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我也想这么抱着(捉虫)
从寒山寺离开已经是傍晚, 六月里天刚要上伏,太阳落山后路上还是热烘烘的,马车经过街坊时, 盈翠跳下去买了甜汤, 回府后天已经暗下。
将从街坊买来的甜汤冰镇后端上来, 赵菁菁准备喝的时候,一天不见人影的霍长渊跟闻着味儿似的走了进来。
瞧见桌上摆着的甜汤, 二话不说坐了下来, 囫囵几口喝完问赵菁菁:“可还有?”
赵菁菁扬手, 盈翠又端上来两碗, 霍长渊看她喝的慢悠悠:“今天去寒山寺了?”
“嗯。”
“有没有见到齐景浩?”
赵菁菁抬头看他:“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小爷在酒楼里就听着他们说起, 齐夫人追着齐少爷追到了寒山寺。”霍长渊啧了声,“齐景浩够本事的啊, 上回没折腾下他,这回非参他不可。”
听他说的龇牙咧嘴,赵菁菁笑了:“你如今连个挂名职务都没有,他好歹是个郎中, 你参他什么?”
“小爷我没职务才能这般闲着,这几个月工部时常忙过天黑,他大中午的陪个姨娘去寒山寺上香,岂不是玩忽职守?”
天底下能把一事无成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主了, 可偏生人家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若想当差,自是比那些苦寒读出来的学子要容易安排得多, 赵菁菁擦了擦嘴角:“上回你怎么折腾他了?”
霍长渊脸色浮起得意劲儿:“他早先想跟着工部侍郎出去,没成。”
齐景浩自打去年寒山寺的事后,官场上也一直不顺,先前是赵菁菁,如今是霍长渊在背后使绊子,齐家恐怕是想不到。
赵菁菁岔开了话题:“六月十九寒山寺道会,我想跟我母亲一块儿去。”
霍长渊想都没想:“我也要去,与你一起。”
赵菁菁故意问:“你去做什么?每年道会不都是刘侧妃前去的?”
“我想去就去!”霍长渊也不承认,三两口解决了甜汤,“小爷我是怕你走丢了。”
赵菁菁呵呵笑着:“我可多谢世子关切。”
被堵了一嘴,霍长渊盯着她不做声,嘴角忽而勾起笑意来。
赵菁菁心中咯噔了下,连忙往后退,下了逐客令:“我要歇息了。”
可还是没能挡住某人的无耻,霍长渊直接扑了上来,对着她快速亲了口,还咂着评价了句:“果然是甜的。”
“霍!长!渊!”
啪的一声巴掌,得意过了头的某人没能避过,顶着半边巴掌印从主屋逃了出来,在一众丫鬟的注视下回了偏房。
神情却是无比的得意。
主屋内赵菁菁又羞又恼,恨不得再抽他一顿,可人已经跑了,恼的她不住后悔,她还可怜他呢,可怜什么!看他那得意劲!!!
入夜,世子被世子妃打的事儿又传遍了王府。
众人也已经从最初的感兴趣到木然,可不就是木然,三天两头传出来世子被打,这都三个多月了,再有趣都听腻了。
这厢刘侧妃院内,听闻此事的刘侧妃正在叨念儿子:“安园那儿这情形,几年都难有孩子,你的抓紧了,范家二小姐那儿到底如何了?别又让那边的抢了先。”
霍长霖凝着神色:“父王没松口。”
“以前你父王是想让你大哥娶范家二小姐,如今他都成亲了,自然就该是你,我明儿就去找王爷说说,不能耽搁。”刘侧妃是急性子,眼看着安园那儿鸡飞狗跳,这样的好机会又怎么肯错过,“实在不行,娶个低一些的回来也成,好教导些。”
“母亲!”霍长霖不同意她说的另找,“您去找父亲说说范家那边。”
“你个死心眼的,范家二小姐也没见多好。”刘侧妃戳了下他脑门,“你知不知道现在要占的是先机,你要先生下这江林王府的长孙,这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同,父亲只认大哥是世子,纵然我和二哥他们都有职务在身,大哥一事无成,他也只认大哥。”霍长霖眼底闪过阴霾,如此,他就更不能娶个低门的妻子。
“你父王想什么我最清楚,他这是还惦念着寒山寺那位,哼。”说了这些刘侧妃心头就一阵阵的堵,“你自己也长点心,范家这桩婚事,定是要让它成!”
母子筹谋着,第二天刘侧妃就去找了江林王提起给儿子说亲的事。
江林王倒也没有一口说死,只说这事儿要问过范家的意思,刘侧妃听进去了话,扭头又让儿子多去范家那儿献献殷勤,把那范家二小姐的心给笼住。
转眼四天,六月十九,观音菩萨得道日,郾城中的几个寺庙中皆有道会,属寒山寺的最盛大,去的人也最多。
赵菁菁天没亮出门,马车上霍长渊还是昏昏沉沉的,待经过赵家接了严氏与赵慕慕,被小姨子盯了的霍长渊,忽然就有了精神。
严氏的马车在后面,赵慕慕因为思念赵菁菁,要与她同坐,于是,从国公府到寒山寺的小半个时辰,马车内都是赵慕慕甜甜糯糯的声音。
“大姐姐你想我么?”
“大姐姐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外甥。”
“姐夫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我娘给我请了绣娘,我每天可忙了,我想去江林王府看你。”
若是十三四岁的姑娘,霍长渊还知道如何应付,可眼前是七岁的小姑娘啊,以往那套完全用不上,又没有对付孩子的经验,霍长渊对这一口一个姐夫的小丫头,颇没有办法。
“慕慕。”赵菁菁把她拉了回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会儿在道会上跟紧我,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娘说了,让我跟着大姐姐。”赵慕慕窝在她怀里,闻着香香的分外喜欢。
霍长渊见赵菁菁这么温柔,又见赵慕慕粘她这般紧,心中腾起些羡慕来。
自个儿的媳妇他都还没这么抱过……
于是,霍长渊又开始想赵菁菁在自个儿怀里时的模样,一声相公能叫的他浑身酥麻。
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到山脚下了。
赵菁菁牵着赵慕慕,跟了严氏往里走,她也没叫霍长渊,心知他今日不是真陪自己来的。
霍长渊从马车上下来,来福将备好的东西递上来:“少爷,都备齐了。”
他望了眼赵菁菁她们方向,带着来福往另一条路走去,这是通往道会另一侧的路。
钟声响过后,赵菁菁她们所在的方向,穿着袈裟的僧人从白玉石的小廊里走出来,为首的是寒山寺的主持,近百岁的年纪看起来依旧健朗。
周遭香客纷纷合掌祈福,在僧人的摇铃与诵经声中,道场周围便只剩这佛音吟唱,洗涤人心。
赵菁菁抬起头望向道场另一侧,那边有几座隐僻的阁楼,江林王妃就在其中看这道会。
不知道霍长渊见到她了没。
几天前的那番话,赵菁菁也是凭着尽力一试的心去的,她不想看到那二世祖再可怜巴巴喝醉着喊自己母妃。
而对江林王妃,赵菁菁心中总还有那样微小的希冀在,她将自己从元家带来的嫁妆都留给了世子,或许……心中还是有儿子的呢。
“姐姐,他们过来了。”赵慕慕轻轻喊她,赵菁菁回了神,那边摇铃的僧人已经朝香客们走来。
僧人一拜,香客便要回拜,赵菁菁合掌回了礼,等僧人走过去后望向阁楼那儿,发现其中有一间的窗户关上了。
“看什么你,总盯着那处。”
赵菁菁身后传来霍长渊的声音,扭头看去,后者脸上洋溢着笑容,正瞧着她。
赵菁菁看了眼他身后的来福,带来的盒子也不见了,这是见着面了?
“想什么?”
正想着,霍长渊已经凑到了她跟前,“叫你也不作声。”
“没什么。”赵菁菁摇了摇头。
“小爷我今儿高兴,等会儿带你们去醉仙楼,那里的荷叶鸡烧的最好吃。”
霍长渊脸上遮不住的高兴,活似吃了多少蜜,就连赵慕慕都看出来了,好奇的问:“姐夫你捡到银子了?”
“没错,捡到银子了!”霍长渊看赵慕慕,觉得她和赵菁菁一样可爱,哎这赵家,原来还是有可爱的小姨子。
后头严氏听言提醒:“你们都来道会了,今天得吃素。”
霍长渊颇好说话:“那就吃素宴!”
赵菁菁见他这么高兴,也不忍搅了他好心情,询问过严氏的意思,答应了他,带着赵慕慕一同去醉仙楼吃素宴,来为他庆贺这不能说的高兴事。
☆、052.偷偷幽会啊?
醉仙楼就在山脚下不远, 因挨着寒山寺,是做素斋最好的酒楼。
看似一桌子的荤菜实则都是用豆腐和各种菌子做的,先上来一小盅清汤, 用的白木耳、莲子、竹笋等素菜慢火炖出来, 汤头浓稠却很顺口。
赵菁菁一行人上山礼佛, 早上是空着肚子来的,这会儿早就饿了, 一面还不忘替赵慕慕布菜, 免得小姑娘总挑食。
赵慕慕瞪着碗里的青菜甚是苦大仇深:“大姐姐……”她想吃肉, 不是荤肉, 素肉也好啊!
“挑食会长不高的。”
“青菜不好吃。”
“吃了身体好。”赵菁菁分寸不让, 监督着她。
赵慕慕到底没能拗得过心爱的大姐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嚼了根, 感觉跟吃草的兔子似的,小眉头都快凑成了八字,直把看戏的霍长渊给乐着了。
回头又瞧了瞧赵菁菁,说起身量来, 她在姑娘家里头算是高的,刚好到他肩膀,抱起来正正好。
正晃神着,余光里就看到了被赵菁菁挑出来的几个菌子, 因为赵慕慕还在边上瞧着,赵菁菁做得分外低调,在霍长渊看来, 又透着几分心虚,想她方才正义凛然教导妹妹,再联系她自个身不正影不端,嘴角便不自觉扯出了个笑。
赵菁菁不经意撞上那笑,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就看他伸了筷子,将她碗里的菌子都夹了过去。
见姐妹俩的视线都引到了自己身上,露齿一笑:“我就爱吃菌子。”
是帮她打掩护。
赵慕慕一直看着这边,搞不清两人那暧昧古怪的氛围究竟是什么,大大的葡萄眼里写满了疑惑。
赵菁菁被那样澄澈的眼睛看着,无端觉出一丝难为情来,就看到赵慕慕夹了一筷菌块:“大姐姐,这儿的菌子是真的好吃,你也尝尝!”
怎么能都给姐夫吃了,大姐姐都没吃上一口!
赵菁菁:“……”那筷伸到了自个嘴边,她只能张了口,还得强忍着不能皱眉头。
霍长渊的笑看着就要绷不住,还不忘问她:“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赵菁菁余光里瞥见巴巴看着她的赵慕慕,又乖又软,自然是捧到手心里宠着,至于旁边的霍长渊笑着笑着突然表情僵住,她才慢里斯条收回了脚。
霍长渊却忽然勾住了她的小腿,两条腿夹住,她便不能作恶。
赵菁菁没料着他会这样,反而被困得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又顾及慕慕在不能明说,只能用眼神警告。
可他偏不,本来没事就喜欢逗逗赵菁菁,主要是特别喜欢看她着急上脸,轻咬贝齿的样子,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恶俗没救。
两人眼神厮杀激烈,动静微晃。
赵慕慕在旁轻咬着筷子:“大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呢?”一边突然俯身,掀开桌布打算瞧看。
底下两人的腿迅速分开,什么都没来得及看着。
两人面上也端得若无其事,赵菁菁笑着推了山楂露过去:“都是新鲜的山楂做的,鲜甜酸爽,开胃消食的。”
赵慕慕便欢喜接过,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赵菁菁转头就瞪向某个不要脸的,当着孩子的面竟然这么无耻,越发没下限了!
霍长渊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乖,别闹,好好吃饭。”
赵菁菁瞠着眼眸瞪他,好想抽他!
三个人在雅间里用饭,没过一会儿,底下忽然传来乐声,伴着人声嘈杂。
“外头怎么了,听着好热闹啊。”赵慕慕随着伙计进来打开的门往外头张望。
伙计上完了果子甜点,回答道:“今个六月十九,每年这时候都有班子来表演,今年演的是新排的戏,叫千手千眼观音,几位客人若是想看,打开这道门便能看。”
二楼的雅间特殊设计,打开一道门便能直接看到一楼大厅里半米高的圆台,上面十数名白衣舞服女子,个个轻纱蒙面,腕系铃铛,已然摆好了定点造型。
悠悠扬扬的乐声再次响起,舞姬们虔诚圣洁,大厅里倏然安静了下来。
乐声里有禅意,禅心荡涤,心中留存善念,令人心态平和安宁。
赵菁菁在看着表演之际,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虽蒙着面纱,可那熟悉眉眼不会错认,她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是莞清!
随即赵菁菁就看到了元莞清身边那个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随着她一边走,一边隔开了人海护得仔细周全,可看样子又不像是元府的护卫,气质不一般。
“那是翟子羿。”霍长渊顺着她的视线看着人道,口吻说不上好坏,有点像元袂的调调。
赵菁菁也有些猜到,这恐怕就是元莞清口中时时提及的‘翟哥哥’,身姿挺拔如苍松,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若骄阳般的少年郎君相。
“她怕是偷偷溜出府的。”赵菁菁见那场面,以元家对元莞清的呵护,这种日子绝不可能让她就这样出门的。
霍长渊低声笑着:“若是让元袂知晓……”
“郾城中姓翟之人,是哪家公子?”赵菁菁回头看他,身份应当不一般,可她思来想去,对翟这个姓陌生的很。
“他原姓不是翟,姓江,他父亲就是十来年前意图跟着魏王爷谋反的江尧,谋反未成,江府被抄。”霍长渊这人交友甚广,看人也不止看家世,对翟子羿还是有两分欣赏,“当初江尧谋反,江老大义灭亲,并在圣上面前以死谢罪,才得以保全了这最小的孙子。后来他就以罪臣之子的身份被李将军收留带在身边,改了姓,一直在打仗,现在做到副将有了军功。”
霍长渊顿了顿,眉宇微凝,也恰恰因着那层身份的缘故,他和元莞清之间将来恐怕要多磨。
“原来是江家的小少爷。”赵菁菁恍然,语气里有了些调侃笑意,“那么小就去了军营,委实不易,如此俊朗模样,难怪清清牵肠挂肚,”
撇开家世的缘故,看他对周遭人冷漠,独独对上元莞清温柔呵护,这一表现便十分博得好感。
霍长渊咳了两声,没能引起注意,结果不小心呛着,真咳得脸色涨红。
最后还是赵慕慕看他可怜递了杯茶过去。
霍长渊看着两眼不离底下两人的赵菁菁,一口气闷堵在胸口,刚才那一丁点的欣赏,此刻变成和元袂一样的心思,恨不得掐死那小子,让他勾引小表妹!
那厢翟子羿也看到了这边的霍长渊,直接带着元莞清往这边走来。
元莞清看到了霍长渊身边的赵菁菁,双眼放亮,直接奔了过来。
“小心。”翟子羿紧随,在她要被绊倒之际轻扶腰身,避免了一场出糗惨事,也惹得元莞清小脸红红,突然扭捏起来。
赵菁菁含笑看着,捧着蜜茶小口小口轻轻啜着,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一对,实在有些难以想象,那日元莞清生辰漫天彩带鲜花是出自这样一个‘闷葫芦’的手笔,真是人不可貌相。
“菁菁,你怎么不等等我,在寺里没碰上面,我打听了才晓得你们来这。”有吃的不叫她,罪加一等!
“清清,你该叫表嫂。”霍长渊适时增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元莞清敷衍地唤了一声‘表哥’,便兴奋地向赵菁菁介绍起翟子羿来:“是翟哥哥推论出来的,说你们兴许来的这儿,没想还真找着了!”说得一脸自豪骄傲。
“见过世子,世子妃。”翟子羿不卑不亢,气度非凡。
自来熟的赵慕慕瞪着圆溜溜的眼:“翟哥哥好俊啊!”
霍长渊:“……”这如出一辙的口吻,果真是能相处的人。
翟子羿从头到尾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宠辱不惊。反倒是元莞清有一种自家好白菜拉出来给大家瞧看瞧看的心思,听着夸赞掩不住高兴。
一面悄不留神就准备对赵菁菁点的梨花冰酪下手,只是勺没来得及下去,冰酪的碗就被推开了半臂远:“翟哥哥……”
“冰的不能吃。”
“一口呢?”元莞清垂涎地咽了咽口水,回头小鹿般央求。
那小模样让赵菁菁都觉得不忍心,一口就一口,该不会有事,结果不等她婉转开口,就听翟子羿温声细语道:“大夫说了,一点不行,必须得忌口,你若乖乖听话,我便允你一事。”
元莞清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唇,咬了咬唇角,小女儿家的心思全部都在脸上,一点藏不住。
翟子羿轻轻扯了扯嘴角,将冰酪又取了回来,自个舀了一勺尝了后覆在了她唇上。
唇齿一贴即离。
元莞清抿了下还沾着冰凉触感的唇,脸上的红一点一点漫了开去。
“给我康康,给我康康!”赵慕慕扒拉着赵菁菁突兀捂住她眼睛的手,只看到元莞清烧得通红的脸。
霍长渊愕然过后,着实没有想到这人会如此大胆,瞬间就黑沉下了脸,好歹他还是元莞清的表哥:“小兔崽子,你当我摆设啊!”
男未婚女未嫁,这还是在外面他就敢这样!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占清清便宜!
翟子羿端的正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翟某一生非清清不娶,表哥请放心,我若今后做出对不住清清的事,当以死谢罪。”
霍长渊愣了下,大怒:“谁是你表哥!”
元莞清原本想要阻止两人之间的怒火,却不料听到这番如此郑重的承诺,猛地抬眼向他,看清了他眼里的情深意重,喃喃了一声‘翟哥哥’。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霍长渊气结,十几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二表哥的心情,这臭小子胆子太大了!
赵菁菁拍了拍他肩膀,给他递了一杯茶好心提醒:“你就是喊破天,他们眼里也没你。”
“……”
赵菁菁看着两人对峙,翟子羿气势不输又果决模样,突然想起话本上看到过的一句,‘铁树开花骚断腿’。再看看一脸神情复杂的霍长渊,想必也是想到了翟子羿会有这番表现的缘由,恰是这层表哥的身份。
这是决心秀给大舅子们看的啊。
☆、053.找麻烦
霍长渊在醉仙楼被翟子羿打了个措手不及, 回到府里还在琢磨那事儿:“他跟我说那些作甚,难不成那小兔崽子觉得我会帮他?”
“你会吗?”赵菁菁临进屋时停住,侧过身子正经问他。
“他想都不要想。”霍长渊皱了皱眉, 元袂兄弟俩是什么人, 是坑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想起年少无知时桩桩件件……
再想想那惦记元莞清的小子,嗬, 不知死活。
“他再喜欢清清,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 今后顶天就是个武将, 李将军再重视他, 到了圣上跟前又能有什么用,元家上下谁都不会答应的。”
“那是清清喜欢的人, 你说了这么多,元家上下不同意,可有想过清清?今儿这事就你知我知,至于旁的, 你少管闲事罢。”赵菁菁一锤定音,顺手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霍长渊:“……”
咚咚的拍门声响在外响起:“什么叫我少管闲事!”某人又开始气急败坏,只不过还没傻到听不出她话里意思,拍了两下, 才哼声道,“我忙得连你都搞不定,哪有空管别的!”
赵菁菁一愣, 仿佛是能感觉到他透过门投注过来的目光。
想到了什么,赵菁菁直接转过身去到了塌边坐下,直到外面动静没了,猜他待不住走了,一番洗漱,也就势歇下了。
屋子里点了安神香,这东西自她去年睡不安稳时便有了,香料不好寻,杜若儿来时觉得喜欢曾讨过,可惜店铺没得卖,后来是在偏院放闲置的地方看到过两大匣子。
除了偶尔总是犯抽抽的霍长渊,这日子竟让她觉得安稳自在。
入了梦,赵菁菁又梦到了那一世,她如何凄惨求不得,如何悔恨,都阻止不了生命流逝。可今夜的梦又有些许不同,在那个漆黑山洞里,在最后一丝暖意都从指尖消失后,山洞外有了动静。
霍长渊就着火光湿漉漉地出现在眼前,那模样分明是被困渔船上他来救自己时的样子,可此时却在山洞里,说‘别怕,是我’……
赵菁菁猛地睁开眼,每每噩梦惊醒时分的寒意被无名的温暖包裹,昏暗中,她怔怔看着床帏,恍惚醒来之际,那梦境的内容依然清晰存在脑海里,以至于久久不能回神。
她会做那梦并不奇怪,是心境投射亦是阴影残留,但霍长渊的出现,还是令她愣神许久。
她怎么会把他当做梦中的救赎……
恍恍惚惚到了七月,天气愈发热了,赵菁菁的肚子依然没动静。郾城里传出来的话不少,关于赵菁菁的倒是有过,不过没激起水花来。
毕竟还有霍长渊这小霸王压着呢,谁想不开,造谣编排到他头上,直接套一麻袋拉黑巷子里,管他谁是谁的,先揍老实了再说。
初八这日,宫中开了赏花宴,邀请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一道入宫参加,因为御花园敞阔,又另外允了些世家子弟未及品阶的、官家小姐,一道热闹热闹。
赏花宴以‘花’为品,花瓣入菜,酒酿,果子,各色食点不单是造型别致精巧,香味也甚是轻灵,美不胜收。
而鲜花为食,于女儿家来说也不失为一桩享受。
赵菁菁受邀入宫,和元莞清一席,见她面色水润,气色不错,比起前段时日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可好多了,再想想那翟子羿果敢行径,有些不难想今个元莞清的底气,就像她先前说过的,元莞清到底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至亲之人怎会忍心看她难过,眼下的困境是一时困境,依着两人性子,应是能迎来好结果的。
“菁菁,那齐夫人为何总看你?”饶是元莞清这样的吃货都留意到了,孙若弗的盯人目光可见多紧迫。
“可能是觉得我太好看了。”赵菁菁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元莞清附和点头,“宫宴上的就属菁菁你最好看!”榴花裙子质地轻薄,和流苏簪子映衬,一尾轻羽缀在末端,随风轻荡,直像是要搔到人心里头去似的,像仙子一样好看极了。
赵菁菁原本是和杜若儿抬杠说顺嘴的,碰上元莞清这个实在的,一下反而自个噎着了。
白皙的面庞难得晕开一抹红。
不单是元莞清看直了眼,大老远隔着屏风的霍长渊偷摸张望瞄着了一眼,便被吸引。
百花丛中,最是娇艳不过。
不愧是他媳妇!
在他身侧的元袂往那处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家小妹那酣畅吃相,也不由地勾起了唇角,随后抿了口酒,就瞥见对面同样看得走神一人,微微一扬眉,拄了下霍长渊的胳膊。
霍长渊回神就撞上齐景浩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惊艳也有一丝复杂,却直对的是赵菁菁方向。
霍长渊冷哼,招来陪侍的小太监,不多时,那屏风稍稍挪了下,正好挡住了齐景浩视线。
齐景浩这才收回视线,不期然就撞上霍长渊那不知觑了多久的目光,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惊得心突兀一跳。
他客气的朝霍长渊点了点头,很快瞥开了视线。
“你这醋劲儿有些大啊。”元袂调侃他。
霍长渊缓缓摸着手中的杯子,语气甚冷:“想着他不该想的,我看他近日是太闲。”
元袂啧了声:“不知谁说,宁死不娶赵菁菁。”
霍长渊没皮没脸道:“小爷我是凤凰涅槃,死过一次。”
“……”元袂愣了下,朗声大笑。
女眷席上的赵菁菁浑然不知这些暗潮,她吃不惯那些娇滴滴的花儿,倒是花酿喝了不少,这便有些急,与元莞清说了声后离席方便。
回来的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赵菁菁看着眼前面色不善之人,从容道:“齐夫人。”
孙若弗是专程在这等着的,一抿唇角敛了些许冷硬道:“世子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处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儿,要说的话不大方便。
赵菁菁随她走了一段,拐角处离得不远,稍稍往里头点,能看着外头情形,外面却不定能看到她二人。
她玩味一笑,瞧出对面盯着她时升起的几分戾气:“齐夫人有何难言之隐?需得这般。”
“那姓越的是怎么回事?”
“什么越?”
“休要和我装傻,你敢说你不知道那越佩茹?!”孙若弗气得就差说齐景浩外室,可一想面前的人是曾和齐景浩险些定亲的,那越佩茹又是她表姐,要说她不知情打死她不信,如此便有了一种被羞辱的念头,口气愈发不善。
赵菁菁笑容冷了下来:“齐夫人好好的提已故之人来质问我是何意,当时庵庙走火,我表姐在里头没出来,这事郾城尽知!”
“同名同姓还一个长相,赵菁菁你莫把人当傻子糊弄!而今郾城流言不断,你们赵国公府出来的就是这等下贱!”孙若弗这是一口咬住赵国公府祸害了她,常日来的不忿憋闷此时凭着辱骂有了宣泄出口。
赵菁菁神色一凛:“齐夫人管不好自己的男人,就来寻旁人晦气,寻还寻错了人,就这点能耐?”
“你——”孙若弗不想她这番尖锐,恼羞成怒扬手,却被反握在半空。
“啪”的一声,赵菁菁反手抽了她一巴掌,狠狠把她甩开,孙若弗后退了两步,捂着脸恨恨瞪着她,“你敢打我!”
赵菁菁看着她,一字一句犹如从地狱空洞而来,“我赵国公府的名声岂是你可以编排的,再敢空头乱扣关系,亦或是寻我麻烦,休怪我不客气。”
放下这番话,赵菁菁直接扭头离开,忽然就觉得霍长渊那不假人手亲自来的法子也痛快得很。
至于流言那事赵菁菁还真有耳闻,越佩茹贼心不死,还是想与赵国公府攀上关系,渐渐放出风声,什么亡命鸳鸯命不该绝,要多凄美有多凄美。
可再凄美也比不过赵菁菁把那块棺材板压得厚厚实实,绝对不会再有让她翻回来的机会!
