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一场围猎。
阿柒经过昨日一事,彻底对骑马有了莫大的阴影,再也不敢独自骑行。
西域使臣领略了中原男子骑技,欢声而赞: “没想到中原的骑技比之我们西域,丝毫不逊色。”
陆允言谦然说: “使臣说笑了,要说比这骑射,最厉害的,自然是你们常住边陲的西域人。咱们中原之人不过摆弄摆弄,到底比不上你们常年骑马打猎。 ”
西域使臣自然知晓这不过是客套话。不过他此次前来中原的目的尚未达成,自然不能安心。
“在下来了中原,体验了中原的风俗民情,更加舍不得回去。不过在下此番前来,到底是替我们可汗办事。”说到此,他话锋一转,“不知……昨日与皇上谈的和亲之事,不知皇上思虑的如何?”
陆允言不想他竟还没放弃,冷声说: “朕说过,若是你们执意要康宁公主,那这场和亲,只能作罢。”
西域使臣暗骂泱国皇帝如此固执,愤愤然: “皇上这般固执,难道就不怕得罪我们可汗。皇上怕是忘了,我们可汗这些年助了多少兵力给你们泱国。否则就凭您新帝登基,何以抵抗手握兵权的镇南王。”
当初陆允言初登皇位,根基不稳。若不是他向西域可汗示好,愿意割地给他们西域,恐怕镇南王早就篡位。
陆允言神色冷然: “西域的助援,朕自然记得。不过一码归一码,和亲一事,朕绝不同意。”
“既然圣上您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们可汗不念及旧情,翻脸不认人了。”西域使臣气的拂袖而去。
不少重臣上前劝谏。
“皇上,若是拒绝这和亲,惹得西域可汗不快,投靠了镇南王,泱国江山唯恐不保啊!”
“皇上,镇南王本就野心勃勃,这些年若不是您笼络了西域可汗,镇南王有所忌惮才迟迟不敢出兵。若是如今失去了西域的支援,陛下的江山恐怕岌岌可危。”
“皇上千万不能一意孤行。为了区区一个公主,得罪西域,实乃不该啊!”
众臣群循循劝谏。
陆允言却听不进去,固执己见: “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劝。”
“陛下,请三思啊!”
阿柒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的这样严重,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和亲,竟会衍变成如今这般严峻。
然而事情的起因,竟是因为她。
不知为何,阿柒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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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瑄也没想到那西域可汗竟如此固执,跑来阿柒的帐子宽慰她: “七妹妹放心,皇兄向来疼爱你,自然是不会同意你嫁去那等地方。”
阿柒心绪杂乱,“可若是因为我,破坏了西域与泱国的交情,那我岂不是成了泱国的罪人。”
既然她来到这儿,担了康宁公主的名分,承了公主的尊荣,就该履行公主的义务。若是只知道享福,那她岂不是自私自利之人。
陆瑄紧张握着她的手: “难不成,你同意去和亲?”
“我……我不知道。”其实阿柒也很犹豫,心烦意乱的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可是她的良知告诉她,陆允言这般疼爱纵容她,如今他为了她陷入了两难的局面,若她仍不肯出手帮她,那她实在太自私了。
陆瑄知她心里不好受,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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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阿柒辗转难眠。
帐子里安静的很,蕙心也早已睡下。幽若的烛光忽明忽暗,将熄之时又复燃。
换了无数个睡姿以后,阿柒终于起了身,自个从紫檀衣架上拿了件貂毛锦织红斗篷披上,出了帐子。
夜里寂静,她独自一人闲走。
月华清辉,她形单影只,不觉有些寒冷。
走着走着,竟来到了陆允言的帐篷。
阿柒顿了脚步,犹豫良久,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进去与他谈谈。
不过阿柒正准备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阵对话。听声音,显然是苏太后在里面。
“为了一个陆柒,你竟然要搭上整个泱国,你真是糊涂!你忘了你当初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坐稳了帝位,如今竟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拱手相让?”
