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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建义县


    早晨, 朝阳初升。


    一夜好眠,寧归竹睡眼惺忪地坐到窗邊,拿梳子理顺长发。


    熊錦州走过来, 从他手里接过梳子, 将长发梳顺之后,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发簪, 帮忙把头发挽在头顶。


    寧归竹以手支颐看着窗外的风景, 问道:“咱们今天几点能到敏州城啊?”


    “去州城的话得傍晚了,不过中午之前能到达最近的縣城。”


    寧归竹闻言回头看他, 问道:“我们要在縣城停吗?”


    “停一停吧,也看看这邊的縣城是什么样。”熊錦州还想早点完成縣令给的任务呢。


    他拿了主意,寧归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官驿的厨房里又做了顿饭, 去后面喂饱馒头和马儿,检查了下马車上的东西,确定猫狗都在車里睡觉后,就将马車套在了骡子和马身上,牵着马走出了驿站。


    从驿站出来,正好遇上商队整理队伍,守夜的护卫在旁邊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睡觉, 察觉到有人出来, 一群人下意识看了过来,见是熟人又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宁归竹坐在熊錦州身邊, 说道:“商队停歇启程还挺麻烦的。”


    天没亮的时候,他就听到商队人活动的声音了,到这个点居然还没出发。


    熊錦州随口道:“那么多人呢,吃饭都要半天。”


    “也是。”


    两人闲聊着, 马車渐渐远了。


    ·


    过了官驿没多远,就算正式进入敏州地界。


    官道上的情况和其余地方好像没什么差别,马车放缓了车速,两只狗跳下车跟在周围活动,姿态放松没有丝毫的警惕。


    “建义县。”


    宁归竹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牌匾,收回视线时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家狗,站起身进入后车厢,给它们空出上来的空间后,唤了一声:“大旺,二彩。”


    “汪!”


    两只狗立即應声,见马车车速放缓,预估了下高度之后,直接冲刺跳了上来。


    它们俩起跳的时间差不多,二彩撞着大旺,将它撞到了熊锦州身上。


    熊锦州无奈拍拍两只让它们进去,对笑弯了眼睛的宁归竹道:“下次喊它们上车得把名字反过来,二彩是个傻的,不知道等大旺进去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二彩凑到熊锦州面前,呲着锋利的牙齿朝熊锦州超大声地“汪”了一声,熊锦州没好气地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丁壳,“老子看你是胆肥了。”


    “呜——”狗夹着尾巴,连忙挤进了后车厢。


    宁归竹笑着摇摇头,坐在后面给家里的四只套上牵引绳。这牵引胸背是他这几日做出来的,除此之外还做了口罩和帽子。


    “锦州,需要我将口罩戴上吗?”宁归竹问道。


    熊锦州闻言甩了甩手里的马鞭,说道:“不用,异乡人入城是要检查长相的。等进城安顿好后,给你買个质地轻薄的帷帽,透气,也更方便行动。”


    “哦。”


    宁归竹闻言,先将口罩收在袖中。


    马车排的队伍检查起来很慢,两人等了許久才轮到他们,熊锦州先将路引递过去,然后掀开帘子,从宁归竹手里接过牵引绳,等猫狗都下来之后,伸手去扶宁归竹下马车。


    他走到哪都能成为视线的中心,兵卒对照着路引确定两人的面相后,随口提醒了一句:“进去后记得让你夫郎挡一挡面容。”


    兵卒和捕快不是一个体系的,他们不归县令州官管,没有京都朝廷的允許谁也别想指挥他们,因而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很乐意提醒两句帮帮忙。


    “多謝提醒。”


    熊锦州十分上道地塞过去十个铜板。


    收到謝礼,兵卒面上的笑都显得更加真情实意起来,语气温和地推荐了几家客棧。


    将客棧的名称记下,道过谢拿回路引后,两人重新回到车上。


    等到马车彻底进入城池,宁归竹戴上口罩,看着热闹的街道问道:“要去他们说的客棧吗?”


    “去。不过不住客棧里,跟人租一个院子。”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有些惊讶:“还能在客栈租赁院子?”


    “有些有,有些没有,也得看情况。”熊锦州道,“住院子的话,人家只提供住处和必要的东西,其他都得咱们自己弄。”


    宁归竹道:“那也不错啊,还可以避开人流。”


    熊锦州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着话,很快找到了兵卒推荐的其中一家客栈。宁归竹留在马车上,守着东西和家里这群动物,熊锦州进客栈里去跟人沟通。


    周遭全是喧嚣的吵嚷叫卖声,宁归竹靠着马车车壁,视线在行人们身上扫过。


    同样是县城,建义县比安和县繁华得多,行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都还不错,没有什么面黄肌瘦的,衣服上的补丁也很少。如果不是陈县令说的话在前,宁归竹真的会认为这里发展得很好。


    但如果陈县令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宁归竹不敢想当地官员为了这层表象,在背后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竹哥儿,咱们走吧,我挑了个小的,先去看看情况。”熊锦州大步走出客栈,身后还跟着个店小二。


    宁归竹回神,應了一声好。


    熊锦州牵着马缰绳走在店小二身后,两人从客栈另一侧的巷道进去,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就抵达了熊锦州挑好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很宽敞,没有台阶,方便马车进入。


    店小二打开门走进去,给两人介绍道:“这个院子总共就两间,右侧厨房左侧卧室,茅厕在后面,你们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再送被褥和锅碗瓢盆过来。”


    宁归竹也没客气,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


    院落不大,勉强称得上整洁,大概是平日里没什么人租住的原因,茅厕的臭味不重,院墙边的杂草有一点多,不过厨房这边有个不算大的马棚,馒头和马儿挤一挤,还是能住的。


    “挺好的,多少钱一天?”宁归竹问道。


    店小二道:“八十文一天。”


    “……”有点贵。


    如果是住客栈房间的话,大概在二十文左右,在这个院子住一天的花销,都够他们在客栈住上三四天了。


    不过迟疑归迟疑,宁归竹心疼了下钱,最终还是定下了这个院子。


    一来他的长相确实招人,住在客栈里的话,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平白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就是,他们还有陈县令给的任务在身呢,时不时就要出一趟门,被人留意到行踪也不好。


    他们这边给钱爽快,店小二干活也利落。


    两人刚把马车牵进院子,正在整理马车上的东西时,店小二就带着合书跟家居用品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书生,那书生袖口还沾染着墨迹,大概是被临时喊过来的。


    熊锦州在旁边观察了会儿,确定人没什么猫腻后,才继续去干活。


    宁归竹大概看了下合书。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租借时间、租借的用品数量,然后在离开前,如果出现损坏的话,分别需要他们赔偿的银钱。


    等宁归竹签过字,各自收好他们那份合书,店小二将大门钥匙留下,说道:“钥匙可别丢了,如果进不来要砸锁的话,你们还得買个锁赔给我们。”


    “好,谢谢。”


    宁归竹收起钥匙,等人走后,抬步进入屋里。


    熊锦州已经将卧室都收拾好了,见宁归竹进来,手中的扇子一转给他扇了两下,问道:“都弄好了?”


    “嗯,一会儿出去買点这两日吃用的粮食吧,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


    熊锦州想了下,摇头道:“只要是你做的就行,不过我们今日吃顿米饭怎么样?”


    “好啊。”


    两人商量好,确定院子都收拾好后,把两只猫儿身上的牵引背带解了开来。


    “你们两个出去玩不要跑远了知不知道?还有,一定、一定要离人类远一点。”宁归竹搓搓猫头,不放心地叮嘱着。


    三宝四喜喵呜着蹭过宁归竹,没有了牵引胸背的束缚,很快在院子里探索起来,看着暂时没有要跑出去玩的意思。


    熊锦州给馒头和马儿放了食水过来,牵起蹲在地上的宁归竹,两人带着大旺二彩出了门。


    一出巷道,就听见连片的喧嚣声。


    宁归竹站在中间,一侧是大旺二彩,一侧是熊锦州,周围的人群下意识避开了他们。


    街道上的店铺很多,为了方便顾客们寻找,店铺上方都有挂幌,有的画图案,有的写字,也有直接将实物挂上去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找了会儿,才找到售卖帷帽的店铺。


    整个店铺内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冠帽,就连帷帽这一个种类就分出十数种来。


    熊锦州一眼扫过,忽视了最便宜的布幔帷帽,视线落在素紗帷帽和薄紗帷帽上。素紗帷帽是指素色的棉麻紗,熊锦州看了又看,还是瞧准了价格更高的薄纱帷帽,帷帽用的乃是轻容纱,布料轻薄通透,触感如同烟雾缭绕,清凉舒适。


    熊锦州开口道:“竹哥儿,那顶青色的你觉得怎么样?”


    宁归竹闻言,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他说的那顶帷帽颜色是极淡的青色,如果单独拿在手里,几乎会看错眼觉得那便是白色,“是挺好看的。”


    得到他的肯定,熊锦州朝不远处的店小二招了招手,等人过来后指着他看上的薄纱帷帽,问道:“这个多少文?”


    店小二见人看中这个,很是热情地道:“您二位的眼光可真好,这般清新淡雅的色彩可难得染出来,掌柜的特意让老师傅做的,价格也不贵,一百九十文,您若是要的话,还可以送您一条发带。”


    熊锦州被这一番话说得高兴,嘴角翘了翘,说道:“那就拿这个吧。”


    “好嘞!”


    店小二高兴地去取帷帽了,熊锦州低头,凑到宁归竹耳边笑道:“不用伯父给的钱,我用零花钱给你買好不好?”


    是礼物。


    宁归竹领会到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不由抿了抿唇,露在外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声音轻快地道:“好啊。”


    宁归竹以前买过轻容纱的高仿复刻,五百多一米,价格极其昂贵。


    将帷帽戴上,宁归竹扭头去看掏零花钱的熊锦州,忽然意识到一点——他们家其实挺有钱的。


    付完钱,熊锦州攒了这許久的零花,又只剩下四十来文了,他抛了抛钱袋子,转头和宁归竹对视上,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好看。”熊锦州想亲亲夫郎。


    他的视线毫不收敛,宁归竹意识到熊锦州的想法,抬手将薄纱放了下来。


    薄纱清透并不影响使用者视物,又因有三层遮挡,外人难以看清使用者的面容。


    熊锦州隔着薄纱,在心里一点点描绘着宁归竹的容貌,垂手牵住人,抬步出了帷帽店铺。


    本朝风气开放,戴着帷帽遮挡面容的人其实不多,不过即使如此,吸引过来的视线也比宁归竹不带时要少许多。


    他们找到粮铺买了些米面和杂粮面,熊锦州用竹篓装着背在身后,和宁归竹一起往菜市而去。


    建义县内连菜市的卫生都比安和县要好。


    宁归竹买了些姜蒜和葱,还挑了些小青菜,起身没走两步,又看见一家卖空心菜的,他不由快步往那边走了两步,挑了一把空心菜出来。


    熊锦州就是回头付个钱的时间,身边的夫郎就没了踪影,他拎着肉快走了两步,提高声音喊道:“大旺,二彩!”


    “汪!”


    “汪汪!”


    狗叫声从侧前方传来,熊锦州循着声音找过去,见宁归竹在挑菜,摸了摸狗头夸了两句。


    宁归竹付了钱,转身问熊锦州:“肉买好了?”


    “好了。”熊锦州等他将菜放到竹篓中,伸手牵住人说道:“也不说一声就过来,吓我一跳。”


    宁归竹晃了晃牵着的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我不听道歉。”熊锦州铁面无情,“下次再敢不声不响走开,小心我打你。”


    宁归竹侧目瞧他。


    见人板着张脸,颇有初见面时冷漠酷哥的形象,心尖痒痒的,忍不住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熊锦州差点破功,他用力攥紧作乱的手,古怪道:“你这哪儿学来的?”


    宁归竹一脸无辜,反问:“什么?”


    “……”


    熊锦州磨牙。


    要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两人牵着狗回到租住的院子里,解开胸背让它们在院子里跑一跑。


    到建义县时已经临近中午,这一通忙活下来,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宁归竹挽着袖子准备做晚餐,对熊锦州说道:“锦州,你去买点草料回来,马车上带的那点不够馒头它们吃的。”


    “我知道,马上去。”


    熊锦州应着声,动手收拾了下橱柜,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去。


    宁归竹将淘洗干净的大米倒进锅中,坐在灶台前守着火烧起来后,起身开始收拾蔬菜和肉。


    可能是买干草的地方很远,熊锦州出去许久都不见回来。


    米饭已经蒸好,宁归竹将其盛出后,放在小桌子上用锅盖盖着,洗干净锅后将切好的猪肉放了进去。


    今天买的猪肉不多,小小一块,刚够他们吃一顿的。


    猪肉无油入锅,刚开始有些粘连,等到肥肉上的猪油煎出来后,翻炒就轻松了许多,宁归竹往里加入酱油蒜末和一点点黄酒,炒出香味盛出,将洗锅水给猫狗留出来,动手又弄了道蒜蓉空心菜。


    晚餐做好,宁归竹又揉了面,放入特意买的粗粮,也不用发面,直接制作成糙馒头放在锅里蒸上。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熊锦州扛着两大捆草料进来了。


    宁归竹听到声音,快走两步走出院子,给他搭了把手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熊锦州道:“遇到两个纨绔在路边打架,停下来听了一耳朵。”


    哇哦。


    宁归竹在安和县那么久,连类似的事情都没听说过,这会儿就忍不住期待地看向熊锦州。


    他这么期待,熊锦州哪里舍得让人失望,就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全盘托出,“那两人一个是李家幼子,一个是刘家的小孙儿,属于建义县人见了绕道走的纨绔,今儿打架是因为遇着一个来卖东西的女子,刘家的调戏人时,被李家那个瞧见了,打着急公好义的名头去揍人。”


    平铺直叙,没有丝毫讲故事的天赋。


    不过难得遇到这种事情,宁归竹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听完之后问道:“那个女人呢?有没有跑掉?”


    熊锦州道:“打起来的时候就跑了。”


    这是个不错的结果,宁归竹的心情更好了,将草垛放到屋檐下,给馒头和马儿取了些做晚餐,两人回到厨房吃饭。


    近十天没吃大米饭,宁归竹和熊锦州都有些馋了,端起碗先吃了两口饭,然后才伸筷子去夹菜。


    肉是不用说的,哪怕什么都不放都好吃。


    熊锦州第一次吃空心菜,蒜蓉的香味很浓郁,空心菜的菜茎脆爽,嚼起来有“嘎吱嘎吱”的声响,菜叶软嫩入味,吃起来油润脆嫩。


    “这个挺好吃的,咱们买点种子带回去?”熊锦州问道。


    “好啊。”


    宁归竹好久没吃,听到熊锦州的建议,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一顿饭吃完,锅里的糙馒头也蒸熟了。


    熊锦州去洗碗,宁归竹起身给猫狗准备吃食。先将糙馒头掰碎放到汤里面,然后将獐子肉切碎放进去。


    拿上馒头和马的那份糙馒头,宁归竹先给棚子里的两个大家伙送去晚餐,然后才将猫狗的饭分到它们碗里。两只狗的那一份,肉和糙馒头是拌在一起的,省得它们挑着肉吃了不吃饭,至于猫儿的,将肉铺在饭上面就好了,小猫咪没必要逼着吃粗粮。


    “竹哥儿,我出去提水了啊。”


    “好。”


    这个院子里没有水井,家里用水都要穿过巷子去提水,距离并不远,宁归竹也就没有关门,拿了扫帚在院子里打扫。


    客栈后面这一片地方的院子,大多是客栈名下用来向外租赁的,不过也有不少本就住在这边的人家,忽然见这个院子开了门,有那好奇心重地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再瞧见那两只凶恶的大狗时,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宁归竹扫干净院子,又走到马车边,将前室两侧捆着的雨布散开,免得遇到雨天时,将前室的木板给淋湿了。


    熊锦州担着两桶水进来,宁归竹走到院门边关上门。


    两人好好洗了个澡,早早进了房间休息。


    夜晚,安静寂寥。


    猫儿们顺着墙头出了院子,卧室内的夫夫俩听到动静,不由压低了些声音,但又随即热闹起来。


    趴在院门口睡觉的狗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盯着院门下的缝隙。


    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出现得很早。


    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住在周遭的邻居茫然睁眼,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唤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做饭。


    “好香,感觉比前头客栈里的大厨弄得还香。”被香味勾醒,邻居忍不住闻了闻,半晌才在夫郎的催促下去干活。没有多久,他们的院子里也飘出了食物的香味。


    饭菜香让男人面上露出一些笑容来,然而这抹笑在看见穿着旧衣服出来的孩子时凝滞住,他想起家中所剩不多的存款,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


    租赁的院子里,熊锦州将糙馒头掰碎,朝着不远处丢去。


    距离更近的二彩盯着馒头块,骤然一个起跳,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咬住了馒头,又灵巧落地,嚼着糙馒头高兴地原地蹦跶了两下。


    “不错,好狗。”


    熊锦州嘴角的笑容浓郁了些,又朝着大旺丢了一块,看到它的表现后也不吝啬地夸了好几句。训完两只狗,手上还剩一小块糙馒头,熊锦州的视线落到了家里的骡子身上。


    馒头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见熊锦州走过来,迟疑了下,往后退了几步,将马儿留在原地。


    “……”


    没能成功玩到骡子,但最终,那块糙馒头还是进了它嘴里。


    出门这么久,熊锦州才知道马其实不爱吃馒头。


    第102章 第 102 章 奇怪的村子


    熊錦州没好气地指了指家里的騾子, 甩手回去找宁歸竹告状去了。


    宁歸竹听到熊錦州的推测,笑得直不起腰:“咱们家馒头还有这个本事呢。”


    熊錦州“啧”了一声,“竹哥儿你这态度不端正, 馒头骗人不应該好好教训一下吗?”


    “它一头騾子, 就别有太高的道德要求了。”宁歸竹笑吟吟地道,“再说了, 馒头自己凭本事骗到的, 被夺食的馬都还没反应呢,你着急上火什么。”


    “……”


    熊錦州咂摸了下, 嘀咕:“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多管閑事。”


    宁歸竹端菜上桌,第一时间撇清关系,“我可没说啊, 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所以你果然有这个意思吧。”熊锦州恼怒,抓住宁归竹的手臂逼近对方,然而在那双漂亮眸子的注视下,最终却什么都做不出来,愤愤在宁归竹臉颊上留下个浅浅的牙印,跟着端菜上桌。


    昨晚买的肉只够吃一顿的,当晚就解决了, 今天的早餐就是青菜炒鸡蛋, 然后蒸了两碗蛋羹,两人就着馒头吃早餐。


    宁归竹说道:“出门前没想起来,要是把虾油带上, 淋在蛋羹上正正好。”


    “现在这样也挺好吃的啊。”熊锦州道。


    蛋羹里放了酱油、辣椒油,还有一点陈醋,酸辣咸香,配上蛋羹本身的嫩滑香甜, 味道一绝。


    宁归竹理直气壮道:“世上总是吃不到的更勾人嘛。”


    -


    吃完早餐,简单收拾了下廚房。


    宁归竹伸着懒腰去拿了胸背出来,朝着两只狗招手:“大旺二彩,过来,咱们出去玩儿。”


    “汪!”


    身形已经称得上高大的两只跑过来,昂首挺胸方便人类给它们套胸背。


    宁归竹给它们套好,在侧面打了两个结,用力扯了两下确定固定稳了后,将胸背的绳子也捆好固定在它们后背,拍拍两只小狗夸道:“真好看,帅极了!”


    得到夸夸,狗子的脑袋昂得高高的。


    熊锦州听得直摇头。


    家里的猫要哄、狗要哄,就連騾子都要哄,不哄就捣蛋或者把人当空气,一身臭毛病全是宁归竹惯出来的。


    宁归竹抬头看见熊锦州的表情,撑着腿站起来,故作不悦地轻哼一声,问道:“锦州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熊锦州亲亲他,“竹哥儿说的都对。”


    宁归竹顿时笑弯眼睛:“花言巧语。”


    熊锦州笑吟吟:“跟你学的。”


    “你可别胡说,我从来不说花言巧语的,谁知道你从哪儿学来的。”


    熊锦州就乐。


    本来挺理直气壮的,宁归竹愣是被笑得有些心虚,扑上去抓着他的耳朵不让人笑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好半天才准备好出门事宜。


    出去浪了一晚上的猫咪留在屋里睡觉,宁归竹将棚子门打开,让挤在一起的骡子和馬能自己出来活动活动,然后才戴上帷帽,和熊锦州牽着狗出了院子。


    院门锁好,钥匙由熊锦州收着。


    两人走出巷道后,就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出城门时,又遇着昨日好心提醒的那个兵卒大哥,见他们带着狗要出去,不由疑惑地多看了两眼,问道:“你们这是出去玩?”


    从昨日那辆馬车的形制来看,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富户权贵,竟然还有閑情逸致在他乡游玩?


    熊锦州摇头,道:“我夫郎亲戚在敏州地界,就想着到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人。”


    “敏州那么大呢,你们該不会想走一路寻一路吧?”兵卒嘴角抽搐。


    熊锦州叹着气,也是一臉为难,“找一找吧,不趁着现下找找,以后老了再想找就更没机会了。”


    宁归竹就在旁边低着头,一副难过思念的姿态,实际上正借着帷帽的遮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进出城的百姓。


    听到熊锦州的话,又见宁归竹这副模样,兵卒哑然半晌,“也是,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借您吉言。”


    拿回他们的路引,熊锦州将其放到衣襟内侧的口袋中,牽着宁归竹的手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条百姓踩出来的小道,估计是通往什么单独的小村庄。


    “把绳子固定好吧。”熊锦州开口。


    宁归竹点点头,蹲下来,和熊锦州一起,将两只狗的牽引绳绕好固定在它们的胸背上,方便两只自由活动。


    不用牵着狗,两人这才站起身,继续往村庄的方向走去。


    两只狗在两边的草丛里跑跑跳跳,自始至终跟在人类身后,根本不需要他们费心留意。


    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多一点,穿过一片遮挡视野的茂密树林,两人才看见村庄和田地的踪迹,只有零星两三人在外面幹活,这么热的天还规规矩矩地穿了一整套衣。


    宁归竹眨了下眼,视线睃巡一圈,没有看见小孩。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地里干活的人的注意,立即有人从田里出来,随手拍掉手上的泥巴,问道:“你们哪儿来的?做什么?”


