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仍旧是六点就醒了。今天不用去打工,我也懒得下床,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静音打游戏——积分赛好多天没打了,排名掉下去必不能忍!
我嘎嘎上起分来就忘记了时间,等太宰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翻出来,没有骨头一样抱着我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快九点了。
“早上好啊,太宰。”我对他说,眼睛还盯着屏幕,手上操作不停。
“嗯…早上好哦~”太宰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沙沙的不复平日的清亮。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头抵在我肩上,不说话也不动弹,我怀疑他又睡着了。
等打完这把游戏我按灭手机,偏头去看他:“太宰?”
“嗯…嗯?唔,我在哦~”太宰含糊地说,难得有些呆呆的,果然是又睡着了。
他稍微坐直,活动了一下脖子,抬手伸了个懒腰,然后又重新抱住我,说话时带着笑意:“我就说今天早上怎么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因为律酱在身边啊,”听上去已经清醒了,“律酱再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我没说话,侧转过身子正面抱着他,手放在他背上,这下就变成我的脸埋在太宰的肩膀了。
太宰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抬手轻轻地顺着我的头发,声音低低地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
我比他还疑惑,直白地说:“没有啊,只是想抱抱你。”说着蹭了蹭太宰的肩窝,睡衣的材质滑滑的,沾染着柠檬味洗衣液的清香。
下次继续买这种睡衣好了,还挺舒服的。我这么想着。
太宰的手僵住了,然后突然抱紧我,用比我狂热一百倍的程度蹭我,嘴里不停喊着“律子律子律子”,和复读机一样。
我感觉我的头发都要被摩擦起电了,心里那点温存迅速冷却,像个没有感情的大型玩偶被他抱在怀里。因为太宰看上去确实很高兴,所以我多忍了几秒,结果他还是一副失智的样子,我忍无可忍,故意软下嗓音,用自己都觉得肉麻过头的语调在他耳边叫他:“太宰~”
“——!?”
“律、律酱?”他稍微拉开了距离,面对面地看我,眼尾晕着点可能是蹭过头的红,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重新笑起来,鸢色的眼眸带上了浓重到粘稠的情绪,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这个人,“难道是说......可以哦。”
说着就凑过来,我瞬间就明白他想岔了,语速很快地补充:“你该去上班了!”
“诶??!”太宰停在一拳的距离,哭丧着一张脸,“什么啊,不是要亲亲吗?律子好没情趣好过分!”
我已经习惯从他嘴里听到“好过分”这几个字了:和别人多说几句话忽略了他“好过分”,忘记和他说晚安“好过分”,要考试没空和他约会也“好过分”......总之,数不胜数,在一起越久太宰就越黏人,也越喜欢说些任性的话,常常让我觉得他是不是逆生长了。
“都还没漱口,亲什么亲,”我伸手捏他的脸,语气自然地带上一点哄小朋友的意味,“我今天没什么事做,待会送你去上班,路上再顺便买点吃的,不能饿着肚子知道吗?”
“知道啦——”太宰小朋友乖乖地看着我,可可爱爱的拖着尾音应到。
我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一起去卫生间洗漱了。
“律子咕噜噜噜...今天晚上咕噜噜..有空吗?”太宰嘴里含着水,一边漱口一边问我。
我嘴里都是牙膏沫,有些艰难地说:“唔...有的,怎么了?”
太宰低头把水吐掉,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沾着白色的泡沫:“那太好了,我们今晚去约会怎么样?”
