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051【二合一】
◎女朋友◎
沉默在一个水光青蓝的夜里发酵,和着雨声,浸在街灯黄亮刺眼的倒影里。一圈一圈,打着转,好久以后才被一声喇叭惊得溜走。
周疏意回过神来,声音轻得就像半空飘零扯出细线的雨滴,“我听出了你话里的诚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永远保持理性。”
“譬如我,姐姐,我只是个普通人,有着比你表面看到要恶劣很多的性格和小脾气。”
她会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离开时的步子匆忙得像只被车流驱赶的大鹅,哪怕回到家,余怒未消,也要一把推掉桌子上没吃完的薯片。看半潮的薯片碎跟水果撒满一地,她仍不解气,却只能坐在地面嚎啕大哭。
她会在工作失意时跟这个吐槽,和那个挖苦,找遍所有好友,把陈旧的叙事剖开了再说一遍。
最后将垃圾情绪回收,默默咀嚼直至消弭最后的味道才吐掉。
“也许你会觉得我幼稚,莽撞,思想不成熟,带着年轻人的清澈愚蠢。那是因为以我现在的认知,我无法得出一个更为接近答案的答案。所以短时间之内我不会改。”
“看清楚了吗?我就是这样固执己见,精神世界与你南辕北辙,除了身体契合外可能一无是处。这样的我,剖开来给你看,你还会喜欢吗?”
谢久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她在想什么周疏意无从得知。
她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你总得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声音很沉,目光幽得恍若一潭深水。
“难道这还要思考?”
“我追求稳妥,安定,固定的程式,不喜欢跳脱。因此选择一段关系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冒险,我在评估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
周疏意忍不住轻哂一声,“那你还真是理性。”
语气里的讥讽有些尖锐,可谢久连眉头都没蹙一个。
“成年人应该按照成年人的方法论来生活了,毕竟理性能让人避开很多陷阱。”
她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字字沉稳而有力。
“我在西湖区有套老房子,名下还有这里的两处房产。存款不多,但加上年薪足够安稳度日。”
周疏意有些诧异,“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的我都没有。”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哪天我们被现实压垮了,还有一丝退路抵抗风险。我不会要求你有什么,只希望你能够有一颗跟世俗对抗的心。”
“老实说我一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妥协,如果是两个人,那我坚持到老的几率会更大。”
“你要知道我毕竟是个不完美的人,我无法每时每刻都保持着你所期待的那个样子,我不会永远漂亮,鲜活。”
“但我也不会。”谢久说,“所以你争议的点是什么?”
“我觉得所有感情到最后都是一个模样。”她话意里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没有爱的人也会在习惯中产生爱,再有爱的人最后也会没有爱。”
“所以你争议的点是觉得,我可能不够有跟你一起产生爱的可能?”
“很难不让人这么想,毕竟你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都只是对我□□的沉迷。”
她们在上床的时候肤浅地挖掘彼此,喘息里产生的爱语却在下了床的瞬间便记不清。
诚实地喜欢这短暂交融,但只有身的触碰,始终代表着彼此没有真正相拥。
“不,你忘了,□□也是你的一部分。”
谢久的声线被这凉沁沁的夜渲染成了灰青色的冷,“你的精神世界我没有完完全全了解。人是多面的,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她们不曾共守过晨昏,没有同在一个屋檐下熟悉彼此,连悲欢喜怒都是各扫各的雪。
这点情分,还仅仅是激素下诞生的一个小胚芽,连爱都谈不上。
“你应该承认,目前为止,我们都不该对这段关系抱有太高的期待。”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照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古板模样。
沉默被蓦地落下的雨打湿,街边树叶被砸得噼啪作响,急忙之中夹杂一丝恼怒。
周疏意咬了咬下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承认自己略输一筹,“那是我强人所难了。”
“你就是强人所难。”
“……”
她腮帮子鼓起来,又马上像泄了气的球一般瘪下去,雨点子在她额头上急急地拍打,仿佛在骂她自取其辱。
垂在裤缝边的手攥紧,她看都没看谢久一眼,兀自往前走,头都不回。
匆匆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有跟上来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回头,见谢久还怔在原地看她,神情不解。
没追上来,但也没离开。
心里头窜起一股火,周疏意冷声嘲讽:“你不是很理性吗,怎么这会儿不躲雨?”
“在等你一起。”
她一怔,别扭地开口,“谁说要跟你一起了?”
而后愤然偏过头,面朝旁边街角那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花店。
玻璃门上倒映出她那张带着几分倔强的脸。
比起当年和徐可言分手时的模样,她确实褪去了不少青涩,可骨子里那股扭捏劲儿却丝毫未减。
这种拧巴的性子,对旁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只是从来没人当面点破。
跟徐可言刚在一起的时候,徐可言信誓旦旦地说,“你尽管推开我,我还会回来的。”
往后她声嘶力竭的时候,徐可言又会红着眼睛质问:“你的性格真令人厌恶,怎么总等着别人哄你?我是你爸妈吗?”
尝试着改变过,但无果。
没有人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也没有机会让她反复训练自己。她被网络时代灌输了“脱离受害者思维”“不要过得太拧巴”的思想,在实践面前却还是功亏一篑。
雨还在下。
她看了一眼谢久,垂下眼帘,抬脚匆匆迈进了花店。
再出来时,她手里抱着一束玫瑰花,直直地朝谢久走过去。
谢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的那束花砸了一下。
她傲慢地扬了扬下巴,“你不是很想做我女朋友吗,给你一个机会。”
谢久懵了一瞬,“那干嘛你送我花?”
“因为恋爱都是从一束花开始。”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这束新鲜挺立,洒着水珠,包装略微潦草的玫瑰,指尖蜷了蜷,闷声说道:“谢谢,我还从来没收到过花。”
但她有过两段恋爱。
一段还在学生时代,青涩懵懂,抱着试试的心态开始,最终因为性格不合潦草结束。
一段是工作后认识的,见面时间要精确到分钟,稍有不慎就会错过。那些仓促的约会,连拥抱都像在赶时间。
那时的谢久活得任性,也不懂浪漫。
电影看到一半就约朋友去滑雪,半夜兴起就开车去山顶等日出。前女友总是被动地参与这些临时起意的冒险,从未说过不喜欢。而她也从未深究对方是否真的享受。
独居这些年更像一面镜子,让她对着找出自己的漏洞。在岁月的磨砺里,她也变得更谦和,更懂得推己及人。
但太久的空窗期,也让她产生一丝不确定的恐惧,也许直至今日,她仍旧不太会爱别人。
“对比起来,我好像不太会爱人。”
“那你慢慢学好了。”周疏意道。
她怔了一怔,抱紧手里的花,难以言说心中的感受。
“我可以亲你吗?”她突然问。
“……”周疏意面色一僵,戒备地瞥了眼旁边的马路,“干嘛,这是在路上。”
“反正下雨,没有人。”
“这么大雨,先回家啦。”
周疏意刚要走,却被谢久攥住,一股清冽的香气混合玫瑰花的气味侵袭过来。
“唔……”她瞪大了眼。
*
抱着花束回到家中时,谢久早已浑身湿透。
雨势最大那会儿,周疏意进了花店,好歹逃过一劫。谢久却连发梢都滴着水,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此刻软塌塌地贴在脸颊边。
她惯常那副不怒自威的教师模样,此刻竟显出几分狼狈。
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在白衬衫上洇开一片片水痕,倒像是苦情剧里被雨淋透的女主角。
周疏意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副模样,看着很好欺负呢。”
“那你打算怎么欺负我?”
谢久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她一步步前进,将周疏意抵在墙面上。冰凉的白墙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周疏意的眼神开始飘忽。
“我才没想欺负你……”声音越来越小。
连不跟你说话都做不到,怎么忍心欺负你?
谢久翘了翘唇角,“那我……求你欺负我。”
“怎么欺负……”
话音未落,便觉颈间拂过一道热息。
女人的声音夹杂浓烈的暧昧,烫生生地围困住她。
“宝贝,可以吻我吗?”
周疏意脊背僵直,“……那不是奖励你吗?”
“不是,是惩罚。”
“你在把我当傻子么?”
她哼笑一声,忽然贴近,鼻尖蹭过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唇瓣印在了周疏意的额头,“亲了再做,就是奖励,亲了不做,才是惩罚。”
“……”
未及反应,微凉的唇已覆了上来。雨水顺着谢久的发梢滴落,信子般扫过她的衣领,落到另一个人的胸口,冷得人浑身一颤。
“嗯……”
周疏意下意识环住谢久的腰。
指腹触到湿透耷拉的衣料,黏腻地贴着指尖,只好又忙放下手来。
“你快去洗澡啦,”周疏意低声道,“不然会感冒的。”
谢久没动,不以为意:“我都好几年没感过冒了。”
“嘘——”周疏意慌忙去掩她的嘴,“这话不能乱说。”
谢久眉毛一挑:“怎么了?”
“要避谶的!”
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被谁听了去,神神秘秘,“就像不能当着车说要换车,也不能夸它经久耐用。手机更是这样,你要是骂它不好用,它第二天就要死给你看。”
谢久嗓间溢出一声低笑,盯着小姑娘被亮汪汪的唇,慢悠悠地拉长语调,“没想到妹妹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迷信?”
“不是迷信,是真有点玄学的!”
她煞有介事地蹙眉,满脸凝重,“上回我才说手机该换了,当晚屏幕就摔得四分五裂。”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问题。”
“……”周疏意气鼓鼓地瞪她,“反正就是不能当着它的面……唔……”
话未说完,谢久已衔住她的唇。
那吻的表层带着点凉意,往深了尝,透着一丝体温的滚烫。
“那它呢?”
退开时,谢久用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她湿漉漉的下唇,“你当着它的面说这些不相干的……有没有想过它会不高兴。”
她脸一红,“我看它高兴得很。”
“那它是不是还想要?”
“……”
手指不安分地爬上脊背,指尖还余有一丝涉过晚风的凉意。
周疏意一颤,连忙踮脚往她唇上轻啄一记,仿若小鹿饮水,舌尖轻轻一搭,便顺势逃开。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快去洗澡啦。”
“好。”谢久微微一笑,“听女朋友的。”
女朋友。
这三个字像一簇火,跌进她胸腔里,刹那间便将人灼得脸红心跳。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可为什么心跳还是会动不动便失去分寸。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转身便出门回了家。
等谢久洗完澡吹完头,来敲周疏意家门的时候,一股红糖味从厨房窜了出来。
“在干嘛?”
她也洗了澡,正穿着睡裙,身上隐约沾着一丝热气。
“给你熬红糖姜茶,”周疏意退回到厨房,边搅动汤勺边说,“淋雨之后要喝一杯,不然容易感冒,这还是我妈教的。”
谢久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心底有只暖烘烘的小兔在拱土,“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眨巴一眨眼,故意压低了声音,学古早霸道总裁的语气,“一句女朋友,命都给你……”
空气静滞片刻,谢久嘴角抽了抽,“……哪学的鬼话。”
她假装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作势要走,“你再这样我要说分手了。”
“嚯!”周疏意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因为厨房的湿热,脸颊还泛着些微绯红,像个小包子,“我们的关系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谁让你变成油腻霸总劝退我了。”
周疏意不说话,径直埋头往锅里放东西,动作幅度还不小。
谢久好奇地探过头去,“你在放什么?”