被赵菁菁的眼神威吓住的孙若弗整个人僵在拐角里处,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怎会有女子前后变化这般大,前面笑靥如花,一变脸就如地狱罗刹,那眼神里的凶狠之意让孙若弗只觉得她要做点什么,绝对会招来更可怕的反噬。
心生惧意。
“她同你说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了?”一道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一名身着孔雀蓝色盛装的女子踱步走来,两人站在一处,气势上便有了优劣,“啧,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萧明悦,你少来看我笑话。”
萧明悦哼笑:“我要真看你笑话,就不消出来和你说了,回头同什么夫人一说,包管郾城都知道你管不好后宅事,寻得人家江林王妃头上,而今郾城里头传说的,都有板有眼的,不过是有人装瞎子装聋子,不说罢了。”
孙若弗紧抿着唇角不言语。
萧明悦见她这般,语气软了下来叹气,“你说你跟自己置气又何必呢,不过是个出处不明的小妾,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想怎么收拾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可你要是和齐景浩在明面上杠着,让那小妾去当解语花,可不就是你蠢!”
孙若弗之前要有多心高气傲,这会儿便有多少委屈,只是这些委屈不能与外人道,如今被人以这样言语体贴考虑着,心中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已经顾不得面子上过不过的去,接住了这示好的稻草。
“那你说要如何?”
☆、054.助攻来也
“天底下男人可都不一样, 你看赵菁菁那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为人还骄纵, 从王府里传出来的皆是她打世子的传闻, 夫妇二人到现在都分房睡。”萧明悦拉住了她, 提点道,“可你看江林王世子在外如何维护她名声的?王世子不过说了她几句坏话, 就被霍长渊打断了腿。”
孙若弗瘪了瘪嘴反驳:“她那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
“偏你觉得不会的, 人家就能将世子抓的牢牢地。”萧明悦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是因为世子吃这一套, 这就是我要说的不一样, 你家相公便是另一种。”
“他是被那贱人迷惑的!”
“你只想着他被那身份不明的妾室迷惑,你可有仔细想,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孙若弗没作声,萧明悦叹道:“你光想着如何把她赶出去有什么用,你在齐景浩面前越如此,就是将他推给那妾室, 她再几个月就要生了,你这还没动静,难不成你往后就这样继续了?”
“当然不成!”孙若弗拉住她的手求道,“明悦, 你说该怎么办?”
“首先,你得对那妾室好,好吃好喝往那儿送, 去寻郾城最好的稳婆到府里,齐景浩在你屋歇息的时候,你不可再提越氏的事,也不可再督促他官场上的事,你只要温温柔柔的,先将他拢住,让他知道你心里在意他,在之后啊,才是你想如何解决那孩子的问题。”
孙若弗咬牙,眼底有些不愿。
“我知道你心气儿高,觉得那么做委屈了自己,尤其是对着那样城府的一个人,可越是如此你就越要定,你若肯信我,那你就听我的,宴后出宫回去,你先这般……”
宴会上,赵菁菁再见到孙若弗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她与萧家小姐结伴而来,坐下后一直在聊天。
“你尝尝这个。”元莞清递上来新上的点心,赵菁菁看了眼她桌上的,提醒她,“你可不能再吃了,小心积食。”
元莞清噢了声:“菁菁,你与我哥哥他们学坏了,总劝着我。”
赵菁菁笑着调侃她:“我不是与你哥哥们学坏的,我这是替翟公子看着你。”
元莞清闹了个脸红,下意识朝远处屏风那儿看去,拉了赵菁菁衣袖:“嘘,不能让二哥哥知道,否则他以后再也不会让我出府了。”
赵菁菁想到那日醉仙楼内气的跳脚的霍长渊,若在场的是元家少爷……那场面恐怕要失控。
想的这点空隙,见元莞清又偷吃,赵菁菁干脆带她去了花园里走动。
只是出去没多久,赵菁菁又让人给堵了。
这回堵她的是萧明悦。
萧明悦落落大方的和她们打招呼:“世子妃,元小姐。”
赵菁菁回了礼:“萧小姐。”
“你们是来赏荷的,不如去那边亭子坐坐?”萧明悦单刀直入,也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招来了宫人去安排,将席上的点心送了些去亭子内,冲着她们微微笑。
这般熟络的模样,像是从小在宫中长大似的。
赵菁菁与元莞清走入亭子,外面的池塘内荷花开得正好,景是美,但吃东西的心情却不是很高涨,就是元莞清这个爱吃的,在面对一桌的东西都显得寡淡,她与萧明悦又不熟。
“早前就想去拜访世子妃,一直找不到机会。”
赵菁菁笑了笑:“还未恭喜萧小姐,即将嫁入定王府。”
萧明悦示意宫人倒茶,气势倒摆的足:“这便是我们的渊源了,往后我还要称世子妃一声姐姐,若是去江林王府叨唠,可别嫌弃。”
“不敢当。”赵菁菁推拒她的这声姐姐,定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江林王只能算圣上的侄子,萧明悦这世子妃的分量可比她足的多。
加上萧明悦与皇后那边的关系,赵菁菁半点都不想和她牵扯上。
萧明悦笑了笑也不在意,转而看元莞清:“元小姐不爱吃这些?”
元莞清摇了摇头:“不吃了。”
“我听闻元小姐常在家中,这才是第二回见面。”
元莞清的反应完全没见赵菁菁那么热络,淡淡道:“我不爱出门。”
萧明悦愣了下,很快恢复了神情:“原来如此,我原还想向元小姐请教女红,不知是否唐突了?”
元莞清怔了怔,她与人交流的少,也没遇上这样强行找话题的:“我绣的也不好。”
“你这样都不好,那便是让我这般的无地自容了。”萧明悦轻笑着,也不介意揭自己的短处,元莞清神情缓和了些,却是认真的建议,“可以多请几个绣娘。”
赵菁菁垂眸,掩着自己想笑的冲动,萧小姐的这番主动求好也太过于明显了。
就在这时,亭子外传来了宫人的声音:“江林王世子妃,太皇太后有请。”
如是救世之音,赵菁菁拉了元莞清,客客气气的与萧明悦道了别,跟着宫人飞快的离开了亭子。
看着她们走远,萧明悦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侍奉在她身后的丫鬟愤愤:“小姐,她们太不识好歹了。”
“想要拉拢元家本就不是件容易事。”萧明悦倒是从容,“你以为人人都和李澜儿那样,江林王府的那一位可聪明的很。”
“江林王世子一直与太孙走的近,世子妃恐怕不会接受小姐您的好。”
萧明悦缓缓绕着手中的袖绸带:“好不好,你得看是什么东西。”
这厢宫人带着赵菁菁与元莞清到了小廊下,看到前面等着的霍长渊,赵菁菁瞬间明白过来:“是你派去的人?”
“嗯。”霍长渊示意元莞清:“清清,你跟宫人去前边,你二哥等着你一道出宫。”
元莞清点点头,拉着赵菁菁小声道:“我下回去找你。”
说罢都没多看霍长渊一眼,直接跟着宫人走去。
霍长渊闷声:“她就这么对我,也不怕我告诉二哥。”
赵菁菁跟着他往太皇太后寝宫方向走去:“萧小姐要嫁入定王府了。”
“往后她派来的帖子,若是小宴,你不应也罢,定王府那边我来往的少,你也不用难为。”霍长渊语气里满是对定王府的不耐,“她便是要拉拢你,不理就是。”
赵菁菁讶异:“你看出来了?”她还当他看不出这些女人家的弯弯道道。
“小爷我谁啊,怎么会看不出来!”霍长渊扭头看她,见她只顾着说话就要踩到台阶下,抬手捞了她一下,拉到自己身边,“你走路小心点。”
赵菁菁拍开他的手:“那你倒是说说,看出什么了?”
“别人不太平的,与我们无关。”霍长渊反手又抓住了她,朝前努了努嘴,“哎,快到了,这儿附近都是人,小心传到太奶奶耳朵里。”
赵菁菁瞪了他一眼,真会找借口。
可也没再挣扎,由他牵着走进去。
太皇太后见到他们前来,高兴得很,让嬷嬷端来不少好吃的,又拉着赵菁菁赏赐了许多,叨念着霍长渊要好好待她,又骂了他一顿不许出去玩乐。
平白受了一顿教训的霍长渊冤的很,他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太奶奶,您厚此薄彼。”
太皇太后嗔了她一眼,笑道:“和自己媳妇争什么醋,我听说你们府里的大丫头要定亲了?”
霍长渊噢了声,他与他的那几个庶妹并不熟,定了谁家的都不清楚,还是赵菁菁知道些:“杨家公子,苦寒出来的,很是刻苦,是李太傅的门生。”
“王府内的小姐嫁到这样的人家,或许有人会说是委屈了,但你们父王这般安排,定是有他的道理。”太皇太后拍了拍赵菁菁的手,“如此,趁着这机会,我派两个嬷嬷到王府里,教导那些个未出嫁的,顺道帮着你。”
赵菁菁愣住,帮她?
“太奶奶……”
“你父王不是将长渊母妃留下的东西都交给你了,还有长渊自己的赏赐,你嫁妆也不少,哀家知道你这丫头是个会买卖的,但事儿多总要有人帮持,老太婆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遣两个嬷嬷给你使,你放心,她们去了都是听你们的,你照差使就成。”
赵菁菁还没作声,霍长渊先给拒绝了:“太奶奶,用不着,安园里有的是人手。”
谁想太皇太后直接忽略了他的意见,径直看着赵菁菁,笑的分外和善:“孩子,你看如何?”
如此盛情难却,赵菁菁只得笑着应下:“那菁菁先谢过太奶奶,就是怕两位嬷嬷在王府住不惯。”
“她们在宫中多年,什么事儿都通晓,哀家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老婆子有生之年啊,还能看到你们的孩子。”
这话落下,赵菁菁更是如何都拒绝不了,她应了声是:“太奶奶您可别这么说,您身体好得很。”
“好孩子,好孩子。”太皇太后喜笑颜开,望着她与霍长渊,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赵菁菁陪着笑,实则心中叫苦不迭,这哪里是教导,哪里是帮衬了,分明是听闻了她和霍长渊分房睡的事,找两个嬷嬷来督促他们的……
从太皇太后的春禧宫出来,赵菁菁和霍长渊一路无话走到了宫门口上了马车,而在他们身后不远跟随来的两位嬷嬷则上了另一辆马车,一道往江林王府去。
马车里,赵菁菁觑着霍长渊,后者搓了搓苹果正打算一口咬下,被那目光盯着莫名一激灵,把自己手里的递出去,又从矮几上拿了个。
心底还有些虚。
方才在春禧宫里,仗着太奶奶在,那赵菁菁又乖又软的特别招人,他没忍住逗了两下,不对,应该说逗得可高兴了。
霍长渊迎着赵菁菁那双直勾勾的眼,嘴欠道:“小娘子可是发现为夫英俊不能自己,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啊!”
赵菁菁掐住了他腰上的肉!一下还滑了手,这人蜂腰劲痩没的一丝赘肉。
饶是如此,她还是下了死手狠狠一拧。
霍长渊整个脸都变了,“疼疼疼!”这是打哪儿讨回来的怪力女,手上劲儿可大,当下就让人想讨饶,碍于面子才没出口,从齿缝挤出‘撒手’两字儿。
赵菁菁憋了一肚子火,不单是他在春禧宫作死,主要还是太皇太后派的两名嬷嬷,想来就头疼,对待霍长渊不自觉迁怒:“你刚一开始不是说安园人手够,不用太奶奶派人,你怎就不坚持点儿!”
“那我不是看你应得挺高兴的,给你多俩帮手,反正王府也差这点人。”霍长渊说来还委屈。
“那是差不差的事儿?”
“人来都来了,你也不用担心,太奶奶派来的人不会拿乔的。”霍长渊下意识往后一瞥,想起两名婆子上马车时带的那些个东西,都不像是短住的架势。
赵菁菁松开手,跟霍长渊这个不开窍的没法好好沟通。
霍长渊见她那样子,虽然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可算是听出是那两名嬷嬷来才惹得她如此,遂眉头一皱道:“你要真不喜欢,我就让她们掉头回去。”
她一愣,看着他认真神色,心头无端软和了些,拦住了要出去的人:“算了,既是太奶奶送来帮衬的,此时回绝了不妥。”
霍长渊被扶握着手臂,就势又坐回了她身边:“我就说嘛,这样你也用不着太累,好好一世子妃,磋磨的跟账房先生似的。”
“……”
赵菁菁索性撇过头不想搭理。
霍长渊哪是这么容易打击的,气多了赵菁菁,他都有经验了:“前面就是庆芳斋,你想吃什么,我让来福去买点。”
“不想吃。”
“那还有珍翠坊从南边来的奇珍异宝,可要去看看?”
“不去。”
不管霍长渊说什么,赵菁菁都是冷冰冰的拒绝。
明明提的都是赵菁菁喜欢的,怎么就勾不起人半点兴趣来。霍长渊纳了闷,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除了那些个赵菁菁还有什么喜欢的,却忽略了自己为何要用她喜欢的来讨她欢心这件事。
反而陷入了赵菁菁喜欢什么的沉思里。
赵菁菁见聒噪本人没声了,还有些诧异地觑了他一眼,不过总算耳根子清净,各自安好。
既来之则安之,她是,那两名嬷嬷也是。
“赵菁菁,你可有最喜欢的东西?”霍长渊直接问了出口。
赵菁菁被问得一愣,随即深想,便想到了从前最喜欢的人,眼底落了不快。至于珍馐美味与金银珠宝,尚达不到一个‘最’字,思忖来去,发现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便冷淡答了‘没有’二字。
霍长渊的眉头皱得比正主还深,须臾灵光一现,忽然凑近:“人无所求那该多寂寞无聊,要不,你喜欢点有挑战性的。”
“嗯?”赵菁菁感受到迫近的冷昙香,着实有侵略性让她十分不习惯。
“喜欢小爷我罢。”
赵菁菁错愕抬眸,正好对上霍长渊含笑眸子,里面一簇星火湛亮放光,攫住了心神。
而说到这件,似乎也照亮了他二十年来的纨绔生涯,顿觉无趣,是以,让赵菁菁爱上自己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越发有趣!
“你做梦。”
女子清丽的声音如一兜子冰水泼下,将他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浇灭了。
霍长渊往旁一靠,并无半分气馁之色,反而带了几分随性洒脱:“来日方长,往后可说不准呢。”
赵菁菁觑了他一眼,这厮的脸皮真的是与日俱增的厚。
回到王府,已是天近傍晚。赵菁菁先让人把宫里来的两位嬷嬷妥善安置了厢房,转头就让盈翠和香琴带了人手把霍长渊在偏房的东西收拾到主屋来。
在那边的东西不多,霍长渊在旁的方面很能凑合。赵菁菁看了他那几样东西,想他倒是从没抱怨过。
只不过搬东西连带把人也给搬来了。
霍长渊跟着他床褥子过来,语气有些不满:“赵菁菁,你该不是打算让我冻一宿……”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他的床褥被铺在了主屋床上,也就是赵菁菁的床上,瞬间噤声,但一双眼贼溜溜地打量起赵菁菁,霎时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
赵菁菁扫过他一眼,没停下,让人赶紧布置完了,果然刚布置完没多久,两个嬷嬷就过来请示了。
“老奴们是太皇太后派来服侍世子和世子妃的,世子妃要有什么尽管差遣就是。”
“两位嬷嬷辛劳,还且先好好休息几日,之后应是我向你们讨教才是。”
赵菁菁用安园的下人房不够规格,怕怠慢了两位嬷嬷,特意将她们安排在了西厢房那儿,距离安园隔了好几重院子,却又不是最远,也是费尽了心思。
呆在旁边的霍长渊听着这一来一往的,总算渐渐明白过来,赵菁菁急吼吼地把他的东西搬回主屋是为何了。
这两位是太奶奶的眼线,再看那床上被褥,瞬间喜笑颜开。
太奶奶安排得极好!
这头赵菁菁听两位嬷嬷要留下来帮他们守夜,顿时汗颜:“怎能劳烦嬷嬷辛苦,我和世子夜里向来是不留人侍候的,当值的丫鬟睡在耳房,有什么也能使唤得到。”
“那怎能一样,年轻未出嫁的姑娘比不得婆子,不若让她们休息去,我们俩服侍就成。”张嬷嬷说着便有守在屋里的意向,已经同李嬷嬷商量起在外间哪儿打个地铺合适。
赵菁菁哭笑不得:“嬷嬷,快别折煞我们了!”一面暗暗给霍长渊使眼色,指望他能说些什么,霍长渊接收到目光,不说点什么过不去,斜睨了赵菁菁一眼,再说是翘起了嘴角,“嬷嬷在这,菁菁会害羞的。”
大抵是他的话太有指向性,又或者说是故意让人想歪的,果然两位嬷嬷扫过那床榻之上,对视一眼那了然里面带了浓厚笑意。
赵菁菁顾不得解释,只能顺势多说两句体贴嬷嬷的话,才打消了嬷嬷们留在主屋里的念头。
等香琴送两位嬷嬷出去,主屋里就剩下赵菁菁和霍长渊二人,没人说话一下子就安静许多。
霍长渊这会儿也明白了太奶奶的‘用心良苦’,深觉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两位嬷嬷是太奶奶的耳目,但凡我俩有点什么都能传到太奶奶耳朵里,她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赵菁菁觑他,等他把话说完。
“不许再打我了。”霍长渊指着她,义正言辞的警告道。
赵菁菁挑眉,这条她早想到了,那些个竹条子暂时收了偏苑那屋里,所以说,有嬷嬷在,真的是很不方便啊。
霍长渊见她点头,咧了下嘴角,又很快端起了架子:“世子妃就该有世子妃的样子,成天像个母老虎似的——嗷!”
“这什么玩意儿!”霍长渊瞪着赵菁菁手里多的一黑色管筒状的物件。
“太奶奶之前给的,好像是让人给改过,里面是黑色晶石打磨的,扎起来不疼,听说对身体还十分有好处。”
霍长渊又被戳的‘嗷’了一声,这疼不似外力作用下撕裂般的疼,而是内里更难受,“太奶奶怎么会给你这破东西!”
“防人的呗,特别是防一些人犯浑。”赵菁菁用的趁手,十分欢喜,当然也有几分被老人家知道自己凶残的羞赧。
而后,赵菁菁打开了柜子,将早前盈翠收起来的床褥摊开来,示意他今晚的归宿,顺带把床上的褥子一甩,自个上了床,手里还捏着那暗器。
霍长渊瞄着她仿佛得了倚仗宝贝般的小得意,且纵得她,真当他不行,怕了她手里东西,要抢早抢过来了,不过为的她能睡个安稳觉,想了想那念头按下就地躺下也歇了。
入夜后,整个院子连带外面都安静极了,风声都没有,莲花瓣的小香炉上插着一支安神香,衬着幽弱的烛火,袅娜升起,一抹淡香萦绕室内,像极了赵菁菁身上的味道。
霍长渊被那烛光扰得睡不着,还有过快的心跳,撇去在庄子时那险些走火的一次,这还是两人头一次睡一屋。
可想起了那日,霍长渊的眼神更幽深了。
过了许久,霍长渊喊了一声:“赵菁菁。”
床上那头没有回应,浅浅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仿佛直挠在人心上头似的。
霍长渊从地上起来,就看到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手指还勾着暗器的暗扣,睡得不知天日。
他无声失笑。
随后将她踢掉的被子轻轻拉起盖上。
就在他的手松开之际,却被人紧紧攥住:“别走。”手心的冰凉着实惊着了他,下意识便皱了眉反手握住。
“我不走。”
赵菁菁做噩梦了,梦里的山洞依然森冷幽暗,她又梦见了霍长渊。
在那山洞内,冷冽下这个人成了她唯一能够依靠的温暖,使得这翻来覆去做着的噩梦不再那么的可怕……
尽管临睡前忌惮霍长渊那厮乱来,但这一夜总的来说睡的还算踏实,早晨睁开眼,赵菁菁习惯性的要去撩开帷帐,手一抬,发现有些沉。
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握了一只手,从床帏中间探入着,搁在床沿。
赵菁菁迅速拉开床帏,发现霍长渊的地铺不知怎的移到了床边,而他还在睡着,眉头似乎因为举着胳膊不大舒服而皱着。
她猛一松手,手从床沿滑落下去,霍长渊就有所感觉地睁开了眼,和她的双目直勾勾地对上,然后‘唉哟’叫唤了起来:“我的胳膊,麻了麻了。”
赵菁菁拧眉,明明之前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她怎可能会抓得到他手,地铺都跟着挪过来了,故此审视看他:“你昨晚做什么了?”
霍长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那样保持了一晚上酸的不行:“天地良心,咱们各管各睡的,谁能知道你夜里还会自己走过来,我都要怀疑你觊觎小爷□□了!一劲儿攥着我手,还说让我不要走。”
“……”
那后半句,赵菁菁还真有点印象,梦里她在山洞内冷得很,便叨念着想要霍长渊留下来,让他别走。但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她怎么可能还会梦游到起身找人拉手。
以前香琴她们守夜时她都不曾梦游过。
赵菁菁看着霍长渊,她觉得自己的噩梦都被这烦人精给搅和得不正经了。
“我睡相才不像你说的那样。”
“你睡都睡着了,还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哪有你这样蛮不讲理,恶人先告状的。”
赵菁菁顶多只信他个一半,但看他揉着胳膊难受的样子,起了身,让盈翠和香琴过来服侍,午时还让小厨房另外做了一道菜算作补偿霍长渊。
霍长渊瞪着那一大盆的猪蹄膀,再听盈翠那丫头叨念的‘以形补形’,立马一撸袖子,露出那精壮结实的小臂,以实力力证自个不需要。
没想到,赵菁菁那蹄髈只是个开胃菜,两位嬷嬷转而端来了汤汤水水,愣是给加了好几个菜。
赵菁菁和霍长渊呆愣的看着桌上的补汤,饶是他们俩人也没见过这阵仗。
只见嬷嬷在旁兢兢业业的介绍道:“要说这身子是自己的,也是最紧要的,有些东西不是你们感觉感觉就能说了是的,也不用不好意思。”
“是啊,这些是给世子的,这是给世子妃的,都是老娘娘让太医院的傅太医开出来的,食补最是有效。”
说着,一碗碗的就盛到了他们两个人面前,香琴和盈翠在旁根本搭不上手。
有一种虚,是旁人觉得你虚。
霍长渊一脸的一言难尽,小爷身体好得很,怎会需要这些个东西?
可事实如何也不能照实说出口,他和赵菁菁都没能同到一张床上去,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怎么能质疑他不行!
赵菁菁那虽然有一丝同情霍长渊,可她也笑不出来,张嬷嬷又端上来一碗搁在她面前,都还没喝呢,面前已经搁了两碗。
“都是宫里的大补方子,男女皆宜,世子妃瞧着身子弱,这汤最是滋养女子的身体,还需得长久服用才好。”
“……”赵菁菁听到‘长久’二字,手不禁打了个哆嗦,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没胆量喝,食补的东西,怎么瞧着比药还可怕:“嬷嬷,我就没必要了罢,我身体其实不错的。”
霍长渊一扬眉,直接端过了那碗:“这都是嬷嬷们和太奶奶的心意,照拂你我二人,怎能都让我一个受了呢,来,为夫喂你——啊。”
“……”
赵菁菁瞪了他一眼,奈何嬷嬷们就在旁边紧盯着,再看霍长渊一脸计策,果断拿起他那碗,笑眯眯的舀了一勺,递到他面前:“世子待我可真好,您也多吃点。”
“……”赵菁菁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
霍长渊呵呵笑着,张口就把她递过来的那一勺给喝了,眼角一抽,忍了下去后,分外关切道:“娘子,再不喝可就凉了。”
赵菁菁垂眸就能看到那一碗黝黑,隔着距离闻着味儿冲的人发慌,可眼前还有张嚣张的脸呢,赵菁菁端着笑意,迎过去喝下,转而就给他又送了一勺。
来啊,互相伤害!
两人互相喂食,俩嬷嬷看得甚是满意:“世子夫妇可真是恩爱。”
被夸赞的二人虚虚笑着回应,一回头便是一阵眼神厮杀,谁都没顾着手里,往狠了给对方喂,一会儿功夫,就把汤碗里的给喂了干净,也压根没管吃下去的到底是啥。
反正那味道——不值得回味!
直到看着他们把这汤汤水水都给喝了,张嬷嬷和李嬷嬷才告退。
两个人回了厢房,李嬷嬷便收拾起从宫里带出来的两大匣子,里头都是鹿茸,牛血等滋补之物,一面笑吟吟地同张嬷嬷唠嗑道:“这世子妃是个通透的,咱们一来,她和世子就睡到了一屋去,这只要睡了一屋啊,其他的事儿就好办了。”
两个人乐呵呵的说着,转手拿起傅太医开的药方,这都是大补之药开出来的,可不仅仅调理身子,还能促进夫妻房事。
“两个都是太皇太后喜欢心疼的孩子,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多好的缘分,那些个补汤下去,说不定今晚就能成,咱们也好向太皇太后复命去。”
“两个都生的那般好,也不知那小娃娃出来得是多好看,太皇太后瞧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安园内,终于送走了两位嬷嬷,赵菁菁吃了好些菜才将胃里的不适压下去,坐在对面的霍长渊也不好受,之前嬷嬷在的时候还能调侃两句,如今面如菜色,什么都不想说。
消食片刻后午睡,赵菁菁觉得有些热,便让香琴多添了个冰盆子,心里想着或许是那汤药太补了的缘故。
等到了晚上,两个人被迫又喝下嬷嬷端上来的补药后,入夜就寝,事儿变得不太对。
敞开的窗户外还有夜风送入,比往日多了两个冰盆子的内屋却越发热,赵菁菁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着。
不对劲啊,她不是惧热的人。
翻了个身,又觉得哪儿碰着席子都热,正欲起身喝水,猛地看到坐在地铺上的霍长渊。
四目交接,两张红彤彤的脸,登时都明白了什么。
不是服了药的茫然,俩人又十分的清醒,在这般清醒的情况下,人的自然反应在看到对方后,越发强烈,赵菁菁甚至觉得喉咙发干,胸膛里一股股的热气往上涨,在四肢百骸蔓延着,难受。
霍长渊盯了半响后道:“你起来做什么?!”他原本都定住了,她起来作甚,害的他看的都有些忍不住!
“我……”赵菁菁往后缩了缩,怕他真扑过来,“我口渴。”
霍长渊猛地起身,大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先给自己喂了一口,又倒了杯,随后直接拿了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半,这才到床边把杯子递给她,声音有些哑:“喝了赶紧睡。”
赵菁菁接过杯子,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霍长渊眼眸一黯,她飞快的把茶喝完,迅速将杯子塞回他手里,放下帷帐闷闷回了声:“我,我睡了,你不许动!”
