,放进了偏房的柜子里。正如盈翠说的,不单是王府的人不简单,只怕是这地儿都不安生,她需得调起十二分的警戒定要护的小姐周全,才不负小姐对她们这番好。


    待看到赵菁菁四处琢磨瞧看:“小姐,可是掉什么东西了?”


    “小宝呢,你们方才可有看到小宝过?”


    ☆、036.这院子邪乎得很


    到江林王府不过才第二天, 就连赵菁菁自己都还不熟悉王府,一直待在安园的小宝更不用说了。


    可整个安园找下来都没看到小宝,询问过底下的人, 说是往西边跑了, 赵菁菁带着盈翠寻了过去。


    江林王府内, 江林王的主院在东侧,安园在南侧, 北边住的是两位侧妃和一些姨娘侍妾, 西侧则是大厨房和下人房。


    大厨房再往里, 是江林王府最为空阔的地方, 偌大的府邸也有没住人的, 小径边上的草都没人修。


    赵菁菁越走越疑惑,抬头看前边的小院问盈翠:“真在这?”


    “适才大厨房里的婆子是这么说的, 灰白的猫儿从大厨房走廊里窜过,朝这方向。”


    赵菁菁站在有些破旧的门前喊了声:“小宝。”


    风声里,还真听到了喵呜的羸弱回音。


    赵菁菁也不管这地儿多奇怪,直接翻了架在门口的木头, 走入院子内。


    院内杂草丛生,屋舍老旧,至少有数年没有住人。


    赵菁菁打量着院子大小,只比王侧妃住的小一些, 而那屋檐下摆着的两个水缸模样,上面勾勒的花纹精美复杂,显然这院子早前住的也是当主子的。


    偌大的江林王府, 有个这样的地方,就如皇宫中的冷宫,果真是皇族。


    赵菁菁循着声,一面喊着小宝,一面往里走去。


    到院子侧边时,听到的声音大了许多,盈翠怕地上有东西扎着赵菁菁,走在前边找,到了一处墙角时喊:“小姐,在这儿!”


    赵菁菁赶过去,发现小宝在墙角的沟里。


    小团子可怜巴巴蹲在里面,面前还摆着个小鱼干,也不知道打哪里偷的,一只后爪勾着什么,使得它挣脱不得,才一直被困在这。


    盈翠蹲下替它解开,抱出来后交给赵菁菁,小家伙就老实待在她怀里不动了,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哟,这就知道怕了?”赵菁菁笑着点了下它的鼻子,看了眼沟里的小鱼干,目光微深,“破旧院子里还能有这个……这也太明显了些。”


    “你说这江林王府,是不是太不太平了,把主意都打到你头上来了。”赵菁菁抚摸着小宝,后者喵呜的叫着,软的着实委屈。


    “也不怪你嘴馋。”赵菁菁揉着它的耳朵,拿了它最爱的东西来哄,哪有猫不进套的呢。


    这时盈翠从沟里勾出了一物:“小姐,这是什么?”


    盈翠放在地上的是一条沾了泥的布条,看起来很旧。吸引了盈翠的是这布条上红色像是符文的图案,在布条的末端,三角的形状还额外用红布封边。


    黄底的布,红色的符文字。


    像是寒山寺内僧人们做道场时用的布封,赵菁菁在清风观也看到过类似的。


    但在江林王府内发现这样的东西,着实有些奇怪了。


    “小姐,这字看不清。”盈翠往沟里看,再底下似乎还有,但沟里的泥土沉积的太久了,瞧着有些脏,便找个棍子戳了几下,厚厚实实的感觉。


    盈翠正要起身,水沟往上,快及了半膝高的草丛里,她又发现了别的东西。


    盈翠将那草拨弄开,指着墙角的符文给赵菁菁看:“小姐,这是……”


    符文与墙体一样泛旧,但能够看得出很明显的纹理,但这样的符文在寺庙里也不多见。


    赵菁菁再环顾后院这位置时,仔细瞧,也不止是墙角的地方,墙面上隐约可见符文的痕迹,但因为时间太久了,墙体剥落瞧的不仔细。


    这时盈翠想到了些什么,吓的往赵菁菁这儿凑:“小姐,这,这里该不是做过法事罢?”


    赵菁菁失笑:“你刚才胆子不挺大,都敢在水沟里翻东西,这会儿怕了?”


    “我刚才没想到。”正午天的,明明太阳将院子晒的通透,盈翠却无端觉得有些冷,她朝四周看去,这院子空空落落,“小姐,咱快回去。”


    赵菁菁怀里的小宝喵呜了声,表示赞同。


    往回走时,盈翠正眼都不看主屋了,赵菁菁随意扫过,也就是一间空置许久的屋子罢了。


    从这院子出来时,赵菁菁才注意到院门口上端的半截符纸,她眯眼看了会儿,陷入沉思。


    引一只猫到这儿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万一跑去了别处岂不前功尽弃。


    是什么原因要让背后之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安排,要她一个江林王府的新妇到这里来呢?


    “你在这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霍长渊的声音,赵菁菁转头看他,发现他神情凝重,越发觉得这事儿有些意思。


    “我来找小宝。”


    “它怎么会跑来这里?”


    “大概是想先替我熟悉熟悉环境。”


    霍长渊皱眉:“找到就赶紧离开这里,这都废弃许多年了,乱的很。”


    赵菁菁抱着小宝往前走:“你怎么回来了?”


    霍长渊瞥了眼那门,终于摆出了他应该有的样子,嗤鼻:“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赵菁菁笑眯眯道:“世子回来的有些晚,已经用过午食了。”


    霍长渊见她怀里的小宝眯着眼甚是舒服的模样,不免来气:“再要乱跑就找个笼子关起来!”


    赵菁菁觑他:“你冲它发什么脾气。”


    霍长渊冷哼:“那院子你往后不要再靠近了!”说完,这就拽拽的走了,头头没回。


    “夫人,世子回来后知道您去了西边,专程去找您的。”来福谄媚的给主子补了个好。


    不远处霍长渊一声吼,他又匆忙跟了过去。


    赵菁菁站在原地看着霍长渊的背影,特意去找她,又两回告诉她不要靠近那边,可偏有人要引她过去。


    还真不叫人太平……


    进安园时盈翠还在念叨,说的都是家乡村子里的习俗,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村子里的大婆家求个符烧来喝。


    亦或是家中死了人的,也得贴符。


    若是枉死的那就必须要做一场法事,用的那些个与废弃院子内的十分相似。


    最后越说越离谱,都扯到用这些东西来镇魂驱鬼了。


    赵菁菁拍了下她的脑门:“那还有这样的说法,正午阳气最重,妖邪退散,你头顶着太阳呢,怕什么?”