    熊锦州道:“我们来敏州寻亲的,想着村子之间交流多些,就过来问问,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说过‘李連庆’这个人?”


    “李連庆?”那大哥咂摸了下,扭头问地里其余人,“栓子,你小子认识的人多,知不知道李连庆是谁?”


    被叫栓子的是个看上去快三十岁的男人,闻言思索了下,挠着脑袋一臉憨相:“要是找李石头李柱子的,我能给你们找一窝出来,连庆这名儿,十里八乡就没听人说过。”


    “这样啊……”


    熊锦州看了眼身边的宁归竹,扶着人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问道:“大哥,能不能讨碗水喝,我夫郎身体不太好,走这一路也累了,我们在这歇歇再走。”


    “行吧,我去给你倒。”


    最先出来的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拎起放在田垄边的水罐,给倒了一碗送过来。


    熊锦州伸手接过道了谢,蹲在宁归竹面前,将水碗递给他。


    宁归竹喝了两口就没喝了,熊锦州接回碗,一口喝光剩下的水,朝着水罐的方向走过去,对已经回了田里的人道:“大哥,碗给你放这了啊。”


    “行,知道了。”


    见这群人低头幹活,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熊锦州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再次挑起话题了。


    宁归竹这时走过来,拉着熊锦州的手道:“锦州,我刚想了下,连庆舅舅的名字是后来改的,如果他真的回了村的话,周遭人可能不知道他的姓名,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姓李的人家问问?”


    他说话没有压低声音,熊锦州留了些注意力在地里的男人们身上,见他们一点插话的意思都没有,握着宁归竹的手道:“行,问问。”


    于是主动朝地里的人问道,“大哥,这你也听见了,不知道……”


    他一口一个大哥的,被盯上的男人直起腰,心里嘀咕着刚不该跟人搭话的,面上对熊锦州道:“大兄弟,我们村是肯定没你要找的人呢,姓李的人家就那么几户,从来就没离开过村子,你要找的话,可以去田螺湾瞧瞧,那边姓李的人家多。”


    “哎好,谢谢大哥,真的感谢。”


    熊锦州面露喜色,问到田螺湾的位置后,牵着宁归竹的手往那边快步而去,大旺二彩跟在他们身后,一家子飞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等到没有外人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的步伐都放缓了下来。


    熊锦州道:“他们的警惕心也太高了些。”


    又不是没在村子里住过,村里人遇着陌生人,最多就是将孩子落在身边或者赶回家里去,他们两个打着找亲戚的名义出现,依照村里没什么闲事可聊的情况,不说多热情吧,至少会多问几句他们要找的亲戚是个什么情况才对。


    而且……


    “这村子里也有够奇怪的,那么多人,居然就几个男人出来幹活。”


    地里的事情,拖一天就坏一天收成,这情况不明摆着说“我有问题快来查”吗?


    听出熊锦州没说出来的意思,宁归竹抿了抿唇,低声道:“村里人一来就能瞧明白的事情,那些官老爷可做不到。”


    朝廷里的官到底是以家中小有资产的人为主,对田园生活有着不切实际的想象,好骗得很。


    ·


    夫夫俩打着找亲戚的名号,往周边几个村子都走了一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李连庆当然没寻着,倒是看了圈奇葩的村庄生态。


    几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关在了屋子里没出来,少数在外面忙活的人全都穿着整洁干净的衣衫,热出一身汗来都不脱。对外来人的警惕心也高,问地里家里的琐事,就乐呵呵地跟人闲聊,稍微有点打探周遭情况的意思,就闷不吭声当哑巴。


    每个村子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走了圈下来也才中午。


    熊锦州看天色不早,扇着扇子说道:“咱们回去吧,剩下几个村子都有些远,回头牵了馬车出来。”


    宁归竹“嗯”了声,抬头去看熊锦州。


    他有帷帽挡着,轻容纱又透气透风,没有那么热,见熊锦州满头大汗的,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下午就不出来了,歇歇。”


    “好。”


    夫夫俩回了城,经过城门口时,又遇到那个兵卒大哥。


    双方闲聊了两句,听他们没有找到亲戚,兵卒大哥就安抚了几句:“敏州那么大呢,慢慢找,这才刚开始,别泄气。”


    “我们知道的。”这回是宁归竹开口,“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利。”


    听到这话,想起村子附近的情况,兵卒眼神闪烁了下,笑笑鼓励了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城,熊锦州和宁归竹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去菜市那边买菜。


    因着下午就在家里待着,宁归竹买了些棒骨准备炖汤喝,除此之外就是夏日常见的蔬菜,和一块五花肉。


    熊锦州等他挑好,就将东西接了过去,宁归竹牵着狗走在他身侧。


    正值中午,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出来活动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一路避让马车,不得不放缓回去的步伐。他们也不着急,凑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要做的饭,又琢磨留在家里的那几只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倒是十分般配。


    不过一些人更关注他们身边的狗。


    酒楼之上,红衣华服的少年指了指下面,跟身边的人笑道:“你们看那狗,帅不帅?”


    旁边的人探头瞧了瞧,“是挺不错的,让小厮买了回来,养着逗个趣儿?”


    “买就算了。”少年摆摆手,依旧笑吟吟的,“出门买个菜都要带着,这夫夫俩一看就是爱狗的,割别人心头好作甚。”


    听见少年这话,搭话的人不由遗憾地咂了下嘴。


    少年家世显赫,他若是想要,下面的人必然会想尽办法给他弄过来,但这会儿他这么说了,他们再跑上门去要人家的狗,那就是打少年的脸面了。


    酒楼雅间的情况传不到当事人耳中,熊锦州察觉到被人打量,也只是抬头看了两眼,见是一群少年公子,又没感知到什么恶意,就收回了视线,和宁归竹往家去。


    院门打开。


    馒头听见声音,蹄子哒哒地跑了过来,想要蹭蹭人类。


    宁归竹连忙将头顶的帷帽取下,张开手任由它蹭,一边摸一边夸:“好乖好乖。”


    馒头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声音,和宁归竹结束贴贴后,又甩着尾巴蹭了蹭熊锦州,跑回马儿身边。


    熊锦州“啧”了一声,“怎么对我就这么敷衍。”


    宁归竹笑着关上院门,道:“你要是少凶一点它,别老是逗它玩,它肯定不敷衍你。”


    “……”熊锦州只思索了两秒,就拒绝了这个建议,“那还是算了,我要是变得好说话起来,它能站咱两头顶上拉屎。”


    宁归竹乐不可支。


    骡子和马在院子里活动,也在墙边留下些脏兮兮的东西,宁归竹怕大旺二彩去碰,将它们拴在了廊柱边,熊锦州放下东西又去挑了一担子水,然后才拿着东西收拾卫生。


    宁归竹在廚房里忙活着,准备炖汤。


    棒骨硬,家里没处理的东西,是在肉铺时请屠户帮忙剁好的,这会儿简单洗洗,放到锅里加入姜片和黄酒焯水去腥,盛出后重新加水加姜片,大火煮开之后再小火慢炖。


    熊锦州收拾完院子里的脏东西,揪着马儿和骡子三令五申,不让它们在院子里乱搞,也不管两只听不听得懂人话。说完后,用剩下的水在院子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去提水了。


    宁归竹坐在卧室里,桌子上放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笔墨纸砚,磨着墨回忆上午的见闻,听见熊锦州出去也只随口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院门半开着,从巷道里经过的人偶尔探头看一眼,见这儿的租户有骡子有马的,不由仔细瞧了瞧,随即就看见了拴在柱子上的两条狗。


    “汪汪汪汪汪——”


    两只狗凶得很,见有人窥探,被拴着也不妨碍它们往外扑,身体都飞起来了,细细的牵引绳给人种要断的即视感。


    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就跑了,宁归竹放下墨条,喊了一声:“大旺二彩。”


    两只狗不情不愿地“呜”了两声,安静了下来。


    宁归竹听着,也没着急写字,拿着扇子出来,站在狗旁边逗它们。等熊锦州回来,他才笑着收回脚,快步去将院门关上了,回来解开两条狗的胸背,然后才问熊锦州:“不出去了吧?”


    “不了。”


    熊锦州走到他旁边,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扇子,手臂前倾幅度略大地扇着风。


    不用自己扇扇子,凉风就落到了身上,宁归竹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写点东西再睡,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休息。”


    “没事,不困。”


    今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在外面走了圈,熊锦州精神头还挺好。


    宁归竹也没有劝他,坐在桌边,将发现的疑点简要提炼记述了下来。


    这些疑点都是些小事情,微不足道的,宁归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但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个,剩下详查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他也就只能尽可能地记录得仔细一些。


    等到写完之后,宁归竹顿了下笔,还是迟疑着,将长相出挑的哥儿女子容易遇险这一点推测写了进去。


    说实话,在这个年代背景下,长得好看又没靠山的人,不管是什么性别都容易遇到危险。但靠近敏州的这一段路上,遇着的人态度也太奇怪了,就好像他这张脸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存在般。


    普通百姓忙着生活,看见宁归竹,最多也就是夸一句好看,多看上两眼,如果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也不会往严重的方向想。


    想到的事情都记录在了纸张上,宁归竹等到上面的墨迹干涸,小心翼翼地将其折起来,用油纸包了放到荷包中。


    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写完了?”


    “嗯,要怎么送出去?”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送就行,咱们先去睡午觉。”


    宁归竹没动。


    他抿了下唇,眼巴巴地瞧着熊锦州。


    熊锦州:“……”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熊锦州就扛不住宁归竹的目光攻击了,他拉着宁归竹接了个吻,拿上荷包出了门,临走之前还让宁归竹先去睡觉,他马上就能回来。


    看着院门关上,宁归竹摸了摸被咬了下的唇瓣,笑着起身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弄干净后放到竹篮中,拎到马车里收着。


    熊锦州没有出去太久,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还给宁归竹带了一串糖葫芦,“这边的山楂结得好早,竹哥儿你尝尝看,味道还挺不错的。”


    宁归竹闻言,就着熊锦州的手咬了颗山楂。


    山楂表面的糖脆很香,果肉很酸,宁归竹吃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细细嚼着。


    熊锦州见人这副表情,伸手到宁归竹嘴边,“不喜欢吃的话就吐了。”


    “没。”宁归竹往后躲了躲,说道:“我挺喜欢的,就是太酸,再甜一点就好了。”


    “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山上的山楂应该也红透了,吃着比现在甜一些,到时候给你摘一篮子回来当零嘴。”


    “好啊。”


    两人说着话,将一串糖葫芦分吃了,出来漱了漱口,然后才回卧室睡觉。


    午睡开始的时间晚,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到了平日里晚餐的点。


    宁归竹打着哈欠出来,揭开锅盖看了看炖煮着的棒骨汤,长时间的慢炖让锅里的汤少了不少,还是清透的色彩,但香味浓郁,表面飘着些许油花,一看就很好喝。


    宁归竹往里面放了些食盐,盖上盖子继续焖煮,他则是开始处理食材。


    院门关着,熊锦州连背心都懒得穿,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鲜明的肌肉线条看着就很养眼,就是上面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痕迹,看得宁归竹耳朵发烫。


    “去把衣服穿了出来。”


    熊锦州闻言挑眉,故意在宁归竹面前晃悠,“不好看吗?”


    都凑到面前了,不瞧不是人,宁归竹憋着没吭声。


    熊锦州笑着凑近亲了亲他,“晚上摸得那么高兴,怎么现在就不爱了。”


    闻言,热意一下子就从耳朵烧到了脸上,宁归竹恼怒地伸手捂住熊锦州的脸,“再胡说八道,你今晚就在院子里睡吧!”


    “好吧,不说了。”


    怕把人惹炸毛,熊锦州老实下来,转移话题:“今天晚餐吃什么?”


    “米饭、棒骨汤,辣椒炒肉,炒青菜。”


    “好丰盛啊。”


    有肉有菜还有汤,主食还是白花花的大米饭,熊锦州高高兴兴地给宁归竹打下手。


    天热,在厨房里忙活,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厨房里跟个火炉似的,宁归竹和熊锦州将饭菜端到了卧室里,坐在桌边也没急着吃饭,拿着扇子扇着风,等到身上的躁意下去之后,才盛了饭坐在一起吃。


    晚风吹进院子里,带来许多的凉爽,饭菜也显得更加美味起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慢条斯理地享受完晚餐,给猫狗骡子马准备好晚餐,搬了凳子坐在院中歇凉。


    太阳下山,夏日的燥热暂且告一段落。


    院子里就他们两个,没有浴室也不发愁,直接在院子里冲了澡,闲聊没一会儿就进了卧室。


    第103章 第 103 章 弯弯绕绕


    等到早晨到来, 熊錦州和宁歸竹吃过饭,套了馬車出门。


    他们今天走的地方要遠一些,也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情况, 地里干活的人不管男女哥儿, 都露着胳膊腿儿的在地里忙活,身上的衣衫都是打了好些补丁的。


    有些孩子在田地周围玩耍, 遠遠看见馬車过来, 嘻嘻哈哈地跑了回去,嘴里大声嚷嚷着来了贵人。


    成年人面上依旧带着警惕的神色, 不过比昨天去过的村子里要好许多。


    熊錦州和宁歸竹心里松了口气。


    情况正常,就能往细里聊聊了。熊錦州脑子没那么活,刚开始说过几句话, 套话的事情就落在了宁歸竹身上,他则是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观察这个村子里的人。


    尋亲在村里确实是个稀奇事,过去世道乱,就算是自家没丢过孩子,只要稍微绕个几圈,就能尋到好些丢了孩子的亲戚。


    宁歸竹打着这个名头跟人聊天, 遇到热心的人会多说几句, 稍微一整合,很容易能得出想要的答案。


    他也,大概推测出了建义县现状的原因。


    -


    清雅富贵的府邸内, 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翻阅着书籍,这是前不久从书院一个读书人手中收来的孤品,那也是块硬骨头,底下人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手。


    男人喝了口茶, 见到妙处兴致高昂,恨不得立即与人辩论一二。


    他看书的时候没人敢过多打扰,匆匆而来的手下见状,安静地走到旁边候着,过了许久,等人看完一段,意犹未尽放下书时,才敢上前汇报。


    “前儿来了一对夫夫,说是来尋亲的,把周边的村子都走了一遍,今天又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中年男人闻言,喝茶的动作微顿,眼尾微挑问道:“真是来尋亲的?”


    “是,那哥儿十多年前跟家里人分开的,身体不怎么好,想着趁年轻来找找。我派人去前面的驿站问了,后廚的人闲聊时也听他们说起过,真假上应该没问题。不过那男的很能打,绑了一群想抢钱的在外面,第二天他们走了,驿站的人才给他们放开。”


    “被抢劫了……怎么不将人送到县衙里来。”中年男人狐疑。


    手下闻言回答:“他们就两个人,听说那夫郎样貌不错,应该是怕带着人上路出什么意外。”


    驿站距离建义县说远不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带着一群心有歹意的家伙上路确实危险了点。而且……手下道:“那就是两个普通人,估摸着也不敢往县衙里来。”


    百姓都是怕官的,提一句见官跟要了他们命似的,有时候人命官司都是里长族老这一类的人审判。


    中年男人当了四五年的县令,也知道这一点,闻言也没多想,问道:“那两人家境如何,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手下道:“挺好的,有馬有骡子,猫狗养得挺肥,驿站那边说是猫狗都有肉吃,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村子那边的人咱们也反复派人去试过,他们被打怕了,多的话半句都不敢说。”


    “那就行,你继续去盯着。京都的玄武卫估计已经到了,这两人既然真的只是寻亲,那就别做多余的事。”


    “是。”


    手下走了。


    县令放下茶盏起身,背着手走出书房,在花园里欣赏着花卉时,遇到前不久纳的小妾,眼眸带笑,顺着对方的勾引而去。


    现在的他和一个多月前,被吓到失禁的模样截然相反。


    ——


    敏州境内的匪徒数不胜数,那群人平日里都还算老实,偶尔从商户手里抢些东西就能老实下来,谁能想到还有莽汉能啥也没有,稀里糊涂走到京都治下去呢?


    去也就去了,还胆大包天地去抢捕快。


    要说也是京都那边的捕快没本事,都被抢劫了,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事情一了百了也就算了,怎么就将事情闹到了皇爷耳里?!


    现在头顶上那位老爷子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得到消息的时候,敏州上下的官员都开始清点家当,琢磨着是往山里跑,还是坐船往海外去了。


    幸好之前孝敬上去的银两没白给,他们攀附上的靠山靠谱啊。只要这回将表象做到位了,之后敏州还是他们的天下。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借着这次机会,让那些泥腿子花钱把布坊里的布全買了,商户那边得了生意,当然得高高兴兴地捧着银两来,当上半天的孙子哄他们把钱收下。


    一举两得啊,一举两得。


    敏州上下的官场做着美梦,而他们闻风丧胆的玄武卫,就坐在个寻常的小院子里,说说笑笑地整理着罪证。


    玄武卫由皇帝一手挑拣提拔,养出来就是为了砍贪官的,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过,这些罪证都看腻了,回头收拢好,给上面去一封信,都不用走正式文书,砍头抄家就能一步到位。


    至于官官相护什么的,无所谓啦,真要遇到有胆子护的,那就一起送阎王爷那儿去。


    “嗯?”


    坐在主位上的人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问底下的人:“这宁先生送来的消息,是你们谁去查的?”


    陈县令将熊錦州和宁归竹送过来,当然会提前和人打好招呼,免得真遇到什么没脑子又横行霸道的,害他两个宝贝折在这边。


    听见他的询问声,周遭人四下看了看,疑惑:“魏蛮子呢?”


    “不知道啊,他不是昨天下午就出门了?”


    “好像是,拿到消息就出去了,晚上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能够吧,魏蛮子别的不说,脱身的本事是咱们这群人里最好的。”


    “安静。”领头人敲了敲桌子,指了两个,正要让人去找魏蛮子,就听大门“砰”的一声响,门被用力推开,走了快一天才被发现不见了的人回来了。


    魏蛮子名字听起来很健硕,其实是个身形偏瘦,长手长脚的哥儿,见院子里坐了一群人也没管他们,快步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倒了碗水自顾自喝了,然后才道:“你们看看,这地界的人儿可真是有才。”


    说着,他忍不住气笑了。


    随着他这话,近的几人分了桌上的纸,上面零散记录着魏蛮子偷听到的内容,还有些是好不容易找到人,问出来的口供。


    逼着百姓買布制衣,没规整衣服的不准出门,遇着就当街鞭挞,村子里也反复派人试探,只要村民话头稍微有些不对,就拿着棍子将人打到吐血……


    简略总结背后,是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


    玄武卫的人出身虽然惨,但大多都在年幼时被养在一起培养,平日里对付的都是官,对田间农民的了解是真不多。


    他们这回抓的证据也跟这些没关系。


    “如果不是宁先生和熊捕头,咱们真要去村子里问,就算感覺有哪里不对,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等钦差下来,哪怕再心系民生,最多也就在县城周围的村子里转转,哪个会跑老远去问。


    同样是鱼肉百姓的证据,看统计出来的数据,和看记录下的百姓陈述是不一样的感覺。越看,众人火气越盛,领头人沉着脸说道:“咱们动作也快一点儿,至于这些,给皇爷送去。”


    皇爷就乐意看这些地里头相关的事,这信纸送过去,肯定比他们整理出来的东西看得更让人心中踏实。


    ……


    官场的弯弯绕绕都藏在人后,宁归竹和熊锦州今天去的地方有些远,回到县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经过市集的时候莫名感觉很饿,见有卖包子的,就買了好些。


    两人坐在馬車上吃着包子,顺手给車厢内的狗子和猫儿分了一份。


    三宝和四喜早上出门时就睡在马车里,宁归竹没发现,出了城才知道把它们给带出来了,先前在路上只吃了些肉干,这会儿大概是饿了,吃完肉馅也没停下,慢条斯理地刮着沾了肉汁的包子皮。


    等到带着肉汁的包子皮吃完,他们也到了家。


    熊锦州跳下去开门,牵着马车往里走时,三宝和四喜先一步跑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冲到屋檐下,开始吃早晨给它们准备在那的饭。


    大旺二彩一狗一口,分吃了它们剩下的那部分包子皮,等马车彻底进入院子,才慢悠悠跳下马车,甩着尾巴去找猫儿,等着吃它们的剩饭。


    “锦州,晚餐弄个椒盐肉粒,吃不吃?”宁归竹吃着包子,跟在熊锦州身后,看他忙活。


    “吃!我一会儿去買肉,还有别的什么要买的吗?”


    宁归竹想了下,“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蝦,想吃油爆蝦了,再买点酒配着吃。”


    “行。”


    简单的吃食从宁归竹的口中吐出来,天然就带着几分诱惑的色彩,熊锦州动力满满,将马车安顿好了之后,把马和骡子拴在棚子下,给它们准备了些食水,又放下两个馒头,这才和宁归竹出门去。


    狗见他们出门,下意识想跟上。


    “你们在家休息吧,好好看家,我们马上回来。”宁归竹制止它们。今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两只狗也累了。


    听到人类的安排,大旺二彩就停下了步伐,听见院门关紧落锁的声音后,活泼地蹦哒了一圈,你追我逐地找猫儿去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出了门,直奔菜市口。


    时间已经不早,在这买菜的人少了许多,剩下的菜也有很多是挑剩的,宁归竹挑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满意的青菜和肉。


    倒是河蝦买得很顺利——这个年代的普通人还不会用那么多种调味,鲜河蝦买回去也就弄个水煮或者清蒸,每日的售出量有限——宁归竹挑了许多,见这老板还卖田螺,挑挑拣拣又买了够一菜碗的量。


    “走吧,咱们去买酒。”


    宁归竹脚步轻快地哼着小调儿,走在熊锦州前面,帷帽垂落的轻纱被风浮动,平白添了许多的飘逸。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一手竹篓一手木桶,视線始终落在宁归竹身上。


    到了酒坊,宁归竹大致扫了遍,没找着寻常的浊酒,倒是看见了醪糟,扭头问熊锦州:“要不要买这个,醪糟鸡蛋吃起来很香,有点酒味,但醉不了人。”


    熊锦州看了眼,“我都行。”


    宁归竹就拎了一罐醪糟,在柜台找到小二,客气道:“麻烦帮忙再拿一罐米酒。”


    “浊酒清酒?”