放下帷帐那一刻,风带了她身上的香气飘到了霍长渊这儿,他用力握着杯子,喊了声:“赵菁菁。”
赵菁菁啊了声,紧张道:“你,不行你就去偏房。”
话音刚落帷帐就被他哗的拉开了,偏生她自己又极度的清醒,涨红着脸既羞涩自己的反应又怕他扑上来,盯着他都不敢说话了。
四周静的出奇,就在赵菁菁以为他要扑上来时,霍长渊猛地转身朝着冰盆子那儿走去,直接端起盆子向那冰块咬了下去。
“……”
霍长渊用力啃了好几口,这才将涌上来的燥热给压下去,随后他直接端了个冰盆子给送到了床上,赵菁菁看着他嘴边湿漉漉的:“你……”
“你别说话!”霍长渊闷声呵斥,哗啦一下又将帷帐给她拉上,抱着个冰盆子回到了地铺上……
这一夜谁都没睡踏实,赵菁菁断断续续的醒着,而霍长渊是彻夜没睡好,第二天俩人顶着青红的眼,在两位嬷嬷眼里,还当时效果甚好呢。
赵菁菁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太皇太后这一招太狠了,汤汤水水再来个几日,能把他们俩折腾死。
原本觉得嬷嬷到来很好的霍长渊也觉得苦。
他是想水到渠成来着,可不是这样的啊,他都流鼻血了!
日日如此,他怕自己英年早逝。
于是,赵菁菁提出要与杜若儿去陆家堡时,霍长渊热烈的给予了支持,去,马上就去!一刻都别耽搁!
加紧着让杜若儿准备,很快出了门,两位嬷嬷总算是没发跟了,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郾城到陆家堡马车需五六日,中途难免要歇息,霍长渊是个会享受的主,赵菁菁也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所以这五六日的行程,过半时他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官道驿站上,伙计瞧了来福拿出来的令牌后,恭恭敬敬的去准备吃食,驿站后院的厢房内,杜若儿看了眼站在窗边的人,低声问身旁的赵菁菁:“我早就想问你了,不是说下月去么,怎么这么赶要去陆家堡了?”
赵菁菁抿了口茶,觑了她一眼:“早点去不好吗?”
“好是好,可你不是忙么。”杜若儿明明与她约的是中秋后,但前几天菁菁派了人来催促她准备出发,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你的事重要。”赵菁菁掩了嘴角,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逃出来的,两位嬷嬷代表太皇太后,得罪不得,又架不住她们那般的送汤药,只能暂时避一避。
“那他呢?”杜若儿朝霍长渊努了努嘴,“他怎么也跟来了?”
“他没什么差事,听闻我去陆家堡,就说一道去玩玩。”
“玩?你一起他还敢玩?”杜若儿不可置信,随后又有些疑惑,“这几天我怎么觉着他情绪不太对。”
自然不对,那家伙还上火呢,吃东西都不利索,心情能好呢。
赵菁菁直接岔开了话题:“你可想好了怎么见他,总不能直接去陆家拜访。”
“我早叫人打听了,他喜欢饮茶,在陆家堡内有常去的茶楼。”杜若儿说了一半,对上赵菁菁揶揄的目光,话慢了下来,“你怎么这么看我?”
“继续说……”赵菁菁也不说破,“看他喝茶也瞧不出什么来。”
“先看看呗,去了再说。”杜若儿扭头看霍长渊,还站那儿呢,“先前听说他打了王世子,菁菁,你与他相处的究竟怎么样?”
赵菁菁也看了眼窗边的人,轻轻放下了杯子:“还行,没我当初想的那么坏。”
话音刚落,在那儿站了许久的霍长渊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兴致:“赵菁菁,外边来了杂耍班子,你想不想看?”
霍长渊满脸都是“你快答应,小爷我想看”,想到他这几日的憋屈样,赵菁菁点了点头,霍长渊很快叫来福去问,两刻钟后,三个人就坐在了驿站堂内,看那杂耍班子在堂内中央表演。
杜若儿看的咋舌,她是知道江林王世子爱玩乐,但这出门在外,花重金叫个途径的杂耍班子在驿站内表演,也是少有的。
她转头看了看赵菁菁,发现她格外的从容淡定,甚至嘴角有笑意;再看看她旁边一脸兴致的霍长渊。
心中忽然萌生出个神奇念头来:这二人,很是般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1号到5号,每天11点一次性万更一章~~~
☆、055.我要你心甘情愿
杂耍班子哄的霍长渊高兴了, 那点上火的事儿似乎也没什么了,之后几日,霍长渊的兴致都很高涨。
情绪一高涨, 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更久了, 好吃的, 好玩的,都要尝个遍。
等看到陆家堡城门时, 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
进城后, 赵菁菁她们看到了完全不同于郾城的光景, 穿衣打扮也好, 建筑风格也是, 截然不同。
到的时候是下午,陆家堡内街上满是行人, 其中有一半儿推着单轮的推车,车上装满了各种东西,有些是往集市的,有部分往码头方向。
最宽阔的大街往南, 远远的能够看到兴丰码头四个字,那是陆家堡最大的码头,在这个靠着船运发家致富的城里,这个码头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
“好热闹啊。”杜若儿感叹了声, “这儿和郾城看起来很不一样啊,菁菁你快看。”
从马车望出去,茶楼也与郾城有些许不同, 尽管陆家堡很小,距离郾城也不远,但就是有着其独特的风情在,一眼便能看的出。
赵菁菁眼里看到的则都是商机,她在这儿的铺子其实并不大,主要是作仓库用,码头上卸下的货放到铺子内,再分出来送到郾城,以前都是让赵管家来回跑,她这也是第一次来。
到了客栈后,香琴她们在屋里收拾行李,下马车就不见了人影的霍长渊出现在屋门口,赵菁菁抬起头,他手里拿着两个油纸包递给了自己。
“趁热吃。”
赵菁菁闻着了香味:“葱油饼?”
“刚做好的,酥的很,你刚不是想吃么?”
霍长渊又从身后变出一串糖葫芦,赵菁菁失笑:“你哄孩子?”
“我看买的人多。”霍长渊看她笑心情也不错,“我让来福去问了,这里最有名的是码头外的宴喜楼,和杜小姐说的丰秉茶楼挺近的。”
论吃喝玩乐,霍长渊是第二,怕是没人敢论第一,赵菁菁也饿了,让香琴拿了一个葱油饼给杜若儿送去,低头咬了口,眼眸微亮,确实好吃。
“我让来福备马车,你们好了就下来。”
目送了霍长渊出去,盈翠抱着一摞衣服走过来:“小姐,世子这几日待小姐格外好啊。”
赵菁菁没作声,张开手让香琴帮她套上外衣,盈翠又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小姐,世子又给您买吃的去了。”
赵菁菁抿嘴,让她去请杜若儿:“将药带上,以免喝多了。”
前去宴喜楼时已是傍晚,码头外依旧热闹,夏日里这时间送货的人最多,进进出出的,让赵菁菁她们这样头一回来的觉得新奇。
从包厢窗户远远能看到靠着码头的船只上写着的陆字,赵菁菁感慨:“陆家的生意倒是做的大。”
霍长渊瞥了眼,不咸不淡道:“也是他们识相。”
赵菁菁扭头看他,话里有话?
“你看郾城中,谁家既有人在朝中为官,又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陆家能如此,不仅是靠着祖上那点功勋,每年送到宫里来的,是这个数。”
霍长渊比了个手势,赵菁菁登时看明白了,半数的都给了朝廷,岂不等同于在给朝廷卖命。
“所以说,别人羡慕的,又岂知真实情况如何。”
霍长渊望着渐暗下去的天,眼底的深沉仿佛要与那夜色混在了一起。
赵菁菁见他那番模样,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实际上她都已经看好几回了,他有些反常。
等到杜若儿出声时,霍长渊便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叫了来福去催点的菜,又叫伙计上好酒,半点都没有要亏待自己的意思。
赵菁菁和杜若儿喝的是花酒,几乎没什么酒气,纯粹是好喝,宴喜楼内还有坐班的唱曲儿,悠悠歌声飘进来,杜若儿想到了什么:“明日就是二十一了?”
赵菁菁点点头,心思还有一半飘忽在别处:“是陆少爷出来喝茶的日子?”
“丰秉楼的二楼看坐要提前说的。”杜若儿皱着眉头,她这几日也是玩的高兴,又因为到的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多使些银子就行了,来福。”霍长渊喊了声,让来福跑一趟丰秉楼,挑个最好的位置,“那陆少爷不是常去么,肯定有指定的位置,就挑个能看最清楚的。”
霍长渊将话说的这么透,杜若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用看的很清楚。”
“陆家嫡出的公子就有四位,庶出的有六位,那……陆二少爷是吧?”霍长渊想了想,“我没见过二少爷,倒是见过陆家大少爷。”
“在哪儿见的?”
“在郾城,他受了镇西小侯爷的邀请,出手倒是阔绰。”霍长渊说的是夸奖的话,语气却不见欣赏,“一人一尊金佛,俗气的很,还送了小侯爷二千两的银票。”
说罢,霍长渊喝了口酒,神情淡淡:“陆家的生意如今由陆老爷主掌,几位少爷中,陆大少爷最出挑,依照陆家以往的惯例,陆二少入仕,这家业应该会交给陆大少爷。”
杜若儿打听的陆家事,还没霍长渊清楚,她便多问了几句。
在旁的赵菁菁看着接连喝酒的霍长渊,心中早就觉察出些不对劲来。
进城时还好好的,在客栈内也还好,似乎从下了马车后他有些不同,莫非他以前来过这儿?
眼看着第二壶都要喝完了,赵菁菁眉头轻蹙,伸手拦了下:“明日既然要去茶楼,就早些回去休息。”
霍长渊看了她一眼,眼神格外的深:“好,那先送杜小姐回去,我喝的有些多,你陪我走走。”
杜若儿自然不在这儿打搅,上了马车回客栈,赵菁菁站在酒楼外目送了马车走远,转身看身旁这个将自己灌了半醉的人:“你这又是哪一出?”
霍长渊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往码头夜市那走去。
可赵菁菁也不是个任由他来的主,见他不做声,直接道:“你要不说,我可回去了。”她抽回了手,却是在等他的回答。
霍长渊停下脚步,看着夜市前边热热闹闹的情形,目光幽深:“你可知陆家堡是什么地方?”
“你以前来过?”
“我没来过,不过我父王曾带母妃来过这儿。”
赵菁菁愣了愣,那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罢。
出神时,霍长渊牵了她继续往前走,灯火如昼,周遭喧哗,恍若是置身了另一个世界,欢声笑语传进耳中,就连赵菁菁也生出些醉意来,跌入这情境中,一时间忘了他还牵着自己……
头顶上是连接成片的花灯,花灯之上是繁星密布,仿佛是与人间盛世相比美。
亭台池子,一盏盏荷花灯寄托了心愿,漂浮在池面上,浩浩荡荡。
赵菁菁一路都像踩在云端,而唯独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宽厚温暖,坚定有力,其中涌上的安全感连赵菁菁自己都纳罕,随即回想起之前相处种种。
这人不靠谱时总能惹得自己生气,却又总是以自己的方式来顾她周全。
“锅锅,等等我!”身穿粉花裙子的小女孩,看着四五岁的模样,奶声奶气唤着前面跑过的小孩,险些撞上赵菁菁。
得亏霍长渊揽腰避开,一手还不忘扶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也被吓了一跳,可只一瞬就被霍长渊吸引过去了视线,粘着便撒娇:“大锅锅,这儿疼,要呼呼。”说着抬起胖乎乎藕节似的小胳膊,笑得连门牙旁缺的牙都露了出来。
十分逗趣可爱。
赵菁菁抱臂看戏,没等霍长渊有所行动,先前跑远的小男孩又折回来,一把拽上小丫头按在了他身后:“我都跑慢了给你追你还追不上,还说自己不蠢。”
转头又小眼神奶凶奶凶地对上霍长渊,一面指着他对着小丫头耳提面命:“他都这么老了,有什么好看的!万一是人贩子把你拐了卖了怎么办!真是一点不顾着都不行,以后可要跟牢我!”
“嗯,榷锅锅!”
“是哥哥。”
“锅锅!”
“算了,随你吧。”
两小孩转头就把撞到的人给忘了,拉着手欢快跑远了。
赵菁菁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青梅竹马,好生烂漫。
“若我是那时候遇上你,只怕和那混小子一样,应该会比那小子还过分,不让你和其他的臭小子玩。”霍长渊突然道。
赵菁菁笑意一顿,再看霍长渊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一双眼湛亮得过分,明显也带了微醺的醉意:“你喝醉了。”
霍长渊没应,反而是带着她去了八角亭子,从这儿看,不远是灯火,抬头是星海,旁边紧挨着被莲花灯照亮的琥珀池,美不胜收。
沉默中,有些无名的情绪滋生。
掩藏在宁静平和的表象下,像是随时都会撕破冲闯出来。
赵菁菁瞥了眼他的侧脸,线条完美的轮廓随着灯火晃影忽明忽暗,仿佛是热闹过后的孤寂。不远处的声浪交杂着卖艺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霍长渊孑然一身,满身落寞。
“驿站的伙计说,外地人来陆家堡必到这南街夜市来,品一品这儿当地的酒,尝一尝这儿的骰子橘糕,兴许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喝过绵润的酒,走过喧哗的街,累了便在这儿坐下歇歇。”霍长渊仍是看着亭外池子,“府里的嬷嬷说我父王霸道,到了这,愣是把这周遭所有的莲花灯都包下来,让我母妃一个人许。”
赵菁菁也随之看了过去,闻言也不觉得意外,就算是现在,郾城中依旧津津江林王当年为追求王妃所做的事,照此说来,霍长渊果然还是随了江林王多些,做出的那些事也不足为怪。
“偏苑里有一本游记,是母妃最喜欢的游冉先生所著,摸得都起皱了,一次被父王发现,便有了那次启程。那时他们成亲没多久,陆家堡之后是渠州看云海,再往后是观城……原以为能这样走到老,却不遂人愿。”
霍长渊苦笑一记:“你看,许的这么多愿也无用。”
谁也不知那两位是如何走到今时地步的,赵菁菁只知郾城里提及那一对时无不惋惜错愕的,再看霍长渊如今陷进去的晦涩模样,心底一动:“求神佛不如问心,它能指引你最终想要的。”
“没错。”霍长渊忽然侧过了身子,与赵菁菁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霍长渊的深沉里掺杂了几分其他:“若我想得到一个人,得到她的心,我会做得比她想要的多的多,让她的眼里心里到最后只能装下我一个。”
赵菁菁又见那熟悉眼神,心兀的漏跳了一拍:“有些事强求不得。”
“我不会强迫你,我想要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做我的妻子。”
几个字仿佛鼓槌落下,敲击在了心扉上,赵菁菁惶然一惊,怔怔凝向神情极郑重的霍长渊,在其身后,一簇烟花冉冉升空,在空中炸开,紧接着是一簇又一簇,绚丽而浪漫。
赵菁菁怔怔看着,有些失神。
她倒是料想不到霍长渊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亦或是,会用心到这一步。
“情之所系,此生不负。”霍长渊眼眸深情,看着被眼前景色震撼住的赵菁菁,心中暗喜,一面依照计划张开手臂……
来吧,到小爷的怀抱里来,让小爷坚实的臂膀给予你最大的温暖,沦陷吧,赵菁菁!
‘啪’的清脆声响起,霍长渊捂住被打疼了的手,顿觉手上一空,他的小抄——
“你母妃的事你自己清楚,会说就多说点,增加同情分,像赵菁菁这样的必须要下重药,一般的故事不够打动人,只能靠你自己发挥了,最重要的还是场景,使些银子,女儿家都喜欢的你得安排上……”赵菁菁手里多了一张纸,直接把开头念了出来,自己念自己的名字,嘴角还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霍长渊脸色顿变,伸手要去夺。
赵菁菁闪躲过:“我不会强迫你……情之所系……”她看完了才抬眸,对上霍长渊那窘迫又想装自然无事的模样,“霍长渊,你出息了啊。”
要不是她发现他给人打暗号放烟花,险些要被他的沉痛给蒙骗过去,心生不忍,甚至……想到这,赵菁菁恼羞成怒,这家伙长本事了!
“这个……这个是我临走前元袂塞我的,我不要,他硬塞给我的,有话好好说,不许用家伙。”霍长渊一面说,一面人已经往后撤退。
赵菁菁哪会信他的,顶多两个一丘之貉,这种馊主意一个没跑,元家那个的名声也就仅次于他:“你还跑,你给我等着!”
霍长渊在挨打和气死赵菁菁之间选择了前者,停了下来,挨了两下才出手制止,无奈道:“元袂出的虽然是烂主意。”刚说完,被赵菁菁一瞪,立马改口,“元袂那是郾城里出了名的花心混账,一句话都不该听他的!”
塑料兄弟情。
赵菁菁微微眯起眼,刚追着打了会儿,有些气不匀。
就听霍长渊接着道:“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嘴比较笨,碰上你这个聪明的,就更不够用了。那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元袂才教的。说也奇怪,小爷在外头叱咤风云,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么惨呢。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这么折你手里了。”
赵菁菁听他不经意的咕哝抱怨,心底的气儿突然就消了:“受不起。”
“折都折了,你就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霍长渊见她累了走路有些吃力,二话没说直接拦腰抱起,“小爷这样绝世仅有的好男人让你碰上了,你还不赶紧抓紧点儿。”
这还是在大街上,霍长渊这一出着实惊着了赵菁菁,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呵斥,“霍长渊你放我下来。”
“小爷自己的媳妇凭什么放!”说着还故意使坏似的跑了起来。
赵菁菁生怕被颠下去,只得紧紧抓住了他衣服袖口,霍长渊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心底无比踏实高兴。
可这还在夜市上呢,那么多人瞧着,就算是没人认得他们,赵菁菁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她发狠掐了他一把:
“你疯了啊,快放我下来!”
“我不!”霍长渊嘶了声,抱着她往码头那边跑去,直到没人的地方才将她放下,让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混蛋!”赵菁菁抬脚踹了过去,霍长渊直接抓了她,赵菁菁站不稳跌下台阶,又撞到了他怀里。
“哎,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嘶!”
赵菁菁用力掐了他的腰,疼的霍长渊脸色顿变:“放放放手!”
“不许跟着我!”赵菁菁甩开他,气呼呼的往码头出口走去,前边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香琴她们赶忙来扶住她。
“小姐。”香琴看了眼世子那边,又跺脚又龇牙的,世子怎么了?
“走!”赵菁菁兀自上了马车,等都没等他,径直回了客栈,门一锁,将某人给关在了外头。
可那家伙的可耻度永远是在她想的下限之外,竟从隔壁爬窗进了屋,最后闹腾了一番,挨了一顿打才老老实实去打地铺。
翌日清晨,赵菁菁又被早起的杜若儿从床上挖了起来,也不等霍长渊,直接前往茶楼。
大清早起来,赵菁菁连朝食都没用,何况做了一晚上追逐躲藏的梦,这会儿蔫蔫的提不起劲儿。
杜若儿给她点了朝食点心,大多是红豆汤,红枣糕这一类的,一面瞧着她欲言又止。
赵菁菁直觉她没好话:“我人都陪你来了,千万别说我不爱听的。”
“你们昨晚上那么激烈的吗?”杜若儿跟她咬耳朵,“我在隔壁都听到动静了,世风日下,你们好歹也顾忌下我这个还没出阁的!”
赵菁菁把鞭子往桌上一搁,打从郾城出来便一直随身带着了,就是昨晚去宴喜楼的时候忘带:“要不你也来试试?”
杜若儿一下明白是自己想岔了,脸红了红,又看桌上那条粗长藤鞭:“赵菁菁,你好变态。”
小隔间里只有赵菁菁和杜若儿,以及两人带来的人,说话都是随性。至于霍长渊那厮,这等相看的事他不屑来,杜若儿也脸皮子薄,不想相看个人还那般兴师动众。
赵菁菁舀着加了一勺蜜的红豆汤,给杜若儿也盛了碗,这丫头跟着自己什么也没吃,压根是忘了这回事:“听闻陆家堡几位公子就属二公子身体最弱,病娇矜贵,你多吃点儿,以后好压——”
杜若儿一张脸随着门口踏入的年轻男子倏然爆红:“赵菁菁你不要脸!”
“以后好药也捎带上点儿。”赵菁菁总算说完,再盯着红透了的杜若儿故意促狭追问,“请问这位纯情的未出阁的小姑娘刚才想什么了?”
杜若儿:“……”躲避似的将目光移向外头,正好看到陆季泽撩袍而入的情景,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五官眉眼偏柔和,不管看着什么都有一种深情的错觉,倒不觉得有赵菁菁说得那般‘柔弱’,尤其是……
“甚是俊朗。”赵菁菁留意到杜若儿的目光,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杜若儿点头,便听到一声轻笑,顿时幽怨看向她:“近墨者黑,你跟霍长渊久了,也变得流氓了。”
赵菁菁一噎,想到了某人昨晚的流氓行径,也突然消了音。
果然是亲姐妹,踩人痛点都那么的准确。
陆家堡这的茶楼多不胜数,朝安路的陆羽居,第二甫的珍怡居,三甫的福安居,七甫的柳居,十甫的陶康居。一应绿瓦顶,青砖墙,青翠盎然,而茶楼中又以赵菁菁所在的这家为翘楚,茶水糕点都是远近闻名,门庭若市。
赵菁菁在郾城就有一家茶楼,对此的兴趣更大,出名的茶点每样都点了,还有客人最为追捧的茶也叫伙计上了齐,四下观望着对这儿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杜若儿的视线却在陆季泽进来后就被吸引去了,赵菁菁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抬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揶揄道:“哎,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杜若儿微红着脸:“你瞎说。”
正好那边传来道歉声,视线又过去了。
有个茶楼伙计撞到了陆季泽,但他非但没责怪伙计鲁莽冒失,反而予了银钱,又说了些什么,让那伙计感恩戴德连连鞠躬跑了。
“家中老母亲病重便施与银钱和派遣大夫,这陆二少还挺心善的。”赵菁菁打量道。
“你几时会读唇语了?”杜若儿讶然,丝毫没看出点头绪,就是觉得陆季泽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但又是和她大哥完全不同的感觉,大哥的温润是如沐春风,而他的,总好像有小勾子,能勾起人心底的保护欲来。
赵菁菁无奈笑了笑,这丫头从刚才开始心就不在这,自然也没看着伙计因为心系家中病重老母亲恍惚出错了好几回,给她们的豉汁排骨上错成了豉汁凤爪。那伙计一番道歉,赵菁菁也给了点银钱做打赏。
所以同理可推陆季泽,细微处见知著,倒是个博人好感的优点。
但是,家世好的公子少爷们,大都喜欢在外做些脸面,左右没几个钱,能博得好名声的事何乐而不为。
还得再观察才是……
这厢陆季泽的到来,也惹得茶楼里兵荒马乱了一瞬,多半来茶楼的姑娘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的手里虾饺掉了不自知,有的原本就吃的慢里斯条,这会儿连萝卜糕都是一粒一粒儿掰着吃。
这么一比,杜若儿不过两眼直勾勾的,也不算出糗的了。
“咳。”赵菁菁故意咳嗽提醒,就等着杜若儿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噙着似笑非笑觑着她,“看得如何?”
“什么如何?不就,不就两鼻子一眼睛就是个人罢了。”杜若儿故作不在乎道。
赵菁菁险些呛咳着:“你说的那还是人么!”
杜若儿后知后觉也窘了一脸:“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正说话间,大厅正中央响起了叮咚的锣鼓敲,一名女伶怀抱着琵琶走上了台子,坐在花梨木的圈椅上拨弦清唱,唱的是赵菁菁一行从郾城来没听过的调子,不过韵味悠长,也是好听。
女伶长相秀美,唱腔也美,赏脸的除了叫好,还有人送花的,不过茶楼的有规矩,表演的时候不能中断破坏,是以那些花儿都被搁在了圆台子边沿,画面倒是十分养眼。
卖花的在茶楼里走动,问客官要不要花。
“就算是不送台上的女伶,也可送身边的姑娘,咱们这还有个占花榜,姑娘可提个名,以花枝多少定排名前后。”此时,那卖花的正站在赵菁菁的包间里推卖,见两人衣着不菲更是卖力。
赵菁菁听着有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几块简陋木板子,每块名字牌用挂绳活动系住,前面以花形做标识,后面标了数目,半月一换,上面最多能挂个十名,为首的自然是陆家堡出名的美人。
食色性也,此举既推广了茶楼名气,吸引客人,又包揽了鲜花生意,十分高明。
“你今儿的花我都包了,还有这余下半月的,署名阿若,我要从今儿起她一直占魁首上。”赵菁菁一出手便是一片金叶子,眉眼轻佻向杜若儿,端得是调戏良家姑娘的阔绰样。
“赵菁菁你疯啦!”杜若儿还没见过铁公鸡这么拔毛的,占那虚名做什么。
那卖花的一听连忙接过应下,生怕这人反悔了,一面跑回去告诉掌柜的这等好消息。
虽不知这阿若姑娘是谁,单凭这给金叶子的正主还有她身边坐着的就已经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魁首也不为过。
赵菁菁等人出去了,拨了拨小金算盘:“这儿的花卖的比外头贵,一钱才五朵,一天一千就是二十两,余下还有十天,算上前面那追加的那些,估摸算个三四百两。”
杜若儿勉强捋了个清,觉得花这么多银子买个半月的花名头是个傻的。
“好歹是陆季泽常来的茶楼,又是陆家堡有名的美人榜,咱们都在这儿了,让你上个榜怎么了。兴许陆季泽会对榜上的阿若姑娘也感兴趣了呢。再说了,反正这钱是从我给你准备的嫁妆里扣。”赵菁菁把金算盘藏到怀里,一副极理所当然的模样。
杜若儿:“……”她果然就不该对赵菁菁有一丝期望,合着她才是花那四百两银子的冤大头,可扫了眼陆季泽对着的那花榜后,也没再说撤销的话。
正此时,圆台上突然剌了一阵刺耳琴音,划破了茶楼里听曲的宁静,从外头突然冲进来七八名壮汉,一下就围住了台上的女伶,二话不说就要带人走。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救命!”女伶抱着琵琶左躲右闪,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不是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抵挡的,很快就被人扣住。
“你爹输了赌坊一百两银子,把你签卖给我们了,也就值当几分姿色,去花楼里侍候侍候人,几年就能还了……竟然还敢反抗,你要怪就怪你那个嗜赌如命把你卖了的爹去,走走走。”
“是他输的银子你们找他去就是,从他拿我娘的医药钱去赌时我就同他断了血亲关系,你们放开我!”