    盈翠低低哦了声,心有余悸:“小姐,我觉得姑爷说得对,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赵菁菁失笑,没把这所谓鬼怪当回事,她过去不信这些,如今也不信,鬼怪再狠也比不过人。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了。


    可入夜时,赵菁菁却做起了噩梦。


    整个人昏昏沉沉,睡的很不踏实,一闭眼就是她当初在山上时的经历,又远比她当初经历的更恐怖,她被那些绑架她的人找到了。


    赵菁菁蓦的睁开眼,还是深夜里,她的耳边竟传来嘤嘤呜呜的声音,似近似远,赵菁菁脸色一沉,喊了声香琴:“找两个婆子,去安园外给我搜!”


    在她这儿装神弄鬼,真以为她好摆弄不成!


    香琴她们也听到了嘤嘤呜呜声,几个丫鬟加上婆子,悄悄的就在安园内外搜开了,一刻钟后,香琴拎了件白色衣裳过来:“小姐,这扔在园子外草丛里,人没找到。”


    “值夜的婆子瞧见这没?”


    “没瞧见。”


    “看来还没来得及用。”


    香琴想到来不及追的黑影:“小姐,此事是不是应该告诉侧妃她们,府里有人闹事。”


    “瞒着。”赵菁菁让她们把东西收起来,“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众人从偏厅退出去,赵菁菁回了主屋,再躺下时已然听不到那奇怪的声音,可头沉沉的感觉还在,既不像受寒也不是受了惊吓,赵菁菁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头越发的沉了。


    可今天是回门的日子。


    霍长渊是清晨天没亮时回来的,此时也已起来了,赵菁菁打起精神起来梳妆,跟着霍长渊出府回赵家。


    马车内,俩人相隔甚远,赵菁菁闭目养神,懒的理他。


    霍长渊时不时看她,总觉得她今天恹恹的,状态不太对。


    可他昨天一夜未归,她居然都不问一下!


    “你这幅样子,别让赵国公以为我欺负了你。”


    赵菁菁睁开眼看他,语气格外平静:“世子竟还会担心这个。”


    “小爷没做过的事可不会承认。”


    赵菁菁重新闭上眼不理他。


    可霍长渊不肯歇,手里也不知道捏着什么,往她这儿悄悄靠近。


    “嗷!”的一声痛喊传出马车,盈翠好奇往马车内瞅去,只见姑爷抱着自己的手背瞪着小姐,小姐手里则拿了个细竹条,凶巴巴看着世子。


    盈翠很快收回了视线,异常的从容,姑爷也不是第一回被打了……


    马车内,霍长渊低头看自己红肿的手背,很想把赵菁菁绑起来不能动弹才好。


    对,下回就先绑起来!


    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赵国公府门口。


    赵国公和严氏早早等在了那儿,瞧见赵菁菁从马车上下来,赵国公眼眶一下就红了,顺带瞪了眼身后下来的霍长渊,连自己媳妇都不知道搀扶一把!


    手背火辣辣疼的霍长渊甚是无辜的看岳丈大人,可后者多个眼神都没给就进去了。


    进府后,照理是严氏与赵菁菁说会儿话,见见家中女眷,赵国公与女婿说说话喝喝酒培养感情。


    可在这儿,偏厅内的气氛倒是和睦,前厅中的翁婿二人,气氛稍显诡异。


    霍长渊看着自己面前海口大的酒碗,再看赵国公面前才及酒碗三分之一的杯子。


    他以前没回过门,可别随便蒙他!


    “世子,来,这些都是庄子里自酿的酒,比外边的浅一些,不易醉,今儿我们多喝点。”想着时赵国公就端起杯子主动给他敬酒。


    霍长渊也是混迹酒桌的人,又岂会怕这个,端了碗与赵国公对饮。


    片刻后,偏厅那儿严氏正问及江林王府的事,守在前厅的管家匆忙来禀,国公和世子都喝醉了。


    赵菁菁愣住,这才过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微博上都是关于疫情的事,刚好临着放假,亲们都要注意安全~


    ☆、037.绿茶终结者


    暖阁内, 榻上靠了个身影,脸颊酒色的红,眼神还迷离。


    霍长渊自问酒量不差, 在外就算不是千杯不醉, 也是久经沙场之人。


    什么样的酒局没经过, 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像赵国公这样往死里灌他的,还是头一遭。


    醉就醉罢, 酒品还不好, 薅他头发, 愣是要他把宝贝还他。


    想起那场面, 霍长渊当真无法将赵国公与之前见的那样联系起来。


    霍长渊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感觉赵国公的魔音还在耳畔回荡。


    一抬头就看到了老丈人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虽没一脸嫌弃, 可掩着鼻子,眉头一蹙,可不就还是嫌弃。


    “我爹喝多了酒就不行,腿脚疼, 痛风病。来之前就说了,两个还喝成这样。”赵菁菁将解酒茶一搁,颇没好气。


    “那是我想喝的么,我还劝了。”霍长渊也委屈, “你是没看到那酒碗有多大,你爹就是看着、看着忠厚老实相,老实人坑起人来才要命。”合着酒都他喝了!


    在赵菁菁身上, 看到了闷不吭声坑死人的传承。


    赵菁菁想起最后瞧见两人的样子,倒也真说不出什么来,随即不经意一瞥,就瞥见了霍长渊大肆敞开的衣领子袒露的胸口,可见的精壮,和外表有些不符。


    赵菁菁一下就别开了眼。


    真把阁楼当自个府里,这宽衣解带的模样……


    “咳,头还疼吗?”


    霍长渊突然的受宠若惊:“倒是还好,只不过喝的有些急才醉那么快,要不然……”再看赵菁菁那小脸粉润,更衬得肌肤莹白似雪,霍长渊声音一顿,“你脸怎么这么红?”