    “浊酒就好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品酒能力一般,浊酒清酒喝着一个味道,没必要多花钱去买清酒。


    小二很快拿了一罐酒出来,那罐子和宁归竹挑的醪糟罐子一样大,小小两罐花了夫夫俩一百多文,着实昂贵。


    买好酒,两人哼着小调儿回了家。


    还没有走到巷子,就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巷口处,几个仆从守在旁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见到这一幕,两人下意识放缓了步伐,熊锦州将竹篓背到背上,空出一只手来护着宁归竹,绕开那马车往里面去。


    这一路走得倒是平安,正当两人松了口气时,就见自家家门口坐了四五个人。


    熊锦州眯起眼睛,视線落到中间的华服少年身上。


    昨日这人在酒楼上打量过他们。


    华服少年没啥形象地坐在小马扎上,正隔着门逗里面的狗,被侍从提醒过后转头,才发现主家回来了,他蹦起来,笑吟吟地朝着两人招手,“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熊锦州侧身站在宁归竹面前,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已经寻好带人离开的路线,沉声问道:“不知道公子找我们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聊聊、聊聊。”少年见人警惕,连声说道:“这不是瞧见你们家狗养得好嘛,所以过来请教一下。”


    少年诚恳,面上没什么恶意,身边也确实带着狗。


    宁归竹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熊锦州的衣角,这一看就是个有权势的,不着急跟人撕破脸皮,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熊锦州垂手,握紧宁归竹的手,对几人道:“麻烦让让,我开门。”


    “哎,好的。”


    少年立即往旁边走了几步,旁边的侍从带着马扎,跟着走到了旁边,空出够两人活动的空间。


    熊锦州还是不放心他们,将钥匙给了宁归竹,让他去开门,自己则是守在宁归竹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好在,这群人是真的没恶意。


    宁归竹推开门,正对上伏低身体低吼呲牙的两只狗,安抚地唤了一声:“大旺,二彩。”


    两只狗见是自家人类回来了,状态放松了一点点,走过来蹭过两人的小腿,依旧警惕地盯着外面的人,身上肌肉紧绷,一副随时都会攻击的模样。


    少年看见两只狗,眼睛顿时就亮了,要不是旁边人拉着,他恐怕会直接凑上来逗狗。


    熊锦州一直在观察他们,见到这一幕,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又提醒地唤了声狗名,然后才邀请他们进来。


    狗对人类的语气很敏感,察觉到第二次呼唤中带了制止的意思,也就没再管这群人类,甩着尾巴回到了屋檐下。


    少年进来,又一眼看见了狗旁边的猫儿。


    两只猫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脑袋压着爪垫,大概是因为进了陌生人,并没有睡熟,眼睛半睁着,从尾巴不轻不重地摆动中能看出来,这两只估摸着也是野性儿的。


    哎呀,可真帅。


    少年眼睛亮晶晶,满脸写着想摸,旁边的侍从拉他拉得更紧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去廚房放了东西,正准备出来找凳子呢,就见那群侍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凳子桌子都摆开了,上面放着茶点,还有人在旁边泡茶。


    两人:“……”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谁的家。


    少年还在热情招呼,“快来坐啊,我就跟你们聊聊,你们别紧张。”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他们见得多了,倒也没什么紧张的,干脆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跟少年聊天。


    这人还真是为了狗来的。他喜欢有凶性的狗,找了好些年,才寻到一只品相特别好的狼犬,结果这小狗从小性子柔顺,长大后也没半分凶性,给他愁得不行。


    “送我狗的人不少,但那些人也不想想,他们送来的狗再好,跟我一手养大的小狗能比吗?!”少年满腹牢骚。


    能用来做礼的狗,品相上没的说,也大多听话乖巧,他得了就只能当祖宗养着,烦得要死。


    熊锦州养大旺二彩之前,就特意了解过狗相关的事情,闻言就去看少年养的狼犬,那狗是真的好看帅气,皮毛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陌生人靠近会警惕地看来,但没丝毫攻击性。


    “你真没让人训过?”熊锦州不信。


    少年:“没啊,抱过来就在我身边,我哪有本事把狼犬驯服。”


    宁归竹看着那狗,倒是觉得这性子不错,换到现代,若是一只狗帅气威猛还性子温和无攻击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准能成为网红,被无数人喜爱。


    不过显然,这个年代更推崇野性美。


    熊锦州说道:“我们家狗没怎么管过,只训了些基础的指令,不过经常会带上山,你可以试试。”


    “这样啊……”


    少年遗憾地拖长声音,手下的驯兽人也建议他往山里带带,但狗只跟着他走,真要往山里带的话,他就得跟着去爬山。


    痛苦面具。


    少年明显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大旺二彩,想起今儿得到的消息,就提了一句道:“我听人说,你们是来找亲戚的?”


    宁归竹的眼皮一跳,手指轻颤了两下,被熊锦州握住。


    “是,怎么了嘛?”


    “也没啥事。”少年道,“就是提醒你们一句,要是发现啥不对劲的,别随便打听。”


    闻言,熊锦州心思浮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归竹咳了声,轻声问道:“多谢公子告知,只是不知这寻亲,还能不能继续?”


    少年的视线挪回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能不寻是最好的,若是实在着急,只要你们老实本分,找一找也没事。”


    “……”


    少年匆匆而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狗的事情,然后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走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对视一眼,彼此都很确定这人没恶意。


    “锦州你去把河虾跟田螺收拾出来,我去写个字条,晚点给那边的人送过去。”


    “田螺要怎么处理?”


    “泡水里,放几勺食盐泡着用力晃,换水弄个三五回的就差不多了。”


    熊锦州应了一声,进厨房将东西提了出来,蹲在厨房门口忙活着。等宁归竹写完字条,家里的水也用完了,熊锦州去挑水的时候,顺带就将字条送了出去。


    等熊锦州挑水回到家里,宁归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肉切成粒放到锅里油炸,一会儿捞出来,放重料爆炒,做成椒盐肉粒。


    熊锦州闻着香味,继续晃田螺。等到盆里的水变得清澈,他去马车上拿了条矮马扎,开始剁田螺尾。


    强势的食物香味从小小的院落中飘出,周围的邻居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以前这边的院子也不是没住过人,就没见哪个弄菜这么香的,一闻就饿,搞得人根本静不下心来干活。


    听说只租了五天,希望时间能早点到。


    宁归竹将炒好的椒盐肉粒放在旁边,把处理干净的河虾倒进锅里,趁着油炸的时间开始切姜蒜辣椒,全部处理好,大虾也炸好了。


    炒料,河虾回锅,大火翻炒。


    猫儿狗子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眼巴巴的,一看就馋坏了,宁归竹将旁边留出来的河虾丢过去,没经历过调味浸润的油炸河虾对它们而言依旧是世间美味,就是有些烫。


    等宁归竹炒好河虾,熊锦州的田螺也处理好了,炒锅洗干净,等到水分一烧干,立即就能弄下一道菜。


    菜都准备好,他们才开始弄主食。


    一个个馒头放在蒸格上,两人将桌子搬到院中,菜和碗筷都上了桌,他们各自倒了碗酒,就着晚霞品尝美食。


    河虾鲜嫩咸香,肉粒咸麻焦脆,再嗦上一口田螺,香辣浓香,弹嫩饱满。


    两人品着小酒,生活美滋滋。


    第104章 第 104 章 敏州城


    少年的提醒和宁歸竹的推测送到玄武卫那邊没过多久, 人家就往院子里丢了回复的信纸,捡起来一看,才知道他们已经被建义縣縣令的人查过了, 不过人家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个少年也不是敏州的人, 只是家中长辈地位高,被人奉承时就听到了点消息, 隨性提醒一二。


    玄武卫是值得信任的, 宁歸竹和熊錦州看过信,就将信纸烧了, 繼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在建义縣的五天很快结束,两人商量了下,决定直接往敏州城而去。


    ·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 晃晃悠悠,给人晃出许多睡意来。


    忽然。


    轮毂碾过石头又落入浅坑中,宁歸竹身形一晃,好险没摔下去,趴在熊錦州怀里,下意识往轮毂的方向看了眼。


    熊錦州抱着人往身邊挪了挪,偏头安抚地亲亲他, “没事, 有我在呢。”


    宁歸竹脑袋抵在他身上,吐出口气道:“吓死我了。”


    他都要睡过去了,忽然来这么一下, 感觉心脏都被颠出来了。


    熊錦州将人抱紧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宁归竹缓和过来,坐直了身体问道:“大旺二彩呢?感觉好久没听见它们俩的叫声了。”


    熊锦州打开水袋递给他,说道:“在林子里, 你仔细瞧瞧,还跟着跑呢。”


    宁归竹闻言,喝着水往林中瞧去。


    树林与高竹交织,绿色的风景画中,两道身影来回穿梭着,宛如两道色彩不一的闪电,时不时消失在视线触及不到的深处。


    “它们也不嫌累。”宁归竹喝完水,靠着车框又打了个哈欠。


    昨天他们两个睡得很晚,今早又早早吃完早餐,驾着马车第一批出了城,再加上天气炎热让人没什么精神,宁归竹着实是困得厉害。


    好在这个时代树林繁多,官道两邊全是树木,风从树林中吹来时,还能帶来些凉意,整体的感官还算舒适。


    “要不你还是去马车里睡会儿吧。”熊锦州心疼道。


    “不去。”宁归竹打着哈欠,实名拒绝,“要是躺着被这么颠一下,我指定会摔到地上。”


    这么说……倒也有可能。


    熊锦州只好揽着人,尽可能地让宁归竹靠舒服些,低声保证:“下次出门前一天,我就不闹你了。”


    宁归竹哼笑出声,抬起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臉颊肉,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也到了敏州城的地界,路上遇到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熊锦州勒停马车,朝着林子里喊了声“大旺二彩”。


    行人闻声,下意识看过来,正疑惑间,就见两只威猛的狗从林子里冲出来,直奔那停下来的马车。


    这狗太诱人,视线一道道集中而来,熊锦州也没有管,给狗准备好水后,顺帶给家里的猫、骡子以及马也准备了一份,还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喝不喝?”


    “不喝。”


    宁归竹打了个哈欠。


    早在刚看见人影的时候,宁归竹就取出帷帽戴上了,这会儿也不害怕被人看。


    熊锦州听他不喝水,自己灌了两口,视线扫过周遭。


    他个子高挑,夏日的衣服又轻薄,能看见底下鼓起的肌肉,周围的人被他这么扫过,也不敢过多打量,怕遇到的是个蛮不讲理的疯子。


    行人纷纷加快步伐离开,熊锦州见多了对他避如蛇蝎的人,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拍拍两只狗让它们上车,将所有的碗都收起来,放回竹篓里后,重新坐上马车驱车往前。


    距离敏州城越近,路上的行人车辆就越多,有些看着还是一家子出行。


    宁归竹心中生出一些探究来,见着个面善的夫郎时,就开口搭话:“阿叔打扰了,想请教下,怎么这么多人往敏州城去?”


    那夫郎道:“城里昨儿开始办廟会,说是这回要弄十天呢。那些有錢人前三天还会朝外撒铜錢,这不,都是去凑热闹的。”


    “哦……谢谢阿叔。”


    宁归竹道过谢,从熊锦州给他帶的零嘴中,拿了两个糖角给人,“这是我丈夫给買的,您尝尝。”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夫郎嘴上说着,看着两个糖角笑弯了眼睛,也没过多推辞,从衣襟中取出条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其包好,又收了起来。


    宁归竹见人欢喜,不由也笑了下。


    马车越过夫郎繼续往前,很快越过夫郎和路上无数行人,一路到了敏州城前。


    大概是入城的人太多,城门口并没人检查东西,熊锦州想着他们是外来的,就问了一句查不查路引。


    那兵卒闻言,伸手接过隨意看了看,就递了回来:“进去吧。”


    “多谢。”


    熊锦州拿回路引,和宁归竹进了城。


    州城的繁华比縣城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使是见识过现代大都市的宁归竹,站在这里还是感觉到了冲击。


    人群接踵,熊锦州拉着缰绳,放缓了马车车速。


    宁归竹好奇地观察着敏州城内的环境,来往的人很多,和建义县浮于表面的安乐美好不同,敏州城内的人穿什么的都有,百姓面上都帶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也有抱着小孩出行的。


    不过……


    宁归竹看了圈,一个乞丐都没瞧见。


    就连陈县令倒贴那么多錢建设的安和县都还有乞丐在,宁归竹不相信敏州城的官能比陈县令还好——真要是那种好官,也不会闹出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的事情了。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敏州城内,是如何处理乞丐的。


    希望那些人是安全的吧。


    宁归竹正思索着,马车在一个客栈前停下,熊锦州将缰绳交给他,叮嘱道:“我会尽快出来,你一个人警醒些,遇到不对劲的让大旺二彩上。”


    “好,放心吧。”宁归竹应道。


    听见它们的名字,两只狗从马车后车厢探出脑袋来,熊锦州抬手拍了拍它们两只,“保护好竹哥儿知不知道。”


    “汪!”


    两只狗应得热情,藏在门帘后的屁股用力晃动。


    宁归竹笑着捏了捏它们的耳朵,让熊锦州安心进去租院子。


    熊锦州走了,两只狗就安心趴在宁归竹身邊,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落在路人的身上,看着确实像是在警戒保护宁归竹。


    它们俩看着够凶,周围的人确实离远了些,那些爱小偷小摸的人也不敢靠近了。


    熊锦州很快确定好了院子房型出来,牵上马车跟着客栈小二往前走。


    和在建义县租院子的流程差不多,检查过院落确定没有问题后,租户交錢,客栈那边送被褥和其余家具用品过来。


    非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建筑情况和价钱上。这个院子的空地更小,屋子里要多一间堂屋,大概是出于美观,种了一小片竹林将茅厕所在给挡住了。而价钱,则是建义县中院子的翻倍还多。


    熊锦州看宁归竹满臉写着“好贵”,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凑近亲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大人给的银子,放心用就是了。”


    “你才可爱。”宁归竹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从来没这么用过嘛。”


    一斤五花肉也才三十五文呢。


    要不是敏州城不安全,又找不到更便宜的院子,宁归竹根本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在居住上。


    熊锦州面上的笑意更浓,在人被他笑得恼羞成怒之前,改换话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廟会?”


    敏州城这个廟会能让人千里迢迢来参加,应该是有些趣味的,宁归竹考虑了下开口道:“明天去吧,咱们今儿先去買些菜回来放着,好好休息一天。”


    “行。”


    熊锦州都听他的。


    两人说着话,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下,就开始收拾院子。


    家里的猫猫狗狗都已经跑开了,解开骡子和马的缰绳,让它们先自由活动一下,两人收拾好还算宽敞的棚子,给两只放好食水之后,才让它们进入棚中,也能避一避太阳。


    马车里的东西不用全部取出来,将带在路上吃却剩下的食物,和一些基础的衣物用品归置到屋中各处即可。


    需要随身携带的,除了银子,便是陈县令为他们准备的匕首。


    熊锦州直接将其挂在了腰间,顺手将另一把藏在了宁归竹身上,若是遇到恶人,他手里藏着把刀,也能趁人不备给个致命伤。


    宁归竹隔着衣服摸了下放刀的地方,问熊锦州:“人家会不会一眼就看出来了?”


    熊锦州道:“寻常人没那个本事。”


    宁归竹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选择相信熊锦州在这方面的本事,稍微适应了会儿,就继续干活了。


    等到将院子里全部收拾好,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狗出了门。


    買米面、買肉买菜,带出来的猪油都吃完了,还得买块板油回去熬油,等到逛完市集回到家里,都过了吃午饭的点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热一些,熊锦州见宁归竹出了一脑门的汗,说道:“要不咱们出去吃?”


    宁归竹有些心动,道:“买了回来吃吧。”


    “都行。”


    熊锦州只是心疼宁归竹,不想让人这个点在厨房里忙活,并不是非要在外面吃不可。


    问过宁归竹想吃的口味,熊锦州带着银两和食盒出门。


    等他走远,宁归竹按照熊锦州的叮嘱,将里面的门闩放下,回到院中守着猫猫狗狗继续缝衣衫,身侧的凳子上是放了银子的箱包。


    在衣衫内侧缝上一个小口袋,然后往里塞好几颗碎银,再将口袋的开口给封死。


    宁归竹昨天才开始缝小口袋的,他针线活快,现在箱包里的碎银已经少了大半,等到手上这几件衣服缝完,箱包里大概还能剩下三十来两,只要他们不大手大脚,这些钱完全够两人在敏州生活一个多月的。


    如果箱包里的钱被贼人偷了去,缝在衣服内的碎银也能到他们启程回去。


    等到最后两件衣服缝好,宁归竹将衣衫折起来,和箱包一起放到卧室里,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屋檐下等熊锦州。


    这个院子距离主街道比较远,又要等人家做好菜,熊锦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听见他喊门的声音,快要睡过去的宁归竹一下子站了起来,抹了把脸醒好神,小跑到门口给熊锦州开门。


    熊锦州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状态,问道:“困了。”


    “是有点。”


    宁归竹说着,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先吃饭,吃完饭再睡。”


    “嗯……”


    院门从里面拴好,宁归竹和熊锦州进入堂屋,将买来的饭菜摆出来。


    都摆好后,熊锦州将单独放着的罐子提上来,说道:“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卖酸梅汤,说是喝了解暑的,我就买了些回来。”


    “我去拿碗。”宁归竹立即起身。


    澄澈的液体落入碗中,呈现出均匀透亮的红褐色,宁归竹闻了闻,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跟现代商铺里出售的酸梅汤不同,这酸梅汤的酸味更重一些,不过回甘绵长,汤口顺滑,轻易就能缓解夏季的口干舌燥。


    因为炎热而沉寂的食欲,也随着酸梅汤的入腹而激发出来,宁归竹和熊锦州吃了顿分外饱足的午饭。剩下的菜渣兑水,拌了馒头分到碗里留给猫狗。


    一天在休息中过去得很快。


    -


    早晨,晨光熹微。


    宁归竹伸着懒腰走出卧室,见猫狗在院子里打闹,靠着门框看着它们半晌,直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才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熊锦州担着水进来,见宁归竹打哈欠,问道:“怎么不再睡会儿?”


    宁归竹:“这几天好热,我想着趁上午凉快去逛逛庙会,等天热起来后就回来歇着。”


    熊锦州闻言点点头,觉得这样安排也不错。


    早餐宁归竹做的是面条,煎了几个鸡蛋,放入昨儿炸猪油弄出来的油渣,添上些辣椒油,和熊锦州坐在堂屋里吸溜面条。


    他们起来得早,清风吹过身上,带来阵阵凉意,夏天中食欲最旺盛的便是此刻了。


    一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没有放过,熊锦州洗完碗回到厨房,见单独煮的糙馒头熟了,又捞了个在手里撕着吃。


    刚出锅的糙馒头口感松软,又满是杂粮香味,味道还不错。


    宁归竹正在给猫狗弄饭,被熊锦州投喂了一口馒头,含糊着问道:“早餐没吃饱吗?”


    “吃饱了。”熊锦州道,“就是有点想吃。”


    “哦。”


    吃饱了就好。


    将猫狗的早餐放到屋檐下,又给馒头和马儿送了糙馒头过去,宁归竹和熊锦州往荷包里放了些银子,剩下的藏在了马车的暗格里。


    宁归竹戴好帷帽,整理了下,暂时将纱幔撩上去。


    熊锦州背了个布包,往里面塞了两个装了凉白开的竹筒,又拿了把扇子在手上。


    两人等大旺二彩吃饱饭后,才动手给两只套好胸背,走出院子锁好院门,宁归竹牵着狗,熊锦州牵着人,夫夫俩朝着庙会的方向而去。


    敏州城的庙会在城内。


    估摸着海拔四五百米的矮山顶上,坐落着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寺庙,上山路很是宽阔,两侧都是做生意的摊贩,算卦行医的人也有,甚至有好几个杂耍队伍在表演。这一大早的,看着比现代景区还热闹。


    飞速记下捕捉到的疑点,宁归竹的心思暂时落到游玩上面,拉着熊锦州往杂耍队伍那边走,“咱们去看看那个。”


    在现代的时候,宁归竹忙着赚钱,再加上娱乐活动多,宁归竹也就年幼时在春晚上见过杂耍,这会儿也能跟人赶个现场。


    两只狗比人类要灵活得多,走在宁归竹和熊锦州前面,轻松地穿梭在人群之间,周围人见着两条大狗,第一反应都是往旁边挪两步,跟在后面的夫夫俩就捡了便宜,一路来到人群前排。


    人多,说是前排,前面也时不时有脑袋冒出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他们来得巧,面前的杂耍队伍正进行道缘撞,一个看着瘦瘦高高的人顺着高竿,哧溜一下就爬到了顶部,做出猴子四处探望的姿势来,逗得下面的人叫好连连。


    熊锦州伸手揽着宁归竹的肩膀,抬脚将两只狗往身前拨了拨,也惊奇地看起杂耍来。


    缘撞就是指攀高竿,攀上去后,杂技演员还来了个竿梢倒立,落地时轻巧得跟只猫儿一样,又轻轻松松地将高竿托在掌心中,然后从掌心转移,肩顶、齿顶、额顶……一系列表演下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喝彩声一道接着一道,宁归竹鼓着掌,看见有人往中间的地上丢铜钱,忍不住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不由嘴角上翘,从衣襟中取出一袋子铜钱,凑到人耳边笑着说道:“我特意多带了一袋子出来。”


    宁归竹闻言眼睛微亮,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口,解开钱袋,从里面取了三四枚铜钱出来,避开表演的人丢在地上。


    铜钱落地,立即有小孩凑上去捡起来,朝着这边大声谢彩。


    他全程弯着腰,动作却是灵巧,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都被表演吸引走了,周围又吵吵嚷嚷的,不刻意关注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注意到这小孩儿。


    这场表演持续了半个时辰,临走前,宁归竹又给了五文的铜钱,然后才和熊锦州离开,继续往山上而去。


    路上卖吃食的人家不少,宁归竹和熊锦州吃饱了出来的,大多都没什么兴趣,一路向上,快走到山顶的时候,看见一家卖炸丸子的。


    熊锦州示意宁归竹往那边看,“那边有卖肉丸的,咱们去买两个?”