那姑娘看着是个烈性的,死活不依,被硬拽着扇了好几个巴掌,眼泪包在眼眶里,愣是忍着不哭,死拧着不走,求着救命。可周遭看戏的多,却无人出手。
茶楼的也怕惹了赌坊背后势力,虽劝着架但也无可奈何。
小姑娘被逼得没了法子,梗着脖子,被拖着走了几步,突然猛地挣开了人,就要往茶楼中间的台柱子上撞过去,宁死不从。
这可气坏了杜若儿,本来人就已经到了门口那,这下一看飞快冲出去正好救下了要撞柱子的姑娘,冲着那几个壮汉呵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要逼良为娼,还有没有王法了!”一面扶住姑娘,柔声细问她可还好。
“哪来的小娘子这般不上道,敢管我们道爷的闲事儿,我看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为首之人嬉笑着突然凶恶,“识相点就赶紧把人交出来,让开!”
杜若儿和赵菁菁带来的护卫们纷纷阻挡在前,人数来看,进来闹事的没占了优势,杜若儿好打抱不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事,“我管你道爷佛爷的,陆家堡有你们这样行凶之徒,我要报官!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时!”
“小娘子好大口气,我们道爷就喜欢呛口的小辣椒,说不定把你抓回去,还能赏我们点辛苦钱,兄弟们,给我把这俩丫头都抓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那些人里头不知何时跑出去的一个带来一伙人,这一下才是真正对上了。
茶楼里的客人都跑光了,赵菁菁眼看不对,早就让人去通知了霍长渊,以他的身份调动本地官府,护卫当是不成问题。
就是眼下,得拖延些时间。
杜若儿将那姑娘往自己身后护,小声安抚:“你别怕。”随即瞪着那些人对赵菁菁道,“菁菁,你等会儿先带她走,我会会这群无赖!”
“放肆!”正当赵菁菁恍惚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时,就看到陆季泽所在的包间大门被打开,年轻俊朗的男子面色沉如水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明是云淡风轻地踱步而来,但对一些人而言,仿佛踩在了命运的尾巴尖上,瑟瑟发抖。
原本一触即发的战斗氛围倏然烟消云散,那些个自称道爷门下的人见了陆季泽纷纷像见了猫的老鼠,低眉顺目。
“我等不知陆大人在此,多有冒犯,求大人恕罪!”那人一下转了风向,就跟受欺负的是自己似的,顿时大吐苦水,“可我们经营的赌坊又不是慈善堂,那人欠兄弟们许多银钱,兄弟们讨不找,也是他自个说的把女儿抵给我们的。”
“但这位姑娘说早先就与她父亲断绝了关系,应当没资格再为她做主了,你们以为呢?”陆季泽声音温润,瞧不出生气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却叫这些人吓得不轻。
一群人顿时跪了下来:“我们也不知道啊,陆大人你是知道的,咱们做的也是正经买卖,要都是这样,还怎么继续开门做生意。”
陆季泽沉吟片刻:“说的也是。”
杜若儿神色一凛,难道他要帮这群人!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要不这样,既然是他欠下的债,也不好叫你们有损,你们可以把他卖了。”
跪在地上的人愣了愣,皆是错愕,卖了那赌棍?那能值多少钱,白送给别人都不要啊。
“陆……大人,这怎么能,他欠下了一百多两啊。”
陆季泽面色微沉:“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怎能让没有偿债能力的人欠下这么多钱,在他第一回还不出赌债时你们就该禁止他再去赌坊,如今欠下一百多两可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
赵菁菁听言轻笑:“这陆二少有点意思。”
杜若儿目光微闪,看着陆季泽的方向:“……我原以为他要帮赌坊的人。”
赵菁菁觑了她一眼:“合你心意了?”
“嘁,他身为官员,这么做理所应当!”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告饶,得,今儿不凑巧遇上了陆大人,要是县老爷他们倒是不怕,可那是陆家。
于是各自哭诉着不容易,是被赌徒坑了的苦水,才想着抓人女儿,一通辩白。
“既然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她又与他父亲断绝了关系,此事你们该找谁算,应该清楚。”
“是是是……”
“把这茶楼里你们打碎的东西赔了再走。”
还有什么可说的,为首的人摸出银子摆在了桌上,连忙带着人离开。
杜若儿愣愣的看着那人化解了一场冲突,又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姑娘受惊了。”
“没受……没事没事。”杜若儿险些再次犯蠢,就撞上陆季泽笑盈盈的眼,这人文文弱弱的,但笑起来就像春天暖阳一般,她刚都在想要是那些人不服管教欺负他,自己定是要护住他的。不过他有陆家堡的名头护着,寻常人也不敢找他麻烦罢。
“姑娘路见不平仗义相助,实乃巾帼英雄,不过出门在外,尤其是异地他乡还需得保护好自己为先。”陆季泽瞧着面前姑娘圆溜溜的眼,透露出的单纯,直白地盯着自己,和别有心机接近自己的女子十分不同,而这种单纯的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感觉,令他轻抿了下嘴角,连声音也愈发温柔了几分。
杜若儿也不知道后来两人说了什么,反正挺恍惚的,都怪陆季泽笑得太招人,她不得不时时和自己作战,免得失了魂做出让自己出糗的事儿来。
等到她回了赵菁菁身边,后者打量着她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是来相看的吗?
这分明是送货上门啊!
“我看这陆二少也就一般般,况且陆家堡山高水远,来去还不方便,还是算了。”赵菁菁目送那陆二少进包厢,“再说了,郾城中找个有差事的还不容易么,你要嫁到这儿来,都不能常见面了,好儿郎多得是,我看严家少爷就不错。”
“什么算了!”杜若儿紧忙回神,“他比霍长渊都好多了。”
加急赶来的霍长渊正打算潇洒出场英雄救美,那一声‘夫人莫怕’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看到空空如也的大厅,和杜若儿那句嫌弃,他不服气道:“什么叫比我好多了,他哪里能和小爷我比?”
赵菁菁瞟了一眼他,而后者仍在为错失时机而懊悔模样,索性先撇开了先,逗起杜若儿:“你来之前说的可是让陆二少打消娶你的念头,怎么如今倒反而维护起他来了?”
“那他本来就挺不错的。”说着对上赵菁菁看破的眼神,顿时羞得一跺脚,“你就看我热闹罢,不跟你说了。”说罢扭身就走了。
赵菁菁难得瞧见她这般‘矫情’笑得灿烂,仿佛是彻底从那个死讯中走了出来,笑得释然,却不经意撞上了霍长渊痴痴的目光。
“夫人真好看。”他喃喃,“往后也这样对我多笑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撒个娇买个貂,想要什么都有!
☆、056.我要你看着我
茶楼内重新恢复了热闹, 恍若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在伙计将若儿的木牌添到占花榜,再在其后标注了数目后, 眼尖儿的看到二千四后惊呼出声, 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若儿姑娘是谁?”
“哪个客人这么阔绰, 直接把人给捧上第一了。”
“想必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瞧上了人,哄人开心, 只是没听说咱陆家堡内有这样的美人。”
议论声传入到小包厢内, 赵菁菁抬指掂起杜若儿的下巴, 笑眯眯调戏道:“若儿姑娘貌美如花, 深得我心啊。”
杜若儿拍开她的手, 红着脸向霍长渊告状:“世子,你不管管她?”
霍长渊对杜若儿这种“自家媳妇欺负她就来找他告状”的行为很满意, 于是让来福去外头叫伙计新上了几样点心,甚是恭维地问赵菁菁:“夫人今早出门没来得及吃,别饿着。”
“……”杜若儿瞪着他,这狗腿子!
赵菁菁对上霍长渊殷勤的目光, 便知道这厮估摸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于是想起了昨天的种种,手心便有些热。
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坐在旁边以神经大条著称的杜若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流离,冲口问出:“昨儿我回去的早,你俩去了哪儿?”
话音刚落面前就多了一碟芝麻酥酪, 赵菁菁神情自若的劝道:“你刚刚光顾着看陆家少爷,都没怎么吃,这都快中午了,来。”
杜若儿觑着忽然温柔的赵菁菁,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视线往霍长渊那儿一瞥,谁克着谁呢,这丫头也有今天。
包厢内安静了会儿,都各自想着事儿呢,大堂内一阵喧哗,不知谁送了好些花上来给新唱曲的,而那新唱曲的姑娘正在致谢。
杜若儿忽然瞪大了眼,赵菁菁望出去,发现那唱曲的姑娘往陆季泽的包厢走过去。
两个包厢的距离,赵菁菁能清楚看到那位姑娘脸上的含羞,在陆季泽的笑靥间,姑娘不掩眼中的爱慕之意。
霍长渊也瞧见了:“陆家几位公子,这二公子的确是最受欢迎的,嫡出的身份又在仕途。”
“为母亲守孝迟迟没有成亲,想必也是孝顺的人。”赵菁菁补充了句,说罢看向杜若儿,只见她直勾勾的看着那处,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给扯破了,显然已经上了心。
很快,那位姑娘笑着离开了包厢,像是得了什么应允,一直在道谢。
赵菁菁差了个人前去打听,原来是为了后日的钓荷节,那是陆家堡这儿的花节之一,今年轮到陆家主办,那位姑娘是想求得陆二少答应她前去表演。
“就在码头以西的将西湖畔?”
“是,就在将西湖畔。”
“多谢。”赵菁菁给了伙计赏钱,扭头看杜若儿,假装苦恼,“怎么办,我们明日就得回去了?”
“再多留两日,你们来都来了。”对上赵菁菁揶揄的目光,杜若儿恼羞,也不顾霍长渊在不在了,上前就一顿的挠,“赵菁菁你成心的!”
逗够了杜若儿,离开茶楼时已是下午,码头上的街上很是喧哗,赵菁菁抽空去了一趟铺子,顺便看看附近的铺面。
杜若儿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便早回了客栈,留了霍长渊还陪着她。
这一逛,天色便暗了下来。
铺子内的掌柜是从盐城派来的,在这儿呆了数年,对陆家堡的事很熟悉,赵菁菁看了帐后便向他打听了关于陆家的事。
“如今虽说是陆老爷当家,不过他都不怎么管事儿,交给了他几个儿子,长子最有出息。”
“陆家二少爷呢?”
“回小姐的话,陆家二少爷从小就是个读书的料,没听说他管陆家的生意,不过二少爷是嫡出的,将来定是能分得不菲的家业。”
赵菁菁点点头:“嫡出的少爷就有四位,还不算庶出的。”真要分起来,这家恐怕就拆散了。
“陆老爷娶了两位夫人。”掌柜呵呵笑着,大意是这陆家与官家不一样,陆老爷娶的是平妻,陆二少爷与四少爷的母亲是第一位夫人,如今还在的那位是后娶的。
霍长渊瞧着架子上摆满的瓶瓶罐罐轻嗤:“陆老爷可真会享受的。”
掌柜的见赵菁菁不再问了,便去了外边等候,只点了灯的库房内,霍长渊见她心无旁骛的翻着账本,凑到了她身后:“看你这样是瞧不上陆家了?”
赵菁菁翻着手中的簿子,语气平静:“这么说也不是,只是那陆家过于复杂了,杜家简单,伯父伯母就这么一对儿女,家中也无妾室庶出,我怕她将来会应付不过来。”
“那不是还有她相公。”
赵菁菁扭头看他:“万一护不住呢?”
话音未落赵菁菁轻呼了声,按住了他的肩膀,被他抱起来坐在了个箱子上,她怒斥:“你干什么!”
霍长渊站在她面前豪气道:“小爷要你多看看我。”
赵菁菁把账簿搁在箱子上,抬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高度正好,极为的顺手:“好哇,那我多看看你。”
“哎哎哎!”霍长渊被她拧的直垫脚,“你谋杀亲夫!”
“那也是被你逼的!”赵菁菁瞪他,对付他讲道理有用吗?
“也罢。”霍长渊嘴角一扬,一手拦住了她的腰,往自己这儿带,在赵菁菁反应不及时,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下封住了她的嘴唇,把她余下的话都给吞没了去。
“唔!”赵菁菁张口要咬,有过前车之鉴的霍长渊迅速的分开,趁着她虚抓住了她的手以防再被揪耳朵,眼底勾着邪,笑眯眯的看着她:“还说不说?”
赵菁菁瞪着他,偷袭最无耻不过!
库房内幽暗,霍长渊的后背遮挡了烛火,赵菁菁看到的,是他眼眸中丝毫不掩的意念,自己的手还被他牢牢住着,腿又动弹不得,这要是让掌柜看到,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你放开。”
“不放,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赵菁菁转念一想,脸上的哼笑转了温和:“那你先把我的手松开。”
霍长渊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美滋滋想着,难道这一亲有用?手下的劲儿自然就轻了许多。
“哎我说赵菁菁,只要你……啊!”
话没说完,赵菁菁手里的竹条直接甩在了他的手背上,从箱子上跳下来后又往他身上狠狠抽了好几下,直接将人给抽逃到了门外……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对霍长渊来说,这时间得再缩短,半天不打他就上房顶了。
从铺子回客栈的路上还躲着她,可好了伤疤忘了疼,等入夜要睡下时他的心思又活泛了,一通闹后,赵菁菁这一晚睡得格外安静,梦都没做一个,纯粹是累的。
第二日在陆家堡内闲逛过后,第三天一早,一行人前往将西湖那儿看钓荷节。
每年到了这时,除了陆家堡的百姓外,还有许多外乡来的人到此游玩,赵菁菁她们一行人也不会显得突兀,下马车后随着人流散开去,很快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
陆家阔绰,赏玩的小径边上都是成盆的花组件而成的景观,湖边用来赏花的水上走廊上又悬挂有许多的花簇,从扶栏间往下一直垂坠到了水里。
七月底,陆家堡这儿的荷花开得很盛,走廊中央悬在水上的木台上,还有请来的舞女献艺,杜若儿一下认出了其中唱曲儿的女子,正是前天在茶楼中后来登台的姑娘。
“在那儿。”赵菁菁见她找寻了半天,指了指湖边的阁楼,那边有看台,陆家二少爷坐在那儿,周身有几位少爷,还有几位小姐。
瞧座位倒是没什么不同,但那几位小姐皆是对陆季泽感兴趣。
杜若儿抿嘴,秀眉微皱着,赵菁菁拉着她找地方坐下她都心不在焉的。
霍长渊瞧前边有人玩的钓花游戏,示意赵菁菁看:“你们要不去凑个热闹。”
赵菁菁观望了会儿,似乎是挺有意思,正要叫杜若儿一道过去,扭头看去,身边的人不见了。
“若儿人呢?”赵菁菁四下看去,愣是没瞧见她。
“杜姑娘往那边走去了。”盈翠指了指看台那儿,有些错愕,“那位陆少爷也不见了。”
赵菁菁不放心:“我得去找找她,这儿人太多。”
霍长渊拉住她:“找什么,兴许她自己约了陆季泽见面,你去了岂不打搅她。我让护卫去盯着些。”
“如此也行……”赵菁菁知道若儿她是有主意的人,“你让护卫看紧点,人生地不熟的。”
“放心,我听闻这钓花的第一送的是个金玉盏,拿了给小宝喝水正好。”
霍长渊借着小宝的名义带着赵菁菁去了钓花的地方,这厢湖边的树林内,该在看台上的陆季泽已经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他面前还有位姑娘,隔着远远的距离有位丫鬟把着风。
姑娘穿着豆青湘绣纱裙,娉婷秀丽,此时俏脸微红,仰头看着陆季泽,唤了声二公子,满是羞意。
陆季泽笑的温和:“张姑娘,今日钓荷节,这里虽幽静但不能保证有人前来,若让人瞧见,恐怕会影响你的声誉。”
“我……我不介意,我可以让爹爹去陆家。”张姑娘捏着帕子,说着极为大胆的话,心意也是坦然,她就是喜欢他才约他来这儿的啊。
“这怕是不妥。”陆季泽垂眸看她,“我母亲过世还未满三年,暂且没有议亲的打算。”
他们身后的大榕树上,树叶茂密,遮了抹俏绿的身影,白皙的手抱着粗枝,杜若儿的脸露在树叶中,盯着底下的二人,心里嘀咕:没有议亲的打算还去郾城拜访爹娘。
想罢了,看到那张姑娘往陆季泽靠近,杜若儿又哼了声,莺莺燕燕如此之多!
“还有半年,半年之后不就可以了?”张姑娘来这一趟,势必是要讨个回答的,她递出了个荷包,期盼的看着陆季泽,“二公子,我……我喜欢你。”
陆季泽看着她手里的荷包,伸手去接,树上的杜若儿瞪大着眼,却见张姑娘果欢喜的神色暗淡下来,陆季泽把荷包推回去了。
“陆某不能接受张姑娘的美意。”
张姑娘捏着荷包颇是受伤:“为……为何?”
“若是接受了这个,往后陆家堡的人说起来,对姑娘的声誉不好,又何必让姑娘多添这些烦心事。”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便是如此,张姑娘望着他的眼里还满是爱慕,多好的人啊,还为她考虑这么多。
“陆某并无意中人。”
“那为何我不行?”张姑娘眼中重新燃起了希冀,“我,我家的家世也不差,我爹爹在陆家堡也有好几条船,若是你将来再想娶,如你父亲那样,我也不介意和她平起平坐。”
“……”杜若儿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听见了什么,平妻?这姑娘是疯了么?!
陆季泽眉宇微皱,使得他原本就比一般人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羸弱:“张姑娘,为官之人,没有娶平妻一说。”
“但我不会拦着你纳妾的,我家中……”
“张姑娘,我已有议亲的对象。”
榕树下登时安静,张姑娘怔怔看着他,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你没有议亲的打算。”
“孝期过后便会去提亲。”
杜若儿听到那提亲的字眼,脸不争气的红了,忽然她感觉有东西在拉扯自己的头发,抬起头,一只鸟雀正悬在那儿啄她的头发。
去!
杜若儿怕惊扰到树下的人,只敢小幅度摆手驱赶,可那只鸟雀似乎是盯上她戴的绒花首饰了,非要冲过来啄,想连头发都啄了去给自己做窝。
“是哪家的姑娘?”树下是张姑娘的颤声,杜若儿望下去,人姑娘眼眶都红了,受了不小的刺激。
陆季泽沉吟片刻:“是郾城人氏。”
“郾城人……都城之人,自然不是我这样的能比了。”张姑娘嘴里喃喃着,忽然掩面奔逃开。
风一吹,树叶声莎莎,还伴着鸟雀的叽叽喳喳,原来陆季泽与张姑娘说话时没注意,如今这周遭就他一人,便被身后榕树上奇怪的鸟叫声吸引了。
一抬头,一个翠衣女子正抱着头,在驱赶一只不断往她头顶飞的鸟雀。
赶快走开!
杜若儿气鼓鼓的瞪着那鸟雀,好么,还和她示威是不是,停在那儿冲着她叫唤是几个意思,扒了她好几根头发还不够,不带这么薅毛的。
还来!
杜若儿捂住头顶,抬手挥了挥,也怕自己用力过猛直接把它给打伤了,往旁边躲了躲。
就在这时,树下传来了声音:“你若不下来,它不肯放弃的,它在筑巢。”
杜若儿刚要张口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去,陆季泽站在树下,抬起头微笑看着她。
杜若儿飞快扫了眼他身侧,那位张姑娘呢?什么时候走的?
就这走神的片刻,被那只鸟雀瞅准了机会,直冲而下,往她那绒花上啄过来。
杜若儿慌了,双手去挥,一个用力过猛,就从树上直直的摔了下来。
“你快让开!”
话音刚落,杜若儿就撞在了陆季泽的身上,紧接着,俩人双双摔倒在地。
杜若儿的脑袋重重的嗑在了他的胸膛上,闷哼声传来,杜若儿慌忙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仿佛撞入一潭幽泉:“对……对不起!”
映入陆季泽眼底的是一双秋水剪成的眼珠,晶莹闪亮,清澈干净。
她慌忙的起身,道了歉后想拉他一把,又碍着身份,脸颊通红,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还要劳烦姑娘扶我一下。”
杜若儿噢了声,连忙伸手拉住他,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看到他衣袍上沾着的泥灰更内疚了,他看起来这么弱,会不会摔出内伤?
她竟然直接把他压倒了……
“是我惊扰了姑娘,姑娘不必道歉。”陆季泽抚了抚衣袖,反过来安慰杜若儿。
可他越这么说,杜若儿就觉得自己越不对,于是仰起头问:“你……要不请个大夫看看?”
陆季泽失笑:“我没事。”
杜若儿低低噢了声:“公……公子,你若有不舒服的,尽管去悦来客栈找我,我会赔钱给你……我姓赵!”
“赵姑娘……”陆季泽眼底染了深意,笑着喊了声她。
“对……没错,我姓赵。”杜若儿往后退了步,羞于再呆在这儿,“公子留步。”
说罢,三步并两步的,杜若儿飞快逃离了这林子。
陆季泽站在原处,榕树上的鸟雀还在喳喳叫着示威,他正要启步,脚下的绒花钗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季泽弯腰捡起,被鸟雀啄了几下的绒花已经有些凌乱,但并不掩整个花钗的精致,他抬头望向林子外,低声念叨了句:“姓赵么……”
霍长渊正在帮赵菁菁钓花,眼看着距离第一已经没差几朵,被冲回来的杜若儿吓了一跳,手一抖,已经到半空的花又掉到了水里。
裁判冷漠的声音传来:“失败。”
“马上就要赢了!”霍长渊扭头要念叨,看到杜若儿这幅凌乱样直接愣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杜若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赵菁菁的胳膊:“走,我们回去了!”
赵菁菁倒是想问原因呢,可杜若儿脸上就写着“什么都不要问”,加上她这幅样子的确也不合适继续呆在这儿,便道:“回去再说。”
杜若儿猛地点头:“世子,你输了什么,回去我补偿给你,我们先回去!”
三人上了马车,杜若儿在后边的马车简单收拾,以为自己能瞒的很好呢,可前面的马车内,跟着杜若儿去的护卫已经把事儿讲给了霍长渊与赵菁菁听。
从张姑娘到杜小姐从树上摔下来,再把那位陆家二公子直接压倒在地……
霍长渊没为赵菁菁拿到奖赏品的郁闷一扫而空,眼底带着促狭:“难怪她急着要走,就是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这陆二公子的身体着实不太行,居然没接住。”
赵菁菁看了他一眼,霍长渊说的理所当然:“换做是我,两个你我都接得住。”
“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若儿的身份。”
“自然清楚。”
赵菁菁怔了争,很快想通其中关节:“说的也是,前天你还去了衙门的。”
“陆季泽就任在此,前天我去过衙门,他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想来他也个聪明人,与你一起年纪相仿的,除了我那几个庶妹之外,就是你亲如姐妹的杜家小姐。”
“我还在茶楼内挂了若儿的花牌。”
马车内静了下,赵菁菁又补充了句:“回去你不许提这事。”
霍长渊抬了抬手:“再在陆家堡停留一日,后天一早出发回郾城。”
俩人是这般商量的,赵菁菁将铺子里的事处理好后就回郾城,可不等他们收拾东西,第二天快中午时,客栈内就有人来通报,说是楼下的陆家二少爷,说来找一位姓赵的姑娘。
“陆家二少爷找我?”
赵菁菁将手里的簿子递给对面的杜若儿,后者闪躲着眼神,架不住赵菁菁这般看,终于投降:“我,我昨天其实遇到他了,我告诉他我姓赵。”
赵菁菁假装不知:“那你还不下去,赵姑娘……”
杜若儿神情赧然,难得的扭捏:“你陪我下去。”
靠坐在窗边的霍长渊跟着起身,意思了然,一起去。
杜若儿心里泛着虚,出门前又好生照了回镜子,这才挽着赵菁菁下楼,在大堂内看到了等在那儿的陆季泽。
“赵姑娘。”陆季泽笑着和杜若儿打招呼。
“陆公子。”杜若儿用力抱了下赵菁菁的手臂。
“这二位是?”陆季泽看着赵菁菁和霍长渊,客气的问。
“这是我姐姐和姐夫。”杜若儿赶忙道,“我们来陆家堡视察铺子,明日就回去了。”
赵菁菁觑了她一眼,憋的有些辛苦,笑着应了这声姐姐:“陆大人,请问您找我妹妹有何事?”
“昨日在钓荷节上,陆某有幸得了赵姑娘帮忙,得知她住在此处,便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你们是否赏脸。”
杜若儿怔住,她帮他什么了?明明是她害他摔了一跤。
赵菁菁噢了声:“原来如此,陆大人不必客气。”
话没说完,霍长渊接了话:“这儿的酒楼也就如此,这几日吃遍了,陆大人若想道谢,那就去陆府罢。”
“……”
杜若儿望向陆季泽,盼着他别答应才好,去陆府做什么?!
可陆季泽却说了句:“荣幸之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陆季泽显得十分好客,这地主之谊也尽的十分到位,还道是‘择日不如撞日’,待赏玩结束便邀请杜若儿一行人去往陆家。
杜若儿闷了半天想不出拒绝的话来,回过神时已经被带出了客栈。
路上,陆季泽与霍长渊一道走在前面,赵菁菁和杜若儿落后两步,看到陆家堡的百姓无论做什么,见到陆季泽便恭敬唤‘陆大人’,一些贩子还把手边有的瓜果蔬菜纷纷送予他,人气极高。
“陆大人,这是老婆子家里老母鸡这两日刚下的蛋,新鲜,给您补补身子,莫要太操劳了。”一名戴着幞头的老人家提溜着一篮子鸡蛋,硬是要陆季泽收下,“还有些清心明目的药草,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您可一定收着。”
陆季泽推辞不过,收下篮子,扫过鸡蛋旁那些带根的药草皱起了眉:“荣婆婆,上回就说了,您一把年纪就莫要再上山采草药了,每月若补贴的银钱若不够用,您只管找我就是。”
“够用够用。”荣婆婆忙道,“多亏了陆大人慈心善举,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又没收入的人每月都能领上救济钱,过上踏实日子。以前是靠山里采些草药,挣得还不够填肚子,如今日子好了,可也闲着就找点事情做。老婆子把着分寸,可注意安全着。”
陆季泽看着把话都说了的荣婆婆,失笑道:“总说不过您。”
荣婆婆爽朗一笑,早瞥见了他后面的两个姑娘,尤其注意到了杜若儿,瞧出了穿衣打扮不是本地人,又看她似乎是适婚的年纪,脑子一下就转得飞快:“陆大人您为民劳心劳力,前面刚筑坝修路,这又给咱们这些提了补助钱,这一心扑在公务上,反而耽误了您自个,身边都没个知冷热的,可怜哟。”
陆季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显露出无奈,又唤了声‘荣婆婆’。后者哂笑,“老婆子老了话多,可话糙理不糙。”想着再说下去就说多了,于是便给陆季泽行了个礼,“保佑陆大人这样的好官长命百岁,还有,早日寻得命定良缘!”