    “是这阁楼里暖炉太热,你这走哪儿脱哪儿的癖好,下人不搁着炉子,还不把你这位世子爷给冻着了。”赵菁菁说得飞快,若是盈翠香琴在,定能发现她此番不对劲。


    可换作是霍长渊,大咧咧地站起身,端着解酒茶喝了口,还嫌弃茶涩味儿,“谁有那癖好了!”直接将她这抹异样给忽略了过去。


    赵菁菁心想让他把衣服穿戴好,偏那人吃了热茶,又被这么暖炉一熏,又把衣领敞了敞:“确实跟你说的有点热啊。”


    “……”


    他一转身过来,赵菁菁就侧转过身子。


    这样的反应落在霍长渊眼里,后知后觉地了悟过来,脸上浮了一抹促狭:“你莫不是在害羞?”


    话音刚落就瞥见赵菁菁手里露的那一截青翠颜色,顿时怒道:“你怎么能把这玩意儿随身带着!”


    “这不是怕世子您记性不好。”赵菁菁微微笑道,抚了抚小竹条,“说起来,元家二哥送的礼还挺趁手的,这百八十根的一捆,瞧着起码能用到和离。”


    霍长渊猛地想起那日在元府同元袂吃酒时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该生气元袂落井下石,还是生气赵菁菁说起和离时那态度。


    总之,霍长渊不高兴了,且有什么都摆在脸上,哼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小阁楼本来就是作休憩用的,这缓了一下午,原本定的就是傍晚酉时前回王府。


    赵菁菁估摸着时辰:“你且再休息会儿,待你舒服些就回去。”


    “嗯。”霍长渊应得不冷不热,都不看她。


    赵菁菁也不理,但听着门外头突然传来柔柔糯糯的唤声,一声叠一声的‘大姐姐’让人一下猜到了来人是谁。


    屋里的霍长渊皱了皱眉,当即就把衣衫给拢上了,虽然他刚才想的是赵菁菁为何脸红,暗暗可惜错失了机会。


    可要来了别人,小爷的身子可就不是随便人能瞧的!


    赵菁菁瞥了一眼神情不明的霍长渊,见他如此,便出去开了门:“诗诗?找我有何事?”


    方才在吃饭时,赵菁菁便看到了她,听说是在她出嫁后,阮姨娘求了爹,才让她从庄子里回来。


    怎滴又要不老实?


    “大姐姐和姐夫回门,方才吃饭时瞧大姐姐气色有些差,遂做了滋补的汤水,我姨娘就常说女儿家的身子本就娇弱,需得靠滋养,还搜罗过一些滋养方子,大姐姐若是需要,我可写上几个。”赵诗诗一面端着托盘,一面说着,自然而然就进了屋子。


    等将托盘往桌上一搁,眼睛往里面霍长渊所在方向一瞟,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微微低垂,活脱脱是见了生人的小女儿家娇怯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再听听她满口的关心,也确实是博人好感。


    霍长渊支着额头,目光朝着赵菁菁方向,也恰是赵诗诗那地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若细看,那眼神压根就没在谁的身上停留,完全是放空的状态,心里还百般嫌弃赵诗诗端上来的东西,滋补的东西能好过太奶奶赏赐的?她搜罗来的滋养方子要能好过太医院那些人开出来的,太医院就该倒闭了!


    可赵诗诗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直觉他是看着自己。


    江林王世子定是发现了自己比赵菁菁还温柔体贴,要知道,霍长渊虽纨绔不堪,可样貌生的是一顶一的好,郾城里万里挑一,何况那江林王府的家世摆在那,多少姑娘家口里嫌着他的风流不羁,却又有多少希冀能被他看中的,赵诗诗也不例外。


    赵菁菁是走了天大运道进的王府大门,成了世子妃。


    可要说起霍长渊喜欢不喜欢,赵诗诗敢打包票绝对不是赵菁菁那样的,例数霍长渊曾看上过的女子,大多且都是像她这般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


    她此番便是要把自己这模样好好展现在霍长渊面前,让他看见自己的好,就一定会愈觉得赵菁菁粗鄙不堪,届时两人之间不快,她便可趁虚而入,只要有机会入王府,她就一定有办法让赵菁菁过得凄惨万分!


    “汤水都放下来,你还有事?”赵菁菁从她脸上看清楚了欲望,也好猜得很,反而玩味瞟向了霍长渊一眼,却是对赵诗诗冷声道。


    “几日不见,我甚是想念大姐姐,怎的大姐姐变得这般冷情了。可是我打搅了什么?”赵诗诗又瞥了一眼霍长渊,发现这人站了起来,心中愈是激动,表面上仍是克制万分,“诗诗若有做的什么不对的,大姐姐直说便是。”


    霍长渊已经近在跟前,一伸手,就把面容有些冷冰冰的人儿搂了过来:“你这妹妹确实是个不识趣的,明知道打搅偏还在这搅和着,看着脑袋也不太灵光,是不是蠢不自知?”


    赵菁菁被他箍在怀里,虽然也没的耐心应付赵诗诗,却没想到霍长渊会这般不给面子,便忘了这家伙还搂着自己,看着赵诗诗红着眼眶扭捏着跑出去,她弯了下嘴角,有些痛快。


    待赵诗诗人走远了,霍长渊像是有预知能力,飞快的放开了她,懒洋洋靠坐在桌边,嫌弃的将那补汤往里推。


    “赵菁菁,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凶了,怎么对旁的就像猫儿一样。”霍长渊扬了扬眉,觑着她愈发觉得自己这比喻恰当,可不就像小宝似的,对旁人都是冷眼旁观的,稍稍熟识些的才能知道她是怎样一人。


    “那是我妹妹。”赵菁菁倒不说照拂,只是懒得去戳破她那些戏码。


    话再说回来,到底谁招来的,谁心里没点数?


    霍长渊被她突然一瞪:“这么看我做什么,我那意思是,你想说的就说,想做的就做,拿对付我那劲儿去对别人,管她是谁呢,憋着自个做什么。”


    赵菁菁一愣,没想到会从霍长渊口中听到这样一番释放自我的话,再一想霍长渊从来都活得肆意洒脱,瞧着他那自信傲然的模样,突然有几分触动。


    于是,赵菁菁摸了摸竹条,刚刚他摸她哪里来着?


    霍长渊顿时警惕:“你要做什么?!”


    赵菁菁笑了笑,将竹条收了回去:“以后还请世子爷多担待些。”


    “诶不是,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味呢。”霍长渊是劝她对旁人无需客气,怎好像是坑了自己?