“老鼠药,毒死你。”
“……”
谢久悠悠将她的腰环抱住,下巴枕在她肩上,“毒死我你没女朋友了。”
她冷漠道:“有请下一位。”
“下一位肯定没我们契合。”
她吻了吻那雪白的颈子,热气让皮肤浮起一阵酥而痒的感觉。
周疏意忙推她,“别闹,厨房呢。”可这力度太弱,更像是打情骂俏,助长她的恶劣。
锅里的红糖姜茶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糊了半扇玻璃窗,将两个交叠的影子也煨得暧昧而迷离。
谢久哑着嗓音说,“厨房又怎么样?我们连浴缸里都去过了。”
那一次的画面历历在目,简直接近疯狂。浴缸里的水随波动飞溅起来,落了满地,焰火却不退反进,混着热气往上蒸。
水波推搡着,她拱水而出,仰颈的芙蓉一般,上唇还沾有一滴水渍。
已经分不清来自哪里。
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口勿,落在肩线上,带着一丝挠人的痒意,毛笔拂过宣纸般的触感。
厚软的掌根隔着睡裙,垫着脚来回经行,一步一叩首。
那一刻她是最为虔诚的醒花人。
剪去蜷曲的败叶,削尽倔强的刺,要慢,要像展开羊皮经卷,里面写着欲海回狂,写着众水不能熄的痴妄。
她触到花骨朵,如同普渡诸众生的佛。
洒下一场大雨,惊动一池春鱼。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久喉间泛着隐隐的钝痛。
正常吃完早饭,送周疏意出门上班,到家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觉得恹恹,身上也热得发懵。便拿药箱翻翻找找,量了个体温,果不其然发烧了。
她在微信上跟周疏意提了一嘴,小姑娘很担心,连忙说:【我请假回来一趟。】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不要,你生病了得有人照顾。】
【低烧,没大碍,晚上你就回来了。也就半天,我们都忍忍。】
周疏意只好作罢,发了个流泪的表情包:【要不我给你点杯热奶茶吧?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有药的,奶茶不用了,你六点下班时帮我带盒润喉糖就好。】
【好。】
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上一些,哪怕没在身边,也会觉得格外有力量。
几年前生病发烧也是一个人,正好遇上特殊时期,高烧药紧缺,她想买都买不到。热得头昏脑胀,连下床都要晕倒,只好躺床上昏昏迷迷睡了一天一夜。
没人照顾不也扛过来了。
只是当睁开眼看到天花板黑黢黢,家里清寂寂的模样,难免会有些想流泪。
她如果不长大,可能就会永远幸福。
可时间总会推着你老去的。
谢久浑身发烫,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又疼又肿。
她在外卖上点了消炎药,吃了几粒,最后实在是连吞咽津液都困难了,忍不住打开冰箱,从保鲜层里摸出半盒冰镇葡萄出来。
冰凉的葡萄送入喉间,总算缓解几丝疼意,连带着目光也清明几分。身上的热却止不住,她又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抽屉里翻出一块退烧贴。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汪渝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表妹上次的药应该吃完了,要不要再过来复查一下?过几天我要出差了,你就只能找别的医生了。】
谢久太阳穴突突地跳,高热让视线有些模糊,思维也有些混沌。她揉了揉太阳穴,打下一行字。
【等等,我问问去。】
她点开跟徐可言的聊天框。
【你上次的药吃完了吧?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去找汪医生给你拿点?】
消息发出去,对话框安安静静。
或许是在忙吧。
谢久刚想退出微信先好好睡上一觉,却恰好瞥见朋友圈的标识旁边冒出一个红点,前面跟着徐可言的微信头像。
她下意识点了进去,看到了徐可言一分钟前接连发的好几条朋友圈。
【今天路过民政局,发现离婚窗口的队伍比结婚窗口长三倍,哈哈^_^】
【生下孩子的女人才有资格去死哦。】
【是是是,你们所有人都在为我好,我活该给你们利用,好人都是你们做了,我来当坏人哈。】
谢久皱了皱眉。
印象里,徐可言向来很少这样直白地宣泄情绪。还存在一种可能,便是她习惯性地对自己设置了屏蔽状态,以至于一年半载她都看不见那些歇斯底里的动态。
果然,再一刷新,那些刺眼的文字就像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了。划进她朋友圈,只剩一片空荡荡的白。
以及一条灰杠上明晃晃的仅三天可见。
她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徐可言的回复,心里浮起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挣扎了一番,还是忧心她的安危,便急忙打了个电话给徐女士。
铃声响了好几回徐女士才接听,语气嗔怪,“小久啊,怎么啦?这周末又没回来看看我跟你爸,一天到晚在外头瞎忙什么呢?”
“出了个差。”
“又是出差?你那工作还东跑西跑,叫你之前继承我的事业你也不继承,非要搞艺术。”
噼里啪啦一顿骂,谢久脑袋本来就晕,这会儿更是沉重了几分。
她嘴里的继承家业是有前提条件的,继承就等于要按照她安排的路走,一旦走上这条路,她结婚与否也将被她牢牢掌握在手里。
她安静等徐女士说完才言归正传,“可言最近有没有去家里住?”
“没有,不过你小姨倒是来过一次,喜上眉梢的。”徐女士说着,语气又开始八卦,“她说可言要在杭州住好一阵子咯,做试管去了,估摸着生了孩子才会走呢。”
“你小姨也是命好啊,女儿嫁出去了,就等着抱孙女了。”
谢久直接忽略徐女士语气里的怅惘,赶在她说更离谱的话之前,假意附和了几句。
挂断电话,她长吁一口气,眉头却皱紧了。
徐可言怎么可能自愿去做试管?
被逼着嫁给男人已经够荒唐了,现在还要被逼着怀上他的孩子?这个认知让谢久心里又沉又重,堵得慌,连呼吸都在瞬间壅塞起来。
就在这时,“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谢久怔了一下,看向门口。
“谁啊?”
“是我,徐可言。”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黄心]
第52章 Chapter052
◎新录音◎
“你等一下我。”
想到徐可言最近在备孕,谢久摸了摸自己额头,还是烫得厉害,便起身去抽屉里找了只口罩戴好才打开门。
门开的瞬间,一阵风卷过徐可言的长裙摆。她瘦得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意思,两片唇连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尽了。
见她这副模样,谢久惊了一惊,侧身让出条路来。
“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大事。”
徐可言走进门,目光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谢久的家。
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垢,茶几上没有第二只水杯,玄关处也没有情侣款拖鞋,连空气里都寻不到另一人存在的气息。
她紧绷的肩膀松了些许,拎起手中的纸袋晃了晃,朝谢久徐徐扯出起一抹笑来。
“我路过给你带了点银耳羹,怎么戴口罩?久姐,你感冒了?”
“有点发烧,免得传染你,不碍事。”谢久声音有点沙哑,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忙什么呢,怎么没回我微信消息?”
“啊?”许可言佯装诧异地从包里翻找出手机,打开微信,“最近消息太多哦,你说药啊,我最近哪敢吃药,之前也给你说过的。”
她放在腿前的手忽然绞紧了些。
谢久注意到她手背跟手腕上满是抽血留下的淤青,目光沉了几分。
“我听说……你最近在做试管?”
“可不是嘛,”徐可言垂下眼,阴翳一闪而过,“毕竟全家都等着抱孙子呢。”
她说完,歪头打量谢久,带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我不像表姐你,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想爱谁便爱谁。”
这话听着总透着几分古怪,偏偏她面上又端着一副温和的神态,倒叫谢久疑心是自己多虑。
她不动声色,只是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退一步,他们便要进十步。”
“我答应结婚也只是不想对不起我妈的期待,我没有错吧?”徐可言的眸光顿时变得有些锐利,“表姐,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看她一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谢久一时半会儿失了语。
“你为什么要同意做试管?”谢久目光炯炯,“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在闹离婚?”
“我……”
徐可言话说一半,顿住了,瞳孔猛地收缩。
她不能告诉谢久,不能告诉任何人郭晓泽知道她是同性恋。
这个把柄悬在头顶,一旦说破,那个贱男人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最看重脸面的母亲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她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要跟周疏意复合。
她挤出一丝笑容来,“我们两个商量好了,生了孩子就离婚,这是交易。”
“……离婚跟你生孩子有什么关系?”谢久不解,“你想离婚有很多途径,就非得先生个孩子?那孩子怎么办?从出生就注定要活在破碎的家庭里?”
更难听的话谢久没有说。
譬如走了她的老路,在她这样高压的原生家庭里成长,以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这条路徐可言最清楚不过。
“你以为我想吗?”
“你可以选择的。”
“不,我根本没办法选择,我赚不了几个钱,在外面更是买不起房,我只能回家住。他们所有人都跟着了魔一样催婚催生,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好了,只要他们能放过我,让我的世界清净一点。”
“你以为生了孩子就能解脱?”谢久面色凝重,“你生了孩子之后,他们还要你带孩子,要你挣钱养育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除非你真的很喜欢孩子。”
“姐,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空气骤然僵化。
谢久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冷下脸来,“汪医生那儿你要不要再去做咨询?给个准信,我好答复人家。”
“久姐,你也知道我现在吃不了药,就不去了吧。”
谢久眉头紧蹙,她甚至怀疑之前开的那些昂贵的药许可言一粒都没吃。
要不然现在怎么风言风语的,一副情绪不稳定的模样。
“随你,我不管你的事。”她疲惫地闭上眼,“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徐可言却站在原地没动。
在一小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徐可言轻声问:“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一直不结婚……是因为喜欢女人吗?”
谢久猛然睁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别的意思。”徐可言露出感慨的神情,“只是觉得拉拉的感情特别美好,只是很多恋情都败在家庭压力上。”
“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告诉姨妈的,你放心吧,久姐。”
“我只是想说,我那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你跟你女朋友在说话……是吧,应该是你的女朋友吧?”
她的目光清炯有神,平静的眼睛深处,似乎暗藏着一丝危险气息。
谢久下意识没有直接回答她,脸色却不知不觉寒了一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我只是羡慕。”她垂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动了动。“能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子应该很优秀吧?”
谢久面无表情:“我们都是普通人。”
徐可言笑笑,“你一定很爱她,她跟你在一起肯定很幸福。”
“……”
谢久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其实像她这样的人说爱总觉得太过,因为她的家庭从小就没有谈到爱这个词语。
关于爱的教育实在匮乏,打是爱,疼也是爱。
却从未开口表达过爱。
“如果我当初能有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哪怕没有妈妈支持,我也能坚持住自己。”她叹了口气,“只是太可惜了。”
对于这番话,谢久不置可否。
“你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了?”谢久问她,“哪怕就算你生了孩子、离了婚,你跟你爱的人的感情肯定是回不去了。”
“不。”
她自信地抬起下巴,“她当初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只要我回头,她肯定会答应的。我可以接受她在我们分手期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只要她最后能回到我的身边……毕竟我也结过婚,这样对她才公平,不是吗?”
“……”
这一瞬间谢久忽然有些同情她的前女友了。
也许她们分手不仅仅是因为家庭不允许,每个人发表言论都有着自己携带的倾向。
相爱的那些年里,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会磨损掉两个人的爱意。
在熟悉带来的轻视里,一旦无意识纠正,那么放大的缺点也会逐渐变得让人无法容忍。
“姐,你跟你的女朋友谈了多久了?”
“没多久。”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谢久打断。
“可言,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睡一觉了,你看要不要……”
“好吧……久姐,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徐可言捋了捋衣服,起身告别。
开门出去的时候却看见放在了门口的两份外卖,她瞥了一眼,是小蛋糕和润喉药。
“姐,你的外卖吗?”
“嗯?”
谢久走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顿时知道是周疏意给她点的。一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有一条小姑娘的消息。
【给你点了一点小蛋糕和润喉药,你先把药吃了,会好受一点。】
她回了个谢谢,在表情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周疏意经常用的可爱鼠鼠的表情包。
便专门点进了左上角的搜索,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一个可爱又不油腻的亲亲。
徐可言目光闪了闪,想要凑过去看她手机屏幕,下一秒,谢久却收回了手机。
她绽开烂漫的笑,“是久姐女朋友给你买的吗?”