说完这句人就走远了。
留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杜若儿发现周遭人看过来的目光,有些窘迫。
“他们怎么这么看人啊。”杜若儿拉紧赵菁菁,眼神未免太热切了些,叫人好不自在。
“如此好的父母官,百姓都希望他能早早成家罢。”赵菁菁笑了笑,望见前面的陆府牌匾,“到了。”
杜若儿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陆府的下人见陆季泽带人回来,纷纷见礼,而原先跟着陆季泽半道不见的随侍则出现在门口引路:“二少爷,花厅里备下了酒席,都妥当了。”
原来是筹备去了。
赵菁菁看着这个被人称颂,做事又细心周到的男子,样貌家世俱是出挑,无怪乎会吸引这么多姑娘。
再看杜若儿,赵菁菁轻轻拽了下她,凑在她耳畔道:“方才是谁觉得直接进门进展太快?”
杜若儿轻咳了声,端的正色:“都是朋友来做客,赵菁菁,你思想就不能纯良点。”
赵菁菁反被她噎了回来,噙着一抹玩味觑她,一副你接着装的模样。
不过,陆季泽如此,若儿会喜欢也不足为奇。北北
只是……听霍长渊说起的陆家,这样复杂环境下长大的人,又岂会真的简单。
还没走到花厅,迎面就撞上一年轻公子哥儿,宝蓝直缀,收拾利落,瞧着便十分精明干练,只是碰上陆季泽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哟,这不是咱们陆大人么,今儿有空上家里吃饭。”
“三弟,这里亦是我家,有客人来。”陆季泽简明扼要道。
这人便是陆家三少陆季楷,此时像听了二哥训斥后变乖的弟弟,语气登时好了许多,“我同二哥玩闹的,让大家见笑了。既是二哥的贵客,那我就不打扰了。” 虽是笑着的,可那‘贵客’二字又咬得阴阳怪气,总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陆季楷临到走前还特意多留意了杜若儿一眼,勾了一抹轻嗤笑意走了。
余下气氛稍稍有些古怪。
尤其是杜若儿,感觉像是被轻视冒犯了似的,起初她以为是错觉,但看赵菁菁蹙起的眉,与自己一般表情时,便觉得没错。
这陆季楷是故意的。
“我们家兄弟几个感情并不好,他对我不满,冒犯到诸位我代赔个不是。”陆季泽打破沉默氛围,诚恳道。
甚少有人能把兄弟阋墙的家丑说得这般坦荡的,他们这才见了几面。
杜若儿的人生教条里只有兄友弟恭,哥哥对她十分宠爱,她也很敬重哥哥,想到陆季楷对陆季泽的态度,不禁问道:“你不生气吗?”
“世间总有些事强求不得,他与我不对付是他的事,本心清明,凡事无扰。”
赵菁菁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不值得’三字,心境豁达,胸襟广阔,又是能加分的项,果然又见到了杜若儿怔忪模样。
“诸位请。”陆季泽邀众人入座。
赵菁菁拉着走神的杜若儿一块坐下,只见丫鬟们鱼贯而入,不多时,黄花梨攒海棠花的包金圆桌上布满了精致菜肴,许多食材更是郾城不得见的。
“诸位是从郾城来,品尝品尝我们当地的美食,一席薄酒怠慢了。”
“陆二少谦虚了,如此盛情款待,将来郾城做客,霍某必定好好招待。”霍长渊扫了眼桌上,这配的酒是葡萄酿,《汉叙说》里扶风孟佗以葡萄酒一斛遗张让,即以为凉州刺史,而这一小盅说是自家酿造,怕也是不菲。
陆季泽噙笑:“那只怕不日就要叨扰霍公子了。”说着,亲自给几人满上。
杜若儿举起杯盏轻轻嗅了嗅,扑鼻的葡萄果味混着酒香,便要学着霍长渊那般饮啜。
“赵姑娘且慢,这酒虽是果酒,可又非寻常果酒,饮多易醉。”
如此,杜若儿自知酒量浅,只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格外的‘矜持端庄’。
“陆二少要来郾城?”霍长渊问。
杜若儿随之把耳朵竖了起来。
“实不相瞒,三年守孝期将满,这次我会亲自上郾城去向杜家提亲。”
杜若儿猛地一阵呛咳:“咳咳!”
“赵姑娘没事罢?”陆季泽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一面掩去了眸底深处的暗芒,端的是一本正经。
杜若儿接过喝茶,一张小脸咳得粉嫣的,落在陆季泽眼里,若三四月里满山开遍的桃花,娇俏可人。
他抿了下唇角,忽然问道:“话说赵姑娘也是从郾城来的,可知道杜家小姐?”
“知……知道。”杜若儿被问这问题,愣了一下,暗暗紧张起来。
果然陆季泽一副那就太好了的神情:“那赵姑娘可知杜家小姐脾气为人如何,可好相处,有何喜好,之前家中派人前去急促了些,这回我亲自登门,还得备份像样的礼,赵姑娘可能指点一二。”
“这……”被问的本人对上陆季泽殷殷期盼的眼神,吞了下口水,眼神莫名心虚地转向赵菁菁求助。
赵菁菁见他口上打探着杜若儿的事,眼神却不曾离开过若儿,那意思不言而喻,而若儿这边显然已经是完全沦陷的模样,没了平日里的灵光,只得帮她道:“我妹妹与杜家小姐并不算熟,只不过都在郾城里,也就是认识而已。杜家小姐容貌端秀,人美心善。其家世好,父母和睦,有个兄长在翰林院内,精通医理,乐善好施,这样家庭教养出的孩子都生性单纯善良,郾城中自然不乏追求者,陆二少若想求娶除了心诚以外许还要缘分。”
杜若儿被夸得飘飘然,目光对上赵菁菁。
——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美好,好感动!
——场面话。
赵菁菁说完就发觉侧方投来一道幽怨视线,便看到霍长渊摩挲着酒杯,目光却锁定她,暗藏深意。
——杜家的孩子?单纯善良?乐善好施?杜宗郴?
“……”
这一场吃席,赵菁菁吃得尤为艰难。解决了杜若儿的‘麻烦’,两人谈论起郾城和陆家堡的风土人情,自己却招上了莫名其妙吃飞醋的霍长渊,险些忘了来陆府的正经目的。
是想看看陆家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直到他们走,都没能见着陆老爷和陆夫人,应该说除了陆家三少旁的一个没见着。
倒是对陆家各院落自扫门前有了简单了解,而坊间打听的也都是陆季泽在陆家处境尴尬,陆家家大业大,子嗣也多,可如今执掌中馈的是陆老爷娶的平妻,继母不待见,兄弟排挤,想来日子并不好过。
“不好过就不会拿葡萄酒出来招呼客人,不过是民间臆测,做不得准。”回了客栈,霍长渊直截了当,省了杜若儿的同情。
赵菁菁颔首,毕竟是嫡子,陆季泽为官且在当地颇有声望,加上陆家以往的惯例,家中出了个当官的必定要是护着,陆老爷不会不分轻重。
同理,陆季泽愈是优秀,对平妻那房来说才愈是威胁,为此,赵菁菁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陆季泽的病弱之体。
也不是像霍长渊那样经过毒害,而是原配陆夫人生产时造成,从小便体弱多病,而这些年汤药调理,才好了许多。
可带病的身体,到底是比常人要虚上许多啊。
赵菁菁替若儿想的多,陆家兄弟见这般情况,另一房又虎视眈眈,若儿心性单纯,明着来也就罢了,暗地里做些什么,只怕那丫头没经验对付不来。
“这有什么当值担心的,他陆季泽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就能护的自己妻子。”
霍长渊对她满心只关系杜若儿,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件事十分不满:“你夸她就夸她,那么夸她大哥做什么,你是不是!”
对上赵菁菁的目光,霍长渊把‘还惦记他’四个字吞了回去,没把握的事儿不能问,万一回答不尽他心意,岂不又自己憋屈。
“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他杜宗郴也就如此,太医院那么多人,医术好的多了。”霍长渊掀了被子把自己闷上,背对着她气哼哼。
“清清的病如今就是他在看。”
霍长渊更不乐意听了:“明天要赶路,早点睡!”
赵菁菁向来不惯着他,今儿不闹腾了岂不正好,也就不管他,放下帷帐,直接将他给隔在了外。
彼时,在赵菁菁一行人回了客栈后,陆府西苑书房里灯火彻明,陆季泽书桌后整理公文,只是在触及郾城来的书信后停了下来,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了笑意许久。
随侍进来时看到这一幕,直觉一激灵,不知大人想的那人是谁,但上一次大人笑的时候,三少爷就被套路地送了大人一堆想要的‘阙香’。
‘阙香’难求,大人说过敏。
“事情办好了?”陆季泽问。
随侍骤然回神,禀道:“办好了,的确是和赵姑娘一块的夫人送的,如今二少爷加了三千,若儿姑娘的花牌已经破了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现在人人都在猜这位若儿姑娘是谁,能惹得二少爷如此出手阔绰。”
谁能想到,这茶楼的幕后老板就是主子,别说三千,再加个三万都不在话下,不过那都是真金白银出去的,虽然最后也都落了老板腰包罢了。
陆季泽‘嗯’了一声:“待明日一过,便说是我的心上人。”
“啊?”随侍诧异极,之前可从未听说过主子喜欢哪家姑娘,或是对哪家姑娘多看一眼。
不对,大人今个看了一姑娘好多眼,莫不是‘一见钟情’!
那郾城里的杜家姑娘怎么办啊,大人不是准备着要等夫人孝期过了后就亲自去郾城拜访。
☆、057.酒后吐真言
这厢, 从陆家堡回到郾城里的杜姑娘病了,吃什么都没味儿,还时常心不在焉的, 偶尔脸发烫, 可瞧着也没病症。
连杜宗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请了赵菁菁去杜府看看她。
赵菁菁应杜宗郴之约来到杜家,一眼就瞧出了症结, 这是把魂儿给落在陆家堡了。
不过她只用一句话和一面铜镜就把人给治好了。
“你想陆季泽来郾城时瞧见的你这憔悴样。”
“我怎么这样了?!”杜若儿攥着铜镜不置信地左右相看, 被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憔悴样子给吓了一跳。
“这相思之症啊, 就是杜大哥也治不好, 你说你怎么这样?你可有好好吃一顿饭?”
对于赵菁菁的问题, 杜若儿有些不自查,她有好好吃饭啊, 可再看铜镜,便是自己也不能忍这模样。
随后二话不说就吃上了赵菁菁带来的朝食,看到她捎带来的胭脂水粉,护肤盒子, 一下又笑咧开了嘴:“知我者莫过于你!”
看着她恢复过来,赵菁菁再想想应对的这招不禁有些心下复杂:“陆季泽半年后来郾城,可就是亲自向你父母提亲了。”
“菁菁,我想嫁他。”杜若儿忖思半响, 说这话时眼里仿佛有光。
赵菁菁怔住:“你想清楚了?那陆家的情况不比你家……人多心思便多,何况还是商贾之家,纵然陆季泽官运不错, 人瞧着也聪明,可杜家也不差那些,倒不如选个与你家一样简单的……”
“陆季泽的品性陆家堡的百姓都能证明,你也看到的,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与喜欢他的姑娘也能保持距离。你知道么,那天我撞见他拒绝姑娘,虽然一再道歉,可拒绝得却不留一丝余地……”
杜若儿顿了顿,脸颊微红,望着赵菁菁:“菁菁……我心悦他,希望他也能心悦于我。”
陆家就算是豺狼虎豹之地,陆季泽那样‘柔弱’,自己定会护得他一席安宁的!
“菁菁,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赵菁菁对上她那双坚定闪光的眸,一时语塞,最后有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会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那一世累及她早早被害,这一辈子不论如何都要让她过的安稳,心想事成!
杜若儿高兴地蹭了蹭她的手:“菁菁你最好了!”
赵菁菁被她的硬核撒娇抖了个激灵,松开了手,表情一言难尽:“杜若儿,你几天没洗头了。”
“不出门这就没顾上么。”
“……”
说出口后,杜若儿的心就顺了许多,一改之前的模样,吃饱后又拉着赵菁菁说了好一会儿话,竟还有兴致让赵菁菁随便挑一样东西带回去,算是那日在钓荷节上给霍长渊的补偿。
“我看世子对你挺用心的。”杜若儿叫丫鬟把东西包起来,“早前因为你被绑的事,他与李家公子他们也没再来往。”
赵菁菁垂眸不语,岔开了话题:“今年的佳节会你可去?”
“自然去了,凑个热闹也好啊。”仲秋佳节,郾城的习俗里,吃过团圆饭后都会上街去游玩一下,朝中又有三日的假,大街小巷皆是热闹的很。
“年年抛球你都赢不了。”赵菁菁见她现在已然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打趣她。
“我那是让着她们,真要动起手来,我怕打伤了人。”杜若儿嘟囔着,忽然下决定,“今年我就拔个头筹给你看。”
赵菁菁觑着她呵呵笑着,怕是冲着那头筹礼去的,心思昭然。
在杜若儿这边呆了一个多时辰,解决了杜若儿的小女儿家情愁,赵菁菁便去找了杜宗郴,讨一些清心降火的药方,清心丸也好,只要是能让人静下心来。
“要这么多?病患可是上火严重,若是严重还是尽早让大夫看才好。”杜宗郴听完她的需求,拧眉关怀道,“你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我。”赵菁菁摆了摆手,“是世子要服用。”
杜宗郴眼神微黯,很快恢复过来,秉持着医者的态度问她:“世子有何不舒服?虽然这药影响不大,但若是有什么病症,还是看一下为好。”
赵菁菁哪能说是持续性用药,回来的这几日,两名嬷嬷变着法的食补,霍长渊熬着难受不说,天天晚上还流鼻血,就是想看戏她也有些不忍。
来到杜家后看到杜宗郴她才想到这法子,最好是有抑制的药,可涉及到为何需要,赵菁菁实在无法对杜宗郴说出口。
太羞耻了!
只能要些清心降火的,想着兴许能有用,反正是霍长渊吃。
“他也没什么病,就是近日上火的厉害……”
杜宗郴见她欲言又止便知道她不方便对自己道,而她的要求自己从来就没有不允的,当即就写了方子说明药用剂量,另给配了许多药包。
赵菁菁手里拎了一串儿,临了想了想又问:“若是食补上火和这药不冲突吧?”会不会吃出事儿?
杜宗郴一愣,停顿须臾,直对着赵菁菁不掩担忧的眼神,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不会,我予你的药不会伤人身体。”
赵菁菁又一次谢过:“杜大哥,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杜宗郴点了点头,将她送到了前院,没有再继续陪。
赵菁菁带着香琴刚走到杜府门口准备上马车,就看到‘恰好路过’的霍长渊,看到她故作惊讶道:“这么巧啊。”
“不巧,我刚已经见你走过去一回了。”赵菁菁呵笑。
出来前就看到他的马车经过了一次,又特意倒回去,才有了这次‘偶遇’。
也不知在这之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道了。
霍长渊一点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羞耻,当是没听到的撩了马车帘子:“既然碰上了就一道回府罢。”
赵菁菁对他这般颇是没辙,在他伸手来搂腰时飞快地拍开了他的手,却没拒绝他扶自己上马车。
一个要趁机占便宜,一个要阻拦,谁也没心思再顾着杜府门口,嬉闹间,杜宗郴站在大门内,那颀长身影,满身落寞。
霍长渊钻入马车内一脸得逞,在看到赵菁菁手上拎着的,还有丫鬟提的那些时,顿觉不妙地皱起了眉头:“这些是什么东西?你生病了?”
赵菁菁拂开他贴在自己脑门上的手,往后稍仰靠了下,寻了个舒服位置,好整以暇地觑着他:“那是给你的。”
“给我?我又没病。”霍长渊如今看到这些药啊汤的不自觉就会害怕。
虽然赵菁菁很想回怼他,但看他这几日的惨状,难得忍下了,咕哝了声:“清热降火的。”
“!”霍长渊倏然瞪大了眼睛,“你管杜宗郴要这、种、药!”
“这药怎么了?”赵菁菁被他突然问责,也有些不爽,明明她是看他可怜才想着救一救的,这人竟然还拿乔上了,“要不是给你用我才懒得开这个口,你要不想吃就放着。”
赵菁菁眼儿一瞪,霍长渊就怂了,心底因那话还酸酸胀胀的,又有点醋溜溜的:“需要是需要,也不定非得问他拿啊,太医院那么多人,我也有认识的,何必问他讨。”
赵菁菁似笑非笑斜睨着他:“其实还有个法子。”
“嗯?”
“让两位嬷嬷回宫去。”赵菁菁突然坐直了身体,诚恳建议。
霍长渊倏然双眼放亮:“你肯答应了?”
赵菁菁摸了摸腰间,竹条子没带,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猛一下揪住了霍长渊耳朵:“跟你说正经的你就是不正经是罢!”
霍长渊‘疼疼疼’,一面捂耳朵咕哝:“我是说正经的啊。”
“咕哝什么呢?”
“没什么。”霍长渊口快否认,知道赵菁菁那没心没肺的压根就不想跟自己过,如今是一纸婚书捆在一起,她一直想着两年后能和离。
可他现在一心就想让她把心都挂在自己身上,眼睛也只看自己一个,说他着了魔也罢,反悔了也罢,总之是舍不得放手。
原先睡偏房,如今嬷嬷来,虽说同屋难熬,可眼下对他来说莫过于最甜蜜的负担了。
他宁可遭罪,也不会把嬷嬷送回宫去。
赵菁菁一点没料着某人想法,还在条条道道的分析着如何把嬷嬷送回宫去云云,等讲了一半发现人压根没听,顿时又来了火气。
得,他不要命,自个也管不着了!
“太奶奶派来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岂是那么容易送回去的。”
霍长渊揉了会耳朵,看她气上头了,更不敢把心里那话说了,这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可不就是怀个大胖小子。
这般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在了赵菁菁平坦的小腹上,幻想那儿如果有了他们的孩子——
不要儿子,儿子要是随了他那可不是个省心的东西,到时候岂不是得赶去花巷抓人?
不妥不妥。
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最好长得像赵菁菁,想想那奶声奶气唤‘爹爹’的景,霍长渊沉溺在美好幻想里差点流下哈喇子。
旁边的赵菁菁嫌弃地挪开了老远。
这笑得跟二傻子的,从前只是纨绔,好歹看着还正常,现在怎么这样了!
回到江林王府时天色已晚,两人刻意避过了晚饭的时辰,是在庆芳斋用过之后才回去的,但就算这样,得知他们回来的两位嬷嬷还是来了一人一碗的补汤依旧逃不掉。
赵菁菁和霍长渊视死如归的对干了,张嬷嬷直到看人都喝干净了才收拾空碗离开。
两人瘫坐在椅子上,同时发出喟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赵菁菁含了颗蜜枣糖,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霍长渊一边瘫着,一边看着那颗糖上下滑动,不由盯得出神了,下一刻,身体快于反应地覆上去——
赵菁菁的反应是这死变态是来抢她糖吃的,严防死守,发现自己上套,被占尽了便宜。如此交缠,分开时呼吸都有些不畅,脸儿也热。
“真甜!”
赵菁菁扬手就是一顿抽。
霍长渊得了便宜,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一面被抽的满屋子逃窜,一面洋洋得意得很。
老话说得好,这亲着亲着……可不就习惯了。
再进一步……可不就在眼前了?
赵菁菁跑得累了,停下来歇歇。霍长渊尤是精力旺盛,瞧着她点拨:“嬷嬷说的没错,你底子虚,确实得多补补,不然还真应付不了我。”
“你——流氓!”
霍长渊本意是说两人猫捉老鼠,应付不了,不想赵菁菁想岔,然后他便跟着也想岔了去,这跑跑跳跳,好像药性挥发更快了。
突然没人说话,赵菁菁看向他,特别熟悉他此刻眼神。
连忙从衣柜里拿出卷起的被褥,往地上一铺:“天色不早了,赶紧睡。”
“赵菁菁,地上冷。”霍长渊压着嗓子替自己争取合理享受权力。
“强身健体磨练意志,男子汉怎么能怕冷!”这才八月初,糊弄谁呢他。
“我虚啊……”
赵菁菁一哽,没想到这人不要脸到这程度:“滚!”
霍长渊腿上挨了一脚踹,正正好就被踹在地铺上,赵菁菁忙开溜上了床,一番惊心动魄在突兀的开门声中戛然而止。
开门进来的张嬷嬷:“……”
床上的赵菁菁和地铺上的霍长渊挂着一致茫然无辜表情:“……”
八月初十,郾城的天隐隐有了入秋的迹象,夜里也没六七月里那么的闷热,照理从这往后到九十月里睡觉都很舒坦。
可安园的两位主子却没觉得身子利爽,不仅身体不利爽,心还虚的很,虽是主人家的姿态坐在那儿,可都不敢看站在边上的张嬷嬷和李嬷嬷。
尤其是她们二人痛心疾首看着他们时,心更虚了。
“太皇太后用心良苦,找的傅太医给世子和世子妃配的药,老奴和张嬷嬷日日守着那炉子,生怕火候出现偏差对您们不好,半步都不敢离开,可世子和世子妃怎能骗老奴呢!”
“太皇太后总念叨自己时日无多,不能再照看世子,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世子早日有子嗣,皇家之事,若是有了变数,世子您今后该如何,太皇太后这么多年待您的好,您可是要辜负?”
霍长渊抬了抬头,对上两位嬷嬷的目光,感觉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不就是分榻睡了么……
“世子和世子妃再年少,也已成亲半年有余,郾城之中不论说的是什么,太皇太后都护着您们,可您们万不该骗我们啊,这是要让太皇太后伤心,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如此用心,世子和世子妃还分榻睡,该如何想?”
“早前也是世子和世子妃自己说的,老奴守在屋里你们不习惯,这才去了厢房。哪里知道您们是用这法子来瞒骗我们,着实叫老奴心寒。”
赵菁菁瞥了眼地铺,被训的胸闷无比,这又是用心良苦,又是欺瞒,又叫太皇太后伤心,一句句的压下来,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照理说,这些话,老奴是没资格说的,我们也不过是宫里伺候人的奴才,世子和世子妃身份尊贵,即便是瞒着我们,也轮不到我们来说道……”
赵菁菁倏地抬起头,愧色道:“张嬷嬷,您别这么说,我们……我们并不是一直这样,只是今晚……”
饶是平日里伶牙俐齿,周旋了得的赵菁菁,在对上两位嬷嬷洞悉的目光时,也没法把那荒唐的理由说出来,这都被亲眼撞见了,她们哪里会信。
那地铺还在那儿呢。
“是我不想同榻的。”霍长渊忽然道,“太奶奶有所期盼,我自不能让她伤心,两位嬷嬷既知这道理,应该一块儿瞒着才是,至于那汤药也不必再煮。”
换做别人,或许就真应了,可两位嬷嬷是什么人啊,她们就是领命前来,早就被嘱咐过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岂是霍长渊吓一吓能过去的。
张嬷嬷便铁了神色:“老奴奉命前来,若是令老娘娘失望,必是要以死谢罪。”
“……”霍长渊神情一噎,拿死威胁他,算你狠!
赵菁菁心中微叹:“两位嬷嬷严重了。”
“世子与世子妃若是了解老娘娘的苦心,就不该再如此了。”
赵菁菁和霍长渊对看了眼,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先应付过去再说,于是霍长渊道:“我有数了,天色不早,还请嬷嬷先回去歇着,这地铺会叫人收起来的。”
可有前车之鉴的两个人根本不得人信任,李嬷嬷一锤定音:“从今日起,我与张嬷嬷轮流在世子屋内守夜。”
……
夜格外漫长,尤其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内屋屏风后张嬷嬷还打着地铺。
两个人各怀着心思,出乎意料的心静,赵菁菁躺着不敢动,同一被铺下,霍长渊也一动不动。
两位嬷嬷自然也晓得在内屋守夜,世子和世子妃做不了什么,可嬷嬷就是要他们同塌而眠,杜绝了分开睡的现象,赵菁菁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可清楚归清楚,这样真的睡不着啊。
既不能出声,还得提防霍长渊耍流氓,莫说瞌睡虫了,她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身侧忽然有动静,赵菁菁扭头,两个人之间距离大的能再躺下一个人,霍长渊正侧身对着她,昏暗中,那双眼眸如一潭深水。
赵菁菁眼神暗示:还不快背过身去!
霍长渊盯着她不语,赵菁菁干脆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他。
身后的每一阵轻微响动都在牵扯着她的神经,赵菁菁心里祈祷着,可别再过来了,睡过去不就成了?
忽然,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转瞬她就到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霍!”
“嘘——”
霍长渊抱着她,把她整个人纳在了自己怀里,靠在她耳畔轻轻道:“你想让嬷嬷听见。”
赵菁菁也不敢这会儿转过头去,怕他再揣着什么心思,便伸手往后打去,但霍长渊把她圈的很紧,她背对着的姿势腿脚都施展不开:“你趁人之危!”
“我只是抱一会儿。”霍长渊嘟囔着,语气有些不对劲,“可你要再动,便不是抱一会儿这么简单的了。”
赵菁菁一瞬僵住,隔着薄薄的内衬衣衫,他的体温传达过来,很烫。
“好了,就这般睡着。”霍长渊闻了闻她头发上的香气,心中是想更进步一步,可也清楚不是时候,只能这般抱着解解相思苦。
赵菁菁哪里睡得着,红透着脸颊,清楚能感受到他搂着自己的双臂。
混蛋!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他一顿,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呼吸声平稳了许多,赵菁菁轻轻往后顿了顿,以为他睡了,想从这怀抱中逃离出来,却不想耳畔又传来了他的声音:“赵菁菁……”
赵菁菁心中暗道不好,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掰开逃走,整个人就已经被他翻过后面对着面抱着。
“嬷嬷在外头。”赵菁菁慌了,这家伙可没什么下限,嬷嬷在都敢。
“那你睡不睡?”霍长渊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纳入眼底,轻笑。
“这怎么睡啊!”赵菁菁一低头便是他的脸,她这会儿还趴在他身上啊!
“夫人并不重,我倒是无所谓,承受得起。”霍长渊仿佛是发现了有趣事,机会难得啊,总算是没机会下手打他了,嬷嬷在屋里还是有好处的。
再说这香软在怀的,他可不会傻到主动放手。
手上无武器,赵菁菁又掐不动他,动作大一些还会引起嬷嬷注意,赵菁菁气得不行,一口咬在了他肩头上,有本事你别叫!