    赵菁菁愈发笑得灿烂。


    霍长渊还从不曾看到她这样笑过,仿佛春日里盛放的花儿,娇艳明媚到极致,令人生生着迷了眼。


    暖炉的热气混杂了酒意,整个人都上头得厉害。


    行为也就愈发不受控,霍长渊的身子不觉朝着赵菁菁靠近。


    越靠越近,近到能看到赵菁菁小巧挺然的鼻子上冒出的汗珠,晶莹剔透,还能闻见她身上衣物熏过的栀子清香。


    ‘啪’竹条子抽在了桌上。


    霍长渊临着贴上她的那刻,往旁边歪了歪身子,求生欲上升:“啊,我头昏。”


    赵菁菁看着在那儿装死的霍长渊,第一次对他有了哭笑不得的情绪……


    待到回到江林王府,霍长渊都老老实实的,两人谁也没提在小阁楼里气氛微妙的那茬,仿佛都不由自主忽略了过去,各归各屋。


    香琴知道主子夜里睡不好,早早让小厨房那炖上了安神补汤,正热得刚刚好,端呈上来时手上还夹带了封帖子。


    赵菁菁瞧着那红封,当是封喜帖,再看上面落款的名字,勾了勾嘴角,齐景浩和孙若弗的帖子,成亲的日子就与她差了两日,前段时日倒是隐约听说,竟让自己给忙忘了过去。


    “这帖子是姑爷书房那落下的,奴婢斗胆拿过来。”香琴踌躇片刻,又道,“奴婢还听说,姑爷差人送了贺礼过去,也不知送了什么,好像那孙家小姐挺生气,闹得挺不愉快,齐公子灰头土脸了好几天。”


    赵菁菁莞尔,将帖子重新阖上:“拿回去放着罢。”齐家的好戏怕是要开锣了。


    ☆、038.独独她好看


    如赵菁菁所料。


    帖子之事不过半月, 不消人去打听,继齐孙两家结亲的事后,齐家又一件事成了郾城百姓茶余饭后闲聊的主角。


    齐家大少爷在外养的外室有身孕了。


    盈翠跑来说时, 赵菁菁正忙着对霍长渊那些私产的账。


    赵菁菁揉了揉太阳穴:“齐夫人去别苑了?”


    “去了, 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里面就有丫鬟跑出来,匆匆忙忙去找大夫, 外边好多人瞧见, 说是齐夫人推了那越姓外室。”


    住在赵国公的表姑娘已经被烧死了, 盈翠她们早早改口称了越佩茹为越姓之人, 在听闻齐家闹哄哄时语气里止不住快意:“小姐, 若是没了孩子,她肯定进不去齐家。”


    事情是何等的熟悉, 当时她与齐景浩成亲才一年,齐景浩在摊牌后夜不归宿,赵菁菁不得不去找越佩茹。


    那时她就已经在越佩茹的计中,当着赵诗诗的面, 越佩茹被她从台阶上“推”了下来,失去了她腹中的孩子。


    赵国公府表姑娘未婚先孕、齐家少夫人谋害姐妹腹中孩子,亦或是齐少爷与赵国公府表姑娘有染。


    这几件事,不论哪一件都会将两家的名声败完, 赵家影响更大。


    为了让她这个“害了人”的无罪,也为了将这些事掩过去,父亲不得不同意了让齐景浩纳越佩茹为贵妾。


    但如今却不同, 事情生变,嫁去齐家的是孙小姐,而她越佩茹成了个已亡之人,没有赵国公府再能给她做后盾做主,除了齐景浩之外再无别人可以依靠,这计策自然得变一变。


    赵菁菁了解越佩茹:“你也说了,孩子没了进不去齐府,这孩子自然得保住。”


    盈翠寻思了半响,恍然大悟:“您是说她不会出事。”


    “出的是她被齐夫人推下台阶摔倒的事,而非她小产。”赵菁菁低头看账簿上的数字,“齐家有的热闹了。”


    “热闹些才好。”盈翠恍若记仇的小丫头,气哼哼的,巴不得齐家闹腾些。


    赵菁菁笑着摇头,抽了另一本账簿看了看,写下几个名字:“你把这交给南子,让他下午出城去一趟庄子,向村里人打听一下这些人。”


    盈翠接了信离开,不多时,小兰拎了个食盒过来,说是沁居那儿王侧妃派人送来的。


    食盒内装的都是刚做好的点心,有几样还是赵菁菁之前去沁居时吃过的,这是半个月以来第二回了。


    “人可还在?”


    “还没走。”


    “拿一罐沐春茶给她,带给王侧妃。”


    将手头上的账暂且搁下,赵菁菁午憩片刻,等她醒来时,有关齐家的事儿就变了一变,成了齐家大少爷将有身孕的外室纳回府为妾。


    赵菁菁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目光幽深了几分。


    她大抵能想到孙氏的不甘,可再不甘,她还是得忍下,还在尽快的笼络齐景浩的心,才能早点为齐家生下嫡子。


    还有越佩茹肚子里的那个,最终能不能生下来,且还未知。


    “喵呜~”身旁传来小宝的声音,赵菁菁弯下腰,将缠着自己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傍晚时分,赵菁菁瞧着它,总觉得它这是酒足饭饱的模样,挠一挠下巴就眯起眼,委实享受。


    赵菁菁凑近闻了闻它,呵,好大的一股鱼腥味。


    “喵呜~”小宝亲昵蹭了蹭她,赵菁菁摸了摸它小肚子,这时辰还没到喂饭的点,它吃了多少才这般胀鼓鼓。


    赵菁菁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个院子,打从那天夜里发现白衣服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但这鱼腥味……


    赵菁菁留了个心眼,让香琴叫两个小丫鬟盯着小宝,一夜过去,到了第二天早晨,小宝跑去了安园外的花园小丛中,小丫鬟在那儿发现了几条鱼干。


    东西拿回来时已经被小宝吃了好几口,未粘隔夜的露水,是早晨才放进去的。


    为了特意吸引小宝过去,鱼干做的比之前还要诱人,便是人闻着都有些馋,更可况是没什么定力的小猫。


    “之前喂的都吃完了?”