她的打探令谢久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眯了眯眼,谢久只淡淡嗯了一声。
“是的——你路上小心点。”
“好的,表姐。”
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徐可言的表情顿时冷淡下来。她看着手机里那段生成的新录音,嘴角勾了勾。
*
出餐低峰期,周疏意走进后厨给尤师傅打下手。一般面包都是早上五六点就开始制作了,目前在后厨的都是*部分出好了的包,需要挤上奶油。
周疏意今天就负责给面包胚上挤奶油。
尤师傅在一旁做切片蛋糕,正在裱花,抬眼时,看见周疏意短袖袖口被空调冷气吹得微微颤动,忍不住摇摇头。
“小周,下次进来最好穿件薄长袖,长期下来容易得风湿,到时候关节疼,和面桶都抬不起来呢。”
周疏意慌忙点头,“好的师傅,明天我就带件长袖来。”
见她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尤师傅忍不住笑笑,“你想学裱花吗?”
“啊,我吗?”周疏意瞪大眼,看着自己手里挤得差强人意的奶油面包,忍不住红了脸,“我这水平很一般,要是裱花肯定做得很丑。”
“没关系,你想学我就拿便宜奶油教你,都是过期的,扔了可惜,随便你浪费。”
她抬眼望向尤师傅,眸子里泛起星星点点湿润的光。
“尤师傅,你真好……我听好些学徒说半年都在打面团、洗模具的,哪像我,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这么多东西!”
“那是你聪明,”尤师傅笑着说,“关键有眼力见,眼底有活,谁都愿意教的。”
周疏意低头看自己在面包上挤得歪歪扭扭的奶油花,可爱但惨不忍睹,忍不住再多加盖了一层奶油。
她笑眯眯地说,“还得是师傅你大方啦,不吝赐教。”
这份工作带给周疏意的成就感十分高。
不仅能蹭吃蹭喝,还能在制作美食的过程中治愈自己。
下班前,老板塞来三个卖剩的肠仔包,个个松软香甜,可谓是店里的招牌之一。
她高兴地拍了照,发给谢久。
周疏意:【姐姐!你师妹可真大方,每天都让我带好多面包回家吃,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谢久很快回复她:【你也就这点出息啦?】
周疏意:【有吃的真的很高兴好吗!你退烧了吗?】
谢久:【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周疏意去扫共享单车,刚解锁,看到她那边又蹦来一条消息。
【就是有点想女朋友。】
她心脏怦怦直跳。
这句话仿佛是一股热气,将她这颗小气球一口吹得膨胀了起来,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她嘴角不自觉勾起,归心似箭。
刚想打字告诉她,消息栏上方却弹来一道视频通话。
是妈妈打来的。
周疏意蹙了蹙眉,按了接听,“干嘛呀?我刚下班,要回去呢。”
镜头那端,母亲因凑得太近而显脸格外宽阔,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爸前两天被个小汽车撞了,对方说要理赔,那些表格啊手续啊,我们哪搞得明白?你看你明天要不要回武汉一趟?”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要异地恋了[狗头]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play[黄心][黄心][黄心]
第53章 Chapter053
◎你竟然有女朋友?◎
“爸被车撞了?伤得重吗?”周疏意呼吸一紧。
“没什么大事,”母亲将镜头转向病床,“就是说头晕恶心,有点脑震荡,医生让留院观察。”
画面里父亲躺在白色病床上,额角因为有擦伤而贴了一圈纱布。脸色略微苍白,手上却没闲着,正举着手机一下没一下地刷短视频。
看到这一幕,母亲声音立马沉了下来。
“周辉,你个蠢蛋养的,要没什么事就滚回家去,老娘给你躺医院不是让你在这刷手机的!钞票都天上掉下来的是吧?”
“你这婆娘话多!我就看一哈怎么了?”
听到父亲中气十足的回骂声,周疏意心下稍许放心,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老两口常年吵架,周疏意早已见怪不怪,对于他们的争论声向来反应淡漠。
她瞥了眼购票软件上最后一班高铁的余票,又想起谢久滚烫的额头。
半晌,轻声道:“我明早第一班车回来。”
路上一磨蹭,等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周疏意进屋放了包再出来,门刚开,谢久便从家里探出头。
“下班了?晚上我们吃简单一点,给你做了拌面。”
周疏意心一烫,本想告诉她自己明天就走,话到嘴边又有点不舍了。
“怎么生着病还给我做晚餐呀。”
“好很多了。”
脱了鞋,走进她家,闻到一阵面香,谢久正拿着筷子走到灶台边捞面。
看起来脸色比早上好点,但整个人还是蔫蔫的。
周疏意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吗?”
“嗯,下午睡一觉就退了。”
她将热腾腾的面递给她,“快去吃吧。”
周疏意拿了筷子,搅和两下,猛吸一口气。
葱油混合着猪脂的醇香扑面而来,最上面盖着一个微微焦卷的煎蛋,还洒着一些榨菜碎,色香味俱全。
她挑起一筷送入口中,面条裹挟酱汁的咸鲜在舌面蔓延,瞬间将整日的饥乏冲刷掉。
“唔,真好吃!”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以往在武汉,她从未觉得放学回家有饭吃是很美好的一件事。等出来独居以后,她才发觉能在下班吃上一口家常菜不容易。
她偶尔专挑炒菜类外卖点,无一例外都重油重盐,吃完半夜都会被齁醒下床找水喝。
谢久也尝了一口,“好吃就行。”
“怎么会想到吃拌面?”
“给你尝尝杭州人经常吃的早餐,猪油拌面是我们这的特色。”
周疏意轻轻噢了一声,目光一转,便被餐桌上的精致细节所牵住。
昨天送给谢久的那束玫瑰已经从包装纸里抽了出来,修剪得整整齐齐,一股脑插进了黑色陶瓶里。瓶身线条克制而方正,有一丝禁欲感。
其实是藏了私心的,她偏爱弗洛伊德玫瑰,便把这炙热的浪漫送给了她。其实更像是送给自己。
单看这花不免显俗,需要配合深沉的黑来吞没那抹媚艳的玫红。
她惊讶道,“你不是说没有花瓶了,怎么还有这么大一个?”
“闲暇时间做的。”谢久垂下眼,轻描淡写。
她不插花,也不种花,只是单凭直觉捏了一个现代极简风格的花瓶。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她会用上。
“很好看,这个颜色跟它很配。”
谢久笑笑,“好歹我也是个学艺术的半吊子,知道弗洛伊德跟黑色最搭。”
“是是是,谢老师你最厉害咯。”
周疏意朝她一笑,低下头去吃面,心底却仍旧踌躇,不知道回家这事该怎么开口。
看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周疏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心说话。
上一段恋爱太过深刻,也像颗钉子,在她潜意识里打了大大小小的洞。偶尔会在平常不过的日子里渗出酸水来。
徐可言过分依赖她,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不论下楼扔垃圾还是出去拿快递,两个人都像连体婴儿一般,倘若没有她的陪伴,哪怕她没有表现出来,周疏意也能察觉到她的不高兴。
她总说,“意意,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去。”
那会儿周疏意年轻,不谙世事,也不懂这句话带给她的分量。她只知道不该辜负别人的期待,无论是否是对方强加过来的。
她乐于当别人的救命稻草,总想着能救就救一把,以至于后来她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难以自救。
这也是她迟迟不对谢久开口的原因。
怕她难过,怕她跟她起争执,怕她说我生着病,你能不能再陪我一天。
吃完饭后,两人去公园溜达了一圈。
聊些工作,谈些朋友,就像一对老情侣,节奏放慢,扯着家长里短的天。
回来时被热得一身汗,两人都去洗澡换衣服。周疏意也借机把行李收拾好,再找谢久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落拓的睡衣躺在沙发上看书。
周疏意躺在沙发上,问她,“今晚有什么活动呀?”
原本是指是否有看电影一类的环节,没想到谢久直接吻了过来,声音沉哑地说,“当然有。”
感受到她躯体的温度,周疏意浑身一僵,“你还感着冒呢,有力气吗?”
“小看谁?”呼吸在她耳际滚着热气,“我发烧也很能干的。”
“……”
更深的吻游过来,像条粉色的小鱼。
在透明的水窗里勾尾,摇头。
划过泛着贝壳光泽的牙齿,一溜烟,便又出现在唇角,慢慢擦拭她留下的一抹甜意。
如同刮过一阵春末泛着花气的风。
虎口略微收紧,掐着细软的后颈。
只是些微的压迫感,反倒让她唇间哼出一声更深刻的快乐。
感受到她的下肢在移动,像只蝶迷困在青烟软雾里,来回寻找着出口,带有一丝不自知的迫切。
谢久眯起眼,笑声在唇齿间低缓地游了出来。
“喜欢这样吗?”
“才没有……”
尾音被咬成断句。
指尖先一步坠落,“没有吗?要是撒谎了怎么办?”
探险家沉默地攀登疆域,沿着白色的、海的波浪边缘跋涉,在精美的花纹网路上摩挲。那像一层沙土,带着一丝粗糙。
这是属于蕾.丝布料美中的唯一不足。
索性这是雨季。
空气和布料上都渗着一点潮意,弱化了它的存在。水痕在网状孔隙间来回翻滚,是活着的,滔滔的。
“这叫没有吗?”
“……”
再沉默也无法掩饰那一份期冀。
黑暗哪能是浓情的保护色。
谢久将手往她颊上轻剐了一下,略微粘人的冷意沁过去。
怀里的人连忙往后退了点。
“你干嘛……”她嗔怪地别过脸,“不干净。”
作势要弯腰去够茶几上的纸,却被谢久中途拦住,攥得紧紧的。
她亲了亲她的脸颊,下一秒,唇在那略微凉沁沁的痕上刮过,“是甜的呢。”
“……”
她顺手将灯关了。
两道影子彻底消融在昏暗夜色之中。
仅有天花板上透着一片粼粼的光影,时而闪动,像茫茫原野里的一片湖。
是寂寞沙洲里的绿洲,是至死不灭的生动。
谢久忽然想起上个世纪的家家户户,总会不厌其烦地跑到工坊里做豆腐。
每次经过,总能嗅到那股清甜的豆花香,在巷子里悠悠地飘。
但做豆腐是件极需耐心的事情。
未经碾磨的黄豆,在最初总是干而硬的,咬起来甚至有些硌。
要在水里浸泡,直至发胀,连同它皱巴巴的裙装放在石磨上吱呀呀地转,来回碾压,顺势出落的便是豆汁,烘出一阵生豆的甜腥气。
彼时的豆汁还半生不熟,要添把火煮沸。
在热气激荡之中得到轮回,以特殊的工序制作成嫩滑的豆花。
彼时一口咬下去,软软润润,只一口便能化在唇腔里。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豆花。
*
再次洗完澡,这回周疏意把贴身的衣裤也洗了,晾在谢久的阳台上。
上了床,她钻进被窝,躺在谢久臂弯里,清晰地听见了心跳的声音。一时半会她有些分不清,这心跳是谢久的还是自己的。
“姐姐……”她有点犹豫地开口,“明天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可能这几天都不在杭州。”
谢久抚摸她头发的手一顿,“怎么了?”
“我爸被车蹭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有点脑震荡。”
“那是该回去一趟,保险理赔这些,长辈可能不太懂。”谢久平静地问她,“高铁还是飞机?”
“高铁。”
“什么时候发车?”
“上午八点。”
谢久忽然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我送你。”
只是稀疏平常的三个字,却让周疏意鼻尖一酸,险些掉出眼泪来。
她闷闷忍了一会儿,将头埋进她胸膛,双手环抱住她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谢谢姐姐。”
“怎么啦?”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绪,谢久低声问,“干嘛一副不高兴的语气?”