    “好啊。”


    那摊贩吆喝的价钱是三文钱一个丸子,走近后看了看,丸子还是挺大的,看着也有些肉质纹理,掺的面粉应该不算多。


    大旺二彩抬头眼巴巴瞧着,宁归竹心一软,就要了六个。


    十八文交出去,刚出锅的炸丸子用油纸包着,直接就递了过来。熊锦州手心的茧子多,先一步伸手接过,带着宁归竹到了人少的地方,先捏了颗喂给宁归竹。


    纱幔遮挡住了宁归竹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反应,过了一小会儿,熊锦州才得到反馈:“味道很不错,锦州你快尝尝。”


    听人喜欢,熊锦州自己也尝了个。炸过的肉丸子表面是焦香的,但内里Q弹不说,还嫩到出汁,咸香的味道融入到了丸子中,满口都是肉质的咸香,确实特别好吃。


    他们自己吃着,也没忘了狗,大旺二彩一只分了一个,咬在嘴里兀自开心着。


    等吃完丸子,油纸丢在地上被两只狗撕扯得稀碎。


    宁归竹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给熊锦州擦干净手,两人这才牵着狗继续往山上去。


    到了上半截的位置,卖香蜡的摊贩就多了起来,算卦的老者故作神秘地招呼着:“那夫郎,您来,您来,小老儿有句谶言予您。”


    宁归竹注意力全程在寺庙上,根本没发现旁边的动静,熊锦州侧眸看了眼,低声问宁归竹:“要去算算命吗?”


    宁归竹“唔”了一声,偏头往那边看去,才发现人家是在招呼自己。


    那老者见他看过来,面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说的话语更加神秘,又稍稍露出些热情来,勾着人的好奇心往那边瞧。


    看完,宁归竹收回视线,“不去,骗子有什么好看的。”


    “嗯?”


    熊锦州挑眉,往那边瞧了眼。他虽然不是很信命,但本身还是认可算命的,这会儿听宁归竹直接说人是骗子,不由有些稀奇。


    宁归竹听见这一声疑惑的单音,偏头笑道:“天底下那么多人,每个人的命都不同,任谁的命都能轻易算出来的话,那不叫算命的,那叫小神仙,你看看谁家神仙会蹲路边随机逮人?”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夫夫两个都是腿脚利落的,跟在两只狗后面,不一会儿就穿过人群到了前面去。魏蛮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笑起来。


    这宁先生真有意思,怪不得陈县令和吕将军喜欢。


    第105章 第 105 章 约会


    完全不知道身后跟着人, 寧歸竹和熊锦州一路来到寺庙内,牵着狗稍稍逛了圈,决定先去拜佛。


    在外面对算命嗤之以鼻的人, 这会儿又振振有词:“来都来了, 不拜一下多不礼貌啊,万一真的有神佛呢?”


    熊锦州揉了揉鼻子, 强行压下笑容, 赞同地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两人牵着狗靠近佛堂,寧歸竹瞧了瞧僧人, 见他们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帶着大旺二彩进去。佛堂里的檀香味很浓,浓到几乎刺鼻, 旁边有僧人递香,也可求签。


    寧歸竹跪在蒲团上,大脑空空,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求的,最后只许了个家人平安健康的愿。


    细香插入香炉中,僧人笑着询问:“两位可要求个签?”


    寧歸竹缓缓摇头,纱幔轻晃, “我没什么要问签的。”


    熊锦州已经站起身, 扶着宁归竹起身,准备走时想了下,轻声问道:“不知道哪儿可以求平安符?”


    僧人闻言, 抬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熊锦州和宁归竹牵着狗往那边走了一段,很快看见排成长队的人群,两人等了会儿,才求到想要的平安符。


    家里人一人一个, 再加上貓狗骡子,花了两人六十文。


    小小的平安符叠加在一起,也是一手抓不稳的量,熊锦州将其塞进了布包中,触碰到放在里面的竹筒,就牵着宁归竹到了人少些的地方,取出竹筒打开,“看半天了,喝口水。”


    “嗯。”


    他一说,宁归竹还真有些渴,拿着竹筒喝了几口后,又将其送回熊锦州手中,催着他也喝几口水。


    两人待在这个角落里安心舒适,就听有人在旁议论,“进了佛寺也不摘帷帽,一看就是个不虔诚的,居然也有脸来求佛祖庇佑。”


    这话的指向性有点强,宁归竹和熊锦州同时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小了,身上的穿着简单但没补丁,他的家境在寻常人家中,是算得上不错的。


    宁归竹又喝了口水。


    熊锦州面色微冷,“你虔诚,佛祖怎么没保佑你当官发财?”


    那人没想到熊锦州会这么说,噎了半晌,恼怒道:“你怎么就知道没有?我那是淡泊名利,愿意将机会留给其余人。”


    “哦。”熊锦州。


    宁归竹盖好竹筒,笑着说道:“您这话不该跟我们说,应该去和敏州地界的举人老爷们说,指不定就有哪个是捡了您不要的才当上的举人呢,也该给您三叩九拜地道谢才是。”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不准备出声,免得参与进纠纷中的人纷纷笑出声来。


    那人越发恼怒,指着两人骂道:“多管閑事,早晚遭了报应去。”


    熊锦州眉尾一沉,上前两步立即就要朝人动手,而就在此时,守在宁归竹身边的大旺二彩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吠叫起来,绳子绷紧要往那边扑去。


    周遭的人吓了一跳,快速往远离狗的方向而去,环境越发乱了起来。


    熊锦州几乎在犬吠声響起的同一时间扭头,視線锁定住人群中的几个身影,高声提醒:“有拐子,都看好自家的人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去抓人,撤回才走出的两步,握紧了宁归竹的手,視線一扫,确定狗盯的是行踪鬼祟的家伙,拿走宁归竹手中的牵引绳松开,下令:“大旺二彩,上。”


    两只狗瞬间冲了出去。


    它们身形健硕,肌肉明显,冲进人群的一瞬间,所有人怕被误伤到,纷纷往两侧褪去,空出两只狗的行进路線。


    也因此,几个行迹鬼祟的家伙暴露出来,就在大旺二彩直線扑击向目标时,人群中有人惊呼:“我孩子!我家田子不见了!”


    还真有拐子啊?!


    顾不得狗攻击人的事情,人群再度喧闹起来,重新确定家人朋友所在的,拦着形迹可疑之人质问的,声音嘈杂至极。


    这边。


    大旺二彩的威势没得说,初初扑去,将那两人吓得连退数步,熊锦州不敢松开宁归竹,干脆让狗将人逼近,空着的手拳拳到肉地砸下去,愣是和狗打配合,将他们全都压了下来。


    树杈子上,魏蛮子“哇哦”一声。


    厉害。


    他和藏在人群中的其余同僚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放缓些步伐,继续看着不远处的熊锦州和宁归竹。


    熊锦州踩着其中一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盯上我夫郎的?”


    被踩着的那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推着熊锦州的腿,勉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熊锦州“呵”了一声,脚下再度用力,冷笑:“你猜我敢不敢杀了你?”


    他一身气势本就凶残吓人,这会儿故作姿态,那人被吓得肝胆俱颤,視线和熊锦州对視上,唇瓣哆嗦了好几下,咽了咽口水道:“你们、你们看杂耍的时候。”


    宁归竹虽然戴了帷帽,但身形高挑,皮肤白皙,再加上声音清亮好听,藏在人群中的拐子就多留意了些。


    ……


    魏蛮子听着熊锦州问出来的结果,疑惑地偏了下头,跳下树梢找到一个同僚,低声问道:“你刚刚发现有人跟着宁先生他们吗?”


    那人摇头。


    不是他本领退步了啊。


    魏蛮子思索着,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动作了。


    于是在百姓们眼中,就见几个护衛打扮的人冲了过来,厉声道:“这里有拐子?都在哪儿呢?!”


    百姓们闻声,纷纷退让开来。


    拐子在这个世道人见人打,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被围着的人已经被打得起不来身了。


    对比下来,被熊锦州压制的那两个,下场居然是最好的。


    熊锦州沉默两秒,在人过来之前,用力踢了那两人裆下一脚,惨号声瞬间穿破云霄。


    过来的两名玄武衛:“……”


    熊锦州弯腰捡起两只狗的牵引绳,牵着宁归竹,一派自然地走开了些。


    宁归竹看看那两名玄武衛,又看看熊锦州的态度,凑到人耳边用气声询问:“你认识?”


    熊锦州偏头,也学着他压低声音,“这两天跟人写过信。”


    闻言,宁归竹了然。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玄武衛已经将被发现的拐子全部抓了起来,押着他们往寺庙外走去。因着行为太过于霸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什么大家族的护卫,也没谁敢拦住说什么。


    这事一出,本来只是顺帶保护下两人的玄武卫,也正式分了几个人手出来,想看看是不是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没啥心情继续逛,帶着狗在庙会里转了一圈,绕路回到了租赁的院子中。


    “喵~”


    三宝跑过来,蹭蹭宁归竹的小腿,被人类一把抱起也不反抗,尾巴垂落下来,悠閑地晃悠着。


    宁归竹偏头蹭蹭它,“怎么就你一只呀?四喜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三宝又“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复。


    宁归竹就将貓搭在肩膀上,蹲下来给大旺二彩解胸背,二彩性子急忍不住,凑到他跟前,逆着毛用力舔了三宝一口。


    三宝不可置信地扭身。


    随即,两只就在宁归竹周围打了起来,连帶着大旺也参与了进去,搞得他狼狈不堪。


    熊锦州放完竹筒出来,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地上前,拯救夫郎于水火。


    宁归竹站定,整理了下被闹得乱糟糟的长发,好气道:“它们太坏了!”


    故意围着他闹。


    熊锦州抬脚,佯装踢貓狗地踹了两下空气,哄着宁归竹往屋里去,“好了好了,我教训过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你教训的明明是空气!”


    “哎呀,孩子还小呢,咱们大人有大量。”


    “哪儿小?它们都是成年猫狗了!①”


    “刚成年也是小嘛。”


    这人非要逗他,宁归竹恼怒:“还说他小,你都没成年呢!”


    “嗯????”熊锦州不信:“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十五岁左右成的婚。”


    他十八才和竹哥儿在一起,已经是很晚的了!


    宁归竹微笑,“律法规定,十五及笄/束发可婚配,但二十方能加冠成年。”


    “……”


    被读书人绕了一圈,熊锦州蹲在一边,努力回忆自己接触过的人,试图找出佐证来确定宁归竹这话的真假。


    宁归竹哼着小曲,拿了本书在旁边慢悠悠翻看着。


    ·


    裹挟着石子的书信落入院中,早就放弃思索的熊锦州搓了把猫,站起身去捡起书信,取出里面的石头丢掉,将书信送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细细阅读了两遍,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熊锦州给他递了碗水,问道:“怎么了?”


    “信上说,那几个拐子不是特意来抓我的。”宁归竹喝完水,将信纸一放,抱着熊锦州不开心地道:“这些人确实是敏州官員的人,到处抓好看的哥儿女子,就是为了将人送去讨好拉拢其他官員,小孩子也抓,好看的养起来当礼物送人,不好看的就卖了或者当奴仆。”


    这话听得熊锦州也心口发闷,将宁归竹紧紧抱在怀里,又有些后怕,还好他没有从竹哥儿身边离开。


    那两人当时站得不算远,如果熊锦州真的去教训人,或许只是一个转头的时间,宁归竹就会被藏在人群中的拐子带走。


    不过……


    熊锦州很快察觉到不对:“他们怎么知道你长相的?还有,那个忽然开口说咱们的人,也是他们的同伙吗?”


    宁归竹吐出两口气,勉强调整好心情,然后道:“不是同伙,那人纯嘴贱。至于我的长相……咱们在敏州地界外的驿站那边,不是遇到几个劫匪嘛,第二天那驿站官員就把他们放了,方才看庙会的时候,盯上我的拐子正好与那几个撞上,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原来是他们。”熊锦州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该剁了丢林子里喂狼!”


    这个消息听得人心情很不好,但不管如何,至少不是两人暴露被当地官员盯上了,两人的日子还是照样地过,时不时出门逛一逛,在周遭的村子里‘寻一寻亲’。


    不存在的李连庆是找不到的,不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发现了乞丐的踪迹。那是距离敏州城有十里地之远的一座山,周遭都没什么村子,山脚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两人驾车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茅草屋里的人拿着棍子出来,身后拖了个被打到半死的乞丐。


    忽然出现的马车让拿棍子的人恶狠狠地看了过来,熊锦州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偏头和宁归竹随口说笑了几句,佯装自己注意力不在那边,什么都没有发现。


    宁归竹隔着纱幔没那么多顾虑,视线细细打量着那边。


    这条路上也算不得杳无人烟,时不时就会有行人或马车经过,守着乞丐的打手没发现异样,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于是当天晚上,这边就被玄武卫带人给围剿了。


    作为只盯官员的玄武卫,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乞丐的现状,但正如宁归竹所说,这么多条人命,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乞丐,累加起来也是当地官员的一大罪证了。


    ·


    夜晚。


    熊锦州双手抱胸站在院子里,抬起脚搓着两只的狗肚皮,听见后面響起屋门关上的动静,收回脚扭头看去。


    宁归竹整理了下口罩,抬头问熊锦州:“我这样出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咱们去的地方人少。”


    “好吧。”


    宁归竹相信熊锦州,上前两步被他牵住手,看了眼躺在地上扭着身体的两只狗,问道:“不带它们?”


    “就咱们两个。”


    最近出门去哪都带着狗,熊锦州是真的嫌弃两只碍事。


    夫夫俩抛下一家子的小动物,锁上院门顺着巷道往前走,熊锦州白天提前来踩过路线,这会儿带着宁归竹行走,路上遇到的人屈指可数。


    月光落在巷道中,热闹被一层层的围墙隔绝,令人安心的静谧荡漾在两人之间。


    在巷道里七拐八弯,出来的地方是一片溪水,树林下,萤火虫漫天飞舞。


    周围也有行人,但很少。


    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手,沿着溪水往前走,萤火虫上下翻飞而来,绕过人类奔赴后方,如同呼吸般缓慢闪烁的荧光汇聚在一起,又在水面上映出一片星光。


    宁归竹抬起手指,勾了只附近的萤火虫,小小的昆虫停留在指尖,有一点点的瘙痒,就着月光能够看到它正在整理自己的翅膀,或许即将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怪丑的。”宁归竹嫌弃。


    因为能在夜间亮光,萤火虫成了人类口中浪漫的代名词,可它只是虫子,样貌上与其他虫子没有差别,并不好看。


    熊锦州听他不喜欢,抬手握住宁归竹的手,收回。


    停歇的手指忽然有了动作,那只萤火虫被吓了一跳,瞬间展翅飞远。


    宁归竹听见熊锦州道:“不喜欢就不看,咱们再往前走一走,这边有个很适合看烟火的地方。”


    “烟火?”


    “嗯,庙会那边放的,不过人多,挤进去看有些不方便,咱们这回就不去了,等回了家,遇着机会再带你去瞧。”


    先前在庙会的经历让熊锦州记忆深刻,而且今天看烟火的人只会比上次更多,熊锦州不会将安全寄希望于不遇到拐子上。


    宁归竹觉得熊锦州的考虑挺好的,他也没有深想,思绪一转就落到了另一点上:“咱们县里也有庙会?”


    “有。”熊锦州道:“大人觉得容易出事,就只逢年过节会办。”


    “那到时候喊上爹娘和大哥他们,还有孩子们,咱们住在县里,也方便去玩,冬季没什么事情,可以多玩两天。”


    “好,想玩多久玩多久。”


    两人轻声说着未来相关的话题,最终是被烟花声打断的。


    烟花炸响占据天际,比星星更亮,比萤火虫更美。绚烂的烟火燃尽,坠落的烟尘上方,是绽放的第二朵烟花。


    这是最基础的烟花,但比宁归竹从前看过的任何一场都要漂亮。


    烟花沉寂。


    熊锦州拉了宁归竹一下,“竹哥儿,来这。”


    宁归竹疑惑地顺着他的动作过去,旁边的青砖瓦房边,不知何时搭上了梯子,熊锦州拉着人到梯子前面,笑着问道:“敢不敢上去?”


    上房对宁归竹而言不算难事,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屋里,决定相信熊锦州的安排,顺着梯子爬到屋顶上,又往旁边挪了挪,帮忙扶着梯子等熊锦州上来。


    两人很快在屋顶上汇聚,熊锦州带着人在屋脊上坐着,指着视线尽头示意宁归竹看。


    临时搭建的竹制高楼上,火花绽放,璀璨夺目。


    火树银花。


    宁归竹一时挪不开眼睛,直到表演结束,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周遭的静谧忽然显眼起来,宁归竹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熊锦州,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找了很久?”


    熊锦州抱着人,发出满足的喟叹,笑着说道:“也不算很久,征询了下那些人的建议。”


    玄武卫天天乱窜,很快就能熟悉一座城。


    “那也费了心思。”宁归竹嘀咕。


    他们又不是给玄武卫发工资的人,问一两句能得到个建议就不错了,剩下的还是得熊锦州自己费心神寻找。


    但这人不说其中的消耗,宁归竹也就当不知道,靠在对方怀里继续赏月。


    等到时间渐晚,庙会开始散场,熊锦州带着宁归竹下了屋顶,并肩往租住的院子而去,只有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飘向夜空。


    “我攒的零花钱这回是真的没了,今天能不能多给点奖励?”


    “你还想要什么?”哥儿声音惊诧。


    被询问的人压低了声音,“听闻有种姿势上下颠倒,能让人进得更深。”


    “!!!熊锦州,你到底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接连的呼痛声中,男人求饶:“好竹哥儿,都是我以前在兵营里听的,那么多人睡一处,我也躲不过去啊。”


    “……”


    吵吵闹闹的夫夫俩回到家中,只有月亮知道奖励是否落实。


    -


    宁归竹和熊锦州在敏州城生活的第十七天,分散在敏州上下的玄武卫同时出动,带领附近驻扎的官兵,将敏州上下的官员一网打尽,马蹄声急,风声鹤唳,百姓藏于家中不敢出门。


    宁归竹和熊锦州提前得知了消息,多买了些食材在家里放着,每天招猫逗狗,玩玩骡子和马,该吃吃该睡睡,是自成一派的悠闲。


    “竹哥儿?”


    轻缓的声音响起,熊锦州端了酸梅湯进来,就见方才还在看书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他只好先放下酸梅湯,走到宁归竹身边瞧了瞧,伸手去抱他。


    宁归竹“唔”了一声,脑袋抵在熊锦州身上,问道:“大白天的,你别老想干坏事。”


    “……”


    熊锦州噎了下,不由怀疑自己在宁归竹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但看人面色困倦,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思绪甩走,开口说道:“我不闹你,就是抱你去床上睡,这里躺着不舒服。”


    “不去。”宁归竹拒绝。


    他伸手抱着熊锦州,在人腹肌上蹭了蹭,精神了些问道:“我的酸梅汤呢?”


    “在桌上。”


    宁归竹就松开了熊锦州,视线扫过桌上,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高兴道:“我就说我熬出来的肯定也很好喝。”


    又问熊锦州:“让你端个酸梅汤,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起这个,熊锦州轻哼了声,“四喜叼着只老鼠在厨房门口吃,我把它和老鼠送远了些。”


    宁归竹:“……”


    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他关注了两秒猫和老鼠,视线落到熊锦州的手上,严肃问道:“你洗手了吗?”


    “洗了。”熊锦州无奈又好笑。


    洗了就好。


    宁归竹放下心来,靠着熊锦州,两人分喝同一碗酸梅汤。


    面前的书籍被翻开,宁归竹闲来无事,给熊锦州讲上面的故事,清晰的吐字让听众分外享受,然而屋檐下的小鸟却无心关注,在它的下方,猫狗虎视眈眈,探头探脑的骡子和马给小猫搭了桥。


    鸟:“……”


    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怀了


    敏州官员的落马, 在百姓之间传开后,四处都是欢呼声。


    玄武卫压着人,直接在菜市口公布官员罪行, 当场斩首, 听去看了回来的人议论,说是那邊的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 但寧归竹是不敢去看的, 甚至连买菜都不跟着去了。这事说起来,真不能怪寧归竹胆小——皇帝圣旨, 官员斩首后要在菜市口陈尸三日,以泄民愤。


    熊錦州买了菜回来,和寧归竹道:“今儿在菜市场看见种没见过的虾, 我买了些回来咱们尝个新鲜。”


    “大钳子虾?”


    寧归竹一时没将这名字和具体物种对上号,放下书凑到熊錦州拎着的竹篓里瞧了瞧,乐了:“居然是小龍虾。”


    这玩意儿不是入侵物种吗?


    “认识?”


    面对熊錦州的惊讶,宁归竹笑眯眯的,也没怎么掩饰,说道:“见过几回,这东西弄起来还挺好吃的, 就是有点少, 先弄一个口味给你尝尝,你有没有买黄瓜?”


    “没,我一会儿再去买点, 順带买些黄瓜回来怎么样。”


    “好啊。”


    小龍虾先养在水里,熊錦州在宁归竹的指导下,又去买了些需要的菜和配料,回来时順道买了两把刷子, 两人搬着凳子坐在堂屋里收拾小龍虾。


    忙活着,熊锦州给宁归竹说自己听来的闲话。


    小龍虾是上一回出海的军队带回来的,本来是找了个地方圈养着,结果这玩意儿繁殖得太快,没两年就顺着河道朝其余地区蔓延开来,还对农作物造成过影响。不过没多久,农民们就发现这玩意儿清蒸后的味道还不错。


    好歹是个肉,吃过两回之后,周邊村子的孩子们时常拎着竹篓出去捡。捡回来的大钳子虾收拾了吃也好,拎到集市上卖也成,反正是个无本买卖。


    宁归竹刷着小龙虾,道:“没想到陈伯父的目标在这里先实现了。”


    熊锦州茫然了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宁归竹说的目标是指让百姓吃上肉,他挠了挠头,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这样,宁归竹嘴角上翘。


    买回来的小龙虾全部处理好,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开始收拾配料。辣椒、蒜末、姜片还有大料等,一连串的东西收拾下来,时间都已经过了中午。


    宁归竹打哈欠,“我困了。”


    熊锦州闻言起身,擦干净手上的水,说道:“那先吃点别的去午睡?我给你弄个鸡蛋面可以吗?”