霍长渊闷哼了声,果真是疯丫头。
他抱着她转手一翻,赵菁菁便躺在了榻上,临空是他极具危险的目光,帷帐内的气氛登时变得不同寻常。
“……”
“……”
两个人就这般对视着,安静的空气里,剩了两个人的心跳,乱了节奏的跳动。
霍长渊欺身,试探的低下头,赵菁菁的呼吸一紧,就要偏过去躲开,他快一步的攫住了她。
温榻之上又岂是蜻蜓点水能满足的,想着浅尝即止却不断的想要获得更多。
直到身侧忽凉,霍长渊松开了她,在赵菁菁反应过来之前转过身去,独自卷了一床被子,将床内侧的掀开盖在了她身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躺下。
留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赵菁菁,喘着气,思绪胡乱。
这一夜,万般难熬。
第二天起来,两个人比当初分榻睡还要憔悴,霍长渊的心情也不好,朝食都不吃就出门了,再回来时已经是下午。
赵菁菁倒是有了准备,她悄悄让盈翠在小厨房里把从杜大哥那儿配的药熬上,想着入夜后给他服下,免得他真的熬出病来,主要是还是为了防止昨夜那样的事再发生。
如此过了三四日,郾城的天有转凉的趋势,这天早晨,太孙霍文瑄来了江林王府。
有客到访,两位嬷嬷便没在旁守着,赵菁菁在安园外的花园小阁里安排了午食,吃过后便带了丫鬟离开,留霍长渊与太孙继续喝酒。
“世子妃倒不像外面传的那样。”霍文瑄目送赵菁菁离开,看着霍长渊道,“待你不错。”
那你是没看到她那一筐筐的鞭子竹条!
霍长渊咳了声:“那是自然,小爷我玉树临风,怎会吸引不到她。”
“可你当初不是誓死不屈么,一开始说绝对不娶,皇爷爷那儿过不去就说取了也当她不存在,你还为她和王世子打架,我前几日看到他了,还一瘸一拐的。”霍文瑄顶着一张看似憨厚的脸,说的尤其耿直,“你莫不是喜欢她了?”
霍长渊喝了口酒:“喜欢她?”随即哼了声,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霍文瑄追问:“然后呢?你没说完。”
霍长渊抬手就给了他一记,没好气道:“你毛都没长齐就问东问西,离你成亲还得好两年,知道这些做什么!”
“那你还带我去花巷。”
“你哥我十三四岁就在那儿混了,我带你去怎么了,过了年你有十七了,有些事你自然要知晓点。”
霍文瑄说不过他,便直奔主题:“定王府那边,你打算送什么,再两个月萧家小姐就嫁过去了。”
霍长渊脸上的笑意微敛:“别的世子成亲怎么送,那边就怎么送,难不成要多添点,我这儿可不开先例。”
“倒也不是,只是父亲之前有提过,长琰成了亲,我的婚事不能再耽搁。”
“他霍长琰只比你大了一岁罢了,就急着要成亲。”霍长渊不掩眼底的不屑,“只怕是要赶在你前头生下孩子。”
定王当初就是因为小了几个月,输了太子之位,嘴上不说,心中可介意的很。
之后比太子造成亲不说,儿子也生的早,比太孙年长了一岁,如今又要赶着让儿子娶妻,就是孙子也得生的比太子府早。
霍文瑄神情微凝:“皇爷爷与我提了江家小姐。”
霍长渊给他倒了酒,笑呵呵道:“江家虽看着不如萧家显赫,可往上几辈人,可都是学识渊博的,江家小姐必定知书达理,你若想瞧瞧,我可以给你安排。”
霍文瑄连忙阻止:“你可别胡闹。”天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
“你的婚事圣上会安排,你父王也插不上手,明年成亲倒也成,他霍长琰今年也才十七而已,全看你自己怎么想,这皇家啊,本就没多少情分在。”霍长渊目光中没什么情绪,就是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越大的家族,人情味越淡薄,到了皇家这儿,就不是什么人情味的事了,动则便是性命。
霍文瑄看了他一会儿:“你也该有个差事了,朝中早有人对此不满,你出生时就被立了世子,可这么些年你什么都没做,都说你这世子之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我什么都不做,也就只是那些个老顽固不满,他们可不能到王府来教我做人。”霍长渊晃了晃酒杯,“可我要去谋个差事,有些人就睡不安稳了,你说我怎么能叫那些多人不安稳呢。”
“那也不能如此,你若怕麻烦,就去兵部,某个差事也好过如今这样。”霍文瑄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对这位堂哥的将来甚是忧心,江林王妃虽然没被废,可人在寒山寺能帮衬他什么,江林王府内的几位公子看着都很有出息,也有争夺的心思,他这世子之位真的不稳妥。
“你不必操心我,我再不济,这世子之位也不是他们能想的。”霍长渊眼底闪过锋芒,抬头时已经是那嬉笑样,端了杯子开始灌酒,“来,等会儿你陪我去花巷。”
“哎,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回去什么,在我这儿岂能是自己走着出去,放心,我会让来福把你送回太子府的。”
霍长渊连哄带骗的,对付太孙都不消他多费心思,叫来福去安园说一声后,带着太孙离开王府,直奔了花巷。
这一去,天黑都没回来,直接差了个人回来禀报,说是明日再回。
赵菁菁倒是很高兴,夜里省了那碗补汤,她也可以安安稳稳的睡,这几日折腾的够呛,他在外住久点都无妨。
世子不回来嬷嬷不必在内屋守着,赵菁菁看过账后早早歇下,是以这段日子来头一回睡得这么踏实。
夜半,安园内静悄悄的,小兰和盈翠守在外屋,两个丫头也是快睡着的模样,头一垂一垂的,忽然屋外廊里响起一阵错乱脚步声。
随后来福和护卫架着世子出现在门口。
来福和护卫进了外屋,将喝醉的霍长渊扛放在外屋椅子上,还得小心扶着世子别摔下来,听到动静被吵醒的赵菁菁拉开帷帐问:“怎么回事?”
盈翠轻轻推开门:“小姐,姑爷回来了,喝醉了。”
赵菁菁听着外边的动静,披上衣服打开门,看到霍长渊瘫软在椅子上,醉的不省人事。
“不是说明日回来?”示意来福他们把人扶进屋,赵菁菁看的直皱眉头,“盈翠,去准备解酒汤。”
“原本世子是这么吩咐的,可喝醉后,世子一直嚷着要回来,还说回来迟了世子妃要生气,小的不敢怠慢,就赶紧把世子送回来了。”
赵菁菁怔了怔:“太孙呢?”
“已经派人送回去了,如今应该已经到太子府。”
赵菁菁摆了摆手,让小兰去端热水,正要转身去倒茶,躺在榻上的霍长渊直接从榻上滑了下来,躺在了地上。
“……”赵菁菁看着这泥鳅一样的烂醉之人,走到他身旁扶了他手臂,“起来,地上凉。”
“你走开,别碰小爷。”谁想霍长渊一把推开了她,赵菁菁没站稳坐在了地上,气不打一处来。
霍长渊却捂住了自己的衣领,眯着眼嘟囔:“小爷可是有媳妇的人,谁也别觊觎小爷,都给小爷滚出去!”
赵菁菁冒出来的火登时散了,哭笑不得:“谁觊觎你了?”
“多了去了,那些个都想凑过来。”霍长渊嘟囔着又不满,“就她赵菁菁不觊觎我。”
赵菁菁脸上笑意一顿,上前正对着他:“霍长渊你看清楚我是谁?”
霍长渊睁开眼,迷迷蒙蒙的样子,盯了她好一会儿,吐出三个字来:“母老虎。”
赵菁菁没忍住抽了他一下,说谁母老虎!
却不想霍长渊更肯定了:“就是母老虎!”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
赵菁菁深吸了一口气,我忍,看他醉成这幅样子,嬷嬷也还在府上,不能打的过分了,暂且忍下:“霍长渊,你给我起来!”
霍长渊低低噢了声,转过身去手脚并用的往坐榻上爬,可他实在是喝的太多了,爬了半天都无济于事,就这么趴在了榻沿子上,无比的滑稽。
末了还回头看她,一副“我做好了求表扬”的神态。
赵菁菁实在看不过看,踹了他一下后,帮着他扶撑了上去,在他身旁固定了两个垫子,以防他再滑落下来。
霍长渊被夹在中间倒也安分,眯着眼,又似是睡过去了。
这时小兰端了水盆进来,将绞好的布巾递给她:“小姐。”
赵菁菁这会儿是真没脾气了,左右将他狠揍一顿他都没感觉:“你去小厨房,再让盈翠煮些清粥。”
待小兰出去后,赵菁菁上前解他衣领扣子,才解一颗而已,眯着眼看似睡着了的霍长渊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们别碰我,我要回家。”
“你已经在家了。”赵菁菁拍开他的手,替他解开外袍,一股浓重的酒味冲上来,她颇是嫌弃,“你喝了多少?”
“不多,我酒量好着呢。”霍长渊呵呵笑着,忽然又轻声道,“别进主屋,等会儿把她吵醒了。”
“已经被你吵醒了!”赵菁菁替他擦了擦脸,心情各种复杂。
“那她该生气了,你看看她有没有拿鞭子。”
“……”
“她笑起来好看,该多笑笑。”
“……”
“我好想抱着她。”
“……”
“可是她不喜欢我……”
一张委屈的脸出现在赵菁菁面前,霍长渊像个孩子一样,在那儿撒娇耍无赖,说着自己对赵菁菁有多好,可她就是不动心。
“她居然喜欢杜宗郴那小子!”
赵菁菁绞布巾的手一顿,回来时他脸上还带着怨愤呢,她拉起他的手擦了擦,慢声道:“她不喜欢杜宗郴。”
“那她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
霍长渊忽然睁开眼,看着她直勾勾的道:“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赵菁菁心尖一颤,替他擦拭的手都跟着有些抖,这家伙是真的醉了?怎么话说的这么利索。
可下一刻,他就闭上眼又睡过去了,带着鼾声,嘴里还偶尔呢喃一下她的名字,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可怜的。
“小姐。”
盈翠端了解酒汤进来,赵菁菁舀了一勺喂给他,但霍长渊不喝,抿着嘴愣是不让撬开。
赵菁菁看着他:“你不喝的话,我就去告诉赵菁菁。”
话音刚落,紧闭的嘴巴就这么张开了,附带着他有些委屈的神情,但到底是让她把解酒汤给喂下去了。
末了,还小声和她求好:“那你别说。”
赵菁菁目光微闪:“好。”
霍长渊这才放心的继续睡。
主屋点着灯,安园内外依旧很安静,黎明过后,东方渐露了鱼肚白,霍长渊从榻上醒来,头疼的扶着额头,四下打量后才发现这是在主屋内。
他又靠了回去,眯了眯眼,随后睁开眼看自己身上盖着的被铺,外袍脱了,似乎里面内衬也换了。
他下意识看向床榻那儿,帷帐只放下了一半,露出了另一半内,赵菁菁靠躺在床上,挨着靠垫睡着了。
是她替自己收拾的?
这一眼扫过来,霍长渊很快看到了桌上的瓮和碗,他慢慢掀开被子,头还有些晕的,缓缓的往床榻那儿挪步。
还不等接近,清冷声传来:“醒了?”
霍长渊僵在那儿,冲着赵菁菁心虚:“吵醒你了?”
何止是吵醒,这都演了一场大戏了,赵菁菁觑了他一眼,躺下后侧过身继续睡。
霍长渊挠了挠头,他回来后说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了啊。
实在是喝了太多酒,如今挖空心思想也想不出一二来,霍长渊摸了摸自己脸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没伤,那就是没被揍。
她岂不是照顾了自己一夜。
想到这儿,霍长渊心里又美滋滋的,刀子嘴豆腐心,媳妇还是对我很好的。
霍长渊又回到了坐榻上,老老实实窝在那儿继续睡,他本就没有全醒,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也没察觉床帏那儿赵菁菁又翻了个身,看着坐塌的方向,神情复杂……
霍长渊这一回醉酒,后遗症很大,接连头疼了好几天,恹恹的样子,看的嬷嬷都不忍心,于是补汤暂时停了停。
霍长渊不出门了,留在主屋的时间自然多了,他总是坐在赵菁菁对面看她算账,要么就是出去带着大宝遛弯,头疼养身体的几日,生生让自己提前过上老年生活。
很快,中秋团圆的日子要到了,八月十五王府内有家宴,十六那日要入宫,赵菁菁提前准备了一些礼,派人送去了寒山寺。
也就在八月十三这天,杜若儿来到王府,还捎来了个消息,齐家那儿,越氏小产了。
☆、058.仲秋佳宴
亭子内, 杜若儿从撒欢跑的大宝身上收回视线,见赵菁菁十分平静:“你早料到了?”
赵菁菁研磨着手中的茶,石杵与碗轻摩:“知道她这孩子难生至极。”
“我当时想, 她本事那么大, 说不定能保下来, 齐景浩都叫她迷的神魂颠倒了。”杜若儿捞起趴在赵菁菁怀里的小宝,轻轻揉了揉它的肚子, “吃的什么, 一段时日不见胖了许多。”
“她的确有本事, 但她应对的可不是孙氏一个。”孙若弗好摆弄, 孙家不好摆弄, 那还有个齐夫人在,这孩子又岂是这么容易生下来的。
“可都有七八个月了。”杜若儿可怜那孩子, 压低了声,“听闻她现在还昏死着,说是与孙氏有关。”
“消息怎么传出来的?”
“齐家的事有的是人往外传,不过你这么说我也好奇了, 照理说才发生的事府里上下还能瞒的,哪有这么容易往外传的,但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我都知道了, 郾城中怕是传遍了。”杜若儿说着便想起之前齐家的事,“总觉得有人在齐家故意把这些事儿往外抖。”
说着眼神瞥向了赵菁菁:“是不是你?”
热水从上倒下到碗里,茶香四溢, 赵菁菁给她倒了一杯:“我有那闲工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早先倒是有安排人,齐景浩成亲后就撤了。”
“说的也是。”杜若儿嘟囔着,越发疑惑,“那会是谁在齐府安插了人?”
赵菁菁端了杯子的手一顿,缓缓抿了口,想起了某张骄傲的脸,他那儿倒是时常有齐家的消息往她这儿传,齐景浩一有不如意他就很高兴的样子。
偶尔他还会想着法子去折腾齐景浩。
莫不是他安插的人手?
但齐景浩也没得罪过他啊……
一个答案在疑惑后很快出现,赵菁菁抚了抚杯子,他对付齐景浩的唯一理由,恐怕就是因为她了。
悄悄然有什么情绪又滋生起来,在心底缓缓淌过,赵菁菁不自觉扬起嘴角。
幼稚!
“你笑什么?”杜若儿抱着小宝忽然凑近,一人一猫瞪大着眼看着她,“你在高兴?”
“我虽没功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但听到他们过得不好,我也挺高兴的。”赵菁菁示意她喝茶,“尝尝,有要改进的与我说。”
“你这也不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啊。”杜若儿瞧着,那眼神里明明含着别的意思。
“哟,你有长进了?这都瞧得出?看来爱慕陆家二少爷都让你敏锐了许多。”
杜若儿瞪着她:“你是说我以前不敏锐了?”
“敏锐些好,毕竟陆家上下都是人精,撇开那些个庶出的,嫡出的就够折腾。”赵菁菁捏了捏她的脸,“哎,我觉得你胖了些。”
“哪里哪里?”杜若儿慌忙捂住脸,自个儿揉了揉后就将面前的点心推开,“那我不吃了!”
赵菁菁呵呵了声:“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人还没来郾城呢,心向成那样,怎么,你胖一些怕他不喜?。”
杜若儿抱住她的胳膊撒娇:“菁菁,我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我今后不论去哪里,我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你,我相公只能排第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撒手撒手。”赵菁菁笑骂着推开她,“不是要给你娘带东西,要还不走,那边可就关门了。”
杜若儿一拍额头这才记起来自己今天出门是有任务的:“哎哎我差点忘了,要是去迟了没拿到,我娘还不知道怎么念叨我,菁菁,你下回带我去元家呗,我也想请教请教元姑娘如何绣荷包。”
末尾两个字念出来时,引了赵菁菁一阵战栗,笑着骂了声:“快滚。”又让盈翠给她准备了好些东西带去杜家,给伯父伯母与杜大哥。
杜若儿离开后,亭子内安静了下来,赵菁菁反反复复试着茶,数遍之后她停了下来,看着碗里的清茶发呆。
她已经有些许日子没有做噩梦了,若要算起始,大约是从嬷嬷守夜开始,霍长渊和她同塌而眠。
是因为他吗?
茶盏内清澈的水中是自己的倒影,赵菁菁轻轻抚了下手间的镯子,这是数日前霍长渊买来讨她开心,强行要给她戴上的。
而这一戴,她也‘忘了’摘下……
“小姐,刘侧妃派人前来,请小姐过去商量家宴的菜谱。”
赵菁菁回了神:“把布庄送来的新布挑两匹带上。”
一刻钟后,北院这儿,刘侧妃对赵菁菁送来的布匹爱不释手摸着,看起来十分的喜欢。
“让你过来看菜谱,倒是又让你破费了。”
“入秋了,正好扯新布做两身衣裳,想着您这儿也不会缺,不过这是布庄内新进的,就想着带来给您试试。”
“你有心了。”刘侧妃听着心里欢喜,脸上的笑意更浓,看着赵菁菁,心底叹的都是‘这怎么就嫁给了那小子了呢’。
赵菁菁翻开菜谱,以往赵国公府每年也有家宴,严氏会派人请她过去一起商议,但人数远不及江林王府这儿,赵菁菁往下翻看,算下来有五六桌。
光是江林王的妾室就是占了两桌多。
“……”赵菁菁轻轻合上,维持着笑意,“我对这也没什么经验,瞧着都很不错呢。”
“一年好几回的家宴,其实差别不大,就是这菜色不同,除了这些,宫中也会赏菜下来,王府人多,热闹。”
赵菁菁微笑听着刘侧妃说自己将每年的家宴办的如何如何好,又将王府打理的如何妥帖,偶尔搭话两句。
“除了家宴外,各院子瞧着也会给下人们添些赏钱,王府里照往年的一人二钱,安园那儿你若要多给些,就得你自己出。”
赵菁菁点点头:“我明白。”
刘侧妃看了她一会儿:“菁菁啊,这话本不应该由我来说的,不过前些日子,世子他将太孙给灌醉了,也不是头一回了,可不大好啊,你得说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要有些分寸。”
“您也说了他这么大的人,做什么事他心中自是清楚的,再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怎能妄议世子在外的事。”赵菁菁笑眯眯的回道。
刘侧妃脸色微变,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忍了下来没再继续说道:“你知道就好。”
“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赵菁菁行了行礼,带着香琴离开了北院,没有要继续呆的意思。
独留了刘侧妃在那儿又是气不打一处:“这是说不得了,他在外能有什么事,饮酒作乐尽是些闯祸的。”
身旁的妈妈给她端了茶安抚:“世子妃瞧着也是明事理的,世子是她丈夫,她自然会护着些。”又何故要在世子妃面前触霉头呢。
“你以为她是个简单的。”刘侧妃哼了声,刚还觉得人不错,如今又不爽了。
妈妈没作声,她自是清楚世子妃不简单,外边瞧着安园那儿闹的鸡飞狗跳的整日都传出世子被揍的消息,可看着世子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多,太皇太后都派嬷嬷来监看了。
世子这心啊,早晚得让世子妃收去。
“幸好霖儿的事定下来了。”刘侧妃脸上浮了些许笑意,吩咐道,“你将我那簿子取来,我得给他好好挑挑东西。”
妈妈应了声是,将礼簿取了过来。
很快的,两日忙碌过去,中秋家宴的日子到了。
中秋家宴不比寻常,王府内从初十开始张罗,一直忙活到了十五。
在府中赏月位置最佳的观景阁摆下宴席,席面上的布啊盘子的都是圆的,连桌椅都是,取的是‘人月两团圆’的寓意。
观景阁四面通风,摆开两桌,中间架了一座贝雕的大屏风,江林王及一众郎君们坐一席吃酒,赵菁菁等女眷成一桌,除了刘侧妃和王侧妃,还有几位见过两三面的小姑子们,女眷席的另外几桌都是漂亮妇人,头戴花簪,也属盛装出席的姨娘们。
“今日中秋,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坐一块吃饭,长霖去的昌州公干还是连夜赶回的,为的就是这团圆宴,希望往后每年咱们都能团团圆圆的。”刘侧妃既是操持宴席的,在江林王那边发话开席后,又道了一番。
“让我们一同举杯庆贺。”
杯盏相撞的清脆响儿回荡在楼内。
赵菁菁抿了一口,是温过后的杨梅果酒,甜味甚足,酒香扑鼻。她刚搁下酒盏,就有丫鬟替她摆上一碟姜醋酱油调好的作料儿,让她眼前一亮,便已晓得今日的重头戏。
果然接下来几名丫鬟端上来几个大盘子,每个上面都放满了个头饱满,蟹钳威武的大螃蟹,诱人口水得很。
赏月吃酒,秋蟹月饼,和乐融融。
毕竟是一家席,而赵菁菁今年才过门,即便席间王侧妃言语温柔照顾,可到底还是和大家生分,尤其是刘侧妃,自从霍长渊说过不必请安,加上前两日赵菁菁没让她说上话,心里头可是不痛快着,明面上发作不得,也不能针对不给面儿,晾着总行。
要说起来,那霍长渊又是一桩稀奇,娶之前作天作地的闹,娶了之后反倒老实了,虽说这赵菁菁样貌是郾城数一数二的,他霍长渊看上不足为奇,可见天的去招惹被打,这哪是寻常男子能忍的?偏看架势,还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
就这样,还容不得他人说赵菁菁的不是,护犊子得很。
莫不是给打坏了?
想这样想,可没人真想像王世子一般。
是以,一桌有人刻意忽略,聊天嬉笑,而被排挤的人一心沉迷吃蟹。
秋风起,蟹脚痒,八月初的光景,她便已经吃上了庆芳斋的蟹黄小笼包,蟹黄豆腐……一笼屉四个蟹黄小笼包,皮薄馅大,外皮柔韧劲道,里面蟹膏黄橙橙的油脂和肉汁凝聚,那浓郁扑鼻的香气像氤氲着雾气的冬日暖阳,从口里一直暖和进胃里。
那掌柜的晓得她爱吃,还费心做了一罐子蟹膏黄,可拌在饭里,或者是和面一道吃,美味极了。
至于这螃蟹,有人喜欢吃蟹黄,有人喜欢吃蟹肉,还有人不嫌费事喜欢慢慢吃蟹腿儿。
赵菁菁不一样,全都喜欢,尤其喜欢蟹腿上的,特别鲜美,可处理起来也最麻烦,那些吃蟹的工具件儿,她用不利索。
她眉头紧锁。
刘侧妃瞥见她憋闷的样子,心情顿时有些舒爽,嘴上不饶地问道:“世子妃,这好好的团圆日子,大家伙都高高兴兴的,怎的你一人愁眉苦脸的?”
这便是说她扫兴了。
赵菁菁一顿,含笑道:“刘侧妃看错了罢。”
王府的三姑娘接着道:“我也瞧见大嫂闷闷不乐的,可是近来有什么心事?”经她一提点,大家伙随之想起霍长渊前些日子和太孙一块去的花巷。
要说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或早或晚,何况像霍长渊那样久经风月的,哪真能憋得住。
这下饶是赵菁菁再解释,大家伙也都认定她是为了霍长渊风流而不高兴,可这才刚刚开始呢,往后可有的不痛快日子过。
赵菁菁看她们母女俩自说自话,反而不搭茬了,就是在想,怎么自己吃个螃蟹还能吃出家庭危机来。
只是她这沉默,又被当了默认。
“大嫂,大哥就是那样的人,你不必太在意。”
“就是,以往他还要过分,他不是在外养了一院的人,如今好歹没将人带回来,否则更气人。”
“这夫妻之间,就是多磋磨的,他那般,你多关心他一些,早晚这心能笼络过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慰起她,要她宽心些。
她宽心?
她想着如何最便利的将这螃蟹吃了,至于霍长渊,有何要宽心的,赶着他去花巷过夜他都不肯。
霍长渊绕过屏风听到这些话时,差点以为赵菁菁被谁欺负了,想想这丫头欺负自己的劲儿,没道理是这些人的手下败将,眉头一皱,就把自己剃好的一盘蟹肉摆在她面前:“怎么回事?”