“没有呀,只是觉得姐姐你真的很好。”
谁都爱听好话,包括她。
谢久哼笑一声:“这就好啦?真没出息,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哦。”
*
第二天早上,周疏意带着惺忪的睡眼起床。
看到谢久竟然早就给她做好了早餐,围裙围在她身上,长发照旧束得紧紧的,威严之中又带有一种斯文气质。
她的长相有些矛盾。由于五官深邃,时而呈现一丝冷峻与锐利,但笑起来便又不一样,让人如沐春风,产生一种哪怕掉下去也能被她稳稳接住的安全感。
大概这就是刚柔并济。
周疏意快速吃完早饭,准备去洗碗,谢久看了一眼表。
“时候不早了,你放着吧,等我送你回来了洗。”
哪能总被溺爱,她又不是小孩。
她快速将两只碗叠在一起,“我洗吧,很快的。”
家里距离高铁站的车程并不远,二十分钟不到。
谢久帮她从后备箱把行李箱提下来,送到高铁站门口。
她微微一笑,“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嗓间传来一阵痒意,她忍不住虚掩住咳了几声。
早上的气温不算高,吹来的晨风甚至还透着一丝凉意。周疏意很不放心,眼里都是担忧。
“晚上空调记得定时,不要吹太久了。”
“嗯,我知道。”
“我过两天就回来的。”
即将到候车点,高铁站人来人往。
谢久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她也是在这个车站将前女友送回老家,她想拥抱,却羞于在人海里做出这种事情,只得作罢。
那次之后,她却再没回来过。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过去的经历是否会重现。
这种宿命般的轮回让她心底空落落的。
“抱一个吧。”她忽然张开双臂。
周疏意眼睛一亮,立马像只小狗一样扑过来,“姐姐,好舍不得你哦。”
一声低笑自嗓间溢出,谢久嘲笑她。
“那你上头真快哦。”
“谁让我是恋爱脑。”毛茸茸的头在她胸口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所以请你也要对我恋爱脑。”
谢久唇角慢慢翘了起来,但声音依旧平静,“不可能,我是智性恋。”
小姑娘顿了一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我也不要做恋爱脑了。”
“不可以。”
“为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特色。”
“……哼,哪有你这样的呀。”
“好了,先进去吧。”她笑弯了眼,温声道:“一会儿赶不上高铁只能留在杭州了。”
“嗯!”
谢久目送她大步离开,可刚走两步,又回过头快速飞奔过来。刚想问她怎么了,话还没出口,便感觉自己颊边落下一个温潮软糯的吻。
“姐姐,我会想你的。”
谢久脸色一僵,下意识拉开她,看向周围,“这么多人呢。”
“这么多人怎么了?”
“不体面!”
“略略略,她们没女朋友,我有!”
“……幼稚鬼。”
这回她推着她进了高铁站,转身便走。
谁都没有回头。
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谢久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习惯。
她拖掉鞋,一低头,发现今早周疏意穿过的拖鞋还保持着人仰马翻的姿态,打乱了她规整的布置。
她忍不住笑笑,弯腰将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
阳台上挂着她换洗的衣物,唯一陌生的,是一条白色蕾丝花边的内裤,上面还系着精巧的蝴蝶结丝带。
那镂空的设计十分大胆,一眼便能看出不是日常款。
想到昨晚指尖的触感,她呼吸便深了几分,那种熟悉的带着一点痒意的疼感漫上胸口。
她忍不住给小姑娘发了微信。
【什么时候到站?记得定个闹钟。】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没回,她又转了几百块钱过去,【要是饿了就在高铁上买点吃的。】
十分钟过去,小姑娘依旧没个回音。
一行字打出来又删去,【到站后给我发定位。】
谢久尝试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发了出去。
可微信对话框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动静。
谢久试探地打了几个字。
【睡着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在高铁上旁若无人地对着手机较劲。
打开前置摄像头,不断变换角度、光线、表情,拍摄噘嘴亲亲的视频。
第一条,眨眼太快,有点不自然了,删掉。
第二条,鼻梁上的高光过于明显,有点生硬,删掉。
第三条,噘嘴的动作太假了,没有不经意的那种仙气,删掉。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她才挑出一个合适的视频。
转头便发给了谢久。
顺便配文:【刚睡醒,想你。】
哪曾想,隔了一会儿,谢久发来一句凉凉的话:【你什么时候化的妆。】
周疏意心虚一瞬:【没有啊,我素颜。】
谢久:【是吗?】
周疏意:【是呀宝宝~^_^】
谢久:【把转账收了。】
本来周疏意没想收的,见她这样说,也只好拿了。
并且一字一句详细且郑重地批阅她刚才的消息。
*
下午的时候周疏意回到武汉,给父母忙着办手续的事,很少看手机。
因此谢久也没有打扰她。
听说她生了病,陆白白便带着她的小萨摩耶来谢久家探望她,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现杀的鲈鱼。
“我爸那个钓鱼佬,去千岛湖搞了好多鱼回来,给你几条,吃不完的冻着吧。”
旁边软萌的萨摩耶闻到鱼味儿,兴奋得跳起来,被陆白白避开了。
谢久摸了摸狗头,接过她的鱼,“这么多。”
“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陆白白看了一眼萨摩耶,“卡卡放你这养几天呗?”
谢久诧异,“怎么,你要出去?”
“不是啊,是这狗太过分了,我要让她尝尝被抛弃的滋味。你知道吗,我跟我老婆每次做,这死狗都飞奔上床压住我们。”
谢久面无表情:“某些人说是来探病,实际上是把这逆女送出来吧?”
陆白白谄媚一笑,“狗粮带过来了,澡也是昨天洗的,作为感谢,我今天就舍身给你做顿饭。”
“我不稀罕。”
“别呀,我做饭很好吃的!”
说着陆白白又把鱼提进厨房,“说什么它也得在你这住几天。”
谢久已经默默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了,蹲下身跟卡卡温柔沟通:“卡卡,在你谢阿姨这里不可以压上床哦。”
小狗嘤嘤叫了两声。
陆白白探出头来拱火:“卡卡,随便你啦,反正你谢阿姨没有性生活。”
“……”
陆白白在厨房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利用现有食材做出了有模有样的三菜一汤。
谢久只负责蹭吃蹭喝,以及玩手机。
陆白白边吃边跟她聊天,偶尔说到兴头上也没见她回应,便停了下来。
她嚼着米饭,蹙紧眉,“谢久,你怎么都不应我一下,什么手机那么好玩?”
谢久一顿,面无表情收了手机,“在看时事新闻。”
小姑娘的实时汇报应该也包括在内吧?
陆白白正想问她什么新闻,一抬眼,却看到卡卡在阳台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叼着一条白色内裤。
一人一狗对视,卡卡立即兴奋不已,内裤也没扔,含在嘴里屁颠屁颠地朝她跑过来。
“……哎哟!”陆白白表情僵了一瞬,连忙起身去拿,“谢久,你内裤被狗叼了!”
待她看清这是性感的蕾丝款式,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你还爱穿这款呢?”
“……”
谢久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只狗,将内裤从她手里抢过来。
“是我女朋友的。”
“什么?”
陆白白瞪大眼,看着她那副宝贝模样,只觉天都塌了,“你竟然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黄心]下一章明天晚上九点更,请准时赶上热乎的[黄心][黄心][黄心]
第54章 Chapter054
◎你家在哪?◎
“还不太久,没打算跟你说的。”
“不会是上次那个小妹妹吧?”陆白白眯起眼睛。
谢久夹了一筷子鲈鱼,“除了她,我也想不到身边还有你不认识的新鲜血液了。”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
她一巴掌就拍在桌上,立马放下筷子,抄起手机就给汪渝发.骚扰信息。动作幅度太大,连筷子都没放稳,啪嗒两声直接掉地上了。
“……”
谢久弯腰捡起来,起身给她去厨房换了双新的,语气无奈,“陆白白,你都三十大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咋咋呼呼?”
“谁让你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天消息,你们差多少岁啊?”
陆白白的眼睛因八卦而更加奕然,“她看起来比汪渝的小女朋友还小诶,你藏得够深啊!”
“……吃你的饭吧。”
*
到家第二天的晚上,周疏意终于能喘口气。洗了澡,躺在床上,揉了揉肩膀,白天的忙碌便作潮退散。
她打开手机,给谢久发了消息。
【姐姐在干嘛?我终于忙完了!但还得要过两天才回家。】
对方很快回了个哦:【为什么还要过两天?】
【我妈好说歹说让我在家住两天再走。】
【好吧。】
她的回答简简单单,看起来跟见面时的语气不大一样,周疏意心里难免失落。
不由自主敲下一行字:【呜呜,你都不想我的嘛?】
没成想文字消息刚发出去,对方便弹过来一个视频通话。周疏意眼睛一亮,下意识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谢久那张干净而带点慵懒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她洗了澡,正穿着睡衣窝在床上看书。头发长而垂直,顺着肩头耷拉下来,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过分温柔。
这样一个女人,却总是缠在她身上不断索取,周疏意想着想着,便觉得心里一丝甜腻在漫开。
“洗澡了?”
谢久抬眼看她,声音因失真的通讯设备而更添一层磁性。
“对呀!”
说完镜头一转,手机屏幕里便浮现出两条又瘦又长白生生的腿,“刚洗完,好热呢,这个睡衣穿着也不怎么舒服。”
那两只腿是如何折叠起来,又如何勾住她潮起潮落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展开了。
谢久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就换件睡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不满地说,顺手将发丝全部拨到一边,肩带随她的动作而滑落。
屏幕里小姑娘穿得实在不成体统。
薄薄的睡衣里面春意明媚,布料随动作往下坠躲,目光能一眼望见远处的小山丘。
谢久嗓音不知不觉暗沉几分,“什么问题?”
“你不想我吗?”
她的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糯。很轻的鼻音在此时变得尤为可爱。
再加上刚洗完澡,身上还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汽,蒸得她整个人油亮鲜嫩,宛若刚出炉的包子。
一口咬下去不知是何等松软。
“想。”
“只是想我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带着一点羞意与挑衅。
“还想干……”她话音一顿,轻飘飘吐.出一个字,“你。”
“……”
周疏意被这直白的话惹得脸红了几分,偏过头去,“你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不好么?我不会委婉,想做的话我只会直说。”
“对别人也是这样?”
“不会,只有对你这样。”
她餍足地眯起眼,突然支起身子,跪在床面,像只猫一般膝行着把手机架在窗台边。
这个动作让本就松垮的衣领彻底失了分寸,肩线掉落。她顺势牵着衣角往上一卷……
削去了雪梨的外衣,不可避免想咬一口清甜的果肉。
过去多年的滋养,早已让这株瘦树熟透。哪怕不曾修枝剪叶,树上的果子却仍旧因饱胀阳光而腴满,在半空颤动,连带淡粉色的花也绰绰地抖。
“你在做什么?”
谢久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下意识翻了个身,摸到棉被软而塌的触感。
冰冷,死板,跟周疏意差太多。
唯一让她贪恋的,是藏于丝线之中她留下来的味道。
身体又在发热。
已经分不清是低烧还是纯属的生理性反应。
“没干嘛呀,”周疏意只是浅笑着从旁边拿过另一件睡衣,“我换个衣服而已。”
“……”
“姐姐,你脸怎么红了,杭州很热吗?”
“……”
她得意地将衣服扯开,要套到身上。
谢久低声说,“别穿了。”
“干嘛?”
“就这样好看,”她眼底烧着火,“什么也别穿。”
看她这副难耐的样子,周疏意玩心大起,故意放慢动作,在衣服不小心蹭到一处时,一声轻哼漏了出来。
“唔……”
再抬眼时,水淋淋的目光里满是恰到好处的媚态。
“哎呀,不小心……”
谢久几近咬牙切齿,“周疏意!”
“在呢,”她带着笑歪头,佯作天真模样,“姐姐凶我干嘛?”
“是不是痒了?嗯?要不我现在就去武汉给你止痒?”