    这两天天热,宁归竹越发倦怠,食欲也比较低。因而如非必要,飯都是熊锦州做的,以免宁归竹在厨房里忙活一通,热走本就所剩不多的食欲。


    “吃好几回鸡蛋面了,切一点肉丝用辣椒炒了,做青椒肉丝面吧。”


    “行。”


    熊锦州转身拿了肉出来,切下一块洗干净血水后,将其切成细细的肉丝。宁归竹拿着扇子站在旁邊看他忙活,站了没一会儿就靠窗坐了下来,看见出去玩的两只猫儿跳下墙头,正好踩在躺在墙角躲太阳的狗子身上,四只立时追逐打闹起来。


    青椒肉丝做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加上是用来配面條的,油盐酱油重一些也没关系,因而熊锦州只在做面條上多花了些时间,不一会儿就端着煮好的面條出来了。


    厨房太热,提前挪到堂屋里的宁归竹见他过来,坐起身坐到桌邊,扇着扇子搅拌面條。


    面条咸香扑鼻,熊锦州放下个小罐子,“辣椒油,现在加还是吃两口再加?”


    “现在加。”


    宁归竹说着,伸手拿过辣椒油,往碗里舀了两勺,繼续用筷子搅拌面条。


    辣椒油进入碗中,很快将面条和湯汁染红,辣椒的醇香扑鼻而来。闻着这香味,宁归竹多了些食欲,坐直身体夹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柔韧筋道的面条沾满了辣椒油的香味,再配上辣椒炒肉的咸香,还是挺好吃的。他又单独吃了点辣椒炒肉,辣椒在翻炒过程中已经变得软烂,肉更是筋道耐嚼,越吃越香。


    宁归竹吃了半碗面,又被热没了食欲,于是碗一推,“不想吃了。”


    熊锦州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扇子给他扇风散热,“歇一会儿,等下再吃两口好不好。”


    “不想吃。”


    宁归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扇子,说道:“你吃你的,我自己扇。”


    熊锦州还想说些什么,被宁归竹催促着,只好先低头把面条吃了。宁归竹在旁边看着,见他吃得香,又被吸引着吃了点。


    碗中还剩下小半,熊锦州也吃不下了,干脆用水冲一冲,放到了狗碗里面。


    收拾完碗筷。


    熊锦州回到宁归竹身边,蹲在他跟前问道:“等太阳下山之后,我们去看看大夫怎么样?”


    宁归竹用扇面敲他脑袋,“看什么大夫,我又没病。”


    “一直胃口不好也不是事儿。”


    “不去。”宁归竹拒绝,“晚上还要吃小龙虾呢。”


    “……”


    见人坚持,熊锦州叹了口气,只好说道:“那就明天去,好不好?”


    宁归竹还想繼续拒绝,面前的男人忽然起身,一把将他抱起,往上抛了好几下,吓得宁归竹不得不抱住对方的脖子,用力拍了下熊锦州的后背:“你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称重。”熊锦州板着张脸进卧室,“你至少轻了十斤。”


    宁归竹都气笑了,“你是秤吗就在这称。”


    “反正就是瘦了,必须去看看。”


    “……”


    ·


    “你仔细盯着,油开始冒青烟了,再将小龙虾放进去,这个温度炸的虾更好吃。”


    扇着扇子的修长身影站在厨房外面,踮着脚眺望鍋中的情况,嘴上还不断叮嘱着,生怕里面的人性子急,放早了食材。


    熊锦州守着鍋中的油温,说道:“都是新鲜的虾,应该没差别吧?”


    “你别管,听我的。”


    “哦。”


    宁归竹在外面看着,见油温差不多了,立即开口下令“可以放了。”又叮嘱道:“你注意着点,别被油花溅到了。”


    “放心。”


    熊锦州动作麻利地将小龙虾放入鍋中,拿着鍋铲稍稍站远了些,等到溅出来的油花没有那么多了后,才拿着锅铲翻拌锅中的小龙虾。


    等到龙虾炸到通体红亮,虾身微卷,熊锦州将其捞出,抖掉里面的油,重新下入第二份。


    准备的小龙虾不少,总共炸了三回才全部弄好。


    宁归竹在外面扇着扇子,等熊锦州将大部分的油盛出来后,才鼓起勇气进入燥热的厨房。


    接下来的炒制稍稍要点技术含量,他不是很相信熊锦州做飯的本事。


    锅中留有底油,将灶火升高,等到油温再提升些许后,宁归竹往里放入姜片、蒜末、干辣椒和一点点花椒,翻炒出香味再加入豆瓣酱小火继续翻炒。


    豆瓣酱还是搬家宴时在酱坊购买的,日常吃用得少,这回出门宁归竹就顺手带上了。


    等到料汁炒出红油,宁归竹往里加入八角桂皮和香叶继续翻炒,最后加入炸好的小龙虾,大火快速翻炒均匀。


    没有啤酒,宁归竹放了点黄酒进去,再加入水,烧开后放入调味汁。


    最后将切好的黄瓜条倒进去,翻拌一二,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呼,好热。”


    宁归竹用力扇着扇子,感觉眼前有些花。


    熊锦州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扶着人往厨房外面去,另一只手也在不停地给宁归竹扇风,皱着眉头说道:“要不,今天就弄这一个?我一会儿蒸一锅馒头,也够咱们吃了。”


    “那些都炸好了,一起弄了吧。”


    见熊锦州蹙着眉头,面上忍不住地擔心,宁归竹笑着说道:“你别擔心,就是敏州这边太热了,我有些受不了而已。”


    熊锦州欲言又止。


    敏州的气温确实比安和县要高一些,但现下已经进入夏日尾声,除非是站在太阳底下晒着,否则体感应该要更凉快才对。


    不过先前说了几回,宁归竹都没放在心上,熊锦州这会儿也不再多言,只是想着明天得趁早带宁归竹去医馆看看情况。


    锅中的香辣小龙虾已经焖煮好,宁归竹也凉快了下来,于是又挽着袖子进了厨房,要开始弄蒜蓉小龙虾。


    熊锦州跟在他身后,拿着扇子给人扇风。


    蒜末分两份,三分之二炒成金蒜盛出,锅中放底油爆香姜片加入些许的蒜末,再将小龙虾放进去大火翻炒,翻炒好后加入黄酒、金蒜和盐,添水盖盖焖煮收汁,临出锅时加入剩下的全部生蒜,随着翻炒香味爆棚而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宁归竹管了,熊锦州将人推出去,把两大盆虾端到堂屋桌上,洗干净锅后开始烧水,他在旁边揉面切面条,等到水烧开,将面条放到蒸格上蒸熟。


    这也是宁归竹要求的。


    等到龙虾吃得差不多后,将蒸熟的面条散在湯汁中,稍稍拌匀就能吃,味道还很好。


    熊锦州在厨房里忙活,宁归竹就坐在桌边剥小龙虾。等男人从厨房里出来,两人的碗里已经放了好些剥好的虾肉了。


    “怎么不先吃?”熊锦州坐下问道。


    宁归竹:“吃了的。”


    小龙虾这种极具现代色彩的食物,对宁归竹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和熊锦州在一起久了,他已经养成不吃独食的习惯,这才没怎么吃。


    熊锦州夹了一块虾肉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怪不得竹哥儿见了这么高兴。


    宁归竹笑眯眯地道:“小龙虾配啤酒简直一绝,可惜现在没有得买,等回去了我试着酿一些,日常可以喝两口,也不用擔心会醉。”


    “好。”熊锦州听他的,“等我放假的时候弄,能搭把手。”


    “嗯呐。”


    夫夫俩说着话,宁归竹酒量不行,喝的是自己熬的酸梅湯,熊锦州一小口酒一口肉,等到将碗里的小龙虾吃完,他挽着袖子拿起小龙虾,学着宁归竹的动作开始剥虾。


    初学者的速度多多少少有些慢,不过熊锦州皮糙肉厚,手指也挺灵活,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可以反过来给宁归竹剥虾了。


    宁归竹乐得轻松。


    香辣小龙虾咸辣鲜香,蒜蓉小龙虾蒜香浓郁,再配上虾肉的鲜嫩弹牙,简直美味。一起炖煮过许久的黄瓜脆爽清甜,能够平衡小龙虾的咸辣口味,吃两口肉就忍不住夹一块黄瓜。


    配着酸甜的酸梅湯,夏天的燥热都没了存在感。


    熊锦州将剥好的虾肉放到宁归竹碗里,听见院门被人敲响,拿起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蒜蓉酱,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玄武卫。


    门一开,熊锦州身上的龙虾香味就扑鼻而来,那人顿了下,才将手里的信递给对方,“这两天新官就能到任,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好,谢谢。”熊锦州接过信看了眼,在上面瞧见了陈县令的印。


    玄武卫说完话就想走,脚步都抬起来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吃什么?怎么做的?”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下意识侧身:“要不要一起吃点?”


    那人连忙摆手,“不用,就是想问问做法。”


    “哦。”熊锦州点头,诚恳:“那你们应该做不出来。”


    那人:“?”


    不等他误会,就听熊锦州将做法仔细说了一遍,然后道:“豆瓣酱这边没买的,得去安和县的酱坊买。”


    所以说他们应该做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真的想吃,那名玄武卫认真思索了两秒,道:“没事,现在闲了,空个人出来去安和县买酱就成。”


    “……”


    这操作熊锦州是真没听过。


    送走玄武卫,熊锦州将信件放在桌上,跟宁归竹说了给出吃食方子的事情。


    “他们拿到豆瓣酱也不一定能做出来,下回要是见了人你记得问问,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教一下。”宁归竹道。


    自从知道玄武卫还留了人在保护他们之后,宁归竹就琢磨着给人送点东西道谢了,只是因为人家忙才没能送出去。若非如此,熊锦州也不会随意将宁归竹的方子说给别人听。


    这会儿听到宁归竹的叮嘱,熊锦州应了一声,看人擦干净手在拆信,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陈县令来信倒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叮嘱了下两人要注意安全,又提起他们这次敏州之行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玄武卫递信送到了皇帝那儿。更具体的也没说,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安心了的意思,大概是皇帝已经注意到了宁归竹,他们以后不用再担心会被人盯上的问题。


    宁归竹大概看过之后,跟熊锦州说了下信上的内容,熊锦州随口“嗯”了一声,将剥好的虾放回汤汁里蘸了蘸,送到宁归竹嘴边。


    宁归竹张口咬住,嚼了嚼,幸福地轻哼了两句小调。


    龙虾吃得差不多之时,两人将剩下的全部剥了,放到汤汁里面,然后把蒸好的面条放进去,搅拌搅拌,等到面条裹上汤汁,一道美味的‘鲜虾面’新鲜出炉。


    宁归竹吃多了虾和酸梅汤,这会儿有些饱了,吃了一小碗就没再动筷子。


    好在面蒸的少,熊锦州一个人就能解决掉剩下的。


    吃饱喝足,休息了会儿,给小动物们喂食,收拾弄乱的厨房和锅碗瓢盆,等到他们停下来时,天已经开始黑了,两人洗了个澡,坐在院子里面歇凉。


    考虑到宁归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熊锦州今天没闹宁归竹,等人生出睡意之后,就抱着人回了卧室睡觉。


    宁归竹还有些稀奇,“今天不做?”


    熊锦州亲亲他,“天热,等凉快了再说。”


    -


    早晨。


    今天的早餐是买的纯面馄饨。


    汤面上飘着些许油花,面皮轻薄嫩滑,内里的肉透出色来,配上鲜嫩的葱花,看着就漂亮美味。


    宁归竹吃了两口,不由放下了筷子。


    “不喜欢吃?”熊锦州问道。


    “有点腻。”


    “腻?”熊锦州意外,“昨天也是这家的啊。”


    说着,他还尝了个,没吃出差别来。


    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可能是昨晚小龙虾吃多了,这会儿又刚起没精神。”


    “好吧。”熊锦州将馄饨挪到自己面前,准备一会儿吃了,同时问宁归竹:“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你吃吧,我去倒碗酸梅汤。”


    宁归竹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熊锦州心下担心,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宁归竹端着酸梅汤,喝着走到堂屋时,熊锦州已经将馄饨吃了个七七八八,见他过来,熊锦州含糊道:“我马上吃完,咱们一会儿就去看看大夫。”


    宁归竹喝着酸梅汤在他身边坐下,戳熊锦州:“都说了是热的,你不要这么担心啦。”


    “我不放心。”


    熊锦州快速吃完早餐,趁着宁归竹喝酸梅汤的时间,给家里的小家伙们准备了早餐,进卧室拿钱。


    见他一副‘不看大夫不罢休’的态度,宁归竹只好顺着熊锦州,一口喝完剩下的酸梅汤,起身。


    熊锦州拿了钱,牵着宁归竹往最近的医馆而去。


    时间太早,两人到医馆的时候,人家才刚刚开门,只有药童在里面忙活,坐堂大夫还没有来。


    两人在药童的招呼下在旁边坐着,宁归竹偏头见熊锦州还蹙着眉,好笑地给人揉开眉心,说道:“只是食欲不振而已,你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熊锦州抓着他的手,亲了亲,“看看,没事的话最好。”


    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不好再说。


    两人稍稍等了会儿,老大夫才慢悠悠出来,见已经有人在等着,有些意外地加快了点速度,还以为是什么急病,问道:“你们谁要看病?什么症状?”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起身,“我夫郎,他这几天不爱吃饭,而且有些贪睡。”


    “贪睡多久了?”老大夫摆上布袋,示意宁归竹将手搭上去,同时问熊锦州。


    “有十多天了吧。”熊锦州也不是很确定。


    天热本就容易精神不济,再加上熊锦州晚上经常闹宁归竹,还真没办法判断具体的情况。


    随着这句话落下,老大夫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宁归竹手腕上,他仔细按了按,问道:“除了食欲不济,有没有恶心想吐、经常上厕所的情况?”


    宁归竹道:“没有想吐,上厕所的话,好像是比以往多了点。”


    熊锦州在旁边补充,“早餐买的馄饨,他说有些腻。”


    “哦。”老大夫点着头。


    宁归竹见人面色平和,安抚地看了眼熊锦州,笑着问道:“是肠胃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老大夫收回手,笑着说道:“是有喜了。”?


    嗯?


    什么东西?


    宁归竹彻底懵了,还是熊锦州先反应过来,握住宁归竹的肩膀连声追问:“大夫,那我夫郎身体情况怎么样?不吃饭的问题能治吗?需不需要吃那什么安胎药?我需要注意啥吗?”


    “不吃饭这事没办法,不过持续时间不会太长,这两日稍稍做点好得就行。”老大夫摇了摇头道,“安胎药是体虚保不住孩子的人吃的,你夫郎不需要。”


    说到这里,顿了下,先看了眼宁归竹,才继续说道:“近期不要行房,孩子月份还小,弄得过了,大人孩子都容易出事。”


    捕捉到这句话,陷入揣崽震撼中的宁归竹回过神来,耳朵有些红。


    熊锦州应了好,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吃了对大人好的?”


    老大夫眼皮抬了抬,“多吃肉,多吃青菜,吃饱了吃好了身体就好。”说完见熊锦州还在听,只好接着道:“你要是不嫌花钱的话,我给你几个吃食方子,你拿了药材回去给你夫郎炖汤喝。”


    “那就麻烦您了。”


    见人终于提笔写字,熊锦州放下心来。


    趁着老大夫提笔写药膳的时候,熊锦州满面笑意地蹲在宁归竹面前,细看才能发现人其实是恍惚的,他看了半晌,忍不住戳了下宁归竹肚子,面上终于浮现出震惊来,“这里面有个孩子。”


    宁归竹:“……”


    表现得那么正常,差点以为这人真接受良好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幸福日常


    老大夫写好药膳递给两人, 又单独给了一张方子,说道:“这上面的是需要抓的药材,不收你们的诊金, 五张药膳方子共一两银, 药钱另算。”


    熊錦州果断掏钱。


    老大夫收下那一两银,熊錦州拿起药单去抓药, 宁歸竹坐在一侧, 仔细看过老大夫写下的药膳方子,確定是自己没见过的药膳内容后, 这才仔细将其折好收起。


    他方才是没反应过来,要是反应及时,药膳方子也是可以不用買的。


    不过……


    宁歸竹抬眸, 看熊錦州在药柜前忍不住踱步回头看来的动作,笑弯了眼睛,熊錦州一片心意,買了就買了吧,反正也是给他吃的。


    肚子里的崽子太小没什么存在感,再加上有点难以想象生孩子的方式,宁歸竹干脆当了鸵鸟, 不往深里想, 这会儿心态倒是很平稳。


    熊锦州買了药材过来,伸手去扶宁歸竹起身,面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憨傻, 问道:“那药膳上都写了些什么?我们现在顺路去买了。”


    宁归竹提醒:“菜市口还摆着東西呢。”


    “哦。”喜讯来得太过突然,熊锦州早就忘了这一茬,闻言就道:“那我们到处逛逛,看有什么你想吃的東西没?”


    “也行。”


    前段时间外面乱糟糟的, 出来摆摊的人家也少,宁归竹一直待在家里没咋出门,虽然说日子过得也很惬意,但这会儿四处走走的提议还是很让他心动的。


    熊锦州将药丢进随手帶出来的竹篓中,牵着宁归竹的手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地就要看一眼身边的人。


    他平日里就爱盯着宁归竹瞧,这会儿更是连路都不怎么看了。


    宁归竹无奈抬手,将他的脑袋扳正,说道:“看路,别看我,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你反应比我快些。”


    “哦。”


    说别的熊锦州不一定听,但让他留意周遭的情况,他一下子就顺从了。


    敏州上下的官员被洗刷一清,今天出来摆摊的人家不少,宁归竹走在其中,闻着乱七八糟的食物香味,越发没了食欲。


    熊锦州见没有他感兴趣的東西,面上的欢喜褪去,担心地问道:“什么都不想吃吗?”


    “唔。”宁归竹想了下,说道:“想吃豆花了。”


    “那我去豆腐铺问问。”


    他立时就想去,又不放心将宁归竹留在这儿,不由迟疑地看向宁归竹,“一起去还是先回去?”


    “一起吧。”宁归竹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道:“顺道买点豆腐,回头弄豆腐酿肉吃。”


    “好。”


    豆腐铺距离比较远,夫夫俩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店有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买豆腐。


    宁归竹要了两塊豆腐,问道:“请问下,有没有还没压成型的豆花?”


    老板疑惑:“你们要买这个?”


    “是。”


    “这,我想想啊……”


    老板也没賣过豆花,有些迟疑着,不知道如何报价好。宁归竹见人没有拒绝,就主动提出用豆腐的价钱买,不过得借用一下他们家的碗,之后会给送过来。


    没有经过压制的豆花更占面积,宁归竹提出的这个建议,老板是不吃亏的,她很快就答应下来,拿了个大的汤碗给他们装了一份豆花,收了碗的押金,宁归竹和熊锦州这才帶着東西回到家里。


    许久没有吃豆花,帶着碗回到家里,宁归竹迫不及待地放下碗,挽着袖子进了厨房,“我去炒蘸水,锦州你等一下啊。”


    熊锦州无奈,只好先放了药材,匆匆跟进厨房,问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没事,我自己来。”宁归竹精神奕奕,覺得自己能行。


    不过刀最后还是落入到了熊锦州手中,趁着他剁肉末的时间,宁归竹收拾其他需要的食材。


    辣椒、蒜末、酱油、豆瓣酱……


    除此之外,宁归竹还剥了些花生细细压碎,放在旁边备用。


    昨儿弄小龙蝦费了不少油,宁归竹准备好东西,对熊锦州说道:“你晚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板油,先前弄的油吃完了,得再炸一些。”


    熊锦州问道:“要不要全买回来?”


    “买个一两斤就够了,要是吃不完,咱们能帶回去的也有限,回头浪费了。”


    “好吧。”


    熊锦州应下,将肉末放到宁归竹手边,到灶台前面烧火。


    锅中冷油烧热,宁归竹将花生碎先放了进去,等到炸香之后加入蒜末和辣椒,然后才是肉末,大火翻炒片刻,加入准备好的酱油跟豆瓣酱,又添了点辣椒油进去。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宁归竹添了一小碗水,煮开之后加入些许面粉水煮到浓稠。


    “好了。”


    宁归竹放下锅铲,去将买回来的豆花分成两碗。


    熊锦州见状说道:“你吃就好了,我先前吃了那么多馄饨,现在还是饱的。”


    “你不跟我一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怀孕消息的影响,熊锦州看宁归竹,总覺得他这会儿有些低落,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那我陪着你稍微吃一点。”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确实准。


    宁归竹习惯了和熊锦州一起吃,忙活的时候也是按两人份一起准备的,他忽然说让他一个人吃,宁归竹乍一听,心情確实不太好。


    不过这会儿听熊锦州改口,宁归竹又高兴起来,端着两碗豆花来到灶台边,将锅里的蘸水均匀地分到碗中。


    蘸水铺满了豆花表面,熊锦州端着碗走在后面,宁归竹则是端了两碗凉白开。


    两人到了堂屋里,东西放在桌上,宁归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豆花。蘸水浓烈的味道和豆花本身的柔嫩形成鮮明的对比,花生碎为其增加了些酥脆的颗粒感,鮮香余韵缠绕在舌尖,辣而不灼,鮮而不腻。


    一个不留神,碗里的豆花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熊锦州见状,给他又分了些。


    这会儿食欲上来了,那一份确实没吃饱,宁归竹也没有拒绝熊锦州的动作。


    带回来的豆花被他吃了大半,熊锦州这才解决了剩下的,看他捧着水碗慢悠悠喝着,心情很好地问道:“吃饱了吗?”