    “吃完了,昨天夜里的的确只吃了一半。”


    赵菁菁把小宝拎起来,小家伙软乎乎的叫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分外无辜。


    “找人问问,今早有谁来过安园外。”


    香琴应声出去,赵菁菁将剩下的鱼干与白衣服放在了一块,正准备收拾着去进宝斋,霍长渊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这位爷最近半个月的表现,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出门去会友,便是夜不归宿,第二天早晨沾着酒气才回来。


    像是这样早晨就起来的是这半个月以来头一回。


    盈翠和小兰行了礼:“姑爷。”


    霍长渊瞥了眼她怀里的小宝,再看赵菁菁的着装:“要出去?”


    “去一趟进宝斋。”


    霍长渊正想说那有什么可去的,想到了什么,忽然改口:“我与你一起去。”


    赵菁菁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世子想去让来福载便是,去进宝斋路上不经过花巷。”


    “谁说小爷要去花巷了。”


    “那世子出去作甚?”


    “我……”霍长渊飞快瞥了眼赵菁菁怀里的小宝,想到了借口,“我去小宠铺看看,元小姐的生辰快到了。”


    “元姑娘不能与毛茸茸的东西相处,会引起她气喘。”


    赵菁菁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嫌弃,连自己表妹不能碰什么都不清楚,这表哥做的也太随性了。


    霍长渊端的理直气壮:“元袂他们不常让我见她。”


    “为何?”


    霍长渊又一口气提在了那儿下不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于是他来脾气了:“你既然与她关系好,那就你帮着去挑一样!”


    一刻钟后,霍长渊与赵菁菁坐上马车,前往长庆街。


    霍长渊是个闲不住的,总爱折腾点什么,可今儿马车上他分外老实,原因无它,俩人正中间团着小宝。


    霍长渊形容它是被美色所惑,连谁买的它都不知道,就会巴结赵菁菁。


    哼,谄媚!


    马车很快到了进宝斋门口,掌柜的前来相迎,看到赵菁菁身后的霍长渊时愣了愣,后而笑着将人一并迎进去,上了二楼后,备茶备点心,叫了两个伙计把开春新进的首饰送到了包厢内。


    “在锦家银楼那儿,这几样卖得好,但在咱们这儿,还是这钗饰要的人多,前些日子广元公主戴了一副新首饰出行,许多夫人小姐都跟着效仿,咱们这儿赶出来的一些卖的也不错。”


    赵菁菁听掌柜说着,扫了眼桌上的:“就这些?”


    “还有,我这就叫人拿上来。”


    “把还没打的图纸拿来。”赵菁菁想了想叫住掌柜,“去货库挑些适合送礼的,贵重些。”


    片刻的功夫,桌上就放满了东西,赵菁菁翻着给工匠打首饰用的图纸,示意霍长渊挑桌上的物件:“你看有没有合适的?”


    从摆的到戴的,女儿家的东西多而繁杂,霍长渊觑了眼赵菁菁身上戴的,总觉得桌上摆的不甚惹眼,到了她身上怎就这么好看呢?


    于是霍长渊总结:“这些都太俗气。”


    赵菁菁搁下图纸看了眼,掌柜拿上来的虽贵重,但的确不太搭元莞清的气质:“你花了心思,元小姐都会喜欢。”


    “那丫头从小身体不好,小的时候每每都说活不下去,元夫人听人说不过生辰能遮她命数,不让老天爷收走。所以她从小到大就没过过生辰,连礼我们都不曾送。”霍长渊拿起面前一个翠玉镯子,视线忍不住往她那白皙的手腕上瞥,“去年她及笄了,这次的生辰元家打算操办一番。”


    赵菁菁听进去了他的话,没注意他的眼神,十六年来的第一次生辰宴,的确要重视……


    很快她有了决定:“我们去福荣楼看看。”


    福荣楼在郾城外,从长庆街过去,由南至北,得一个时辰,待在福荣楼里挑好了东西,赵菁菁又去了个偏僻的书局给元莞清挑了些书,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四月里的天,一眨眼天就开始飘起了雨。


    书局所在的路狭窄,傍晚时摆摊的人又多,马车进不来,只能走着出去。


    遇上下雨天,年久失修的路容易积水,霍长渊这种挑剔的公子哥儿遇上这地儿,便是满口的嫌弃。


    “郾城到处是书局,怎么挑了这处?”


    赵菁菁不理他,适才让他别进来偏要跟,也不知道是谁,进了书局后买了好些游记手札,当时眼睛都会放光。


    “哎!”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护,只听见噗的一声,一辆单轮车被人从水滩推过,溅起了好些泥水。


    下雨天行人匆忙,推的人连声道歉都没有,人就已经走远了。


    赵菁菁抬起头,就看到了霍长渊半边沾了泥水的脸,她一时间没憋住,笑出了声。


    霍长渊抬手抹了下脸,顿时怒了,可这会儿哪里还有肇事者的身影,他对上赵菁菁笑盈盈的目光,水润潋滟,抹脸的手一顿,看的失神。


    身后被香琴拉住的盈翠,看着站在前面的姑爷和小姐嘟囔:“小姐不走了么?”


    香琴没作声,她太了解小姐了,显然是姑爷现在的狼狈样让小姐忘了这事。


    果真盈翠说完没多久,前边就传来了霍长渊调戏不成的闷哼声,他从自己脸上拿下赵菁菁丢的丝帕,看着已经和他错开一段距离的赵菁菁,目光微凝。


    手不自觉的,将丝帕抓紧。


    ☆、039.告罪


    回到府中, 盈翠将那些挑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小姐平时用的,要送给元家小姐的生辰贺礼还需得仔细装饰一番。


    霍长渊腆着脸, 把自个给元莞清选的礼一并放进她的盒子里。


    然后就在屋里眼巴巴地等了会儿, 等呀等, 都没等赵菁菁开口挽留他留下歇息。


    香琴从外头进来,瞥见干巴巴杵在屋里的霍长渊, 唤了一声‘姑爷’, 随后在小姐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向霍长渊问道:“姑爷今个可是要留在主屋睡?”


    “世子爷认枕边人, 睡这怕是睡不着的。”赵菁菁先行开口, 霍长渊那一句‘小爷考虑’就刚刚好哽在了喉咙里。


    他颇没好气:“世子妃还真是了解小爷。”


    说罢,就气鼓鼓地回了这些天住的偏房, 一屋子冷清,还有点寒酸。


    香琴看赵菁菁自顾翻今天在书局买的书,想着为小姐着想,忍不住道:“小姐, 姑爷心里是向着小姐的。”


    赵菁菁眉宇微动:“你是想说,既已进了这江林王府,就得和世子好好过下去,是不是?”