“好啊,那你陪我逛商场,我刚好要买几件衣服。”
本来就计划今晚去买衣服的,带上太宰的话就算约会了吧,只要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对我来说就算是约会了。
太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于场地的选择没有丝毫看法。
临到要出门时,我见太宰还是穿着那万年不变的三件套,顺口说:“今晚也给你买些新衣服吧,是时候买秋冬款了。”
我想起刚入秋时第一次去太宰的员工宿舍,里面的装潢比我这租的房子还要简单,衣柜门大敞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放着好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太宰对生活质量一直没什么追求的样子,人也看上去懒懒的,所以我对他买同款这一行为表示理解,但既然今晚刚好去逛商场,就干脆一起买些新衣服好了。
太宰愣了一下才继续穿鞋的动作,应道:“啊,我知道了。”
穿好鞋后他直起身倚靠在门框,双手环臂冲我笑,一派风流写意:“那律子要负责给我做参谋哦?”
我自信地勾嘴角,手掌拍拍胸口:“就交给我吧!”
不是我吹,我的审美一直都很在线,朋友去买衣服也总是喜欢叫上我一起。更何况太宰长得那么好看,估计在身上套个开口麻袋都能称赞一句超前艺术吧。
太宰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想起他那仿佛开挂的读心能力,瞬间住脑,警惕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结果太宰这个狗男人笑得更开心了,手伸过我的腋下像举猫咪一样把我抱起来颠了颠又放下,俏皮地眨眨眼:“我听见律子说‘太宰就算套个麻袋也很好看’哦,诶呀,原来我在律子心里这么好看呀~”
“可恶,不准对我读心!”我用手指戳他的胸口,被他一把抓住捏在手里,我干脆让他牵着,另一只手把门带上。
“所以没有反驳吗......”
太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听清,被他不停捏我手指的动作吸引了注意,面前的青年还要笑我:“律子好夸张啊,读心什么的一听就很不科学。”
我反手握紧太宰的手指不让他乱捏,说:“那是别人,要是哪天你说你有特异功能我是不会惊讶的。”倒不如说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叹,实在是太宰平时展露出来的聪慧过于惊人了。
青年仍由我牵着他走,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我面前演技一贯敷衍,生怕我看不出来似的:“我在律子心里原来这么厉害吗,律子该不会觉得我无所不能吧?噗,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又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我理直气壮:“是啊,不可以吗?”
“——嘎?”他的笑声非常突兀地卡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像一只突然被拖出狭小纸箱的猫,但还是倔强的试图接话,“不对哦,律子应该明白的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无敌的。”
“这是相对而言的吧,”我莫名觉得自己在参加辩论会,“对于我来说,世界级难题是不会出现在生活里的,而能够出现在我生活里的问题对你来说都很轻松吧,那这不就是无所不能了吗?”
丰富的防杠经验让我迅速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啊...嗯...这样的话,嗯...的确,可是...”太宰的表情变得空白,接着垂下头似乎陷入了思考,低声碎碎念着些什么,最后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太宰静悄悄的我反而觉得他要搞大事,狐疑地看了他好几次,结果每次他都用一种无比乖巧地眼神看我,最后还干脆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语气控诉里含着一丝诡异的羞涩:“律酱不要再看过来了!”
我:?什么毛病
不过太宰不作妖倒是让接下来的路途无比顺利,等顺路买好三明治,把人送去侦探社盯着他上楼后,我一看时间也才十点多。
和太宰图方便买三明治不一样,我接下来是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当即就近去了一楼的咖啡馆——听太宰说这家店的点心很不错。
“欢迎光临!”
说这话的是一个绑着双麻花辫的外国少女,显然是这家店的服务员,意外的日语口音很不错。
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她红色的头发,她突然就警惕起来,用一种很凶恶的表情瞪我。
我完全没在怕的,红发少女说话时我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这就证明她只是看起来凶而已。
也许她是横滨本地人?听说前几年的横滨一直都很乱,女孩子警觉性高些是好事,刚刚是我冒犯到对方了。
这么想着,我连忙和她道歉:“不好意思,只是因为你头发的颜色很好看,所以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我顺势又看了一眼她热烈得如同火焰一般的红发,笑着再次肯定,“真的很漂亮哦,像红玫瑰一样呢。”
红发少女凶恶的表情瞬间融化了,带着小雀斑的白皙脸庞晕上红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辫:“啊,是、是这样吗?”然后又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谢谢。”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我忍住笑,在前台坐下,问她:“你们这里有什么推荐吗?”选择困难症当然是能让别人选就让别人选啦。
她很敬业地一秒回归状态:“我们这里的咖啡很不错哦,蛋糕也很美味。”
——完了,我错了,不应该进来的,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就吃甜点和咖啡我的胃一定会受不了的!