“母后,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阿柒去西域和亲。”
“荒唐!哀家看你这个皇位是越做越糊涂了!你明明知道,少了西域的支援,就是给了镇南王造反的理由。若是西域可汗再与镇南王联手,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不过是危如累卵。”
“母后,江山皇位与朕而言,皆比上阿柒一人。若是没有阿柒,朕这个皇位坐的也没意思。”
“你……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忘了哀家当初如何费尽心思培养你长大成才,如何助你登上皇位。如今你竟这般……”
苏太后气结于心,拂袖离去。出来时撞见帐外的阿柒,自然没有好脸色地恶语相向: “你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哀家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饶了你一命。”
阿柒虽不懂她话中深意,却也知苏太后定是恨透了她。
陆允言眉头紧锁,一转身发现阿柒一个人站在外头分神。
“阿柒,你怎么来了?”
阿柒装出若无其事: “臣妹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陆允言低沉问她: “你是不是听到了?”
阿柒一愣,诚实地点头承认。
陆允言握紧她的手: “阿柒,你放心,朕说过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阿柒心底五味陈杂,茫茫然抬头: “可是……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自私?臣妹身为泱国公主,为了泱国的百姓,也为了皇兄的江山,臣妹愿意去西域和亲。”
陆允言脸色阴沉了下来: “阿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阿柒抬眸,澄澈的眼睛望向他: “皇兄向来疼臣妹,若是人只知道一味地接受别人待自己的好,而不知回报,那岂不是很自私。臣妹也想为皇兄解忧。臣妹恳请皇兄下旨,恩准臣妹去西域和亲。”
陆允言眸中划过凌厉之色,紧拥她入怀: “朕不允许!”
阿柒敛下眼睑,长长眼睫扇了下来。
月华如水,皎洁柔和。地上二人相拥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仿佛在诉说深深无奈。
阿柒深沉叹了一气。
“为了泱国,臣妹恳求皇兄下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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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长安的路上,陆瑄紧紧握着阿柒的手,神情中满是难过与不舍。
前几日圣上下了一道圣旨,命康宁公主远赴西域和亲。圣旨一出,朝中大臣也安了心,不再日日来陆允言跟前劝谏。
苏太后也对这道圣旨十分满意。
唯有陆瑄,知道以后仍不放心她。
陆瑄替她打抱不平: “我竟不知,皇上竟也能如此狠心。当初那般宠爱七妹妹竟也是假的。什么兄妹情深,原来在皇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阿柒咧嘴笑了笑: “四皇姐错怪皇兄了,是我自愿去的和亲,没人逼我。就连那道圣旨,也是我逼着皇兄下的。 ”
陆瑄得知真相,显然意外: “七妹妹,你为何……”
阿柒莞尔而笑:“再怎么说我也是泱国的公主。既然享了公主的殊荣,就该付出应付的代价。”
陆瑄不禁感伤: “可西域离长安山高水长,七妹妹此番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阿柒倒看的开: “人生不过一辈子,怎样不是活。主要还是看自个如何过。”
即使很快便要离开故乡,远嫁西域,阿柒依然乐观向上,这令陆瑄不觉动容。若是远赴西域和亲的不是阿柒,而是她,那她又会如何?恐怕早已哭哭啼啼,心灰意冷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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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的日子,阿柒瞧着与往日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唯一的差别就是尚书房也不用去了,只安心备嫁。
西域来的聘礼陆续运入京城。
西域可汗出手十分大方,运来的聘礼皆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苏太后这才安了心: “看来,皇上终于是想通了。”
吕嬷嬷替苏太后挽着发,顺手拿了根水头极好的碧绿玉簪,“皇上乃天之骄子,胸有谋略,之前不过是被康宁公主迷了心窍,如今想通透了,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假妹妹而放弃这大好江山。”
苏太后手拿着小巧玲珑的青铜镜,照了照刚梳好的发髻: “到底是哀家养出来的儿子,再糊涂也糊涂不到哪儿去。”
吕嬷嬷阿谀道: “太后娘娘聪慧过人,皇上自然是像娘娘的。皇上是命定的天子,太后娘娘雍容尊贵,就算是容妃在世,也比不上您。”
“提那个女人做什么,晦气。” 苏太后放下铜镜,笑着摸了摸发髻,“哀家最近瞧你这手艺是愈发好了。”
吕嬷嬷满脸是笑: “奴婢给太后梳了一辈子的头,若手艺还像当年那般生疏,也没有脸面继续跟着太后娘娘了。”
苏太后听得满意,顺手摘下髻上的玉簪,“这根簪子与哀家今日的发髻不太搭,换一根罢。”言罢,又将手里的那根玉簪赏了她,“这根玉簪,便赏你了。”
得了太后恩赏,吕嬷嬷感恩戴德:“多谢太后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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