    香琴点点头, 小姐和姑爷的缘分如今想来也挺妙,而两人的相处更是连两人都不察的微妙有趣。


    虽然小姐时常将和离挂在嘴边,但……


    “香琴, 你可知这世上有种人,他没做过什么坏事,可身边的人却会因为他的行为受到牵连。你不能去恨他,毕竟他不曾害过你。”赵菁菁看着香琴,目光清明,“可你又无法说服自己去喜欢他。”


    与霍长渊相处的这大半个月以来,赵菁菁知道他本性不坏,甚至说有些事上,他是护着她的。


    可就是因为他无理取闹一样的纠缠,引了太皇太后的注意,才会赐婚,世子妃不是她所求的,他霍长渊,也不是她想要。


    如今赐婚的事她接受了,往后的日子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但关于香琴所说的……她赵菁菁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让你去打听的事可是有结果了?”回了神,赵菁菁问到了正事。


    “问到了,在安园外放小鱼干的丫鬟是大厨房那边的,不属于任何一个院子,也没听说和哪个院子往来密切的。”


    “大厨房那边的?”


    “是。”香琴又仔细回想了番,忽然想起在大厨房那边撞到来取食的扶柳,倒是和那丫鬟瞧着挺亲近,“那扶柳好像是兰苑的,和那丫鬟走得近!”


    可兰苑并不是两位侧妃的院子,而是江林王纳的一房小妾,听说是位笃信佛理之人,这样的人怎会无端和自己扯上关联。


    赵菁菁想不通其中关节,仍旧是按兵不动。


    孰料到了第二天夜里就又出了事儿,小宝去过的那破旧院子半夜里闹鬼,传出了‘咿咿呀呀’唱曲儿的声,唱的也不是别个,正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只是那幽幽怨怨的唱腔惊的是王府一众起的噩梦。


    赵菁菁夜里睡得熟,倒是未听见,只听香琴描述那段,便想到了之前收起来的白衣,到底是来了。


    盈翠拍着身上虚无的尘土进来,一脸嫌弃身上的样子,见着后赵菁菁一副要哭委屈的模样:“小姐,可吓死奴婢了!也不知打哪来的小孩肚兜在院子里,她们拉我去看,我一拿,沾一手乌糟糟的血。”


    说着,她又闻了闻自个洗净过的手,总觉得还能闻到那股子血腥气。


    “眼下这府里都在传闹鬼,说那院子原来叫锦园,住的是曾是红极一时的戏子明伶,当年在郾城那可是一曲成名、万人看场的轰动,遇上了江林王还成就了一段话本似的良缘。


    可惜好景不长,等这位进了锦园,境遇就和早前那些美妾一样,江林王便又和旁人谱写情缘去了,而她则成日在院子里唱曲儿解闷。后来有了孩子,总以为好了,结果又难产大出血死了,听说死后还不太平了一阵,当时刘侧妃还请了清风观的道长来做法事。”


    盈翠皱了皱眉,又道:“底下人嚼舌根的话,有些听不得准。”


    赵菁菁一眼明了:“他们还说什么了?”


    “说是小妾明伶回来报仇,又说院子那边的符文被动过,是小姐您误闯进去惊动的,园名字还和世子妃的名字有所重叠,就……就找上了小姐您。”


    “笑话!”香琴拧紧了眉头喝道。这样子虚乌有的竟敢编排,“哪个说的,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盈翠亦是气愤:“我也想,可这会儿都传开了,说的人多,咱们总不能把整个王府下人的嘴都给封了,真是气死人了!”


    赵菁菁这正主倒是看着不着急,怡然漱了口,坐下来用朝食:“不必理会,不管是闹鬼,还是装神弄鬼,不出三日,总会有论断。”


    “小姐这是知道什么了?”


    “且看着。”


    随后两日,赵菁菁变得高调了些,在王府走动多了些,还让丫鬟们办了一场踢毽子比试,自个也上场玩了会儿。


    当然这些都是做给人看的。


    任谁都说被鬼缠上,神形消瘦,世子妃这样的,哪像啊。


    再说那安园的人,个顶个精神那么好,也不像是受了困扰的样子,更别说世子他,早出晚归的,半点异样瞧不出。


    而在王府里,江林王在明伶死后曾下过令不得传说任何鬼怪之事,这档子事摆不到台面上来,两位侧妃不说什么,底下的人更不敢多说,只会随着时间又一次被淡忘,不管背后那人打着什么主意,只会落空。


    急得自然是幕后之人。


    “赵菁菁,你还是个女子嘛?”


    “世子爷又想说什么?”赵菁菁拨着算盘,真心不怎么想搭理神出鬼没的霍长渊。


    “园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点都不怕。”竟然一声不吭,也没向他寻求帮助,这人还有怕的吗?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渔船上,眼泪掉在他手上的灼热烫意,和夜月下那一双泪眼。


    她有怕的,却不屑让他看到。


    霍长渊心里有那么些不是滋味:“你闯了那院子,夜里可还能睡,若你求我,我就勉强搬回来。”


    “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再说起来,比起鬼怪,还是世间莫测的人心更可怕些。”


    霍长渊觑着她:“看来世子妃感悟颇深。”


    “与世子何干?”


    霍长渊笑得十分欠揍:“说的一定齐景浩,话说如今齐家,日日都有新鲜事,你听了岂不快哉?”


    赵菁菁笑眯眯的看着他,格外的好脾气:“世子,今日特来问安?”


    求竹条?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通传,道是兰苑有人请见。


    赵菁菁一听,目光直直落了霍长渊身上,后者一愣的功夫就被推进了里屋帘子后:“……”


    “请进来。”


    屋门口很快见了人影,兰苑来的并不是扶柳那丫鬟,而是带着扶柳来的兰苑主人。


    秦姨娘一身雪兰素色长裙,发髻上别着简单的兰花簪,瘦削面庞显露的是不见光的病态白皙,看似羸弱,然眼神却透露出不一般的坚毅来。


    赵菁菁见状,挥退了身边侍候的,只留下盈翠香琴。


    待人走散,未等说上一二句客套话,就见秦姨娘‘噗通’直直跪在了她面前,“秦霜儿特来向世子妃告罪。”


    盈翠倒抽一口冷气,小声嘀咕了句:“果真是没过三日。”便等来了罪魁祸首。


    不亏是小姐,料事如神!