屏幕里那张冷硬的脸被烧得满是红泽。
周疏意想起她还在发烧,嘴巴噘了噘,老老实实地把衣服穿上。
“不逗你了。”
“你说停就停?”
周疏意放软了声音撒娇:“姐姐,是我不对嘛,下次不逗你了,谁知道你那么不禁逗。”
“晚了。”谢久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色彩,哑着声音说,“给我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她浑身一僵。
“检查你有没有想我。”
她脸霎时间火烧一样,吞吞吐吐:“不要。”
“不给我看也行,”谢久眉毛一挑,“那你自己找找证据。”
“……”
“乖宝,”她凑近屏幕,对着镜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想看。”
周疏意被她这一顿哄给迷得晕头转向,心怦怦直跳,手不知不觉便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目的地。
感受到那丝怪异的感觉时,周疏意心底一惊,语气都带有几丝心虚,“它可没有想你。”
谢久语气淡淡,“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真没有,我骗你干嘛。”她左顾右盼像只放风的小仓鼠,“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
谢久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那你先睡吧,通往武汉的高铁凌晨还有一班,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到。”
“姐姐!”周疏意瞪大眼睛,“你不能这样!”
“那你给我看看手。”
她咬着唇,不得已慢吞吞将手伸到镜头前给她看。
待真真切切触到那一丝晶亮,谢久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看来周周很想我。”
“哼,现在不想了。”
她只当没听见,“想我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了去,“我可以帮你弄出来。”
周疏意脸一红,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拖鞋的趿拉声由远及近。
“意意,你怎么了,刚才叫什么啊?”
是母亲的声音。
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衣服也来不及穿了,周疏意一急,连忙拿着手机钻进被窝里去。
“啪”的一声,周妈妈推开.房门,看到面红耳赤的周疏意,诧异道:“这大热天怎么盖得那么严实?不热吗?”
她一瞥,看到空调开到二十度,脸色一沉,“你这傻子,要么就别盖被子,要么就别开空调,浪费电呢?”
因为心虚,周疏意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那妈妈你帮我把空调关了吧,有点冷。”
周妈妈拿遥控给她关掉,目光落到她潮红的脸上,有些古怪。
“你刚在房间里哼哼唧唧什么呢?”
周疏意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暗中捏了把汗,“就,嗓子有点不舒服。”
“不会感冒了吧?”
她眼神一紧,说着要来摸她额头量量体温,周疏意连忙大喊一声,“没呢!好着呢,你快出去吧,我要睡了!”
“……”
周妈妈狐疑地看着她,“今天睡这么早?”
“困了。”
“明早再观察一下,要是还这幅样子就得上医院看看了。”
“嗯嗯。”
直到母亲离开并关上门,周疏意才松了口气,连忙把衣服一股脑穿上身。
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电话已经被那边挂断。
谢久什么都没说,只发来一张照片。
是她修长干净的手。
*
第二天,周疏意一起床就看见一个眼生的老婆子在她家客厅坐着,正跟她妈一起聊天。
她礼貌性笑笑,去茶几上倒了杯水喝。
老婆子目光直白地上下打量,满意得不行,“你们家女儿长得可真漂亮。”
闻言,周疏意妈妈脸上都笑出褶子,但还是嗔怪一声,“漂亮什么,她脾气差得很哦。”
“妹子看着还是乖的。”
周妈妈小声说:“到时候还得拜托你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话被周疏意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立刻就变了脸,问她:“什么意思?”
周妈妈蹙眉,“给你找对象啊,你自己又不谈,只能我帮你了。”
她一把将杯子重重甩在桌上,“啪”的一声,脸上一抹寒意浮现。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找的。”
空气都僵冷了一秒。
外人在这,周妈妈脸色也不好看。
老婆子急急忙忙打圆场。
“你家丫头害羞呢,下回跟你聊,我得回去给我孙子做饭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周爸爸也来指着周疏意的脑袋骂。
“没大没小的,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态度?”
“我跟你们说过有一百次了吧,我是同性恋。”
周爸爸沉声训斥,“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哪里学得这些歪门邪道,现在嘴硬,以后还不是要给男人结婚生子的!”
“要生你生!”周疏意实在忍不了了,大发雷霆:“我不跟男人做.的。”
“……”
周妈妈一怔,“你说什么?”
周疏意表情不变,一字一句补充,“意思就是我只跟女的上.床!”
她妈瞪着眼,压低声音骂。
“你这个疯丫头,满口胡言,净瞎说些什么话!”
说着就要来拧她,却被周疏意一个闪身躲过。
她语气依旧不怕死。
“你再这样我就买个大喇叭,全小区循环播放,说你家周疏意看不得男人的屌!他大爷的,谁再介绍那些赔钱货过来,来一个我骂一个。你也别想我给你留面子,只要你给我介绍对象,这事我真做得出来。”
父亲气疯了,指着周妈妈,唾沫星子乱飞。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天天把那些屌啊根的字说出口,也不羞!”
还没等周妈妈说话,周疏意便恼火地插嘴。
“我得说一句公道话,我妈这里没做错哈!你搞大我妈肚子的时候你怎么不羞?你不做.爱的?你没屌的?”
这番话一出,父亲看着她的眼神接近*惊恐。
他怒气冲冲抬起巴掌就要朝她扇去。
周疏意大声道,“你打啊,你把我打死了我也要说!”
他爸只得放下手,捂着胸口:“你这个畜生!你是要把我气死!”
周疏意冷笑。
“那你们这一代的抗压能力也太差了,就该去杭州找个班上,磨炼一下心性。”
“……”
这三个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沟通。
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只有周疏意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吃香的喝辣的,精神和生理上都十分满足。
“……”
沉默在整个家里蔓延。
两口子对坐了一晚,忧心忡忡。
直至深夜,才你一句我一语,得出结论:“孩子大了,管不着了,由她去吧。”
第二天,老两口出来了,看着她欲言又止。
周疏意表情淡淡的,“都想明白了?”
老两口点点头,瓮声瓮气,“只要你开心健康就好。”
周疏意一摊手,“就是啊,你们一开始要有这个觉悟不就好了,还让我费那么多心思,把你们自己心情也整得不好。”
周妈妈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们两个太狭隘了,以后你的养老问题……”
周疏意摆摆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俩都还没死呢。”
“……”
这大逆不道的话下意识让周爸爸想要反驳,但仔细想想,却又着实是这么个道理。
周妈妈依旧不放心:“现在外边坏女人也不少,你小心点,别被骗钱。”
她哼笑一声,看了一眼周爸爸。
“放心吧,我比你眼光好。”
“……”
处理完这糟心事,周疏意便躺在沙发上大摇大摆看电视。
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谢久:【你家在哪?】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55章 Chapter055
◎就这么出柜了??◎
【怎么啦?】
【请你喝奶茶。】
她轻哼一声,故意慢吞吞回复:【无功不受禄哦。】
那刻意挑衅的手指照片她可没忘。
谢久:【朋友说有茶颜悦色,杭州喝不到,你替我尝尝。】
周疏意好心提醒:【好多门店都没有外卖服务的。】
谢久:【我叫跑腿去给你拿。】
周疏意:【喝个奶茶还得叫跑腿,多麻烦。】
对方安静片刻,发来失落的两个字:【好吧。】
明明文字没有感情,也没有语气,但周疏意顿时便想象出了她失落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涩。
她还是没忍住把地址跟联系电话都发了过去,并附言:【最好外卖员把我女朋友也给我一起打包过来,嘻嘻。】
对方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她主动打破僵局。
【你在家干嘛呀?】
大概十分钟左右,对面才有回音。
【你猜。】
她下意识咬住下唇,翻了一下手机里的日历。
周三下午,这个时间如果去美院上课了,是不可能有时间玩手机的,如果在她的工作间忙着干活的话,理应也忙得无心顾及她。
她猜测道:【难道跟你朋友出去玩了?】
对面回得很慢:【算吧,我在找朋友的路上。】
周疏意想了想,【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几个朋友嘛?那个叫陆白白的,还是那个叫汪渝的?】
【宝贝记性真不错,但都不是哦。】
【那你是去找谁。】
顿了一顿,她噼里啪啦又紧跟一条消息,【不会是我没见过的什么漂亮姐姐吧!】
这个猜测让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电视里狗血剧的争吵声变得刺耳,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干脆一把抓过遥控器关掉。
她咬着牙打下几行字,语气有些急切。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这么严格吗?】
她几乎能听见谢久带着打趣的笑声:【放心,目前还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上你。】
只喜欢上你。
周疏意脑袋轰地一下被这句话烫热了,以前怎么看不出她的嘴这么多姿多彩,污.秽不堪,油腔滑调,令人喜欢。
她气鼓鼓地敲着键盘,手机都在屏幕上点出几声轻响,【那以后呢!】
【取决于你的含水量。】
【!!哇,你也太势利了!】
聊得正热火朝天,门铃忽然响了。
周疏意顿了一下,算算时间,外卖也该到了。
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一股热气混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扑面而来。
抬眼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斜倚在门边,食指勾着奶茶袋在她面前晃了晃,声音懒洋洋,“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姐姐?”
周疏意嗓子眼里迸出半声惊叫,双目瞪圆,“你怎么来这里了!”
“想你,就过来了。”
“啊啊啊!”
周疏意还没来得及高兴得转圈,谢久便把奶茶塞进她怀里,整个身子也顺着这姿势倾落,唇瓣重重地压下来,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腹。
“唔……”
一个吻封住了她难以抑制的快意。
却诞生了另一种愉悦。
奶油的香甜之中还带有一丝茶香,温水一般搅着她的舌尖,周疏意只觉四肢发软,只会顺从地哼哼唧唧,连手里的奶茶都差点掉落。
她将谢久紧紧抱住。
走廊里只剩两条鱼游动的声音。
“叮!”
半分钟过去,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打破这份涉水过山的旖.旎。
谢久退身而出,周疏意却还迷蒙地追啄着她。
直到看清她身后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眼熟邻居,她这才回过神,红着脸低头,将嘴上润湿的银渍轻轻擦去。
“路上累不累?”周疏意小声问她。
“不累,”谢久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眼里满是溺爱,“宝贝今天有想我吗?”
“有!”
“哦?那我要检查一下了……”
邻居进门,她又俯身啄了过来,这已经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而她的迎合也变成了本能。
“唔……”
“意意,谁啊?”周妈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大白天的,还有人敲门呢?”
两人弹簧似的弹开,心虚的那一刻,身子挺立得像是被罚站的小学生。
好在这个视角周妈妈并没有看清她们刚才的动作。
“诶?”她探出头,一看是谢久,眯了眯眼,“这姑娘有点眼熟,在哪见过……哦,这不是你的房东吗?”
周疏意忙抢答,“是,人家旅游路过的。”
谢久挑眉看她一眼。
这小骗子,扯谎倒挺利索。
“阿姨好。”她转头对周妈妈笑得礼貌,不卑不亢,“上回咱们在杭州见过一面,您还给了我点菜的。”
“哎呀,我记得你!长得又漂亮,身材又高,来,快进来坐坐吧。”
谢久换了鞋,边打量被她布置得温馨的家,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路过来看看她,不知道您在家,都没带礼物。”
“哎呦,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家意意有你照顾着,我都觉得心里踏实。”
她说着,去冰箱拿了袋子葡萄出来洗,“你看很多小姑娘跟那男房东就容易受骗,女房东我就放心多了。”
周疏意翻个白眼:“妈!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本来就是嘛!”周妈妈哼了一声,“养女儿就得操心这些,你没当过妈,你不知道。”
“我才不想当妈!”
谢久连忙截住话头,“怎么没看见叔叔呢。”
“他呀,出去上晚班了,得半夜才回来呢。”
“这样啊,那应该挺辛苦的。”
周妈妈冷笑着将水龙头打开,“他辛苦个屁,这是他该做的。”
“别理我妈,”周疏意咬牙切齿地对谢久说,“他俩天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洗好葡萄,周妈妈坐下聊了会儿天,“谢久是吗,你多大啦?”