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我已经坐下来了,还和服务员友好地交谈了,要是不买些什么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悄悄扣了扣指甲,我开始感到焦虑了。
要不就买个蛋糕带走吧,待会吃了午饭当饭后甜点就好——可是我现在已经饿了,要是不马上吃点东西,紧接着就会胃痛,怎么办……
还是点一份蛋糕吧,大不了忍着痛回去吃药。
“那个,我——”
“请给她上一份豚骨拉面。”
“——诶?”熟悉的声音插进来,我转头看去,果然是太宰。
本来应该在侦探社上班的太宰双手插兜走过来,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到我面前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空腹吃蛋糕喝咖啡,你的胃不要了?”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了,又放软了声音:“不想吃就拒绝啊,律子是大笨蛋吗?”
看到是他我顿时就有些委屈,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胸口,嘴上弱弱地反驳:“我想吃的…”只是吃不了罢了。
太宰来了问题就解决了,他似乎和这家店的人挺熟的,虽然点的是一看就和咖啡馆没什么关系的豚骨拉面,红发少女也只是气呼呼地剜一眼太宰就去了后厨。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有些不安,“毕竟是咖啡馆欸…”
这时我和太宰已经换到了卡座,他坐在我的对面,单手托腮看我:“没事的,侦探社和这家店的老板关系还不错,平时也会来这吃午饭,只是没有向外传。”
“哦……”我看他一眼,问,“你在生气吗?”
他懒懒地换了一只手托腮,仍旧盯着我看,语调平平:“没有哦。”
明明就有!
想着太宰是因为关心我,我塌下肩膀老实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
“嗯?不是律子的错啊,”太宰微微睁大了眼睛,安抚似的露出熟悉的笑容,“倒不如说是我没考虑周全呢,明明是知道律子的性格的。”
看太宰切实地露出懊恼的表情,我顿时手足无措:“不、不是,诶?这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明明是我总学不会拒绝,太宰你什么都没做错啊,不如说你及时出现拯救了我的胃呢!”
太宰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手臂,这下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只能听见青年闷闷黏黏的声音,像是在哭:“不用说了,没有照顾好律子就是我的错!”
??????
啊???!
我“蹭”地站起来,一步跨过去,半蹲下来试图从桌子下看他的表情:“你别哭啊!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一定会改掉这个毛……”病。
我看到太宰在憋笑,憋得一张脸都红了。
“……”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从太宰猛地大笑起来就知道一定很精彩。
我默默站起来坐回原位。
过了一会,他还在笑。
豚骨拉面被端上来了,红发少女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了一眼太宰。
嗯,他还在笑。
我吃了一口拉面。
太宰:“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律子!我要哈哈哈哈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面,怒道:“那你别笑了啊!!”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惨叫一声,“啊!我的筷子!”
太宰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呆看我一眼,见我苦着脸去前台要了双新筷子,顿时像个漏气的气球“噗呲噗呲”的,接着又演变成停不下来的大笑,空荡的咖啡馆回响着他过于爽朗的笑声。
我看到前台的红发少女默默去后厨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大惊,不管三七二十一探身越过桌面,捧着太宰的脸吻住了他。
舌头顺利地伸了进去,我快速地卷了一圈,含了一下他的唇瓣结束了这个有些仓促的吻,我问他:“冷静下来没?”
“......啊,嗯......”
太宰像傻了一样两眼发直地和我对视,笑声总算停下了。
看来是好了,我满意地点头,坐下来继续嗦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