大有一种你们谁欺负她了赶紧站出来自己领罪的架势。
“大哥,大嫂许是触景伤情,想娘家了。”霍三姑娘像是替赵菁菁说话似的,可这时候反衬得赵菁菁有些不妥帖了。
霍长渊挑了挑眉,直睨着赵菁菁。
后者无奈,没想到能被借题发挥成那样,正想怼上几句,对上霍长渊眼底的关心,反而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伸出手指与他瞧看:“我剥不出蟹腿肉,还被扎了两下,正疼呢,刘侧妃她们就误会了。”
所有人俱是一愣。
霍长渊看着赵菁菁难得‘撒娇’的一面,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凑到自个嘴边给呼呼吹了两下:“不疼了,知道你想吃,我给你剥了。”
一盘的都是蟹钳子肉,个顶个的圆润饱满,剥的手艺甚好。
那宠溺一笑,和肉麻的口吻,令众人都没眼看。
赵菁菁愣愣瞧着那一盘,想起之前吃蟹,他还总抢自己手里的来,如今家宴反而自个细心给剥了整盘。
“不过这东西性寒,还是少吃点。”霍长渊俯下身子,凑在了赵菁菁耳畔又耳语了句,“肚子疼起来你就晓得要命了。”
“……”
赵菁菁那点感动瞬间又被霍霍了个干净。
“世子和世子妃新婚燕尔真是羡煞旁人的恩爱。”王侧妃笑语晏晏道。
刘侧妃想说霍长渊在这不妥,劝他回去,却被他‘陪夫人要紧’的无赖作风给噎着。
王侧妃掩嘴轻笑,而对赵菁菁来说,霍长渊这时候的无赖作风恰好解了她的尴尬,也叫她在这处自在了许多。
“长霖和范家二小姐的亲事定下了,那范二小姐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将来定能帮衬妹妹许多,让人好生羡慕。”为了活跃气氛,王侧妃又道了句。
刘侧妃心里自然是高兴,但脸上却端的正经:“孩子自个喜欢的,长霖一向有主意,全凭他自己定。长铭比长霖还年长些,这婚事也不能耽搁了。”
为了长霖的这桩婚事,刘侧妃没少费心思,起初是挑了好些家境不错的姑娘,后来世子成亲后,便就盯上了范家二姑娘,尚书家的女儿与自己儿子正般配。
王爷跟前一趟趟的去,又让儿子抓紧讨好范尚书和范姑娘,在中秋前,王爷那儿总算松了口,出面与范家提了这件事,这才成的。
刘侧妃倒是想炫耀,只是吃多了亏,如今她知道藏着点了,毕竟还没娶进门,要得意也等婚后呢。
王侧妃脸上带着笑意,对她的话不甚在意:“你也说了得孩子自个儿喜欢,长铭的婚事,王爷那儿应当有主张,我足不出户的,还是不添些无知的了。”
赵菁菁垂眸轻笑,看着软乎的人说话也厉害。
这一顿饭吃的就是个过场,表面上和和气气,底下还不知哪个对哪个不顺眼呢。
事实也证明,老婆多了,不单是精力不够用,耳根子可能都要炸。
赵菁菁咬了口月饼,看着大家吃完一道赏月,两位侧妃和姨娘们都在江林王身边说着吉祥祝福的话,她看着都觉得江林王好生厉害。
霍长渊则觉得赵菁菁的脸粉润莹光,可比那圆乎乎大饼似的月亮可好看多了。
自然也就看到了她注意的一幕,扬了扬眉,凑上她耳边道:“夫人放心,这点上我绝不随他,我此生只有一位夫人,只有你。”
“你能遵守协议挺好的。”她也能想到霍长渊会如此说的缘由,还是因为江林王妃。
“什么遵守协议,赵菁菁,你别……”霍长渊还要说些什么就被赵菁菁拿月饼堵了嘴巴,横眉一竖,透露不满,这人甚是无趣,什么话都哄不好。
赵菁菁此时的心跳有些快,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先回去歇息了。”也差不多到了散场的时候,各回各的院子。
原先只是说说,到了屋子里还真有了睡意,吃饱了懒洋洋的不想动,脑袋困顿得点一下一下的。
盈翠侍候她洗漱,看着乖顺的小姐不由嘴角漾开笑意,外面都说主子怎么对世子不好,世子还上赶着,换谁见了主子这副绵软乖巧的模样只怕都得搁心尖儿里宠着。
霍长渊进门时,看到这一幕,整个心就软了,随后上前把手里的汤碗送过去:“喝了再睡。”
“不喝。”赵菁菁还有些醉意作祟,不过只喝了一点不多,微醺,十分舒服。这时候让她喝补汤,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补药,是姜汤,放了糖的。”
赵菁菁抬了抬眼皮子,看他好声好气的哄着,盯得久了点,汤碗里的热气像熏到了脸上,她连忙接过一口闷了,把碗推了回去:“我要睡了。”
霍长渊把碗给了盈翠,把靴子一脱也上了床,刚顺手想搂,躺边上的人卷着被子一滚滚到了里边,只露出一张脸,圆溜溜的眼睛里虽泛着惺忪睡意,可仍是防备着他。
“只抱抱,不做别的。”
“……”
“还是你想做点别的?”
“流氓!”
赵菁菁随后又被卷了回去,隔着被子被他抱着,见他没有别的动作,渐渐放下了戒备心,说到底是因为霍长渊前面的表现,还有他郑重说过——要她心甘情愿接受才会碰她。
她的脸蹭了蹭被子,感觉酒意又有些上头。
恍惚之间,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事。
灵光一现,便想起家宴时没见着的人,咕哝了一声‘秦姨娘’,听说是病了,也不晓得是风寒还是什么,明明秋儿来报时都说好好的,怎会突然病了?
霍长渊摸了摸她蹙起的眉心:“睡吧,她那儿有我派人盯着。”
赵菁菁闻言才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并没有看到霍长渊双目凝视许久,仿佛时间停滞,里面尽是浓的化不开的宠溺深情,就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在她眉心轻轻落了一吻……
中秋家宴的第二天便是宫宴,皇上宴请皇室中人于月华阁一同赏月,而从白虎门下洞桥湖里,千万盏水灯缓缓流出,两艘豪华气派的御船上也是挂满了花灯,数名女伶在船上声乐歌舞,一番繁华盛景与百姓同乐。
赵菁菁随霍长渊入宫,沿途得见,车帘子就没放下来过,要说郾城的夜最好看的便属中秋与元宵,灯满长楼,绵延不绝。
羊皮小水灯数十万盏,漂浮在水面上,若天上星河。
她专注看外头的景,霍长渊则一眼不错地睨着她。
想来是这些时日汤水滋补得好,赵菁菁脸上肉眼可见地圆了些,恰到其分,面庞被夜风吹起几分粉润,看着十分招人——想要掐一下,试试那手感。
霍长渊刚举起手,赵菁菁就看了过去,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一同望向外面街道,隐约能瞧见御船上的演出,夸了句:“好生精彩。”
赵菁菁哪会看不出他原来想做什么,算他识趣。
等到了马车在朱雀门停下,还不等下去,脸上就被人偷袭亲了一口,还有尖尖的刺意,分明是用牙咬的!
“霍、长、渊!”
霍长渊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且是在外头,赵菁菁不能拿他如何,可是一脸得逞笑意,还不忘伸手去接她。
赵菁菁碍于旁人目光,搭着他递过来的手下的马车,一面应了熟识之人的招呼,一面敛低了声音咬着后牙槽道:“你给我等着。”
霍长渊应了声‘好咧’,嬉皮笑脸的压根半点都不把她那警告放心上,气得她没忍住往他腰上掐了把。被掐的主连忙借着搂抱的动作制住了她作恶的手,柔声细语一番‘好哄’,在外人看来可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
而两人容貌俱是出挑,在一起的画面极是养眼美好,惹得周遭之人都不由善意促狭地笑起来。
赵菁菁正羞恼间看到了杜若儿,立马就撇下了霍长渊。
留下霍长渊痴痴目送,媳妇耳朵都红了,真可爱!
好巧不巧,他身边站了一人,恰好是与杜若儿一同前来的杜宗郴:“见过世子。”
霍长渊嘴角的笑意盎然,心情好极:“杜公子别来无恙。”随便敷衍了下,便追着赵菁菁的脚步去。
仿佛眼里盛不下其他。
杜宗郴抿唇,匿去了眼底苦涩,如今看,霍长渊待她不错,而自己只要……只要她过得高兴快活便足够了。
和杜若儿一道入了宴席的赵菁菁并不知门口那场短暂无声的交锋,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完全吸引住了。
月华阁高筑水畔,里面的御榻、屏风、一应器具皆是用水晶做成,四处摆放着琉璃制成的香奁,装呈香料,流光剔透,盈满室幽香。
朝外看去,池里风荷正举,全部都是千叶白莲,好不壮观。
宫灯与水灯相映成趣,随着众人入席,风荷池南岸乐声起,乐童奏起,北岸台子上教坊乐伎相和,揭开了序幕。
这次的宫宴来的大多是皇室中人,而这宴席听闻是周皇后一手操办的,险些还累病了,如今看着这声势浩大且曼妙多姿的,龙椅上的陛下爽朗笑声不断,赏赐也未停过。
也算是没有白费周皇后的心意。
霍长渊上去耍了段宝,秀了段歪唱也的了赏赐……
赵菁菁发现,这席上的目光总是不经意能撞上他的,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觉得自个脸上的肉有点疼,瞪了回去。
霍长渊咧开的笑更过分了。
媳妇又看我了!
小两口这番互动落了太皇太后和李贵妃眼里,那可是跟蜜里调油似的,连一眼儿都离不开。
“太皇太后,我保的媒可出不了错。”李贵妃笑盈盈的在太皇太后跟前讨赏。
只听太皇太后一声轻哼哼,李贵妃多伶俐一人,又连忙道:“说到底还是太皇太后您慧眼识珠,发现这段天定良缘,瞧瞧,他们俩多要好啊!”
太皇太后乐呵呵笑着不语,这样的宴会她其实很少参加了,若不是小猴孙儿嚷着要自己来瞧瞧这佳节等会,她也嫌麻烦。
这厢小两口还在暗斗,赵菁菁切着月饼,示意他收敛,否则这就是他今晚的下场。
霍长渊连忙也拿了块五仁的,切成了小块,让宫娥赶紧给赵菁菁送过去,对着赵菁菁咧着笑露一口白牙。
“真是恩爱。”太皇太后感叹了声,活了这岁数她亦是什么都看的明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宴会过半,太皇太后就离开了,随后皇上与皇后也跟着回宫,留下李贵妃在这儿。
场面上气氛轻松了些,临着结束时,霍长渊凑到了赵菁菁这儿,在她手里塞了一把自己刚刚剥的果仁:“尝尝。”
赵菁菁回想起方才席上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他让人端过来的五仁,只能应面子咬下一口,这会儿都觉得味道销魂。
看着罪魁祸首,自然是没好气:“你自己吃!”
“哎,我辛辛苦苦剥的,你不是爱吃小核桃。”
赵菁菁觑着他:“你叫太孙帮你剥这,我可受不起。”
霍长渊裂了嘴角,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拆穿,将果仁往旁边一搁,兴致勃勃道:“走,小爷带你玩儿去。”
赵菁菁却挽着杜若儿:“走,我带你玩儿去。”
“……”
宫外是花灯荟萃,与月争辉的繁华盛景,这两天的夜里,大街上的买卖一直要延续至凌晨,尤其是点心铺、胭脂香铺等都将各自最好的货物陈列出来,过得那叫一个喜庆。
耍杂技又是喷火又是吞剑,旁边还有咚咙敲着舞狮的。
卖烤红薯的一掀开,热腾腾的香气飘了老远。
赵菁菁在宫宴上吃的不多,这会儿被勾起了食欲,就看到霍长渊捧着俩纸包回来,她接过后和杜若儿一人一个:“正好暖暖手。”
随在杜若儿后面一道的杜宗郴才想到就已经慢了霍长渊一步,看着那笑眯眯帮赵菁菁剥了皮,又盯着她吃的男子,心中一时百味交杂。
他慢的,又何止这一步。
明知该断了念想,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到底又舍不得错过与她相处的时间,哪怕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都好。
杜若儿完全明白自己是沾光那个,再看霍长渊,总觉得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狗腿子多了,再想想赵菁菁房里那些个鞭子竹条,莫名打了一激灵。
“对了,方才李贵妃说要给李将军的麾下能干将士选个合适的官家女子,说是姓翟的,该不会是元莞清中意的那个罢?”她忽然想起问道。
“你才知道?”
杜若儿随即想起元莞清那柔柔弱弱的模样,这万一要是定了别家姑娘,指不定要怎么哭呢。一想到心就有点慌:“两个本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要是李贵妃属了别家的,可不是乱点鸳鸯谱。”
赵菁菁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乱点鸳鸯谱,翟公子的身份,便是不许亲,元家也未必会同意,所谓福祸未知,李贵妃要做主,也不是我们能置喙的。”
李贵妃只是寻常拉家常般说起,真要点凑一对,必然是经过思虑的,她们贸然插嘴反而不好。是以李贵妃也没具体说是哪家姑娘,总不离前两次宫宴时相看的那些官家女子。
只不过有李贵妃保媒,能让皇上亦或是太皇太后降旨,便免了当中许多关节,直接凑成一对佳偶,这是最好的,自然也保不齐最坏的结果。
赵菁菁如是想着,便不由地看向了霍长渊,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上话的,霍长渊属头一个。
但看霍长渊被她盯着也似想透了其中关节,轻轻摇了摇头:“太奶奶不会为清清做主的。”
赵菁菁微叹,也是,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来给谁的婚事做过主?
除了霍长渊之外,那些皇族子弟任谁她都不会插手,更何况是元家小姐和一个罪臣之子。
“当真没法?”赵菁菁是真怕元莞清难过,那丫头的身体,又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霍长渊难得的沉稳:“便是李贵妃拿主意,也不会有圣旨,而之所以要李贵妃拿主意,也是因为偏着他一些,想为他谋好一点的婚事,可元家那样的,李贵妃不敢想,李将军也不会去想。”
“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赵菁菁早以往还想,元家会因为疼清清如了她的意思,可还有一个层面在,元家会为了更好的保护她,而强力去阻止。
“如今一切尚未有定数,还不好说。”霍长渊见她眉头拧着,笑着逗她,“你看那边。”
众人抬起头,前方传来一阵叫好声。只见前面月桂树下方圆数尺之地,被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层,两侧灯柱上各挂了一网兜,一方红色,一方则为蓝色,三人一组比试,三局两胜,其中又以得球最多者拔得头筹,获不菲奖赏。
至于奖赏就更是逗趣,往年有人得了世间难得一寻的白鹿,也有人得过王婆婆的臭裹脚布,还有什么王铁匠给婆娘打的铁锅子,就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
杜若儿对这好奇已久,何况观摩了好些年,正想着今年能够大展拳脚,故此立马去报了名,换上收袖束腰的比赛衣裳,是为红队。
本还想拉上赵菁菁一道,奈何人早早寻了个最佳的观赏位置,还让人偷偷开了赌局。
被押了二百两赌注在身上的杜若儿,志气满满,把红带子在额际上一系,好一番飒爽英姿。
虽然关于今年头筹预测纷纷,可她听了内部消息,说极有可能是嵩老的玉笛,世间难得,而她也知道陆季泽精通乐器,尤其擅长玉笛,她想着兴许能借着送玉笛听上一曲,十分机智。
正想着呢,迎面被玲珑球砸了一脸,砸清醒了,发现比试已经开始了,慌忙冲上前去。
赵菁菁在看台上捂上眼睛作沉痛状,她是不是押错人了,二百两好像多了。
一旁的霍长渊不忘安慰她:“没事我压了另外的,不亏。”
杜若儿一下就猜到她心里所想,朝她一呲牙,眼神里全是志在必得的意气,果然,愣神过一会儿,她便寻到了抛球的窍门,几次‘兵临城下’投中,因着她身上那股子拼劲儿,原是放松的对手也紧紧缠上了她。
会来参加这个的,都不是柔弱的姑娘家,好几个都懂些拳脚功夫,激烈程度不输男子比试。
红衣少女,发带飘飘,嘴角上扬,身姿灵活巧妙避过了包围,在众人惊诧以为不可完成的动作下,直直投中一球。
满场的欢呼声响起。
年年输,可今年不同。
何况她又苦练了许久,对那奖励志在必得!
想想心头上的那人,整个人便有用不完的劲儿,殊不知那自信飞扬的神情,攫住全场目光的灵活身姿悉数落入了一人眼底,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泊,霎时掀起千层浪,一层盖过一层,再不能忘。
人群外,玄墨锦衣的年轻男子久久伫立凝望,眼底浮起一抹异色。
“大人,那不是赵姑娘?!”随侍惊呼,猛地想起那花榜上的若儿姑娘,还有和世子妃一道来的‘赵姑娘’:“那就是大人的心上人?”
“没错。”
场上越来越激烈,在杜若儿投中关键一球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她抱着球站在高处,笑的无比灿烂。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杜若儿转过头去,但只来得及瞧见人群中的一个背影,有些熟悉。
“可以啊!”赵菁菁走过来,打断了杜若儿的思绪,“今年的头筹奖励不错,比去年的裹脚布来的喜人多了,听说是个玉笛。”
杜若儿从台上跳下来,还在人群中找了找,对赵菁菁道:“菁菁……我好像看到陆公子了。”
“陆公子?”赵菁菁环顾了下四周,失笑,“你是有多想他?”
杜若儿红着脸跺脚:“我是说真的,我是感觉看到他了。”
“好好好,你看到了,还不快去领东西,我还等着去庆芳斋吃点心。”赵菁菁催她领奖,杜若儿高高兴兴的去抱了匣子回来,都不肯让她多看,就自个儿拿着。
赵菁菁实在是没眼看了,忍不住道:“我说杜若儿,你之前还说我最重要,看一眼都不肯,好么,这都没定下呢!”
“好菁菁,我错了。”说归说,可还抱着不肯松手,一路往庆芳斋走去。
“谁是陆公子?”
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杜若儿回过头,看着杜宗郴,嘿嘿笑着:“大哥……”得意忘形到把大哥给忘了。
杜宗郴的目光却在她手中的匣子上:“你要把这送给谁?”
“……”杜若儿往赵菁菁身后躲去,赵菁菁也想躲呢,霍长渊一个眼神,自觉站到了媳妇面前,看什么看!
杜宗郴甚是严肃的看着他们,正要追问,四人身后传来了个声音:“赵姑娘?”
☆、059.打的就是你
庆芳斋内, 二楼包间中,桌上摆满了刚上来的点心,芋圆羹汤, 糯米团子, 荷粉蒸糕, 红豆露。
冒着气儿香气四溢,勾人垂涎。
赵菁菁面前一碗红豆露已经舀了好几勺, 她慢条斯理的吃着, 边上霍长渊额外的殷勤, 在小碟子内给她放了块枣儿糕:“来, 尝尝这个。”
赵菁菁瞥了他一眼, 别遮挡她视线啊。
霍长渊当没瞧见,又有着故意的成分, 就是要在某人跟前秀。
相较于这边,另一侧的气氛确实越来越怪异,杜若儿面前的点心分毫未动,她坐着都不敢动弹, 一直往赵菁菁这儿抛眼神求救,救命——
杜宗郴淡淡看着她,随后看向陆季泽,说了进包厢后的第一句话:“陆公子是从陆家堡来的?”
“是,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杜若儿蓦的抬起头,没等她阻拦,杜宗郴已经先一步道:“杜宗郴。”
陆季泽温和笑着:“原来是杜家大少爷, 久闻你医术高明,实在佩服。”
杜宗郴眉宇微皱:“你适才说的赵姑娘,是哪一位?”
杜若儿整个背脊都挺直了,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赵菁菁身旁,弱小无助。
赵菁菁好心将没吃的红豆露推给她,来,压压惊。
可杜若儿再听到陆季泽指着她说赵姑娘时已经欲哭无泪了,多少吃的都无法压惊。
果真,杜宗郴的目光透了过来,带着审视:“赵姑娘?”
赵菁菁按住杜若儿的手,笑道:“是啊,我们之前去了一趟陆家堡,有幸结识了陆家二少爷,没想到还能在郾城再遇他,可真是缘分,不知陆少爷到郾城所谓何事?”
“公务上的事,已经办妥,听同僚说郾城的中秋佳节格外热闹,就出来走走。”陆季泽随后将目光落到杜若儿身上,分外的礼貌,“在下也没想到能在遇到赵姑娘。”
杜若儿干笑着,都不敢看大哥,对赵菁菁低声道:“我说没看走眼罢,是他。”
赵菁菁回了句:“看起来你大哥不知道陆家来过?”
“那几日大哥不在家,爹娘应该没提起过。”
赵菁菁笑了笑,没提起过,那恐怕事儿更有趣,这陆二少爷出现的时机这般巧,她可不信真的只是偶遇,再说若儿刚刚又看到过他。
越来越有意思了。
“若是不忙,陆公子倒是可以在郾城多留几日,之前得你招待,这回让我好好招待一下你,你住在哪儿?”霍长渊是个好客的,陆季泽既带他们去了陆家,自己自然得好好回礼一番,郾城中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他要清雅些也可,要艳丽些也可,他都能安排。
陆季泽先道了谢,后而才婉拒:“会多留两日,但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去杜家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说罢,他还向着杜宗郴拱了拱手:“早前派人前来,虽说已有所商议,但陆某觉得还是得亲自上门为好。”
尽管杜宗郴对父母想要把妹妹嫁去陆家堡这件事不知情,可听陆季泽这么一说,他心下便有了计量,再看妹妹那反应,他就更清楚了。
说什么去陆家堡游玩,恐怕就是去看那陆家二公子的!
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还敢谎称自己姓赵!
出了名好脾气的杜宗郴脸上并没有太多笑意,他凝着神色看杜若儿,后者躲了躲又缩了缩,心虚的很。
大哥是好说话,对她也纵容,可礼教上的事他看得很重,知道自己去陆家堡是为了看看陆家二少爷,肯定好一顿说教。
杜若儿捧起碗一口干了红豆露,干巴巴的神情看赵菁菁:你要再不救我,我可就完了。
赵菁菁便示意霍长渊救场,霍长渊朗笑:“那怎么可以,陆少爷礼数周到,你来一趟我肯定不能怠慢,你何时去杜家,结束后我来接你。”
陆季泽不好拒绝:“明日早上我就去拜访。”
赵菁菁忙接话:“如今天色已晚,若是明日一早要去,还是得养足了精神才好,早些回去休息罢。”
夫妻俩生硬的中断了对话,以免杜宗郴问出什么来。
陆季泽面色不改,笑着应了声:“好。”
五人到了庆芳斋门口,目送了陆季泽离开,杜宗郴一个眼神扫过来,杜若儿又躲到了赵菁菁身后。
“若儿。”杜宗郴喊了她一声,“你是不是该和大哥说一说你们在陆家堡发生了什么事。”
赵菁菁的袖子快被扯烂了,她只得代为将去陆家堡的事儿说了便,着重美化了陆季泽这个父母官多么的受百姓爱戴,又将他的孝顺好好说了一番,意在告诉杜宗郴,这陆家二少爷品行端正,为人不错。
“尚未有定数的事,你怎么能跑去陆家堡。”杜宗郴皱着眉头,始终是不赞同她的做法,“不知轻重!”
“可他要是个纨绔的,我怎么能答应?自然要去好好打听清楚为人。”杜若儿心虚着却也不服气,“爹娘打听来的,说不准刻意美化过,我私下前去他没有提防,这才真实。”
杜宗郴看了她一会儿:“那你现在看清楚了?”
杜若儿微红着脸”干脆耍无赖:“大哥!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啊,我只说自己是赵家小姐。”
崩了大半个时辰的神色,杜宗郴终于露出了无奈:“你以为他没瞧出来你身份?”
杜若儿愣了愣,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大哥的话,边上赵菁菁实在是不忍,低声道:“那日茶楼里,我派人去找世子,他去过衙门了。”
“去过衙门怎么了?”杜若儿喃喃着还没察觉过来,片刻后,她瞪大着眼看着赵菁菁,拔高音量,“他他他是去衙门找人的?!”
“我们就带了这么些人去陆家堡,自然是去衙门借人才不会吃亏。”赵菁菁按下她肩膀,“再说,他一面与我们说要和杜家结亲,一面又与你示好的,他若不知你身份,岂不是在败坏他自己名声。”
杜若儿张了张嘴,懵懵的问了句:“他何时与我示好了?”
“……”赵菁菁默默掰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没救了。
在对上自家大哥的目光后,杜若儿才抓住了赵菁菁话里的重点,脸腾的涨红,羞愤捂住了脸,那他岂不是在钓荷节的时候就知道了?
直到杜若儿被拎上马车回去,那手都不肯松开,她不敢看大哥。
目送了杜家马车离去,赵菁菁哭笑不得:“依杜大哥的性子,恐怕若儿要被好好说教一顿了。”
“杜宗郴什么性子?”
“看似温和,但对这礼教上的事,恪守的很。”
“你还真了解他……”
“那是因为我们从小……”
赵菁菁猛地止住声,转头看去,一张满是醋意的脸正对着她,身上散发着令人敬而远之的酸味。
“没想到夫人对杜家大少爷这么了解。”
“……”
“夫人对我都没这么了解……”
这幽怨的口气,活似她负了他似的,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赵菁菁压低了声:“霍长渊你够了没?”吃哪门子飞醋。
“别走。”霍长渊拉住想要上马车的赵菁菁,又折回了庆芳斋内。
“这么晚了你还要做什么?”赵菁菁被他强行在二楼看座上压下,“明日不是还要去寒山寺?”
“你刚都没怎么吃。”霍长渊喊了伙计过来,将之前在包厢内赵菁菁尝过的点心又点了一遍,“寒山寺晚些时候去也无妨。”
庆芳斋外,街巷远处是烟火盛开的画面,照亮着半边天,映衬在每个迎着笑意的脸上。
赵菁菁看着坐在对面的霍长渊,适才那点不快消散,随之而来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惦记她没吃几口。
“去寒山寺不能太迟,你不是还要去见王妃。”赵菁菁拨弄着碗里的小汤圆,咬了口,里面融化的芝麻馅儿溢出来,一口的香甜软糯。
“去了什么时候都能见。”霍长渊顿了顿,也有可能见不着。
赵菁菁想了想,把一碗红豆露推到他面前,霍长渊愣了下:“你不爱吃?”
“我吃不完这么多。”赵菁菁的声音偏轻,说完后就自顾着吃碗里的小汤圆,独留着霍长渊,反应过来后傻呵呵笑着,尝了口红豆露,觉得有媳妇关心着,这比蜜都甜。
出宫后又这般逛着,回到王府已是深夜,安园内静悄悄的,嬷嬷今夜也不在主屋这儿守着。
洗漱过后歇下,赵菁菁几乎是沾枕睡的,第二天还是起晚了,收拾着前去寒山寺,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霍长渊一路懒懒散散,到了寒山寺才有了些精神,中秋后前来祈福的香客不少,有些还带着家眷,是想在休沐结束前一家子来祈个福求平安。
赵菁菁在各殿拜过后,跟着霍长渊前去王妃的禅院,却被告知王妃禅坐七日不见客。
“世子的心意王妃知晓,世子妃早前送来的东西也已收下。”婆子向他们道谢,将他们送出禅院后,给赵菁菁递了个锦盒。
“给我的?”赵菁菁愣愣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玉质剔透的羊脂玉镯。
“这是王妃给世子妃的见面礼。”婆子笑盈盈看着她道,“往后还要劳烦世子妃,照顾好世子。”
赵菁菁道谢收下,看着那缓缓合上的门,心中有些惊讶。
“收好了,这是母妃给你的见面礼。”霍长渊的那点情绪一扫而空,直接将玉镯给拿了出来,给赵菁菁戴在了手上,“母妃这是承认你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赵菁菁伸手要摘下,被霍长渊给拦了下来,“摘什么,这些可不就是拿来戴的,你不许摘!”
见他凶巴巴的唬着,赵菁菁瞪了他一眼,这么贵重的镯子要是磕着碰着,她得心疼死,再说还是王妃送的。
可霍长渊却不在意,摸了摸镯子又牵起她小手看了看,果真,人美戴什么都衬的起。
赵菁菁啪的回了他一记,没好气道:“我去女子堂求符,你去大雄宝殿把供着的玉如意取了,别让来福拿,不虔诚!”