    宁归竹高兴地点头。


    吃饱了就好。


    熊锦州放下心来,转而说起午餐和晚餐,“午餐除了豆腐酿肉之外,再给你煮一点药膳,晚餐的话,我出去弄点大钳子蝦回来,可以吗?”


    昨天宁归竹吃了不少小龙蝦,熊锦州就想着贴合他的口味准备。


    “那我们今天吃顿清蒸的。”宁归竹高兴说完,终于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一个,又说道:“不用弄太多,我可能得少吃这个。”


    他从前没交过女朋友,又忙着生活和工作,休闲娱乐的时间不多,无处了解相应的知识。


    不过水里面的东西,除了鱼好像都是寒性的,得适量。


    熊锦州不是很认可这话,大夏天的怀了孕,搞得人吃不下饭,这会儿遇到个喜欢的不多吃点,难道还要饿着肚子硬熬不成?


    宁归竹听他这么说,笑着亲亲人,“一顿吃不饱,就多吃几顿嘛,我又不是非要饿着不可。”


    熊锦州勉勉强强应下。


    收拾干净碗筷,熊锦州这才带着银钱和两个竹篓出了院子,宁归竹在家里逗猫狗,听见馒头在棚子里叫唤,又起身去给它和马儿解了缰绳,让它们在院子里稍稍活动一下。


    ·


    熊锦州将豆腐铺的碗送回去,拎着东西在菜市逛了一圈,目之所及的新鲜蔬菜都买了点,也不多,够吃一顿的量。又看见賣鹅蛋的,数量不多,就十个,熊锦州检查过没有坏蛋后,全买了下来。


    买完又看见卖果子的,闻着就甜香甜香的,价格有点贵,熊锦州挑着买了几个,放在竹篓角落里。


    今天运气不错,菜市有卖小龙蝦的,不需要熊锦州去别的地方找,他跟人说好之后,先去称了板油,转道准备回去的时候,才给了摊贩钱,带着挑好的三十只活虾回到了院子里。


    宁归竹正看着书,看见熊锦州回来,桌上的书还在缓慢合拢书页,人已经出了堂屋。


    他跟在熊锦州身后转着圈儿,“买了些什么?”


    熊锦州放下装菜的竹篓,将小龙虾倒进水里养着,说道:“菜市有的青菜都买了些,还买了点果子,我没见过,不过都说很甜,你翻出来尝尝。”


    宁归竹闻言,视线往竹篓里一瞧,看见几个红橙橙的果子,“苹果?!”


    他凑近仔细瞧了两眼,闻着扑鼻的苹果香味,下意识问了句:“这也是朝廷出海的队伍带回来的?”


    熊锦州摇头,“这个没听说。”


    得到这个答案,宁归竹也没有过多纠结,他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果子,欣喜又珍惜,没有半分在现代时的不屑一顾。


    宁归竹看够了,起身洗了果子,切成两半分给熊锦州,“尝尝。”


    “你吃就好了,我不用。”


    熊锦州拒绝的话还没有彻底落音,嘴巴就被宁归竹塞来的果子给堵住了,清甜的苹果香充斥着鼻尖,他无奈地收回忙碌的手拿住果子。


    宁归竹笑眯眯的,“反正我是不吃独食的,你要不吃那就都别吃了。”


    “……”


    没管熊锦州是个什么反应,宁归竹咬着苹果蹲下来,开始帮着收拾竹篓里的东西,边弄边问:“这果子多少钱买的?”


    “二十文一个。”熊锦州目移。


    宁归竹手一抖,手中的鸭蛋差点落下去,他瞬间转头,嘴里叼着果子无法开口,便用表情表演震惊。


    多、多少?!


    熊锦州又重复了一遍价格,轻咳了声给自己正名:“他们说这个果子能放好几天,一两天吃一个,算下来也不贵,对不对?”


    “……”


    半晌后,他平复心情,将嘴里的果子拿出来,半晌憋出一句:“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菜市里还有这么贵的东西卖呢。”


    熊锦州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让他吃好一点罢了。


    ·


    厨房里熬着浓稠的米粥,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翻看男人刚买回来的游记。


    怀孕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实感,还没有刚听见大夫说‘有喜’时的震惊多,倒是熊锦州,本来黏糊人,现在更是寸步不离,有点烦。


    心里嫌弃着,宁归竹换了个姿势,将游记翻页。


    熊锦州给他扇着扇子,忍不住道:“竹哥儿,要不要躺会儿?”


    堂屋里的凳子很宽大,宁归竹身材纤瘦,才勉强窝进去。一时半会儿的还好,时间一长就容易不舒服,这还没过半个时辰呢,就换了二十多次姿势了。


    宁归竹坐起来些,扭身看他:“躺哪儿?”


    熊锦州指了指堂屋的地面,说道:“咱们不是带了凉席出来嘛,我收拾下,把东西铺在地上。”


    屋子里地面材料是夯实的三合土①,虽然说很坚硬平整,但灰尘较多,想要躺的话还是得好好收拾下的。


    宁归竹放下书,跟熊锦州忙活起来。


    将堂屋里的桌椅搬到墙边放着,用扫帚仔细打扫干净地面上的灰尘,带出来却没用上的凉席铺在地面上,宁归竹脱了鞋坐上去,舒服地往熊锦州身上一倒,心情愉悦。


    熊锦州靠着椅子坐着,正好给宁归竹当靠垫。


    大旺二彩汪汪汪地从堂屋前跑过,看见人类的姿势,又甩着尾巴跑了回来,舌头吐出,立即凑到了人类身边贴贴。


    宁归竹抬起脚,挡住凑过来舔他的狗子,“去去去,自己窝着,别舔我。”


    被踩着的二彩无辜歪头,“汪?”


    熊锦州朝两只狗招了招手,“过来。”


    一边拒绝,一边招呼,两只狗果断抛弃了宁归竹,甩着尾巴凑到了熊锦州身边,哈着气舔熊锦州的手。


    熊锦州顺着它们的毛发,絮叨叮嘱:“你们乖点,这段时间不要闹竹哥儿。”


    狗听不懂。


    摇头摆尾,兀自高兴。


    ·


    熬好的药粥很香,味道也还算不错,宁归竹将里面的中药全部挑了出来,喝了两口粥,等肚子里有些东西后,才拿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豆腐酿肉。


    豆腐切塊油炸,将中间掏空,塞上剁烂的肉泥,经过长时间的酿炖后,汤汁入侵到内里,再配上肉馅的鲜美,味道一绝。


    熊锦州将他吃饭的动作收入眼底,伸手往他面前放了个空碗,端过药膳粥。


    “嗯?”


    宁归竹疑惑看去。


    熊锦州道:“我帮你把药材挑出来。”


    闻言,宁归竹笑弯了眼睛。


    一碗粥被细细翻过,药材全部挑了出来,只剩下些肉末和蔬菜碎,明明表面上没什么差别,偏偏让人多了些食欲。


    宁归竹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三分之一的豆腐酿肉,饱了。


    熊锦州还在嚼药材。


    这东西味道不好,但也算不上难吃,于是就没丢。


    宁归竹见他吃饭吃得面无表情,说道:“别吃了吧,这次的丢了,下回的我自己吃。”


    熊锦州抬眸,咽下嘴里的东西,“没事,吃多了还挺香。”


    “……”


    感覺更像是味觉被麻痹了。


    宁归竹更心疼了,说道:“吐了吐了,不喜欢就不吃,反正药材的药效都煮到粥里面了。”


    熊锦州笑得无奈,“我说真的,这药材是糯口的,苦味不重,确实挺好吃。”


    “真的?”宁归竹将信将疑。


    熊锦州就舀了一块送到他嘴边,“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宁归竹咬住那块药材,嚼了嚼,片刻过后,“确实还行。”


    “是吧,不好吃的话我早丢了。”


    既然他没委屈自己,宁归竹就放下了担忧。


    不过今天的药材味道还不错,不代表其余药材的味道也好,他说道:“我们一会儿出去买个药碾回来吧,要熬药膳的时候,就将药材全磨成粉,这样没那么大块,吃起来也顺口些。”


    熊锦州思索:“会不会影响效果?”


    这……


    宁归竹还真不清楚。


    中药炮制深奥无比,方法稍有不同,药效都会受到影响。


    他说道:“要不,去问问老大夫?”


    “行。”


    午饭结束,熊锦州收拾好家里,揽着宁归竹在地上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还烈。


    身边就是夫郎,下午也没事情,他守着宁归竹,懒洋洋地支着脑袋。


    猫儿不知何时睁开眼,玩闹扑腾了起来,将两只狗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它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熊锦州往那边瞧了瞧,见四只好像是在扒拉虫子,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那只虫子被猫一爪子拍出包围圈。


    好家伙,食指长的蜈蚣。


    熊锦州下意识抱紧宁归竹,不等他动作或者呵斥什么,四只又玩着蜈蚣到了另一边。


    “…………”


    沉默片刻,熊锦州安置好宁归竹,起身去找了棍子过来,将那只蜈蚣砸死丢出了院子。猫狗喵喵嗷嗷地跟在身后,大声控诉人类的强权,还想跟出去玩,被熊锦州一巴掌按住了。


    等宁归竹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留下的燥意也被风吹散了不少。


    他打着哈欠起身,靠在熊锦州身上蹭了蹭,“我感觉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熊锦州抬手顺着他的头发,“睡不着就不睡,我买些蜡烛回来,你想看书或者做什么东西都行。”


    宁归竹笑着蹭了蹭他,“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说好了。”


    中午吃得饱,晚饭就不着急。


    两人稍稍歇息了会儿,牵着手出去逛市集,他们这几天空闲着,坐卧都比较随意,在经过一个小摊时,熊锦州拉着宁归竹挑了好些发绳,以免用发簪挽发硌着后脑勺。


    经过药铺的时候进去问了问,确定药材磨碎没关系后,才去石匠铺买了慧夷槽②,略贵,但想想日后还可以用来磨花椒,又感觉还能接受。


    从石匠铺出来,逛着街,顺道买了蜡烛。蜡烛都有了,于是又买了个灯笼,晚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将蜡烛放进去用来照明,就不用担心会被风吹灭了。


    夫夫俩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在天边弥漫开来。


    两人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搬着凳子坐在桶边,收拾养了大半天的龙虾,因为要清蒸,为了避免影响口感,虾线不着急取出,收拾起来也就快一点。


    熊锦州将其摆到锅里蒸着,宁归竹则开始准备蘸汁。


    没有海鲜酱油和柠檬,宁归竹剁了些姜末,往里加入醋、糖和食盐,搅拌均匀后放在旁边,拿另外的碗盖着,避免虫子进去。


    “弄好了?”


    熊锦州过来,见他已经忙完,牵起宁归竹的手。


    “嗯。”宁归竹扫了眼旁边的蒜,说道:“要不要弄点蒜蓉酱?这个蘸虾也挺好吃的。”


    熊锦州道:“两口锅都占着呢,没地方弄了。”


    “那就下次吧。”宁归竹也不强求。


    等到虾肉充分蒸熟,另一个锅里热着的粥也好了,熊锦州拿着剪刀弄虾线,宁归竹在旁边剥虾。


    剥好的虾放到料碟里打个滚儿,鲜甜的Q弹的小龙虾沾上姜醋汁后,越发清冽美味。


    宁归竹喝着粥,自己一口虾,熊锦州一口虾地忙活着。


    熊锦州拒绝了两次,被宁归竹“怀孕不能吃太多虾”为由堵嘴,享受着夫郎送到嘴边的美食,面上的笑容格外明朗。


    总共就三十只虾,熊锦州很快将虾线全部处理完,接过了剥虾壳的任务。


    夫夫俩吃完饭,又一起忙活着,喂完猫狗收拾好卫生,洗浴过后再度黏在了一起,扇着扇子或闲聊或者讲故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在敏州城的日子过得格外快,日常就是吃吃喝喝,三不五时地赶着马车出城走走逛逛。


    玄武卫那边渐渐地也空闲了下来,爆炒小龙虾打开了他们的味蕾,偶尔会闻着香味过来请教下食谱,得知宁归竹怀孕了之后,顺带送来的礼物就从吃食换成了布料药材之类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负责抄家的,从上到下都富得流油。有些东西他们舍得送,夫夫俩都不好意思收。


    一方觉得寻常的布料药材不值钱,一方觉得食谱方子不值钱。


    本来跟陌生人没差别的两方人,相处下来倒是关系越来越好,宁归竹和熊锦州启程回安和县的时候,还有几人将他们送出了敏州城。


    说是顺路,但也是一番心意。


    第108章 第 108 章 回家


    时间一晃就满两个月了。


    柳秋紅去后屋喂了鸡鸭回来, 见熊錦平在院子里忙活,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老二和竹哥儿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那个亲戚。”


    熊錦平:“有錦州在呢, 总归是安全的, 娘您别担心。”


    “錦州又不是神仙,哪能不担心哦。”


    熊锦平哑然。


    说不担心出门在外的弟弟和弟夫郎是假的, 他后来琢磨着, 总觉得夫夫俩说出去寻亲戚的话是搪塞他们的,只是这些事情不好跟家里人说, 怕他们跟着坐卧难安。也就只能沉默寡言,偶尔说一句相信弟弟。


    絮絮叨叨一大通,眼见着大儿子又不吭声了, 柳秋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念叨了,继续去忙活。


    晚上,王春華从娘家回来时,还带了十个鸡蛋,她将东西放到厨房里,说道:“晚上弄个鸡蛋抱豆腐吧, 好久没吃这些, 都馋了。”


    没有舍得花钱的熊锦州和寧归竹在,一家子恢复了日常的节省,买肉弄鸡蛋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柳秋紅听王春華提议, 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


    老大夫妻俩雇人来做豆腐之后,家里也能空出手来打理了,柳秋紅和熊石山商量着,就一点点地松了话语权, 让两孩子自己管家。


    管家这种事,即使是在寻常人家,只要想日子过得红火就得多费心神。他们夫妻俩现在还有精力,能给人搭把手管管,就幹脆抓紧时间让两人上手,省得日后年纪大了想教都有心无力。


    等到老大夫妻俩日子走上正轨,他们就去给老二夫夫帮忙,只要是他们能教的都仔细教一教,免得日后老二夫夫觉着他们偏心,搞得心里不舒坦。


    一个鸡蛋菜的事情,在柳秋红心中掀起无数思绪,最后汇聚成夜晚和熊石山的絮絮叨叨。


    熊石山给人倒了碗水,跟人一起琢磨。


    ·


    家里人在思念,启程的人也归心似箭。


    寧归竹从后车厢出来,道:“虾状态还行,咱们真能七天内到家?”


    小龙虾算是个新鲜吃食,夫夫俩就想着带些回去,为此还去找木匠打了好几个半臂深的大木箱子。


    现下就堆放在后车厢的地板和座位上,里面只放了虾背高的河水,用粗布盖着,再加上车厢的遮挡,尽可能地隔绝光线降低龙虾的代谢率。


    熊锦州驾驶着馬车,说道:“尽量吧,有几段路不怎么平,也不能走快了。”


    现在寧归竹怀着孕,不比之前健康,还是顾着人要紧。


    “好吧。”


    寧归竹托腮,视线看向林中。


    大旺二彩在馬车里憋不住,今天启程的时候怎么都不肯上馬车,就幹脆跟在旁邊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它们还能时不时超过馬车跑到前面去玩。


    马车又快速往前跑了会儿,遇着片宽敞的空地,熊锦州勒马停在树荫之下,先一步下去后,扶着宁归竹下马车,“还好吗?”


    这一路颠簸,怪折磨人的。


    “还行。”


    宁归竹站稳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转身将车帘掀开一角,喊两只貓儿出来。


    三宝和四喜探头,四下看了圈后,才迈开爪子下马车。


    它们也知道这会儿的停留不会太久,就在宁归竹和熊锦州身邊溜达,闻闻草叶拍拍虫子,找到个隐蔽的地方就扒拉两下,蹲下来上厕所。


    乖得让人心软。


    宁归竹喝了水,将水袋递回给熊锦州。


    他们水袋里装的是凉白开,每天停下来休息时现烧的,等第二天出发时就凉透了,正好够喝一个白天。


    歇了会儿,两人先后去林子深处上了厕所。


    用装着河水的水袋洗过手,又看了看给貓狗以及马和骡子準备的水碗,确定它们都喝过了之后,倒掉剩下的水,招呼猫狗上马车。


    烈日骄阳,马车再度启程。


    ·


    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没有太阳没有雨,凉風吹过,吹散夏日的热意。


    马车哒哒哒从远处驶来,出现在守城兵卒面前,熊锦州将手里的路引递过去,兵卒乐道:“我们还能不认识你不成,直接进吧。”


    “我夫郎说了,要尊重你们的任务。”


    熊锦州笑着说了一句,跟另一邊的捕快们打了声招呼,这才驾驶马车直接进了城。


    两人也没去在工坊的院子,马车一路来到陈府,熊锦州招呼了门房一声,直接掀开门帘进了后车厢。


    门房闻言,匆匆来到马车前。


    宁归竹下了马车,约束着被赶下来的猫狗,将提前写好的吃食方子交给门房,“劳烦您一会儿将这个给伯父伯母,我们买回来的大钳子虾不多,又在路上颠簸了这许多天,最好尽快弄了吃。”


    小龙虾的称呼中带龙,碍于朝代背景,他也改换了称呼。


    在门房表示记住了的声音中,熊锦州将一半的大钳子虾放到同一个箱子里,用布蒙着搬了下来,也道:“这玩意儿不好伺候,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他们开口的话,就直接送后厨处理了。”


    “行,我会跟管家说的。”


    交接完虾,猫狗和人重新坐上马车,熊锦州往门房手里塞了些铜板,笑着说道:“你帮忙传个话,说我们明天早上会再来,有什么到时候再聊,今天先回家了。”


    门房将事情记下,看熊锦州上车驾马离开,搬起箱子进入陈府,将东西交给管家,重复了遍两人的话,心情愉悦地回到府门口,跟一起值守的同伴分了那二十枚钱。


    县令平日里管得严格,也就熊锦州这种在县令夫妇心中有些地位的人给的铜钱,他们才敢收下拿去用。


    马车風风火火地来,丢下护了一路的虾,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城。


    小河村道路宽敞。


    这会儿时间还早,村口只有孩子们在玩。


    听见马车奔跑的声音,一群孩子伸着脖子好奇地看来,熊茵茵最先瞧清马车上的人,欢呼道:“小叔!师父!你们回来啦!”


    “小叔?师父?”


    熊川水懵了下,仔细瞧去,待看清人后,也跟着高兴起来,拉着熊金帛蹦跳起来。感染着性子平稳的熊金帛也蹦了两下。


    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邊,想瞧不着都难,宁归竹对熊锦州道:“我下去跟着他们一起走,你先将虾送回去。”


    “行。”


    马车停下。


    宁归竹下车,快步朝孩子们走了两步,笑着张开手抱住了跑过来的三人。熊锦州不由担心地瞧了两眼,见人蹲得很稳当,这才驱使马车往家里去。


    三个孩子好久没见着宁归竹,这会儿亲热地贴着他,小嘴叭叭地讲述他不在的这两个月家里发生的事情。


    宁归竹笑着跟他们聊了会儿,才招呼三个孩子往家里去。


    三个小朋友都想黏着宁归竹,跟前跟后地走着,纠纠缠缠,短短一路走了许久。


    等他们走到前屋时,在家的柳秋红和王春華都已经得到消息了,出门看见他们的走路姿势,纷纷笑出声来,然后才说孩子们:“都正常点,你们师父都走不了路了,等到家坐下来再黏糊。”


    为了让小孩听话,大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加重语气,落到孩子耳中就像是在凶他们一般。


    三人委委屈屈,牵着宁归竹的手指不放。


    宁归竹反握住他们的手指,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问道:“大哥和爹还在忙?”


    “是,你们这一路怎么样?找着亲戚了吗?”柳秋红关心道。


    宁归竹摇了摇头,说出提前串通好的说辞:“没,我和锦州在那边才开始找没多久,就遇着敏州的官被抄家,到处都乱得很,没敢出门。之后环境平稳下来又发现有了孩子,幹脆没再去找。”


    婆媳俩在听见敏州的官被抓了时,浮现出来的后怕和担心都还没成型,就被宁归竹有喜这个好消息冲散了,欢欢喜喜地追问:“真的有了?几个月了?你们怎么发现的?看着还没显怀,这一路没累着吧?”


    宁归竹依次回答:“真的,才两个月左右,先前天热胃口不太好,锦州担心我,去医馆时大夫把脉查出来的,坐马车回来也不累。”


    “哎哟这可太好了。”


    听着宁归竹的话,柳秋红和王春華心中欢喜,拉着宁归竹询问着细节。


    宁归竹其实感觉有点尴尬,但两人这么高兴,他就不由得顺着她们的询问多说了些事情,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熊锦州正好安置完大钳子虾往外走,看见他们結伴而来,停下脚步笑着喊人:“娘,大嫂。”


    婆媳俩只和他聊了两句,注意力就重新落回宁归竹身上,熊锦州弯腰去逗三个崽子。


    师父被阿娘阿奶拉着说话,三个小孩根本插不进去,这会儿见着熊锦州,自然松开了宁归竹的手,热情地凑过来跟熊锦州叭叭。


    离开两个月,熊锦州和宁归竹依旧是小河村的风云人物,他们回来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熊石山听闻,和长工交代了两句,就离开豆腐房往老二夫夫的院子而去,路上遇到送完豆腐回来,同样听到消息的熊锦平,爷俩同行。


    院子里的热闹还没結束,看见爷俩过来,柳秋红迫不及待地将宁归竹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两人,于是高兴的人又多了两个。


    宁归竹此前只觉得熊家氛围好,现如今见一家子都为他们高兴,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触动。


    ·


    豆腐房那边可以偶尔离人,熊锦平却还是要去送豆腐的,聊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他不得不起身準备去忙。


    宁归竹忙道:“晚餐在我们这边吃吧,大哥你回来后,拴了牛就直接过来啊。”


    闻言,熊锦平还未开口,王春华就道:“你们才回来,怎么也该家里先弄一顿,让你们好好休息才对。”


    “不是我们非要做饭。”熊锦州笑着道,“是这回从敏州带来的虾得尽快做了吃,再养就养死了。”


    特意从敏州带回来……


    王春华迟疑了下,“很难弄吗?”