    “我自知有罪,若世子妃可出手相助,想如何出气都可。”


    “如何都可?”


    秦姨娘迎上她冰冷目光,陡然一凛,咬了咬唇豁出去道:“只要世子妃肯帮我,无论什么,便是要我这条命亦可。”


    “我要你命做什么?何况你以性命要挟相托的事小不了,我不能答应。”


    秦姨娘紧咬着嘴唇,面色越发苍白。


    她是实在没办法才冒险走了这一步,却没想到赵菁菁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再联系之前她在流言之后的表现,更不可以常理估计,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原本自信的计策,到如今成了别人掌控的把柄,可她这一步险棋已下,就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言。


    秦姨娘重重的磕了下头,不论如何她还是要再一试:“但凭世子妃发落。”


    青砖地冷,秦姨娘穿的单薄,消瘦的样子跪在这儿,着实可怜。


    赵菁菁打量了她片刻,抿了口茶,才悠悠开口道:“当年明伶怜你一孤女,无家可归,就帮你寻了一户农门托付。本是已经过上了安稳日子,后来明伶入了王府断了联系。可你始终心系这个姐姐,想方设法进了王府,结果明伶难产一尸两命,未过半年你搭上了江林王成了兰苑主人。”


    府里这些姨娘的由来不难打听,让盈翠出去走一圈,塞几个钱,便知了当年事。


    秦姨娘神情一顿,划过一抹恨色:“我只想为明姐姐求个公道!”


    “明姐姐是被人害的,她是活活疼死的!”思及当年,那股无力感犹在,她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姐姐在自己面前挣扎想活又一点一点耗尽生命。


    “一条人命就这样在这深宅里消失,无人会在意,也无人会记得,不会有人去追查当年的事,您是被赐婚的世子妃,王爷看重与您,若被吓着,追根究底一定能查出当年真相!”


    但赵菁菁一直按兵不动,所以她选择把事情闹大,牵扯上赵菁菁,希望她着手调查。


    “你入府十几年,可查到了什么?”


    秦姨娘摇了摇头:“甚少,只有明姐姐死之前紧紧攥着这块帕子,念了世子二字。”


    可世子当时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赵菁菁颦眉,没想到竟还扯上了霍长渊。


    “世子当时中的毒是王爷的仇家所投,事情过去几年后同样的毒再一次出现,是否说明凶手还在府里?”秦姨娘幽幽问。


    赵菁菁沉吟须臾,只道是考虑,便让人先走了。


    等人一去,便去撩了帘子,撞见了霍长渊那恍惚之下的落寞神色。


    “此事棘手,你别管了。”


    ☆、040.一波再起


    不等赵菁菁详问, 霍长渊便离开了安园,离开时的情绪格外的低沉。


    片刻后门房那儿来禀,世子带着来福往集栏街那儿去了, 那是郾城中戏楼最集中的地方。


    赵菁菁估摸着, 这回怕是要深夜才会回来, 便又叫了个他平日里的随从跟了去,免得到时候来福一个人“捡尸”不便。


    香琴端上来燕窝羹, 随后捧过来一叠纸, 是前几日南子去庄子打听回来的事, 赵菁菁一页页翻下来, 眉头蹙的深, 到最后,她冷笑:“养肥了耗子, 倒把猫给饿死了,合着这么些年,他们吃的倒是饱。”


    难怪那些账她怎么看都不对劲,那两个庄子所在的村子也不穷, 怎么可能每年就赚这些。


    “南子说,其中一个管事还在城里置了一处宅子,养了个小的。”


    赵菁菁将写着那位管事的纸挑出来,家中妻子凶悍, 只有一女,在外养着的倒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那就从他开始。”下月清账,这些人一并算了。


    “元家那儿贺礼已经送过去了。”香琴一件件禀报着事儿, 到最后话语顿了下,“兰苑那儿送过来了一对抓球环儿,给小宝玩。”


    盈翠把东西端上来,是两个用竹条做成的逗猫环,上面绕着毛茸茸的抓球,一根挑棒挂着,赵菁菁拿起来时趴在榻上的小宝就窜了过来想挠。


    “她倒是会瞧人心思。”赵菁菁逗弄着小宝,笑意未进眼底,“无功不受禄,送一副新簪过去当回礼。”


    赵菁菁命香琴送了回礼后,兰苑那儿便没了动静。


    如此安生了五六日后,这天赵菁菁前去茶楼内尝新点心,遇上了秦姨娘在外拜访。


    一品水云居内,香炉内是刚剪的西域熏香,桌上布了十来道新点心,赵菁菁邀秦姨娘坐下,客气道:“秦姨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倒不错。”


    没像那日来安园时穿一身素衣,脸上又添了妆,少了可怜劲儿整个人精神许多,秦姨娘道了声谢,倒也坦诚:“知道世子妃在这儿,我特意前来。”


    “秦姨娘既然来了,替我尝尝茶楼里新制的点心。”赵菁菁又叫人端来两碗红豆汤,邀请她品鉴,“总是我自己尝有时也分不出味。”


    对上赵菁菁笑盈盈的目光,秦姨娘心下就了然,自己是不可能拿什么事儿来威胁这位的,于是她拿起了面前碟子内的点心尝了起来。


    接连尝了有五六碟,秦姨娘端起杯子喝了豆沙汤,帕子轻轻掩过嘴角,指了指最开始尝的两道:“这两样很特别。”


    一旁盈翠将她说的那两道点心端出来,赵菁菁没说什么,大堂内的唱曲儿声传入包厢内,显得这儿异常安静。


    秦姨娘脸色微变,咬牙把余下几碟都尝完,又指了一道后,赵菁菁这才扬手,让人把桌上的都撤了,换上了一壶清茶:“秦姨娘还可以尝尝这个,是今年的新茶。”


    赵家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郾城中先入为主的,便是她与齐家大少爷取消多年定下的婚约,再是她被赐婚,风光嫁入江林王府。


    再多一些,便是这姑娘琴棋书画不通,善做生意,为人骄纵这样的评论。


    秦姨娘原以为,吓一吓,再来说上一番,她总是会有所动容的,可如今这般事情已经无法按着她预计的走,就连她跟随前来茶楼,世子妃仍是看不透的模样。


    她握着茶杯,心中不免伤心了起来,难道姐姐的事,真的无望了?