“三十五了。”
“呀,看不出来,结过婚了?”
谢久一怔。
“妈,你在瞎说什么,上来就问人家结没结婚,真不礼貌!”周疏意抓了几颗葡萄给谢久吃,不耐烦地教育她,“更何况这是我女朋友,她要结婚了我跟谁谈去?”
“……”
谢久脸色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在说疯丫头,你出柜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
眼看着周妈妈一脸惊疑,谢久已经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给她找补了。
比如解释说只是普通女性朋友。
比如说她只是说着玩玩。
但左思右想,哪一个理由的逻辑都很奇怪。
但好像长辈们也不怎么注重逻辑。
可让谢久诧异的是,周妈妈对此也只是僵滞一秒,沉默地对她看了又看,最后友善地说:“那我出去买几个好菜,谢久喜欢吃什么?”
谢久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这是没把周疏意的话放在心上吗?
周疏意也跟没事人一样,抓了把瓜子咔咔磕:“都行啦,不要太辣就行。”
“牛肚吃吗?”
“……”
谢久还处在CPU过载状态,直到周疏意戳她手臂:“发什么呆?我妈做的牛肚能香晕你。”
“……哦,能,能的。”
谢久干巴巴应声,看着周妈妈拎着菜篮出门,门关上的瞬间,还有几分没回过神来。
“周疏意!”她连名带姓叫她,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你怎么突然就出柜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周疏意满不介意,偏头往她脸颊上吧唧一口,“放心,昨天我已经把他们调.教好了,这不现在老老实实?”
“……你怎么调.教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想起她爸昨天骂她是畜生。
“那你真厉害。”
“早出柜早享受嘛。”周疏意翘着脚嗑瓜子,“难道等他们七老八十再气出病嘛?”
“……”
谢久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发笑,“你真的很勇敢。”
出柜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做的事。
“其实这跟勇不勇敢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选择恋爱的自由,我只是在要回我自己的主导权,不是吗?”
“是,”她含笑,“可惜我年轻时候没你这样的觉悟。”
“可能因为我一直有感受到被我父母爱着吧,所以有恃无恐。”
这一刻她仿佛是泡在玻璃罐里的蜜饯,旁人只是远远看着便觉得香甜,“父母爱你就会退让的,因为他们的愿望只是希望你幸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的自私大于爱你。”
周妈妈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收了点锐气,正往西边游去。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丰盛的四菜一汤。
饭桌上,周疏意夹了一筷子小炒莴笋放进谢久碗里。谢久正舀汤,见状手腕一转,汤匙便拐了个弯,稳稳当当盛进周疏意面前。
瞧着这一来一往,周妈妈忽然就湿了眼眶。
“之前是我糊涂,不知道两个女人也能相爱。”
她摸了摸眼睛,“虽然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毕竟你们这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总归是有些遗憾。但看你们俩小姑娘这么和谐,谢久又比意意成熟,我也就放心多了。”
说着她越来劲,“不像周疏意她爸,结婚前也没多殷勤,结婚以后每天更是除了抠脚,吃饭,就是他大爷的刷手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啊就是累,要不是我年纪在这不想折腾了,我肯定把他甩了。”
眼看着自己妈说话越说越没个把门的,周疏意一阵头疼。
“行了,你再跟人家说几句,存款家底都给人掏了。”
谢久抿唇笑笑,“阿姨是个很实在的人。”
周疏意不置可否。
这话倒把周妈妈夸得心花怒放,俏丽的眼睛一抬,认同地点了点头。
“对呀,我这人心眼子不坏,又好说话,性格也软,就有时候嘴皮子辣了点,我们武汉人是这样直爽的。”
性格软。
周疏意的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老两口过去吵架可凶了,还打架。
一巴掌扇她爸脸上,那会儿可是肿了两三天的,搞得人老头说话都不利索。
吃完饭谢久主动要求洗碗,周妈妈连忙推辞,叫周疏意去:“这懒丫头一天到晚在家就不干活儿,净享福了。”
周疏意不满噘嘴,“你少造谣!”
“阿姨,她挺勤快的。”谢久连忙帮她说话,“她领导是我一个朋友,总跟我说她有做面包的天赋呢。”
“是吗?这丫头懒是懒了点。但聪明还是有点的,这点随我,她爸那脑子注定成不了大事。”
周疏意冷笑,“下次夸我的时候别把自己带上行吗?”
最后还是周疏意主动去洗碗。
周妈妈则拿着好吃的好喝的去招待谢久,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有搭没搭聊着天。
“周周很喜欢看书吗?”她瞥见满书柜都是书本。
“是呀,她高中成绩很好的,尤其是英语,以前还老跟我说要去做同声传译呢。”说起这个,周妈妈忍不住笑,“我以前也不懂这个,以为她是要去国外的,那会儿可担心了,生怕她去那什么伊拉克,好吓人的。”
谢久也跟着笑,“大学是在杭州读的吗?”
“是呀,”她蹙紧眉头,“就是分数不够那学校的英文专业,就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没什么用的专业,我都记不清是什么专业了。”
谢久觉得奇怪,“不是还可以报别学校吗?别的城市也行。”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呀!”
周妈妈巴掌一拍,来劲了,“她一头心思要往杭州跑,之前在杭州还有一个闺蜜,跟她感情可好了,两个人认识好几年。但后来再没听她提起过,估计是闹掰了呗。”
闺蜜?
谢久愣了愣,忽然想起她放在首饰盒里的那串十八籽,直到现在她都还舍不得扔。
【作者有话说】
[狗头][狗头]
第56章 Chapter056【吃饱了爆更版】
◎我妈在外面◎
即便所有人都说,为情爱折损前程是项不划算的买卖。
可情爱哪有单方面的辜负?不过是两个不成熟的灵魂,在茫然前行里跌撞,若是一个人走得快点,便会绊倒另一个人。
年轻人大多都要经历这种试错的阶段。
“之前那姑娘还来咱们家歇过一晚上呢,”周妈妈回想起过去,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她吃不得辣,做的菜都放了不少朝天椒!给人第二天吃成肠胃炎了。”
恰好周疏意甩着湿手从厨房出来,她连忙拉着问,“意意,你经常提到的那个闺蜜还在杭州吗?”
“哪个?”
“叫什么可什么的那个。”
见她怔愣,周妈妈还以为她忘了,赶忙提示:“就是肠胃炎,半夜发烧快四十度那个,把你差点急死了……”
“想起来了。”周疏意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嘴,下意识看了一眼谢久,语气有点飘忽,“你问这个干嘛?”
“我刚跟小谢聊到她呢。”
周妈妈浑然不觉自家女儿的异样,“我记得那姑娘你提过是学什么来着?音乐?”
“哎呀,妈,行了。”
她声音陡然拔高,“你给爸盛的菜还没放冰箱呢,快去放吧,这大热天一会儿馊了。”
“懒死你算了!”
周妈妈嘟嘟囔囔起身,“顺手帮我放一下怎么了?”
周疏意垂着眼坐上沙发,手里拿了颗荔枝剥。汁水四溅,她又弯身去抽纸巾擦手。擦完觉得还不够,又抽了张湿巾将手指缝隙的粘腻都揩干净。
“你妈说你们以前感情很好。”
谢久饶有兴味地看她手忙脚乱,头都不抬。
“啊,还行吧。”
“后来是怎么闹掰的?”
“……人生规划不同。”
“为她去的杭州?”
“不全是,我也喜欢杭州。”
谢久轻轻哦了一声,“是送你十八籽手串的那个吗?”
她怔了一秒,点点头。
看她紧张又不想再多说的模样,谢久没再问。
灵隐寺里,卖十八籽手串的法物流通处在出口边上,总是被年轻人堆得人山人海,争先恐后排队要买那手串。
这手串流行才没几年,周疏意的那段往事想必也没多旧。
嘴里突然泛酸。
明明知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想到有人早她一步认识周疏意,心里还是刺挠得慌。就像咬了口青橘子,在吃之前便知道会酸得眯眼,可仍旧还是下了口,并且忍不住想再尝尝。
“这荔枝不怎么好吃,我去给你切点西瓜。”
周疏意拍了拍手,没等她回应便猛地起身再次走进厨房,背影几近落荒而逃。
“你今天胃口这么大了,吃完饭还吃得下去瓜?”周妈妈在厨房收拾饭菜,见到周疏意拿着水果刀,诧异道。
周疏意没正面回答,低声警告她,“碎嘴子妈,下次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又咋了?”周妈妈觉得莫名其妙。
“你刚刚说的那个女孩子叫徐可言,徐可言是我前女友。”
“啊?”周妈妈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前女友又怎么了,还不能让你有前女友了?”
“你这情商真没救,”周疏意翻了个白眼,边切西瓜边哑着嗓音给她类比,“就像我在我爸面前提起你前夫一样,虽然不是很严重的事,但人家心里听了会怎么想?”
“别瞎说,我没前夫!”周妈妈反驳:“嫁给你爸的时候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
周疏意伸出食指,隔空在她面前点了点,最后恨铁不成钢的收回了手,“李佩佩,你真是油盐不进!”
“没大没小,还敢叫你娘的大名!”周妈妈虚拍了她一巴掌,鼓着眼睛斜睨她,“妈懂你意思,下次我不提就是了。”
“真棒,”周疏意满意地笑开了,“老婆子可教也。”
“……”
西瓜的凉意还在肚子里硌着,周疏意已经拽着谢久挤进夜市人潮。
这是她家附近广场的后街,小商小贩不少,水果奶茶烧烤,应有尽有。
“咦!”她突然停在某个摊位前,高兴地扯着谢久的手,“老张鸡柳居然还在。”
油锅里翻腾的金黄条状物泛着诱人的油光,和她高中放学经常买的一模一样。
“小馋猫,”谢久忍不住笑她,“你还吃得下吗?”
“这玩意儿不压肚,我要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老板,要一份鸡柳。”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八块。”老爷爷头也不抬地说。
“啊?”她眼睛瞪大,“怎么这么贵,以前不是三块五吗?”
“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老爷爷把漏勺往油锅边一磕,颤巍巍笑她,“小姑娘,现在什么东西不涨价啊?”
周疏意睫毛眨了眨,最后还是默默付了钱。
拿了鸡柳,走出几步远,周疏意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随即皱起鼻子。
“怎么了?”谢久问。
“……面粉好厚,还有一股酸味儿。”她小声嘟囔,拿着鸡柳有点为难的模样,“可能是天太热,食材有点变味了。”
谢久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竹签,戳起一块闻了闻,确实味道有点奇怪。
“是馊了。”她转身就要往回走。
“你要干嘛?”周疏意慌忙拉住她,“算了算了,也就七八块的东西。”
“为什么算了?”谢久直视她的眼睛,“你明明很失望。”
“人家年纪大了,做生意也不容易啦。”
谢久叹了口气,“你赚钱就容易啦?她今天给你卖变质的鸡柳,明天还会给别人卖,那你还不如趁早说,也省得祸害别人。”
说着拿过纸袋,转身走回去掀开塑料帘子,将纸袋往柜台一搁。
干脆利落道:“叔,变味了,您自己尝尝?”
老板刚要瞪眼,谢久已经戳起半根鸡柳递过去。僵持两秒后,对方不情不愿咬了口,脸色突然变了。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了,这鸡肉在外面放不了多久,我给你把钱退了。”
所谓天气热也只不过是他的说辞,具体卫生做得怎么样,谢久无从得知,也不想打探。
见他老老实实把钱退了,谢久也给他一个台阶下,说了声谢谢。
周疏意在旁边看得心里暗爽,原来开口也可以很简单。
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很难呢。
“学会了吗?”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这个世界上讲道理的人还是很多的。”
“但你要记住,恶意也有很多。”谢久反握住她的手,“别人并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放弃攻击,所以你要学会迎接冲突。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过程不会让你太委屈。”
“噢。”她听得似懂非懂。
不确定未来是否会按照这番话去践行,可还是让周疏意回味了很久。
久到未来的每个细枝末节里都在渗透。
*
来武汉时,谢久只背了个小包,里头塞着两件换洗衣物。
此刻她洗了澡,躺在周疏意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被单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枕头上她洗发水的淡香。
周疏意关了床头灯,问她,“你换了床睡得着吗?”