虽然口吻是凶着的,可话语里透出来的意是为他好的。
霍长渊已经很擅长在冰渣中提取糖分,咧着笑带着来福往大雄宝殿去。
而另一边去往女子堂路上的赵菁菁摸了摸手上突然多的物件,羊脂白玉,极好的质地方有那样温润细腻的触感,江林王妃这突如其来的认可,还着实有些让人缓不过神。
不过无论如何,对江林王妃还是对霍长渊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她又摸了摸玉镯子,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小姐,要是让姑爷知晓是您在后面费心出力,才令江林王妃有所改变,一定得感动坏了。”盈翠这一路瞧看两人之间互动往来,还是不明白主子作何要瞒着这件事。
赵菁菁闻言笑意稍稍收敛,心想那家伙平时就臆想得过,若是让他知道……指不定尾巴尖要翘到天上去,其中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意,大抵是管闲事的缘故。
“总之那事儿谁也不许在世子面前提。”
香琴拽了把还想说点什么的盈翠:“跟小姐这么久,还不知道咱们小姐脸皮子薄,尤其是和世子牵扯上的……”她接收到赵菁菁投来嗔怒目光,赶紧把后半句话说了,“小姐压根不想邀功,怕的是世子主动报恩,以身相许。”
赵菁菁发现俩丫鬟越来越胆大包天,竟敢打趣起她来了:“好哇,一个个的这是都养的胆儿肥,敢编排我,月俸不想要了。”
“小姐不要啊!”
主仆三说话笑笑间就步行到了女子堂,赵菁菁来是给杜若儿求平安符的,早前给慕慕和元莞清都求过,尤其元莞清那个祛病符,说是心理因素也罢,旁的也罢,她就觉得十分有用。
给杜若儿求,是因为那丫头性子风风火火,哪儿磕着碰着的都未必知道,还有那一世的阴影作祟,是以特意请了开光加持。
加上她将来若是去了陆家堡,陆家那样的环境总是要适应上一段时间。
入了女子堂请符的赵菁菁和外面时又像是换了一人,满心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入秋后的午后骄阳不那么猛烈,照拂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光晕,整个人显得格外娴静又美好。
周遭静谧,云随风动。
仿佛时间静止入了画一般。
看愣了女子堂外的一抹身影。
齐景浩也是来求符的,自从越佩茹小产后便日日以泪洗面,成日里说的都是有人要害她之事,是有人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起初他震怒,可调查后却发现是越佩茹自己不小心,对于她的那番哭诉,时间长了自然是烦了,但可又怜惜她刚失去孩子,悲痛尚不能恢复,所以来了寒山寺给她求个符慰藉她心。
不想却碰到赵菁菁。
前不久宫宴上才见过,饶是如此,都觉得隔了许久,而她每次出现仿佛都变成了惊喜。
从前便是名动郾城的美人儿,如今,气质样貌更甚了。
他不由一时看痴。
赵菁菁从女子堂出来,其实早就看到了齐景浩,但不想与这人再有瓜葛,所以从檐下绕着廊道走,却不想那人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堵住了去路。
“菁菁。”
“齐公子自重!”赵菁菁蹙紧蹙眉心,对他上来直呼闺名的举动十分反感。
齐景浩却仿佛听不到她说的那句,即便是听到了,到他耳朵里也被曲解成另一重意思,端着他的温和柔情:“菁菁可是怪我当初未能坚持娶你过门,那件事我是被陷害的,你与我……相识这些年应当知道我为人品性,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旁人不理解,你一定理解我的!”
就算是他真的不知道,事后越佩茹也会告诉他这件事是她赵菁菁蓄意安排,而他竟然还能在她面前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赵菁菁又恶心又疑惑,他是如何说服他自己装蠢,来她跟前再秀他的温柔,要她相信他。
赵菁菁后退了步,目光清冷:“我和齐公子也不过是普通的泛泛之交,相识尚浅,自然谈不上理解,齐公子的那事儿你夫人理解就成,与我何干。”
“菁菁,你知道我心里一直只有你,那时我求了母亲,想让她再向赵国公府提亲,可……菁菁,你相信我,我娶孙若弗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我敢对天发誓,从来只爱过赵菁菁你一个,而你另嫁,我心如死灰,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像你一般让我动心。”
对上那双情深不惑的目光,赵菁菁忽然问:“你对越佩茹说的时候,可也是这般海枯石烂的?”
齐景浩神色不改:“待她我从未有过真心,我只是将她当做了你,我从未主动找过她。”
话音刚落赵菁菁笑了,看着他神情无比讽刺,边上的盈翠直接搂住了自己胳膊:“齐公子你这么说话,齐夫人可知晓?”从前还人模狗样能看点,如今两眼凹陷,一副憔悴被生活□□过的样子,配上自以为是深情的眼神,别提有人渗人的。
以前可真是眼瞎了,还觉得齐家少爷好呢。
“我同你们家小姐说话,有你何事!”齐景浩沉脸呵斥。
赵菁菁冷哼一笑:“我这丫鬟贴心,说了我心底想说的话,齐公子今个莫不是梦游出来的,魂儿没醒,尽说胡话。还有,你该称我一声世子妃才是。”
“菁菁我……”
“快打住,我来礼佛本就食素吃的少,禁不起你这般恶心我,就是不知越佩茹在你府中,知道你说这番话会是什么感想。”
“她亦是个可怜人,早已经过世,菁菁还提她作何?”
“那提一提你府里与表姐相似的妾室,刚刚没了孩子,你不在身边照应着,跑来同我说这些可合适?!”
“菁菁还是生我的气。”齐景浩一口否定越佩茹还活着,眼底泛着异彩,“我知你嫁霍长渊是被逼……”
“你高看自己,也小看他人,我夫君从前纨绔不堪,可哪一件事不是坦坦荡荡,在我心里,你都不配与他相提并论。”赵菁菁怒极反笑,当真是气急了这人胡搅蛮缠,恨不能手边有竹条子抽他一顿。
齐景浩往前走了一步,面露痛心:“菁菁,你何必自欺欺人,麻痹自己……”
只是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侧面来的力道一下怼到了墙上,随即一记重拳擦着他的脸重重捶在了旁边墙上,摔倒在地啐出一口血来。
“我夫人的名讳岂是你能随口说道的。”霍长渊的出场充满痞气和暴戾,一下又给人怼了上墙,还不够,揪着人脖领子,占尽了身高上的优势,像是要把人提溜起来似的。
齐景浩这会儿半句话都说不出,憋红着脸快要窒息过去,嘴角还溢着血。
赵菁菁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浮现一丝显而易见的欢喜,就听他继续道:“再纠缠我夫人,我就在你脸上开个洞,你且试试。”
最后那几个字咬得意味深长,却绝不似玩笑。
等他松了手,齐景浩挣脱开就看到了墙上凹进去的洞,难言脸上的震撼。
对着霍长渊这没分寸又被宠坏的主儿,极有可能想打便打了,饶是想放狠话呛回去,齐景浩此时也不敢。
在霍长渊的瞪目下,更是说不出刚刚那些恶心人的话,捂着半边脸,觉得牙关都松动了,脸色青黑地快步离开,身形十分狼狈。
“什么人,他今儿要是敢和小爷打一架,小爷还高看他一眼。”霍长渊也没料到人就这么走了,这种还没出手对手就吓得屁滚尿流的感觉,怪不爽利的,早知道刚刚多打几拳。
“你是遗憾没能找到借口揍人。”赵菁菁直接戳穿他道。
“小爷揍他还挑时日。”霍长渊傲娇的哼了一声,回头对上赵菁菁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不过夫人越来越了解我了。”人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他只是不喜欢脏了佛门清净地。
“你要真把他揍了半死,又该被参一本了。”
“那我安排人揍他一顿,不就没人知道了。”霍长渊见她凝着眉宇,伸手想拉她。
赵菁菁觑着他,避开了他顺势搂过来的手,见他拿回来了玉如意,便往他手里塞了一物件,就往马车那去,打道回府。
霍长渊紧随其后,一下跃上的马车,手里捏着那黄色符包,笑咧着嘴,直勾勾凝着赵菁菁:“你给我求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恢复6000更,之前的两章节合并成一章,更新时间不变,每天早上11点~
☆、060.这酒可厉害着
马车内安静了会儿, 赵菁菁被他盯的发毛:“我那是顺道的,再说我收了江林王妃这样贵重的礼,回的也不成敬意。”
霍长渊笑得眯起眼:“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夫人这般心虚做什么?”说着, 一屁股挤着赵菁菁坐下了。
她往里躲, 他就挪近一寸,直到靠着了内壁末端, 退无可退。
马车外的盈翠十分的疑惑:“今个的马车怎么那么晃呢?”
“山路颠簸。”香琴面不改色道。
“是吗?”盈翠狐疑的声音传进了马车内, “我怎么是觉得这辆马车自个在晃。”
马车晃动因素之一的赵菁菁立马坐定, “……”侧头对上霍长渊好整以暇, 笑得奸狐狸似的等着自己模样, 赵菁菁找了个话题,“他那样说你, 你不生气?”
“他说我吃喝玩乐五毒俱全,总结的十分到位,说的就是小爷我,有什么可生气的。”霍长渊往她这儿靠来, 笑眯眯道,“但他若骚扰了你,小爷就让他尝尝胳膊腿分离的滋味。”
赵菁菁相信他会这么做,不赞同:“不行, 这样会给你自己引来祸端。”
“你在担心我?”
赵菁菁收回神色不做声,耳畔是他戏谑:“你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他人, 我夫君从前纨绔不堪,可哪一件事不是坦坦荡荡,在我心里,你都不配……”
一双手兀的捂住了霍长渊的嘴巴,余下的话被捂回了他口中,四目相对,看着她脸颊上浮现的红晕,霍长渊忍不住的,捧住了她的小脸。
赵菁菁又赶忙松手去拍开他,可这一来一回的,马车又跟着晃悠了下,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他怀里了。
“你松开,等会让人瞧见了。”
“都是你贴身伺候的丫头,有什么可担心的。”霍长渊得意的亲了她一口,仗着她现在反抗不了,洋洋得意,“没想到在夫人心中,我是这般磊落之人。”
赵菁菁恼羞成怒:“你快松开!”
怕她真的羞愤恼怒,霍长渊慢悠悠地松开了她,终于端了些正色:“罪不至死,让他回去先,有的是机会治他。”还敢肖想他的媳妇,简直是在找死。
“他那是被孙若弗和越佩茹两头拉扯,才会如此。”赵菁菁眼神冷了几分,直觉那人就是给自己来添堵的,自己设计他们的事他一清二楚,可不就是来恶心自己。
今日好在霍长渊在,若有什么误会牵扯,自己就是把他剐了都泄不了愤。
霍长渊大咧咧往马车后壁一靠,手里摸着赵菁菁给自己求的平安符,越看越欢喜,嘴角的笑意弧度也越深:“齐景浩也好,或者谁也好,喜欢你,欣赏你,我有什么好生气,相反小爷还觉得他们眼光好,但若对你有不轨之心,就莫当小爷是吃素的,包管让他知道什么叫肖想不该想的代价。”
赵菁菁闻言微微愣住,刚才一瞬甚至有想过万一被霍长渊撞见,兴许误会的场面,却不想听到他这番掏心话。
霍长渊听着旁边突然没了动静,狐疑看了过去,就看到她愣神模样,脑海里灵光乍现元袂所传授的动情十八式,这分明是信号啊!
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赵菁菁,深情,温柔,充满男子汉的担当与硬气,撅起嘴,慢慢,再慢慢的靠近。
“嘶——啊!赵菁菁你刚怎么不拿鞭子抽他丫的!”
“哦,落在马车里了。”赵菁菁压下脸上泛起热意,假意抱胸掩盖方才那一刻的悸动,看向抱着臀部缩向另一边的霍长渊,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弱小无助霍长渊。
也仅仅在她面前而已……
中秋过后,郾城内下了一阵子的雨,等再开太阳时气温已经冷了许多,九月里,恰是丰收时,接连数日赵菁菁都在忙着看帐。
两位嬷嬷雷打不动的熬药,这边赵菁菁开小灶给霍长渊熬清心降火的,倒也平衡,就是同塌而眠难免要吃亏,霍长渊尝上瘾,身上的伤就更多了。
可他依旧撒欢的很,不过还是听了太孙的意见,让江林王在兵部给他安插一个闲差,职务很小,事儿也很少,依旧能玩乐陪媳妇。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十月初四这日,定王世子大婚。
霍长渊的贺礼早早送过去了,赵菁菁有过目,还挺贵重。
一行人一早从江林王府出发,算上刘侧妃与王侧妃,兄弟姐妹一群,光是马车都有四五辆。
到王府后,见过了意气风发的定王爷与定王妃,霍长渊将赵菁菁交给陇西侯夫人后,被人请去了阁楼那儿见太孙他们。
这厢,比赵菁菁年长了七八岁的陇西侯夫人,带着她去到了女眷们呆的地方。
迎亲的队伍才刚出发,王府内如今就等着午宴,她们这些受邀而来的客人就是与参加宴会没太大分别,等到新娘子进门口,再去新房瞧瞧凑个热闹。
“这算是近些年来皇家中最热闹的婚宴了。”陇西候夫人邀请赵菁菁坐下,对她分外客气,“世子妃不必紧张,我家侯爷与世子交好,还曾结拜过呢。”
赵菁菁愣了愣,不是她消息不灵通,她要没记错,陇西候至少有三十了啊,和霍长渊结拜?从未听闻啊。
再者说,郾城中也从未说起霍长渊与陇西侯爷关系好。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侯爷说世子当时年轻气盛,去了兵营,瞧不惯侯爷训兵的法子,就要和他比试……世子当时才十二三的年纪,哪里打得过侯爷,输了几场后,世子就提出要去喝酒。”
“在酒楼里,侯爷竟被世子给喝倒了,俩人相谈甚欢,当场结拜,世子认了侯爷做义兄。后来侯爷被派去耀江镇守,他们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关系亲厚得很。”
“……”赵菁菁张了张嘴,着实是没消化过来,半天后才说了三个字,“真的吗?”
“你也不信是不是,我嫁给侯爷时他还在郾城,当时我也不信,但这五六年来,一封封的信啊可真切得很。”陇西候夫人也是爽朗的人,笑的眉眼弯弯,取笑起自己丈夫来都毫不留情。
赵菁菁依旧震惊,可一想到霍长渊那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与比自己年长十岁的人拜把子这件事,似乎……是他会做的事。
“这一趟刚好有空回来,顺道来参加这喜宴。”陇西侯夫人笑盈盈望着她,“不过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走之前还是要聚一聚,你们成亲侯爷都没赶回来,他可懊恼着。”
赵菁菁回想了下陇西侯的形象,再想了下他懊恼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想……
“那是自然。”赵菁菁接了她的话茬,“若是姐姐不介意,明日就来王府坐坐。”
陇西侯夫人瞧了她一会儿,对这声姐姐甚是满意,也是有趣的人。
这边聊着,厅外传来热闹声,随即几位夫人走进来,赵菁菁在其中看到了脸熟的,齐夫人和孙氏。
齐夫人依旧是那个擅打交道的,身边的孙氏却比之前在宫中见到的意气风发许多,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胜利者的姿态。
赵菁菁并不想与她们打照面,起身对陇西候夫人道:“姐姐,我们去外面走走如何?”
陇西候夫人点了点头,与她一道出了宴客厅,外面热闹轰轰的,赵菁菁出来一会儿就遇到了刚刚才被叫走的霍长渊。
霍长渊客气的向侯夫人问了好,当着面牵了赵菁菁的手到一旁:“你最近可去元家了?”
赵菁菁摇了摇头,没去元家,但有与清清书信来往:“元家出事了?”
“表哥他们知道清清和翟子羿的事了,原本今日清清也要来的,但表哥没让。”
赵菁菁抓住了其中的关节:“今天翟子羿也在?”
“他如今不是在郾城么,李将军耀江回不来,他就代文前来道贺,原本是很快走的,就刚刚遇上了表哥他们,不知说了什么,我到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赵菁菁环顾了四周,今日可是定王府的婚宴,在这时候闹事岂不得罪人。
“放心,没让别人知道,就只有那几个人,劝开了。”霍长渊不担心翟子羿,他担心表哥他们回去后会和清清说什么,“你不如抽空去元家,看看她。”
“那翟公子现在回去了?”
“已经走了。”霍长渊见她担忧,“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儿不便说什么,你和清清之间容易开口。”
赵菁菁点点头,这点她知晓:“过两日我就去元府。”
有了这件心事,余下的婚宴赵菁菁便没再多关注了,傍晚花轿到大门口,喜堂外围满了人,她也只是远远看着。
婚宴结束后回到府中,赵菁菁便开始安排事情,决定更快一些,明早就去元府。
可第二天等她到了元家门口时,却被告知元小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赵菁菁问及何时可以见时,阻拦的管事也没给出回答,赵菁菁心下了然,说什么身体不适,恐怕就是不想让元莞清见人。
于是赵菁菁想办法送了封信到元家,可也是石沉大海。
隔天,陇西侯府那儿送来了庚帖。
陇西侯府坐落在城南,府门阔为三间,高大巍峨,门上悬匾,乃是当今圣上亲自所提,这满门的荣耀自然和陇西侯爷立下的功勋分不开。
赵菁菁和霍长渊一道前去,刚进门就见着了高大威猛,留一脸络腮胡的陇西侯爷,看他直接奔自己身边的人来,一把搂住了霍长渊热切拍了拍他背:“小老弟近来可好!”
霍长渊亦是大笑:“大哥好!”随后便像献宝似的招了眼赵菁菁,“这我夫人!”
好不骄傲。
陇西侯刚一打眼就见着了,之前就听说赵国公府家的千金那是郾城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摇身一变江林王世子妃,他轻捶了下霍长渊的胸口,笑得爽朗:“行啊,不比你大哥当年差,眼光不赖!”
赵菁菁被他这直来直往的性子闹了个哭笑不得,原以为就霍长渊,原来陇西侯如此,难怪能结拜上,多对口味啊。
俩人兄弟亲着,还是陇西侯夫人出来替自家男人打圆场:“他就是个粗人,成日待在军营里,在耀江更是和一群大老爷们打交道,说话也粗,你可收敛着点儿,别吓着妹妹。”
这后半句是对陇西侯说的,后者大概也觉得自个嗓门大了,会吓着这娇滴滴的人儿,忙收了声,冲着赵菁菁朗笑:“弟妹莫怪,我在耀江习惯了,别吓着你才好。”
赵菁菁含笑道:“侯爷勇猛率直,镇守耀江的雄狮之材,令人钦佩都来不及,怎会吓着。”
陇西侯闻言愣了愣,随即又猛拍上了霍长渊:“小老弟是撞了大运,寻来的好媳妇儿啊。”一面又同赵菁菁道,“弟妹,我这小老弟人挺好的,就是偶尔会犯浑。要是犯浑了,你可别客气,手上趁手的武器可有,耀江那边盛产一种植物,有点像藤条,抽起来疼,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那个打人不留痕迹,不过那叫一个疼啊,包管他长记性!”
“……!”霍长渊瞪大眼,这还是他的亲大哥么,再看看她身边那‘乖软’的赵菁菁,这丫长相极具欺骗性,怎他身边的人都尽给她送鞭子竹条!
谁考虑过他的感受!
赵菁菁笑眯眯的福身致谢:“那我就先谢过侯爷了。”
“嗳,怎么还叫侯爷,跟小老弟一样叫大哥。”
赵菁菁落落大方唤了声‘大哥’,惹得陇西侯爽朗大笑,心想着这弟妹好,不扭捏,没郾城里那些个姑娘,他一开口就被吓着的烦人样,最要紧还是和他小老弟般配,两人一会儿功夫就‘眉来眼去’的果然还是新婚的小两口,啧啧,有他当年的风范。
殊不知是霍长渊故意无声学着喊‘大哥’,惹得赵菁菁美目怒嗔,可当众发怒不得,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眉来眼去。
陇西侯夫人倒是瞧见了,不过打情骂俏的逗趣儿,这几日她在郾城听说了不少事,远比在耀江的陇西侯听到的传闻多,想想侯爷一见面就要给世子妃送‘藤条’便不由暗笑,两人对于赵菁菁的第一面都是十分欢喜,也没郾城里那些名门闺秀摆大架子,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这也彻底把那大老粗最后一点担心给抹没了。
陇西侯夫人笑着出声招呼:“快别都杵着,家里摆了宴,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侯府花厅了摆了一大圆桌,照陇西侯夫人的说法是家宴,除了霍长渊与赵菁菁便是陇西侯一家子,两个男孩儿,一个大点的五六岁,小点的才三岁光景,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扒拉了几口饭便道是吃饱了,迫不及待要去玩赵菁菁带来的新鲜玩意儿了。
余下的霍长渊与陇西侯喝酒,赵菁菁则和陇西侯夫人聊起了家常。
陇西侯常年驻守耀江,陇西侯夫人随军前往照顾他衣食,夫妻二人的感情十分的好。两个孩子在耀江长大,虽然顽皮,可被教养得谦逊有礼,看着一大一小和谐玩闹的画面,多少令人生出几分羡慕。
“你和世子可有打算了?”陇西侯夫人见她看着屋外孩子玩闹,凑低了声音询问。
赵菁菁尚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霍长渊稍停了喝酒,噙着促狭与一丝丝复杂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回答。
“打算?”
陇西侯夫人也是发现她不开窍,又做提醒:“就,下一步的打算。”说罢,目光往她小腹上扫去,那意思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赵菁菁忙是呷了口酒压压惊,脸也一下腾的红了起来,对上侯爷夫妇那慈爱期盼目光,嗓子干巴巴的只憋出‘得随缘’三个字儿,惹得霍长渊一阵长笑。
下一刻又在赵菁菁的瞪视下倏然收住,瞬间变得正经起来:“对、对对,这种事儿急不来,得看缘分,缘分使然。”
霍长渊想挪出被她踩住的脚板面,奈何被踩得死死的。
“话也不是这样说,七分天定,三分靠人为,这事儿要我说,还是得小老弟多努力才行!”陇西侯想了想,又让人去取他酒窖取几坛子藏的好酒,“这还是李将军送的,好东西,大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李将军?”赵菁菁狐疑问了一声,可是她所知道的李将军。“李覆将军?”
“正是,他这阵子可是得意,打了胜仗不说还想来个老来得子,认个干儿子,我说他就是羡慕我。不过那翟子弈算是年轻一辈里顶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简直就是一头豹子,无论多艰险的战局都能给撕开口子来,比我年轻时候虎多了,只要有他在,军队里就跟有定心丸似的,是个好小子啊。这两年就更拼了,是人都瞧出来,这少年人拼那些个的理由,无非是想凭着功绩有朝一日还能再回郾城来。”
罪臣之子的身份哪有这么容易摆脱,就算比寻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都未必能如愿。
“要怪就怪他那个混账爹,可害苦孩子了!”陇西侯直爽性子,骂起人来不留情面,说到底还是因为翟子弈在眼皮子底下久了,也是当了自个孩子般心疼着,也不管朝堂之上弯弯绕绕,想骂就骂了。
等骂完了,喝一杯酒,又道:“就说前不久在耀江陇川河那,他孤身诱敌,硬是折了对方数十名精兵在河内。这么好的年轻人当初怎就跟了老李呢。”这会儿就是羡慕嫉妒了。
陇西候夫人嗔了他一眼:“李将军膝下无子,想收养个孩子继承衣钵理所当然,你跟他争什么人。”
“我这不是惜才么。”陇西侯笑着,有有些可惜,“这么好一个孩子,人也聪明,若没那些事,恐怕在朝中都能有些作为,也能啊,谋个好亲事……”
赵菁菁闻言蹙了眉心,原先听只道是罪臣之子为洗刷而博,自那日酒楼见过,意气奋发的年轻人身上背负身世枷锁,却仍那样坚定要许清清将来,再听他的事,更是动容。
再想想被关起来的元莞清,和被迫启程回耀江的翟子弈,两人之间仍旧是险阻重重,赵菁菁曾想过元家能因为元莞清的喜欢坚持而松口,也想过元家会不同意,但没想到元家能阻挠的如此彻底。
霍长渊挑了挑眉,对于翟子弈的感觉并不深,毕竟也就谋了两三面,看小表妹满心喜欢那个人的模样还有些心情不爽利。
在这点上他不至于站了元袂那头,可也说不到要站翟子弈,所以关注的重点自然是偏了:“陇川河那不是分界,怎的有人来犯?”
“也就是近两年太平了些,可陇川河外胡族虎视眈眈,再往外是幅员辽阔的阜国,中原大陆在他们看来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先张那个口,包管他崩一口牙!”陇西侯喝了点酒,血气上涌,猛一拍桌子道。
“有二位镇守,自然叫他们有去无回。”霍长渊与他碰了一杯,掩下了眉头,心中所忧仅是臆测。
陇西侯高兴与他碰了一杯,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宇间没了方才畅快:“小老弟,大哥是个粗人,打一辈子仗,也只晓得打仗,能交你这个兄弟是我幸事,大哥就同你说句实话,耀江那时不时有战事,并没有看着的平静,我如今打算把你嫂嫂和孩子留在郾城,还得托得你与弟妹多照顾一二。”
“侯爷!您这是喝多了!”陇西侯夫人拢住眉心,温柔拿走了他手里的酒壶,“让弟弟妹妹看了笑话。”
陇西侯醉醺醺摆了摆手,大着舌头含糊还在说‘夫人’愣生生喊成了‘胡人’,一阵忙乱,这是喝高兴,喝多了。
待陇西侯夫人让人把侯爷扶到一旁休息,看着两人才道:“耀江那里地处险要,但有李将军和侯爷在,职责所在,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倒是回来路上险些遭秦地一带流窜山贼暗算,说是山贼霍乱已久不甚太平。”
赵菁菁听闻过秦地,还是因为话本子上说过秦地好山好水,不想有流寇作乱,她不由看向霍长渊,但看他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瞧,显然也是醉深了的模样,只不过比起陇西侯那样大开大合的举动,他这显得悄无声息罢了。
差不多是时候告辞。
唤了来福过来将人扶走,赵菁菁与陇西侯夫人道别,俩人聊得来,年纪又相差不大,约了下回再见,赵菁菁带着霍长渊离开了侯府。
上了马车,后边是侯府管事已经帮忙装上来的酒坛子,想必就是陇西侯一直在说的好东西。
霍长渊平日里也喜欢小酌两杯,一撩开帘子看到马车里的两坛子,有些委屈:“老哥小气,晚上就喝光它!”
赵菁菁本是要扶他上去的,架不住他身子晃来扭去的,一提溜,直接让人撞进了马车里头去。
不等她喊疼,某人倒悠悠的来了一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