    “秦姨娘入府多久了?”


    正思时,耳畔传来声音,秦姨娘抬起头:“十三年。”


    “也就是说,世子出事那年,你尚未进府。”


    “世子出事时,姐姐已经在府里了,我听姐姐说起过关于世子当年的事。”


    赵菁菁亲手为她斟满了茶:“我若没记错,世子六岁那年,从宫中回来,不过一月就是出了事,当时是连家人下的毒,事后当场自尽身亡。”


    “是,当时王爷查到了此事与连家有关,那位连少爷供认不讳。”


    “如此说来,又怎么会与明伶出事有关?”


    “世子妃有所不知,姐姐当日的中毒症状,与世子一模一样。”秦姨娘不由抬高了音量,饶是过去这么多年,姐姐离逝那日发生的事,秦姨娘依旧是历历在目。


    “原本姐姐该是有救的,江林王府要从太医院请个人来并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世子中毒在前,再治只会比之前容易,可派出去的人总没回应,直到我亲自前去,才知晓人都被刘侧妃拦下,仗着王爷不在府中,借故拖延时间,不肯去太医院请人,只差了两个稳婆过来。”


    “姐姐的中毒迹象越来越明显,临产之际,她根本无法施力,她原想拼死保护孩子,可那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死了,浑身泛青黑。”


    “世子妃,真要是连家下的毒,为何一年之后还会有,那毒本就难解并非寻常人能随意寻到,是府里的人要害姐姐还她腹中的孩子!”


    大堂中“铿”的一声鼓响,一品水云居内宁谧非常,秦姨娘涨红着脸,手中的茶盏快被她捏裂,她喘着气,是以这段回忆,与她而言是困了十几年难求难解的事。


    “照你这么说,这连少爷倒像是替罪羊,害世子的另有其人,所以一年之后才会有明伶中毒的事。可这中毒症状如此相似,当时为何不查?”


    “大夫来时姐姐已经走了,刘侧妃却说是姐姐体质虚弱难产,而孩子是在姐姐腹中窒息而死,才会有那般青黑状。与王府而言姐姐不过是个戏子罢了,又岂会让姐姐的事影响到王府声誉,自然要把这件事瞒下。”


    “所以,明伶死后锦园所谓闹鬼,也是你做的?”


    “是,当时我就是想借此让大家知道姐姐是冤死的,王爷会还她个公道彻查此事。”秦姨娘垂眸嗤笑,“谁想,之后便是刘侧妃请了清风观的人前来做了一场法事,封了那院,就算了结。”


    十几年过去,府里的人换了很多,这些陈年旧事,知道的人不敢说,新来的更不知晓,这些天盈翠她们打听来的,都不如秦姨娘口中来的详细。


    赵菁菁缓缓吹着杯中的茶:“但这些与我何干?”


    “江林王府两位侧妃,十四位妾室,诞下了六位公子三位小姐,但这么些年来,怀有身孕的不止这些,却都不知为何保不住,亦或是出了事没能生下来。”秦姨娘自己也曾有过身孕,可没多久这孩子就没了,“世子妃,联想当年世子出事,若查不出幕后之人,您与世子今后亦不会太平。”


    偌大的王府,最引人注目的,可不就是那世子之位。


    饶是江林王再坚持,世子若无后,有些事可就另说了……


    曲儿唱到尾时,一品水云间内只剩赵菁菁一个人,秦姨娘已在一刻钟前离开。


    赵菁菁慢悠悠品着杯中新茶,不忘让盈翠把记下的点心拿来,这般做派倒是急坏了盈翠这急性子的丫头。


    “小姐,真要如秦姨娘所说,往后岂不是有人要害您!”


    赵菁菁咬了一口茶酥:“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等人动手还来得及啊。”


    “小姐没说不查。”香琴看她着急,无奈拉她到一旁,“你这性子也太急了,小姐做事自有主张。”


    “可……”刚刚小姐没有答应秦姨娘啊。


    盈翠左右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再对上赵菁菁的目光,兀自拍了下额头:“小姐只说不答应,没说不去查这事。”


    赵菁菁重重拍了下她的额头:“笨死了!”


    盈翠捂着额头:“小姐我这是关心则乱,之前彩蝶放蛇的事,我可怕了有人再这样害小姐。”


    赵菁菁神色微凝,随即笑她:“哟,都知道关心则乱了?”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丫鬟。”


    那自得的口气,仿佛是得了真传一样,赵菁菁愣了下,笑的更开怀。


    可笑过之后,便是秦姨娘说的那件事,若是她为了要让自己插手故意这么说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她赵菁菁这世子妃的身份倒真会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


    从茶楼离开,天色已暗,赵菁菁又去了一趟布庄,回到王府时天已黑。


    未等赵菁菁回安园歇息,内院中灯火通明,出事了。


    有人自尽了。


    自尽的是入府有十五年之久的一位姨娘,至今仍未能在王爷跟前说上几句话的佟姨娘,前两日人就有些恍恍惚惚的,今个忽然在自己屋中服毒自尽,只留下了一封罪己诏般的长书信。


    书信的内容,袒露了十四年前的世子中毒与十二年前明伶难产的真相,连家那个是被她利用,一切皆系她所为。


    赵菁菁赶过去时,人已经抬出盖了布放在院内,几个侍奉的丫鬟在那儿哭哭啼啼,刘侧妃则是一脸的阴霾,原因无他,是那信中还写了当初明伶之所以会死,也有刘侧妃故意拖延时间的原因。


    很快,江林王出现在院内,跟随而来的还有衙门内的人,赵菁菁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了一堵宽厚胸膛。


    回头看,霍长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眼神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接触到她的目光后,霍长渊敛下神色,径自拉了她的手往回走,语气偏着严肃:“不是让你别管这件事。”


    赵菁菁都来不及甩他:“我没管。”她这都来不及管,就出了这么“直白”的结果,实在是令她意外。


    一路回了安园,霍长渊仍旧不放心,这丫头胆子大得很:“没管最好,以后也别管。”


    赵菁菁没瞧他,只看向屋檐外远处,这尘埃怕是落不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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