“有点睡不着。”
“那我给你拍拍背。”她钻进被窝,侧过身在黑暗里看她,“小时候睡不着,我妈就这么哄我的。”
“这样我也睡不着。”
谢久也侧着身子睡,跟她面对面。
没有月光,窗帘也拉得紧,小姑娘的脸溺在暗处,看不清无关。只能凭借记忆去回想。
这些天她也没好好直视过她。
想看她害羞的表情,泛红的脸,滚圆的汗珠,因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
想看她跟她十指交叠着,成为在半空垂坠晃荡的风筝。
“不如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
“什么有意义的事?”
没回答,手指却悄悄绕行到了周疏意那边,从她腰间渐渐游向腿上,“你觉得呢?”
周疏意呼吸乱了一瞬,“你要干嘛?”
“干。”
声音又羞又恼:“……这可是在我家!你不会让我妈失望的吧?”
“怎么?这会儿怕了。”
谢久的吻落在她不断跳动的脉搏上,那是她的另一颗心脏。
“我记得你那天在视频里可是放得很开呢。”
手掌顺势往下一掰,周疏意整个人便面朝枕头,瞬间变稀薄的氧气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滞感。
唇温略微冷,沿着瘦棱棱的蝴蝶骨描摹上移,带动蝶身的栗然。
“宝贝,抖得好厉害。”
她压低声音,“是很想要吗?”
“唔……”
刚要回答,客厅传来开门的响动,时不时夹杂妈妈跟父亲的交谈声。周疏意猛地攥住床单,紧张地要爬起来,却被谢久俯身压住。
“要去哪里?”
“我爸回来了!”
“又不影响我们。”
脚步声渐渐近了,木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谢久的呼吸忽然贴近她的耳畔。
“门反锁了吗?”
“锁了。”周疏意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说,“姐姐,你不会真要在我家……”
看小姑娘这副紧张模样,谢久无端觉得有些满意,压低声音道:“看来你没跟她在家里做过?”
“谁?”
“你前女友。”
“没有。”
谢久直接吻住她,指尖顺着棉质衣裙侵下去。
感受到那丝冷然,周疏意忙攥住她的手,却因为姿势问题无法从后面阻止,只得又换了个方向,手忙脚乱地绕到前面去。
可这样更添一分冶艳。
谢久轻笑出声,“宝贝,你不觉得这样像是在……”
“在什么?”
她压着声音,用热气慢慢在她耳际洒出两个字。
周疏意的手顿时挪开了,又羞又恼地嗔了一声,“姐姐!”
“嗯?”她得寸进尺,“要不要哪天给我看?”
“你的脑子里怎么全装这些废料!”
她哼笑一声,指尖拈起支花,“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
周疏意猛地绷紧腹部肌肉,短手徒劳地去抓谢久的手腕,却根本够不着。
“意意,”周妈妈忽然敲响了门,“你爸回来给你带了周黑鸭,要吃吗?”
“……”
空气静滞的片刻,呼吸在两人之间无声的沸腾起来。
“啊……不、不吃了,”后半句声音薄如蝉翼,因作乱的手在风里飘颤,“我们已经睡下了……”
“今天睡这么早啊?”
“嗯……对……对的……”
“要不要给你放冰箱?”
周疏意还没来得及回答,谢久忽然恶劣一压,“宝贝,要忍住哦。”
她颤了颤,将自己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以此控制自己忍不住溢出的声音。
“放吧,我明天吃。”
“行。”
脚步声渐远的一瞬,谢久抛去阻隔与她胶着起来。
她浑身一颤,一声吟息差点溢出喉咙,又硬生生转成急促的咳嗽。
“姐姐,你疯了吗?要是被我妈——”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响过一阵窸窣声响,她愣神间,感受到两片温凉正贴过来,碾过她的脊背。
周疏意倒抽一口气,脚趾都蜷了起来。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姐姐,姐姐……”
“姐姐好棒。”
“好想一直跟你这样。”
身后的人却不吭声,任由棉料浸泡起来,也不配合,放纵她声音破破碎碎地飞出窗子以外。
这跟平时比起来极为反常。
周疏意带着哭腔说:“姐姐,你慢一点。”
“我跟她谁让你更舒服。”
“……”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说。”
“唔……当然……当然是姐姐啊……”
“你很喜欢她吗?”
“不……不喜欢。”
“骗人的小狗,”她俯下身,张口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下一口,“不喜欢她为什么还在一起那么久?”
“唔……”
知道这个问题不会有多确切而真实的回答,谢久也没有固执地索要答案。
只是妒意终究还是疯长起来,将她的理智缠绕绞杀得一干二净。
“你们谈了多久?”
“好几年……”
好几年。
这一刻她心里直冒酸水,什么人可以正大光明陪在她身边好几年,什么人可以顺从天意在她之前认识她。
她忽然停下动作,翻身躺了下去,闷闷道:“我们在一起还没一个月。”
“那又怎么样?”
她小动物一般慢慢拱过来,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脸颊上,“姐姐,我们可以更久的。”
“这可不能保证。”
她声音冷静,“说不定哪天你不爱我就跟我分手了。”
“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会吗?”
“会的,骗你我就是小笨狗。”
谢久突然欺身压了过去,吻里多了几分凭空的醋意。
就像人在失去东西之前的下意识攥紧。
说不清具体想法,想说真的好爱她。
可从时间维度上看,这才多久。
她似乎是个古板而小气的人。
在恋爱上面不喜欢过多的投入,不喜欢具体的承诺,不喜欢拉高期待,不喜欢不平等。
但这一刻,她又很相信爱,相信直觉,相信失控。
相信想把对方从正常轨迹里挤出去,但怎么也挤不出去的过程。
激素上头会欺骗大脑,吞噬理性,也许她说爱的时候连自己也会骗过。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跟她的生理和心理上相碰出无数火花。
热烈,深刻,尤新。
那是爱的载体。
是鱼跟水的关系。
*
徐可言冷脸看着检验单上面的报告。
今天是试管移植的日子。
要打麻醉的时候,她盯着天花板失神。
想起小时候她生病发烧,妈妈总是把她抱得紧紧的,温柔摸着她的脸,满眼担忧地说,言言很快就会好的,妈妈在呢。
那时候她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哪怕没有父亲的存在,她跟妈妈也十分满足。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幸福满足地活下去。
然而此刻应该握着她手的人,正坐在客厅沙发里追着八点档连续剧。
彷徨地打去电话时,只传来一句无情的推脱:“都有老公的人了,还怕什么?难不成我得守着你一辈子啊?”
她对疼痛十分敏感,也很害怕疼痛,哪怕针扎进皮肉也会掉眼泪。
这一刻她却没有眼泪可流。
忽然觉得生命好没所谓啊。
人的存在难道就是过来经历苦难的吗?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呢?
她好恨。
如果说一开始的美好只为了承接最后的一地鸡毛,那么,还不如从未拥有过。
等徐可言出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些红,手术间外的走廊冷冷清清,没有人等待她。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反复翻找,却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去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帮助。
她有朋友的,不少,但都是些吃喝玩乐之辈。
在朋友圈里晒豪车,晒精致下午茶,玩摇滚看展,出国旅游泡温泉。
没有一个人可以跟她的悲欢相通。
她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
第二天下午周疏意跟谢久启程回杭州。
周妈妈开车送两人去高铁站,临别时,很是不舍地对周疏意吩咐:“少熬夜,姨妈期别吃冷的,那些外卖少点……”
听得周疏意耳朵发茧,“放心吧李佩佩,我早就改过自新了。”
“哼!”周妈妈气得看向谢久,“小久,她不听话你告诉我。”
“好的阿姨。”
“呵呵,你俩加微信了不起。”周疏意不屑冷笑,低头翻翻包,里面果然塞了几盒她爱吃的周黑鸭。
她顿时喜笑颜开,谄媚地抱住周妈妈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妈,母亲,伟大的李佩佩,你真好,还记得给我塞鸭货呢。”
“少来!”
高铁很快发动,周疏意一上车就困,很快便靠在谢久肩头睡着了。
谢久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堆鸭货、特产,还有几盒周妈妈腌制的辣萝卜干,忍不住失笑。
心底却涌起一阵暖流。
回到杭州当天下午,周疏意就回了咖啡店,打工人的脚步是停不了的,因为很快就会有别人代替上去。
等下班回家吃完晚饭,周疏意洗了澡,又开始蜷在沙发一角,拿着iPad专注地做着翻译工作。
谢久靠在门框上看了很久。
想起初见时那个画着烟熏妆、戴着唇钉的不良少女,那会儿给她的感觉只有排斥。
谁能想到有一天会素着脸窝在她身边写写画画。
想着想着,眼前便浮现出那天她被雨水冲刷得十分狼狈的烟熏妆。
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周疏意突然抬头,眯着眼看她。
“在想一个漂亮妹妹。”谢久正色道。
“谁!”
她俯身亲了亲她噘起的唇。
“你。”
*
高考季很快就来了,杭州的阳光一日比一日烈*。
最近对面美院的学生都忙着期末周复习,来买咖啡的人倒是不少,周疏意配合老板推出了几款果汁气泡饮。
看着进来的顾客几乎人手一支贵名在外的雪糕,周疏意边磨粉边咋舌,侧过头跟老板说。
“照这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增设一个甜筒窗口呀?美院附近没有麦当劳,也没有肯德基,只能去便利店买雪糕,可贵了,大学生咋吃得起。”
老板眼睛一亮,“你还怪聪明的,但快放假了,我看这个办法今年是迟了点,只能等明年再说。”
“那确实,可惜了。”周疏意了然地点点头。
“看,”老板娘低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御守,“这是我前两天去径山寺求的,过段时间我女儿就要中考了,希望这丫头能争点气。”
“哇,好漂亮,径山寺是求学业吗?”
“学业事业都很灵的,灵隐寺求姻缘,财神庙求财神!咱们杭州别的不多,就是寺庙多!”
“那我改天就去看看。”
老板娘眼睛都笑弯了,知道她不是本地人,特意嘱咐道:“到时候中考几天我不在店里,也给你们连放三天假,带薪哦,你可以去逛逛寺庙了。”
“真的吗?”周疏意瞪大眼睛。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这家小店拢共就三个员工,生意又不错。
老板是谢久的同门,再加上家庭条件不错,是本地拆迁户,对周疏意从不摆谱。虽然工资比不上在苏乔那里,但离家近,月休六天还包午餐,周疏意已经很满意了。
晚上回到家,她高兴地跟谢久分享这个好消息。一边查询旅游攻略,嘴里念念叨叨。
“杭州周边都太热了吧,不如去灵隐寺避暑。”
谢久从背后环住她,“济州岛怎么样?免签,现在飞过去正好避暑,有家民宿靠海,露台上可以看到落日。”
“海边也很好!”周疏意一愣,“你去过?”