    这——


    宁归竹道:“那倒也不是。”


    “不难就行。”王春华拍板,“把东西搬前头院子去,我和娘来弄,竹哥儿你现在月份小得多歇着,就别忙活了。”


    安排好,又问柳秋红:“娘,你觉得呢?”


    柳秋红笑道:“是该这样。”


    她们俩商量着拿了主意,就看向宁归竹和熊锦州,两人对视间失笑摇头,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


    带回来的小龙虾分了一半出去后,剩下的一家子差不多也能吃完,两人拒绝了留一些让他们之后吃的建议,将东西全搬到了前头屋里去。


    宁归竹不被允许幹这些活,他干脆开始收拾家里。


    卫生方面是不用愁的,他们两个这么久不在家,家里人是日夜念着,数着日子差不多之后,柳秋红就给他们收拾了遍屋里头,就连被褥都是被晒过的蓬松柔软。


    宁归竹主要是将马车上的东西整理着,放到屋中各处。


    衣服鞋袜,还有玄武卫朋友们送的布料和药材,以及这一路上购置的零散物件。看着不多,但收拾起来也费了些时间。


    宁归竹又拆线,将缝在衣服内侧的银两全部取了出来,和箱包里剩下的一算,还剩下将近五十两银子。


    先前他们离家前,夫夫俩就估计过,陈县令给的应该是六十六两银,这一路下来,因着各种原因,他们只去了建义县和敏州城,全程下来花销大头落在了住宿上,然后才是吃用方面。


    宁归竹将箱包放回马车暗格中,準备明天去县里时,给陈县令送回去。


    弄乱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在卧室的箱笼中,宁归竹转到侧面看了看圈栏中的鸡,两个月不见,它们看着又大了些,正是肉嫩美味的年纪。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宁归竹的觊觎,几只鸡咯咯叫着挤到了墙角,那独苗苗大公鸡还朝宁归竹扑扇了两下翅膀,宁归竹没好气地吓唬了它两下,见它老实了,才去看菜地里的菜。


    初秋气温变化不大,地里的菜长势依旧。


    宁归竹看过菜地,起身去前屋。


    前屋,院子里。


    熊锦州拿着刷子,带亲爹一起,朝着盆里的小龙虾一顿洗洗刷刷,然后用剪刀给虾去头去脚,忙得头也不抬。


    王春华见宁归竹进来,说道:“竹哥儿,锦州讲话丢三落四的,你再跟我说说这大钳子虾要怎么做。”


    “哎,好。”


    宁归竹应声,快走了两步,来到王春华身边,跟她说这虾的几种常见做法。


    王春华大概重复了遍,确定没问题后,提取出这当中需要准备的其他配菜,进去跟柳秋红商量着,开始忙活了。


    宁归竹闲不住地晃了两圈,被分配着去跟小孩子一起剥蒜。


    虾要一餐吃完,但也不能只吃这个。


    王春华揉了面盖着放在旁边醒发,淘洗了一些米,倒进锅里慢慢熬煮着,取出宁归竹先前熏了送来的腊肉,切上一块,搓洗干净切成肉丁,煸炒过后放在一边,准备等会儿放到米粥里熬煮。


    时间在准备中流逝。


    三个孩子剥完蒜,拉着宁归竹嘀咕了会儿闲话,又坐不住地跑出去玩了,宁归竹不被允许干活,就在院子里看晒着的干菜辣椒。


    柳秋红出来瞧见了,说道:“家里有晒好了的,你和老二的那一份晚点正好带回去。”


    “啊,好的。”宁归竹道。


    厨房里开始飘出食物的香味,熊锦平终于忙完回了家,原本给馒头吃东西的食槽里,现下已经放满了干草,熊锦平将牛拴在旁边,问宁归竹:“你帮忙添的?”


    宁归竹无奈道:“他们不让我干活,只能找点不费力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熊锦平失笑,又道:“头几个月确实要少干活,累了容易出问题。”


    不是熊锦平吓唬宁归竹,而是见过很多这种情况。村中妇人哥儿大多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再加上日子过得一般,很少有人刚怀上就能发觉,经常正干着活呢,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这情况若是落在女子身上,血淌下来时,她们还会误以为是葵水到了。


    宁归竹眨眨眼,听得有些蒙。


    他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哥儿,上辈子又没有女儿身,这会儿听着熊锦平的话,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熊锦平见人愣神,后知后觉地挠了下头,忙道:“我胡说的,你别太担心,正常过日子就行了,肯定没事……”


    他越说,越感觉这事说不清了,不由得头皮发麻。


    宁归竹见状忙道:“大哥你也是一片好意,我知道的,之后我会尽量少干活,优先照顾好自己。”


    听他这么说,熊锦平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就是要这样。”


    怕再说出什么不够吉利的话来,熊锦平匆匆走开了,跑到熊锦州和熊石山身边,从熊石山手里拿过斧头,兄弟俩一起劈柴。


    熊锦州见他一脸后怕,奇怪道:“大哥你跟竹哥儿说啥了?”


    熊锦平抹了把脸,将方才的对话说了,纠结道:“你说竹哥儿会不会被我这话吓着?”


    熊锦州:“……”


    竹哥儿有没有被吓着还不知道,反正亲哥眼看着是被吓得够呛。


    ·


    爆炒的香味飘出院子,重新霸占了村子领空。


    村民们闻着这个味道,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宁先生不在的时候,日日盼着想着,琢磨着等人回来后,工坊那边就能开新的学堂了,结果现在人回了村,先到的却是恼人的香味。


    熊家。


    宁归竹带着孩子们洗干净手,在餐桌边入座,面前已经放了一碗腊肉蔬菜粥。


    王春华道:“家里没新鲜肉,就弄的腊肉,不过味道应该也不错。”


    宁归竹闻着混了腊肉烟熏香味的粥,舀了一口尝了下,绵密咸香的粥入口醇厚,他点头夸道:“特别好喝。”


    见他喜欢,王春华笑弯了眼睛,“喜欢就多喝点,锅里有不少呢。”


    “嗯!”


    熊锦州剥了只清蒸的虾,蘸了料汁放到宁归竹手边的另一个空碗中,“蘸的蒜蓉酱,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先前在敏州城的时候,宁归竹就琢磨过蒜蓉酱,只是他们两个出门在外是买蒜来吃的,弄少了不好把握量,弄多了又划不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现在回到家里,宁归竹就指导着弄了一份。


    宁归竹吃了虾。


    熟蒜的醇厚和生蒜的刺激交织在一起,裹挟着清甜弹韧的虾肉,咸鲜中带着些回甘,很好吃。


    熊锦州自己吃着,顺手给宁归竹剥上几只,清蒸的吃了,香辣和蒜香的也没落下。


    家里人第一次吃这种虾,速度稍微慢一些,一大家子就边吃边聊。


    这边说两句在敏州的所见所闻,那边说两句家里的琐事,偶尔提一提柳秋红和王春华怀孕时的经历,给夫夫俩提供一些经验,间或穿插两句孩子们的童言童语。


    听着闲聊的话语,宁归竹不自觉地喝着粥,回神时已经吃撑了。


    他放下碗筷,将剩下的粥和装虾肉的碗推到熊锦州面前,喝了口提前端到桌上的棠梨叶水。


    王春华留意到,问道:“这就不吃了?”


    宁归竹点头:“吃饱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柳秋红看过来,“怎么感觉你饭量比出门前少些了。”


    “没有啊。”宁归竹道,“我都添两回碗了。”


    “哦……”


    家里人应着,见宁归竹和熊锦州都一脸习以为常,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顿饭吃到太阳下山。


    一家子结束闲聊,准备的晚餐也全吃完了。


    熊锦州起身帮忙收了几副碗筷,就被塞了两袋子晒干的干菜辣椒,赶他陪宁归竹回去休息,夫夫俩走出院子不由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给小动物们准备好晚餐,出去玩的鸭子也回来了。锁好院门,他们先后去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院子里面歇凉。


    ·


    早晨,又是一个阴天。


    宁归竹坐在桌边,挽着袖子包包子。


    今天的面是熊锦州弄的,馅料也是他手忙脚乱炒出来的,看着色相不是很好,但尝着,味道还算过得去。


    漂亮的大包子落在蒸格上面,去豆腐房的熊锦州端着豆浆回来了。


    见宁归竹在包包子,熊锦州放下豆浆,出去洗了手,立即坐下来跟着一起忙活。


    他干这事就要随意许多,只求一个面能包住馅,看得宁归竹想叹气。


    第109章 第 109 章 陈府相聚


    豆腐包子蒸熟之后, 本就软嫩的豆腐越发可口,宁歸竹和熊錦州搭配着豆浆,很快就吃饱了。


    今天弄的包子有点多, 宁歸竹给狗分了两个, 问熊錦州:“晚上我们回来睡吗?”


    熊錦州道:“这个说不准啊。”


    得看陈縣令和呂天骄会不会拉着他们说话,若是闲聊的时间长了, 肯定会被留下来吃饭, 届时再赶回来就有些匆忙了。


    “那还是直接住城里吧。”宁歸竹说道。


    “好。”


    既然要住城里,两人就不急着出门了, 他们守着貓狗吃饱饭后,重新将马车套在马和骡子身上,貓进车厢狗随行, 进城。


    经过前屋时,两人跟柳秋红打了声招呼,“娘,我们今儿在城里睡啊。”


    “哎好,正好我摘了菜,要不要带点过去。”


    “那我们拿点。”


    夫夫俩也没客气,拿了一把柳秋红才采回来的菜, 赶着马车进了縣城。


    陈府。


    早早等着的管家看见他们, 立即笑着迎了上来,“宁先生,熊捕头,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熊錦州扶着宁歸竹下马车,笑着问道:“大人和将军这是在家里等着?居然讓您在这外面迎我们。”


    “嗐,哪是大人他们讓的,是我听着消息, 说你们的马车过来了,就提前出来看看。”


    面对这两人,管家的态度很是和煦,看他们连着貓狗一起带过来了,还笑着碰了碰凑过来嗅闻的狗头,问道:“骡子可要牵到后面去?正好今儿给马梳洗,讓马夫给它也鬆快鬆快。”


    骡子确实不好安顿,熊锦州就道:“那麻烦你操心了。”


    “不麻烦,吩咐一句的事。”


    马车内没别的东西,唯一一个箱包也在熊锦州身上背着,两人带着貓狗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府,绕过精致清雅的长廊,路过摆满武器的练武场,进入后院花园便看见了陈縣令和呂天骄。


    两人今日没下棋,而是隔着段距离踢毽子。


    漂亮的彩羽在空中划出弧度,呂天骄笑着招呼他们:“过来一起玩,也活动下筋骨。”


    宁归竹正迟疑着,就听熊锦州道:“我们就不玩了,竹哥儿怀了孕,家里人说不能累着。”


    “嗯?”


    陈縣令一时没接住毽子,他看也不看砸落在地的毽子,拿起侍者送上来的手帕擦了把脸,问道:“什么时候怀的?几个月了?怎么来信上也不说。”


    “还没满三个月呢,不是有个说法是要满三个月坐稳胎后才能传消息吗?”熊锦州道。


    呂天骄闻言,不由乐道:“确实是有这个说法。”


    说完,便拉着宁归竹往凉亭里去,邊走邊问他们这些日子的情况,还有孩子的状态。已经经历过家里娘和大嫂的问询,这会儿宁归竹回答得游刃有余。


    熊锦州和陈县令落后他们两步,闲聊两句后,内容便以敏州之行为主。


    熊锦州是个观察敏锐的,看似寻常的事情中,他能发现很多异样,再加上陈县令和他共事久了,知道怎么讓人回忆出当时没注意到的点,两人一聊,就颇有短时间内停不下来的架势。


    吕天骄见宁归竹瞧那邊,说道:“别管他们,被老陈逮住,熊锦州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宁归竹被这话逗笑,“怎么说的伯父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读书多的对我们而言都是洪水猛兽。”吕天骄自我调侃了句,又道:“我来安和县时带了个不错的大夫随行,现在请人来给你瞧瞧怎么样?”


    和身体相关,宁归竹没有拒绝。


    见他点头,吕天骄微微一偏头,跟在身邊的女侍就去找人了,她则是招呼宁归竹吃点心,说起昨儿尝过的那个大钳子虾。她着实是喜欢这一口,自己动手剥出来的虾格外香些,间或喝上两口小酒,美得很。


    夸了一长串,吕天骄最后感慨:“就是一只虾的肉少了点。”


    宁归竹笑着说道:“就是吃个乐儿,这东西也不能饱腹。”


    “倒也是。”吕天骄点头,好奇问道:“竹哥儿,你去地里瞧过大钳子虾吗?好不好养?”


    宁归竹惊讶,“伯母想养?”


    “是啊,味道挺好的。能养的话还想送送人,尤其是京都那边,一些同僚和陛下的口味和我差不多的。”


    吕天骄和陈县令这辈子是没孩子了,也没啥抱养的想法,因而花钱大手大脚,可劲儿满足自己。他们都商量好了,等快死时就给陈县令的兄弟姊妹分些银钱,剩下的还给皇帝太子,给活着的人换个殊荣。


    “大钳子虾繁殖速度快,还算好养。”宁归竹回答完,又说道:“我们在敏州城时,将食谱分享给了玄武卫,他们可能会给陛下送。”


    “嗐,那群胆小的,送这玩意儿的可能性不大。”


    吕天骄态度笃定,宁归竹不由面露疑惑,吕天骄就笑道:“大钳子虾是好吃,但它也长得丑啊,吃法也不文雅,他们也不敢赌陛下喜不喜欢。”


    “哦哦。”宁归竹恍然。


    也是吕天骄说得太随意,他才觉得谁都敢将东西送给皇帝,倒是忘了面前这位不是寻常人。


    话说到这里,宁归竹又想起来,说道:“有些人吃小龙虾可能会过敏,伯母要送给很多人吃的话,最好建议对方先尝两个,没有出现不适再继续吃。”


    “行,我记着了。”


    说着话,府上的大夫来了。


    那是位年老的哥儿,看着精神矍铄,见着陈县令和吕天骄,就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起身看向宁归竹,笑着说道:“这便是宁先生吧?”


    宁归竹点头,“您好。”


    老大夫入座,放下脉枕,等宁归竹将手腕搭上去后,仔细把过脉,又问了几个问题,说道:“路上颠簸狠了,吃点好的,休息两天就行。你那膝盖还有点问题,晚点我让药童送几帖药过来,争取根治了,免得天寒时膝盖疼。”


    “好,多谢您。”宁归竹道谢。


    老大夫摆摆手,跟吕天骄行了一礼,出了后院。


    听到宁归竹的情况不错,陈县令就跟他们说了一声,带着熊锦州去书房去说正事。这一走,就临近中午才过来。


    宁归竹见熊锦州还背着箱包,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熊锦州这才从思绪中回神,想起来道:“哦对了,这里面是大人先前给的银两,剩得还挺多的。”


    说着,他将箱包放下,视线扫过,想看哪个侍者能上前将东西拿下去。


    陈县令:“……”


    吕天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乐了,“给你们的就拿着,什么时候有还回来的习惯了。”


    闻言,熊锦州顿了下,强调:“剩挺多的。”


    以前出远门干活时,陈县令也提前给过熊锦州钱,不过那种时候都是一二两的,一群人出门,回来时就只剩几十个铜板,问了几次后,也就默认剩下的钱是留给他们分了。


    现在这箱包里可有将近五十两呢。


    陈县令摆摆手,说道:“危险程度也不一样,你们是运气好没遇着事,若是运气不好,这五十两可买不了我心安。现在顺利回来,就当是给你们完成任务的奖励。”


    他们此行,只要运气稍差点或者玄武卫疏忽些许,必然会陷入危险之中。给那么多银子 ,也是想着两人若真遇着事,能用来周转一二。


    听他说完思虑,宁归竹和熊锦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吕天骄又在旁边开始招呼他们入座吃饭,就只能将银两的事情放下。


    午饭以清淡为主,突出一个食材自带的鲜美。


    宁归竹和熊锦州吃得很香。


    等吃过饭,在凉亭里坐了会儿,吕天骄起身道:“坐一上午了,我这不舒坦得很。连瑞,你给宁先生拿几本游记过来。”


    连瑞是日常跟在她身后的女侍。


    吩咐完人,吕天骄扭头,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现在这情况,我就不拉着你活动了,看看书,等下困了再去歇歇怎么样?”


    “行,伯母不用管我。”


    闻言,吕天骄也没有含糊,拉了陈县令一把,询问地看向熊锦州。


    宁归竹輕輕推了熊锦州一下,“跟着一起去玩吧。”


    “……好。”


    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的太阳洒落在花园里,熊锦州和吕天骄的身手都不错,陈县令被妻子拉着活动久了,也练出点玩鬧的本事来,三人你来我往,毽子也渐渐加到四个,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归竹坐在凉亭里细细瞧着。


    他读书的时候,毽子也风靡过一段时间,不过一群孩子凑在一起,也就你来我往地踢一踢,或者比比谁踢得高谁踢得多,像三人这般的玩法,他是见都没见过。


    很有意思。


    “宁先生。”连瑞过来,轻唤了一声,将书放在了宁归竹手边。


    宁归竹回神,“谢谢。”


    他拿着那书翻看着,间或抬头看两眼在花园中玩得高兴的三人,身体不自覺间松缓下来许多。


    熊锦州擦了把汗,扭头看了眼凉亭里的人,嘴角明显上扬,他跟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抬手收走一个毽子丢给不远处的侍者,又踢了两脚,等陈县令和吕天骄顺利接过后,退出玩鬧来到宁归竹身边。


    他一身的汗,也没急着往人身边靠,站在旁边倒了杯水喝。


    听见水声,宁归竹扭头看来,见是他,就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累。”熊锦州道。


    他坐在石凳上,倾身看了下宁归竹手里的书,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着让人眼晕,就问道:“这上面讲得什么?”


    被他身上传递而来的热意烘着,宁归竹也没有躲开,温声将这一页纸的内容讲给熊锦州听。熊锦州听着故事,视线落在宁归竹身上,眉目柔和。


    这一幕落入陈县令和吕天骄眼里,夫妻俩笑着对视了一眼,不由摇摇头。


    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如胶似漆啊。


    过了午时,到达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宁归竹和熊锦州在仆从的带领下,到了吕天骄提前让人安排的小院中午歇。


    大概是孕期本就多眠,宁归竹这一覺睡得有些久,醒来时已经快申时了。


    他大脑发懵地坐在床边,接过熊锦州递来的水喝了两口,勉强清醒了些,问道:“伯母有没有问起我?”


    在人家家里一觉睡到快天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礼貌。


    “来了人,让我别叫醒你,晚饭不急。”


    闻言,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指,喝完杯中的水起身穿衣,说道:“我们就现在过去吧,不能让长辈久等。”


    “好。”


    熊锦州帮他挽发。


    两人的衣着简单,很快整理好,走出院子顺着熟悉的道路往花园去。


    吕天骄和陈县令没在花园里,不过这边留了人,见两人过来,就引着他们出了花园,抵达练武场的位置。


    远远地,就听见破空声传来。


    走近之后才发现是吕天骄在练刀,陈县令在练武场边的躺椅上看书。


    旁边的小厮看见两人,凑上前低声跟陈县令说了两句,他便抬起头来,笑着招呼两人:“快来坐,你们伯母今儿才开始,估摸着还要练一会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立即有人搬来两把宽椅。


    等两人入座之后,陈县令问宁归竹:“睡得可好?”


    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见人这样,陈县令笑着开口:“睡好了就行,不用管那些虚礼,就当是在自己家。”


    “嗯。”


    闲聊也就这两句,有人上了点心和果饮,都是些醒神开胃的。


    陈县令招呼两人吃,见他们状态还算放松,就没拉着人说些闲话,躺在躺椅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吕天骄耍完一回刀,回身一停,这才留意到已经过来的夫夫俩,见宁归竹还有些倦懒,就朝熊锦州一扬刀尖,“小子,会用刀吗?”


    “会。”熊锦州即答。


    “那你上来,咱俩练练,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听到这话,熊锦州面露欣喜,看了眼身边的宁归竹,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即就上了练武场。


    吕天骄手中的刀已经换成了木制的,等熊锦州上来,另一把木刀就被送到他手里。


    两人对峙片刻后打了起来。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挥刀的动作没什么花架子,身上气势凛然,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宁归竹,也看得兴致勃勃。


    陈县令不知何时放下手中的书,视线也落到了前方的两人身上。


    从前只知道熊锦州的本事不错,现在见他在吕天骄手下不落下风,时不时还能还两下手,才明白这人的本事有多好。


    一场比试最终以熊锦州被抵住要害而结束,吕天骄将木刀丢给旁边的人,甩着手道:“你这力气可真够大的。”


    她手中的刀好几次差点被震出去,得亏经验丰富才没丢了开国将军的脸。


    熊锦州一场下来也是酣畅淋漓,面上满是敬佩:“力气再大也比不得您。”


    身处其中才能看清,其实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吕天骄就能轻松击败他了,后面的比试更多的是她单方面给予的指点。


    吕天骄笑着拍了拍熊锦州的肩膀,乐道:“要不要来军队里?现在虽然没仗打了,但剿剿匪,驻守一地,慢慢地也能升上去,比当捕快有出息。”


    闻言,陈县令不由吐槽:“天骄,你这抢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吕天骄扬眉,“改什么,不属于我的怎么都抢不走,能抢过来的,那是天生就该成为我手下的。”


    陈县令扶额。


    见他不吭声了,吕天骄这才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视线落到宁归竹身上,在听见吕天骄的话语时,他就安静地看了过来,熊锦州没办法从他的神情和姿态中捕捉他的想法。


    片刻后,熊锦州拒绝:“还是不了。”


    吕天骄“嗯?”了一声,跟着瞧瞧宁归竹,见人也没表示不让他去,奇怪道:“为什么?可别跟我说你舍不得夫郎啊。”


    事业脑听不得这个。


    “是有这个原因在。”熊锦州失笑,在几人的注视下沉吟两秒,笑着说道:“我天生是个没志向的,就喜欢在市井间溜达。而且竹哥儿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我在家的话,他能安心去忙。”


    其实也可以请人。宁归竹敛财的本事很强,虽说比不上那些富户老爷,但请两个仆从还是可以的。就算请不起,只要他们流露出相关的想法,陈县令就会立即将人安排到位。


    但……


    熊锦州和宁归竹都不喜欢外人进家门,他们喜欢生活中处处都是自己痕迹的感觉。


    听到熊锦州的话,宁归竹无声地笑弯了眼睛。


    吕天骄听着感觉也挺好的,也就没强求,而是调侃道:“不怕别人说你没本事,只能靠竹哥儿养家?”


    熊锦州扬眉,莫名显出骄傲来:“说这些话的都是嫉妒我找了个好夫郎。”


    吕天骄和陈县令哑然,接着失笑摇头。


    夫夫俩留在陈府吃了晚餐,准备走的时候,侍从才将玩疯了的猫狗给他们找回来,一起牵过来的还有骡子,这五个小家伙在陈府时吃了顿饱足的,跟着他们离开时回头望了两回,像是很不舍的样子。


    熊锦州没好气地打它们脑瓜子,“一顿吃的就收买了,个没骨气的。”


    狗子不服气地汪汪叫着,猫儿跑到了前面去,馒头倒是想溜,但他缰绳在宁归竹手里,不敢用力挣脱。


    带着它们往处于工坊的院子走去,途中遇到好些熟悉的人,一路打着招呼,两人行进的速度直线下降。


    抵达院子,猫儿狗子死活不肯进去,在竹林里面追逐打闹。


    宁归竹有些不放心,喊了两声见它们一副不想回来的模样,眉头就蹙了起来,一时陷入纠结。


    过去两个月里它们一直很乖,被约束着也不闹腾,以至于现在回了家,看它们眼巴巴地想着去玩的模样,宁归竹一时狠不下心来苛责。


    熊锦州将馒头送进去,出来见宁归竹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笑着说道:“让它们去玩吧,工坊这边只住了那群自梳人,没事的。”


    “真的?”宁归竹偏头。


    熊锦州亲亲他,肯定道:“真的。”


    人类牵着手进了院子,留下猫狗对视一眼,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撒欢了。


    院子里。


    馒头懒洋洋地摆动着尾巴,见人类进来,也没有黏上来贴贴。


    它这些日子跑得够够的,现在还在懒怠期,再加上白天才被马夫照顾着仔细梳洗过,正是舒服懒散的时候。


    宁归竹偏头,看见挂在它脖子上的平安符,忽然想起来,“给爹娘他们求的平安符忘记给了。”


    “放哪里了?”


    宁归竹回忆了下,“我当时收在布袋里的,应该和衣服一起收到了箱笼里。”


    “收着就行。”熊锦州道,“我记着,明天回去分。”


    “行。”


    说完,又道:“大旺二彩、三宝四喜的也得挂出来,它们不好往身上戴,就挂在门口,给它们求个出入平安。”


    “好。”


    猫狗还在外面,院门不着急关。


    宁归竹去放箱包和老大夫给的药膏贴,熊锦州去井边打了水,倒入盆中,加入澡豆搓出泡沫来,拿出抹布开始收拾家里。


    宁归竹闲不住,把他们卧室里的被褥换了。


    熊锦州见人抱着被褥出来,快步上前接过,问道:“这些要怎么弄?”


    “先放到隔壁,明天太阳不错的话,就把几个房间里的被褥都清出来晒一晒,床单被套也得洗一洗。”


    一听就是个大工程,熊锦州点头说好,表示记住了。


    宁归竹将轻省的活计干完之后,就进厨房里烧水,等下洗澡用。熊锦州忙忙碌碌,等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沉,凉风刮入屋内,像是要下雨了。


    出去玩的猫狗感知到天气的变化,吵吵闹闹地冲进屋里,熊锦州去将院门关上,将骡子牵进柴房。


    柴房里的柴火并不多,馒头在里面有着充足的活动空间。安置好它,熊锦州前脚进入前厅,雨后脚就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转瞬就冲散了热意。


    第110章 第 110 章 馄饨


    一场雨下到次日早晨还没停歇, 宁歸竹想要晒被子的想法彻底泡了湯,两人也被雨水拘束在屋里,没办法回小河村去。


    在家无事可做, 厨房里便生起了炉火。


    瓦罐中的粥熬出了粥油来, 随着时不时的搅拌,幹贝的鲜香和米粥完美融合在一起, 在这个雨天, 将人的馋意彻底勾了出来。


    院门推开的声音被雨声遮挡,打着伞的熊錦州帶着东西回来, 反腿将院门抵上,也没急着进屋里,而是轉身走到了柴房这邊, 放下护了一路的幹草堆。


    终于等到主食,前不久才吃了三个糙馒头的大骡子低下头,咬了口幹草嚼着,发出几声欢快的声音。


    “好乖。”


    熊錦州拍拍它的脖子,走出柴房后也没关上门,重新拿起伞和地上的东西进入了前厅,将伞收好放在一旁沥水, 他提着竹篓走向厨房。


    “竹哥儿, 我回来了。”


    宁歸竹立即探头,“东西放下,我燒了些水, 你去浴室里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哦哦。”


    熊錦州闻言,将竹篓放在旁邊,去找了洗澡桶过来, 提上燒到温热的水往浴室的方向去。宁歸竹看锅里的粥熬煮得差不多了,把炉火弄小了些继续煨着粥,起身去收拾熊錦州買回来的东西。


    这邊屋子里不缺调味和粮食,熊锦州这回出门買的主要是肉蛋蔬菜。


    他还特意去码头那邊買了河虾,想着宁歸竹说大钳子虾不能多吃的事情,便以为河虾也一样,就只買了够两人一顿吃的量。


    宁归竹将其倒在盆里,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开始收拾河虾。


    可惜粥已经煮上了,不然用虾头炒的底湯熬粥,味道会更加鲜美。心里想着,宁归竹将处理好的河虾放到盘中,往其中一个灶台内倒上水,趁着水燒开的时间,又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放入些许调味搅拌均匀。


    水烧开,往蛋液里倒上些许,稍稍搅拌后撇去表面的浮沫,蛋羹和鲜虾一起上锅蒸。


    熊锦州洗完澡出来见又多了一锅东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蒸的蛋羹和虾。”


    “哦哦。”


    熊锦州掃了眼厨房,没见着剩下的虾,提出疑惑:“虾全弄了?不是要少吃吗?”


    “我们两个一起吃嘛。”宁归竹道,“而且河虾跟大钳子虾不一样的。”


    熊锦州:“?”


    都是虾,能有啥不一样的?


    熊锦州不懂,但宁归竹都这么说了,他就道:“那等雨停了我去多买点回来,养在桶里慢慢吃。”


    “好啊。”


    宁归竹怀孕后格外喜欢吃虾些。


    蒸蛋羹和蒸虾都花不了太多时间,熊锦州自告奋勇,在宁归竹的指导下调了一碗蘸料。只要不动火,熊锦州成功的概率就直线上升,这回弄出来的蘸料就很可口。


    秋天的雨帶着阵阵凉意,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厨房的床边,面前是蛋羹和蒸虾。


    蛋羹里放了酱油和虾油,闻起来很香。


    因着蒸制的时间恰到好处,看着很是嫩滑,舀在勺子上颤巍巍的,裹挟着虾油酱汁送入口中,咸鲜之下更多的是蛋香味,宁归竹调味时还放了点姜汁,驱散了蛋腥味后,他吃着格外喜欢。


    宁归竹舀了一勺,送到熊锦州嘴边。


    熊锦州停下剥虾的动作,张嘴吃下送来的蛋羹,品尝到其中滋味,不由赞叹道:“好吃,跟之前吃的不一样。”


    “之前的没放虾油和姜汁。”宁归竹道。


    会做饭的人,随便怎么调配调味,都能做出美味来。而不会做饭的人,即使按照配方制作,出来的味道也平平无奇。


    炸厨房的天赋型选手除外,那种人就不允许进厨房。


    熊锦州处于后者和被除外的中间。


    他吃着蛋羹,终于将虾壳彻底剥离,捏着虾尾蘸了些料汁,送到宁归竹唇边。见人吃下,便笑弯了眼睛。


    蛋羹和虾的数量不多,两人一起,很快就吃完了。


    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又失去了对粥的兴趣,幹脆让粥慢慢煨着,他去找了书来,坐在窗边缓慢翻阅。


    熊锦州把虾壳虾头放到了厨房后门处的猫狗碗里,洗干净弄脏的碗筷,端着两碗棠梨叶水坐到宁归竹身边。


    他刚一入座,宁归竹就靠了过来,倚着人打了个哈欠,将书翻到了下一页,两人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勾在了一起。


    屋外雨声残响,室内炉火燃烧,与粥香交织出一片安宁的天地。


    ·


    秋天的第一场雨落到了转日凌晨。


    屋内的人正好坐起来,迷糊着想要去上厕所,听见雨声渐停,迟缓的大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穿着单衣坐在窗边托腮看了许久的雨。


    “坐这里干什么?”


    身边少了个人,熊锦州很快醒来,借着烛火看见宁归竹坐在窗边,拿起外衣走近,将其披在了他身上。


    宁归竹往后一靠,落入熊锦州怀里,“看看雨。”?


    不解,但可以陪着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宁归竹才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从熊锦州腿上下来,要去上厕所。


    熊锦州拿了灯笼将蜡烛放进去,打着伞陪宁归竹去了厕所。


    茅房前有可以躲雨的屋檐,熊锦州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然后和宁归竹一起回到屋里。


    宁归竹先去厨房后面洗了个手,然后才回到房间里睡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山。


    家里的晾衣竿是折叠的,就在屋子两侧的宽敞通道上,平日里收着藏在院墙的瓦檐下。这会儿已经被全部打开支撑好,上面挂满了熊锦州洗出来的床单被套。


    宁归竹走出卧室时,熊锦州正搬着凳子往外走,他打了个哈欠问道:“这是做什么去?”


    熊锦州:“晒被子。”


    宁归竹闻言清醒了点,喊住熊锦州道:“地上还有雨水呢,等雨水被晒干了再晒被子,不然水汽全落被子上了。”


    这逻辑熊锦州有点想不通,不过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凳子。


    宁归竹就笑着说他:“你仔细回忆一下,娘他们晒被子的时候,是不是都避开了地上有雨水的时间?”


    “好像是?”熊锦州不太确定。


    这个年代的人只是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没办法将那些道理叙述出来,但一年年的生活经验积攒下来,他们也清楚什么样的情况适合做什么事。


    熊锦州是没干过家里的琐碎事情,这才显得格外糊涂些。


    被子暂时不能晒,他就问了下床单被套的事,宁归竹听是挂在晾衣竿上的,就表示没有问题。


    床单被套轻薄,而且挂在晾衣竿上,也拦截不了水汽升空。


    现在的重点是吃早餐。


    瓦罐里还有些昨天没吃完的干贝粥,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咱们喝点干贝粥垫垫肚子,自己弄顿餛饨吃怎么样?”


    “好啊,要买什么吗?”


    “唔。”宁归竹思索着,给出购物清单:“肥瘦均匀的猪肉,葱叶,再去买点干虾米,应该就差不多了。”


    家里之前买的干虾米留在了小河村,这边想吃得再买。


    熊锦州记下,拿上铜钱,拎着竹篓出去买食材。宁归竹待在家里也不闲着,先将粥热上,切了些姜蒜末用热水浸泡在一边,然后挽着袖子揉面擀面,制作轻薄的餛饨皮。


    餛饨皮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熊锦州买完东西回来时,宁归竹还没有忙完,见他回来就直接指挥人去剁肉馅。


    餛饨肉馅需要剁得十分细腻,弄起来很耗费时间。


    切好的馄饨皮撒上面粉抖散后放在旁边,宁归竹看了眼炉子上热着的粥,喊熊锦州道:“锦州,先喝粥吧,吃点东西再继续。”


    “好,马上。”


    熊锦州应声,将砧板上被剁散的肉翻到一起,放下刀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来到灶台边时,宁归竹已经盛好了粥。


    炉子里剩下的粥并不多,宁归竹心心念念着吃馄饨,喝了一碗就没盛了,倒是正好让熊锦州吃个六分饱。


    喝过粥,熊锦州继续去剁肉馅,宁归竹先给猫狗骡子弄了早餐,然后开始准备其他配料。


    葱花、虾米分入碗中,再烧火干煎紫菜,煎好的紫菜撕碎放到两个碗里,这是馄饨底湯鲜美的主要材料,等馄饨煮好的时候,再往里加入一点酱油,然后添入滚烫的馄饨湯,一瞬间就能将底汤的鲜美激发出来。


    心里想着即将入口的美食,宁归竹的心情都上扬了好几个度,愉悦地哼着小曲儿,收拾好东西后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地面,见还没有干好,就轉而拿起掃帚开始打扫卫生。


    熊锦州剁好肉,“竹哥儿,你来调肉馅吧,院子留着我收拾。”


    “好~”


    宁归竹提高声音应过,被猫猫狗狗缠着,先去给它们开了院门,放在家里关了一天的小家伙们出去玩耍。


    馒头溜达着过来,蹭蹭宁归竹,也想出去玩。


    宁归竹摸摸它,思索了下,在家里翻出麻绳来,和馒头的缰绳连接在一起,将小家伙绑在了竹林里。


    绳子足够长,馒头只要不乱跑将其缠紧,还是很自由的。


    如此忙完,宁归竹回到厨房里。


    肉泥中加入姜蒜水,再打上一个鸡蛋,顺时针搅打到黏稠的状态就可以包馄饨了。


    熊锦州屋里屋外地打扫完,等忙完出来,地面上的水分也差不多晒干了,他搬着凳子到太阳底下放倒,再将被褥在上面铺展开来。


    需要晒的被褥太多,熊锦州进进出出许多回,等到都安置好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进入厨房,倒了碗水喝了,视线扫过宁归竹面前,惊讶道:“这就已经包完了?”


    宁归竹道:“包馄饨很快的,锦州你可以开始烧水了哦。”


    “好。”


    熊锦州刚动手烧上水,宁归竹就已经包好了最后几个馄饨,还剩下点肉馅,晚点可以做肉丸子汤下面条吃。


    夫夫俩就坐在一起等水开。


    手上空闲下来,宁归竹才感觉到疲惫,托腮看向窗外的天井,忽然开口:“锦州,之前说好要做躺椅的,我们今天去请人好不好?”


    他还说:“想躺着。”


    “好。”


    锅中的水烧开了,一个个小馄饨落进去,在开水里打过几个滚儿就熟透了,透过轻薄的馄饨皮能够看到内里淡粉色的肉馅,厨房里也飘出了清淡咸香的气味。


    宁归竹往碗里添了些酱油,滚烫的汤水冲入碗中,调味的鲜美转瞬占据鼻腔,一个个小巧的馄饨落在碗里,熊锦州和宁归竹都分了满满一大碗。


    汤水隔着厚实的陶瓷,传递来滚烫的温度。


    熊锦州先一步端走了碗,宁归竹就去倒了两碗凉白开放到旁边。


    馄饨初入口时,占据人注意力最多的是一抿就化的裙边,待到薄韧的裙边消失在唇齿间,才是Q弹嫩滑的肉馅,混着包住肉馅的馄饨皮,很是鲜美可口。


    底汤随着馄饨一起入口,唯有鲜字独占鳌头。


    做馄饨皮时剩下的面皮,也被宁归竹切短后,放到馄饨中一起烹煮熟了,舀入勺中随底汤一起入口,面皮嫩滑而不突兀,宛如在喝一碗鲜美的汤。


    满满一大碗馄饨,汤多,馄饨多。


    两人吃了个肚儿滚圆。


    吃饱喝足,正好出门散步消食。


    他们也不着急收拾厨房了,最后检查一遍灶膛,确定里面已经没有明火之后,便牵着彼此的手出了门。


    还未走出竹林呢,两只狗从后方一路风驰电掣而来,转眼就超过了他们,接着又扭身,耳朵后飞朝两人冲来。


    熊锦州担心它们撞着宁归竹,下意识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谁知这两只冲到近前后,竟不像以往那样直接撞人身上,而是来了个急刹车,稳稳站住了脚,然后仰着头朝两人“汪”的一声。


    “嘿,今儿居然这么乖。”熊锦州有些稀奇地拍拍它们,夸了一句:“好狗。”


    宁归竹也有些意外,伸手摸着它们的脑袋,也夸了一句。


    被人类夸赞,两条尾巴几乎要甩出残影来,眼睛微微眯起凑近两人,看着鬼迷日眼的。


    “做什么怪相。”


    熊锦州嫌弃地搓了两把狗头,牵着宁归竹往工坊外面去。


    两只狗习惯性地跟上。


    这两只向来乖巧,又是在安和县内,熊锦州不是很担心,便没有操心驱逐它们。


    在宁归竹出现之前,陈县令弄的工坊虽然一直没发展起来,但其他方面弄得很不错。


    路上的行人面上都帶着笑,即使穿着补丁衣服,吃着野菜糙粮,蜡黄瘦削的脸上依旧饱含向上拼搏的朝气。


    市集这边更是热闹,到处都是说笑吆喝的声音,捕快们经过时,大家的态度也只是敬畏而非恐惧,两只狗穿梭在人群之中,也有人会停下来伸手逗一逗它们。


    从前宁归竹只觉得这个县城里到处都是苦难和不甘,像是为了几种新认识的野草便下跪的九姑,像是努力生活却被人处处欺压的安和与寡奶奶,还有为了父亲治病出嫁,最终却被打到遍体鳞伤的钱三娘,亦或是生活在工坊内的那些自梳人。


    他那时只看到了这些,心中便憋了口气,想让周边人的日子好起来。


    这次去敏州,见到了更加‘繁荣安宁’的城池,看过那被掩藏下来的苦楚与悲鸣,再看安和县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这里,所有的苦难都摆在了台面上,而掌权者愿意改变。


    宁归竹下意识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面上的笑意浓郁了许多,熊锦州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很开心,没有原因。”


    听着这类似敷衍的话语,熊锦州也没在意,跟着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路上,带着宁归竹到了篾匠铺。


    能在县城里开铺子,这位篾匠的手艺自然是非一般的好。


    铺子里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摆放着基础款的篾制品,其余的空间中,每一样篾制品都精致得可以拿去送礼,还有那小巧可爱的竹蜻蜓、竹哨等小玩具。


    他们到的时候,老篾匠正端着碗在旁边喝水,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凳子上,挽着袖子制作竹编龙头。


    见着两人,老篾匠笑着招呼:“熊捕头,宁先生,这是要买什么?”


    宁归竹意外:“您知道我?”


    县里大部分人知道他都是因着熊锦州,因而见了面也是叫一声宁夫郎,叫宁先生的着实是少数。


    老篾匠道:“我家女儿在织坊干活,在家念叨过许多次。”


    “原来是这样。”宁归竹点头。


    本就是陌生人,三言两语带过其中的缘分,他们便说起这次过来的目的。


    躺椅制作起来不算麻烦,但也是个大活,尤其在聊过之后,宁归竹提出想要宽敞一些,能躺下两个人的双人躺椅,铺子里没有这种现货,还得跟人定做。


    老篾匠听完,道:“这东西能做,不过两个人躺的椅子需要多费些的时间,价钱上也会高许多。”


    双人躺椅承受的重量不同,必然需要进行加固,否则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坏掉。


    熊锦州道:“价钱上不是问题,只是希望能稍微快一点儿。”


    “那行,三天后我送去工坊。”


    双方说定,留下二十文作为定金,宁归竹和熊锦州出了院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回去,正好宁归竹想起先前想给书房增添书架的事情,就和熊锦州去了木匠的铺子。


    这回是个熟人了,上次为他们院子装门的,便是这位木匠。


    木匠现在对两人的印象就是那顿格外美味的饭菜,这会儿见他们来,招呼着人入座,先倒了茶水,然后才问他们是要买些什么。


    宁归竹想要的大书架做起来简单,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处理好的木板,两人就在木匠的带领下挑好的木材,宁归竹想起另一样东西,随口问道:“老师傅,您这儿能做屏风吗?”


    “嗯?行啊。”木匠道,“你们要什么样的框?回头我做好后一起带过去,你们准备好屏风面,我顺手给装了。”


    “行,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宁归竹对框架花纹没要求,就是个横平竖直的细窄框,三指宽的窄框搭配寻常粗布,也别有一番风味。


    同样留下几十文做定金,等出了木匠铺,熊锦州才问起来:“屏风做了是要放在哪儿?”


    “书房。”宁归竹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道:“我先前把床推到了深处,到时候用屏风挡在前面,又有书架遮挡,就看不清里面还有一张床了。”


    书房里的那张床也是架子床,蛮大的,跟书房的氛围格格不入,挡一挡会好看一些。


    熊锦州“哦”了一声,又问要用什么做屏风面。


    “麻布就好啦,纹理粗糙,正好和简洁的木框架搭配,应该挺好看的。”宁归竹的审美更偏向于简洁朴素,有一种农家田园的美感。


    熊锦州想象了下,不是很理解这种美,感觉光秃秃的,像那些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家。


    他难得会联想一回,却给出这么个答案,宁归竹恼怒地追着人爆锤。


    熊锦州逗着宁归竹跑了段路,见人累了便停下来,老实地低下头,任由宁归竹揪住他耳朵,听他念叨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什么家道中落,他们家才起来呢!


    逛了街,定好了东西,又打闹了一段,宁归竹有些饿了。


    两人便回转过去,顺着道路购买吃食,或一份,或一两个,宁归竹尝一尝味道,剩下的便进入了熊锦州腹中。


    等走到他们过来的巷道前时,宁归竹已经有了四五分饱,再度没了食欲。


    熊锦州和两只狗也吃得很满足。


    穿过巷子进入工坊,两人两狗回到家里时,猫儿已经回来了,正团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熊锦州“嘶”了一声。


    宁归竹也笑得无奈,“看来这床被子得多晒两天了。”


    三宝四喜长大之后,身上便没见着什么跳蚤了,不过以防万一,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将其和其他被褥衣物放到一处为妙。


    两只猫兀自睡得舒坦,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忧愁。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