“嗯,去年十月出差去过一次。”
要出门之前,周疏意像只囤货过冬的小松鼠,来回穿梭。
洗漱用品用分装瓶归置得整整齐齐,连卫生巾都按日用夜用分开放。这和那个随手把耳钉扔在洗手台上的女孩判若两人。
之前她以为周疏意是一个散漫无拘束的人。直到真正相处,才发现她很周到,连出门扔个垃圾袋,也会给她带上一张擦手纸。
每个细节她都会在意,多少有点周妈妈的影子在身上。
几天之后,两人共同登赴几万英尺的高空。
周疏意瞥了眼邻座大叔随呼吸起伏的啤酒肚,有点嫌弃,往谢久边上拱了拱。
一抬头,正对上谢久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里面带着笑意,还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那一刻她下意识想吻她,但碍于公共场所还是忍住了。
可没想到谢久却倾下身,吻随之猝不及防落了下来,蜻蜓点水,很快便飞开了。
“唔……你干嘛!”
“我知道你想。”
周疏意鼓了鼓腮帮子,下意识想反驳,但谁让谢久猜对了,她连反驳的话都没想好。
“哼,我才不想。”
几个小时以后,她们拖着行李箱走在济州岛的林荫道上,很快便打了车前往民宿。
前台处,一对年轻情侣正在办理入住,男生搂着女生的腰。
周疏意别开眼,把行李箱寄存在一边,便拉着谢久在庭院长椅坐下。院子干净整洁,还有几分艺术气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绣球花。
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美式白色连衣短裙,周疏意打开手机,对镜头自拍了几下。谢久就坐旁边看她搔首弄姿,是不是回头看一眼前台那对情侣。
速度很慢,男的还没什么素质,说话很大声。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周疏意浑然不觉,“姐姐,你站过去,我给你拍几张。”
“不要,我不上镜。”
“那你跟我一起自拍,我上镜。”
说着她便凑过来,十分亲密的贴着她的脸,“咔嚓”一下,拍下了一张谢久板着脸,表情略微呆滞的照片。
谢久没眼看,刚想让她删了,下一秒周疏意夸张地吹起了彩虹屁。
“姐姐,就是这样,很可爱的,你嘴巴再笑笑——”又一张照片拍下,“对,下巴低一点,再笑笑,好好看哦姐姐!”
“……”
看着短时间内已经拍满整个屏幕的相册,谢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虽然她对照片里的自己是否好看不作评价,但像周疏意这样逮着她一个劲夸的人,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
徐女士的打压式教育,父亲沉默的爱,都让谢久从未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很多时候都是你做得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以至于她对自己这个人是否是普通人眼里的优秀的人已经没有概念了。
平时徐女士最常嫌弃她:“你怎么跟你爸长得那么像啊,看起来就凶,没有亲和力。”
由此她更少笑了。
“哎哟,那对情侣怎么那么慢,还没好啊。”
周疏意话音刚落,前台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男生正指着前台大哥的鼻子骂,“死肥猪,眼睛往哪看呢?”
他女友穿着吊带裙,肩膀露在外面,因而他有些紧张,立马搂住自己女朋友。
“先生,我是看见有虫,你误会了。”
前台大哥无奈地指着女生肩膀,一只黑色的小甲壳虫正爬过她的衣领。
女生顺势看下去,尖叫着跳起来。
男人顿时涨红了脸,拽着女友匆匆上楼。
谢久跟过去办理入住。
上楼的时候,经过那对情侣的房间,听到争吵声透过薄薄的木门传过来。
“都是你,出来玩穿这么点衣服,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是不是想让别的男人看你啊?”
“啪”的一巴掌猝不及防甩在了男人脸上。
“臭男人,你在说什么屁话?”
漫长的沉默后,是男人低声下气的道歉:“……对不起,宝宝,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周疏意听得乐呵,看向谢久,“你怎么不会这样?”
“我比他有素质。”谢久忽然把她的手拿起来,指尖划过紧实的小腹线条:“而且……我有这个,你尽管穿。”
“厉害死你了,”周疏意哼了一声,“要你没在我旁边呢?”
“那你就自己练大。”谢久捏捏她的脸,“我总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这话倒也没错,周疏意已经打算回去重启健身计划了。
上次虽然没练几下,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精气神好了很多。
从济州岛回来的第二天,周疏意又跟谢久去了灵隐寺景区。
不过刚到韬光寺,还没上灵隐,便被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雨阻拦了去路。
雨水将石阶冲刷得发亮,周疏意跟谢久小心翼翼踩着台阶上了大殿,簇拥到屋檐下躲雨。
梅雨季就是如此,上午晴,下午便泼天大雨,谁都没带伞。被滞留于此的旅客并不少,闹哄哄地围作一团。
“那有求签的,要去求一支吗?”
谢久指了指偏殿前排起的长队。
竹签在签筒里晃动的声响隐约传来,混着雨水,别有一番古韵。
寺庙的磁场很奇妙,夹杂香火气,总让人不知不觉内心平静宁和。
盯着远处的队伍,周疏意有点犹豫。
其实她不太信这些,但见队伍这么长,也忍不住起了点试试的心态。
“来都来了,”她偏头问谢久,“你要去吗?”
“我不去。”
“那我去排队咯。”
说着她穿过人群,不知怎么忽然回头看了谢久一眼,弯着眼睛朝她笑。
那一眼叫谢久心头空了一瞬,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
明明踩着地,却像悬在半空。戚戚然的感觉从脊背爬上来,又倏地溜走了,快得令人捕捉不到分毫。
她愣了愣,压下心底那丝莫名的伤感。
侧身看向大殿里泛着金光的佛像,眉眼低垂,似悲似悯。在香火缭绕里,有着普度众生的仁慈。
她恍惚想起过去的自己,也曾跪在蒲团上祈福祷告。希望这一生顺遂,不求多么富贵,仅仅只想过上令自己相对满意的生活。
那时她也只是抱有来都来了的心态,许下一个认认真真的愿望,其实更多期望都落在了自己的行动上。
如今人到中年,她才明白,人生中的一部分是事在人为。
另一部分要交给天意。
“我回来啦!”周疏意举着签文走到她跟前,粉色的签纸窝在她掌心,笑容满是无所谓,“是个下下签呢。”
“嗯?”
谢久一愣,接过签文细看。
那些含糊的谶语无非是前路多艰、慎防小人之类的老调。
她微笑安慰道,“没关系,比大凶好,也不算坏的。”
“无所谓啦,这种东西好的我就信,坏的我不听,提示我的我就注意点。”她拿过签文,郑重地塞进手机壳里。
“宝贝真棒,就该保持这个心态。”谢久习惯性牵住她的手,看向半空,“雨好像小了点,走吧,我请你去吃灵隐寺的素面。”
“好呀!”周疏意贴近她的怀抱。
下台阶时,穿过韬光寺的一排绣球花,谢久随口问她。
“你刚才求的什么?”
身侧的人几不可见地滞了一滞,声音轻忽。
“秘密哦。”
第57章 Chapter057
◎你的问题◎
梅雨季一过,暑气来得很突然。
等徐可言拿到确认怀孕的报告单时,已经快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得知她怀孕,郭晓泽非常高兴,往她家里送了很多补品。
三十多岁的郭晓泽还没有一儿半女,他父母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听已经怀上了,都献起殷勤来,电话一个接一个。
尤其是徐可言的婆婆,在电话里就嘱咐了她一个多小时的注意事项。
“你什么时候回成都啊?我让小泽去接你。就是他最近加班很严重,要是没时间,你就自己回来吧。”
老太太的打算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拐着弯让她懂事点,自己赶紧回去,好盯着孩子顺利出生。
“杭州的医生挺好的,”徐可言冷淡地说,“我打算在娘家生,中途就不回去了吧。”
一听这话,老太太不高兴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一两分钟。
还是徐可言先沉不住气:“喂,妈,还在听吗?”
“哦,这样啊。”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失落,“行吧,你们年轻人现在有主意,我们老家伙都掺和不上了。那既然这样,我过去看看你吧,你吃饭啊干什么的,总得要人照顾。”
“妈,不用麻烦了,我妈在家呢。”
“不麻烦的,这可是我大孙子,自然得宝贝着。”
目前徐可言对自己肚子里这个细胞根本没有多少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厌恶。但即便如此,老太太的话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她忍不住反驳道。
“肯定是个男孩啊,那不然到时候还要个二胎呢。”
徐可言没再接话。
等他们想要二胎的时候,她人都已经离婚了,要生自己生去吧,她嘲讽地想。还好不是真跟这男人结婚,不然摊上这么个婆婆定要气死。
老太太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收拾行李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徐可言是半夜被吵醒的,电话打得又响又急。
她最近睡眠浅,好不容易睡着,这会儿被吵得心慌意乱。
接起电话时她语气非常差,连妈都不叫了:“有什么事?这大晚上的。”
“哎呀,我在这个什么高铁站,你过来接我一下呗。”
徐可言还有点懵:“什么高铁站?”
“哎呀,就是杭州南站啊!”
杭州南站!那可是在萧山区,离她这差了好几十公里。
她一个孕妇,难不成要挺着肚子半夜三更去接人?
“您就在出口等着,我叫了车。”她忍着怒气叮嘱,“给你定位的是东广场,你从那边出去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老太太慌乱的嘟囔声,徐可言还没听清,通话就断了。再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徐可言把手机摔在床上,暴躁地低吼了一声,把被子踹开下了床。
等再联系上老太太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妈,你怎么回事?”徐可言声音里满是疲惫,“话说到一半就联系不上了,刚刚网约车司机一直找不到你人。”
“手机没电了呀!”老太太反倒先委屈起来,“我求爷爷告奶奶才找着充电的地儿。你什么态度,我千里迢迢来看你,倒像是来讨债的。”
若是从前,徐可言早便赔着笑脸认错。
可如今肚子里揣着块肉,连带着脾气也长了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留情地说道:“我没求你过来呀,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大晚上整得谁都不安宁。”
“我哪里没跟你说?我说了呀!”
“算了,我懒得跟你争,现在找到出站口了没?”
“找到了。”
“那我再给你打辆车。”
“行,我等着你啊。你一开始就该过来接我的,搞得我一大把年纪在这里兜兜转转。”
徐可言没搭腔,狠狠挂断了电话。
等把婆婆接回家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都快翻出来了。她彻夜未眠,眼眶有点红血丝,连呼吸都冒着火星。
听到动静,徐可言的母亲赶忙披了件外套下床来看。
客厅里横七竖八堆着几个鼓囊囊的塑料袋,还有一个大蛇皮袋,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看着正坐在沙发上大口喝水的老太太。
“亲家?你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打了个嗝,唉声叹气:“我这来得临时,没跟你们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我打算在这边住一阵子。”
“那敢情好呀!”
徐可言妈妈笑眯眯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就是家里地方小,得委屈你跟我挤一挤。”
婆婆眼睛一转,摆手说道:“那不行,怎么能打扰你呢?我是过来照顾可言的,就跟她睡好了。对了,我从家里带了些特产来,亲家母,给你。”
说着她弯腰去拿塑料袋里的腊肉,“这个炒了烧面很好吃的,做早餐最适合了!”
徐母在外面性子向来软,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见状只得赔着笑,拿了腊肉往厨房走去。
“那你歇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看着这一幕,徐可言面无表情。
垂在身侧的手却暗中攥得更紧了。
*
周五晚上,汪渝生日。
前阵子她在三人小群里抱怨过一句自己的表坏了,谢久便提前一天去专柜挑了块表送给她。
晚上回谢久家吃饭时,周疏意一眼便瞥见了茶几上那个精致的礼品袋。她下意识望了谢久一眼,心跳漏半拍。
明天是她们在相恋一个月的纪念日,难不成是送给她的?
她抿唇,假装没看见,低头扒拉米饭,嘴角却悄悄翘起。
没想到平时一副不怎么懂浪漫模样的谢久,关键时刻倒还真靠得住。周疏意心里高兴,便把下午做的面包拿出来给她尝。
“看,这是我做的肠仔包,还有抹茶生吐司,早上现和的面呢,尤师傅说我整型手法很优秀。”
她献宝似的把面包一一摆在桌上,“都是最新学的品。我打算过段时间买个家用烤箱,自己在家研究新品,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吃到香香软软的小面包啦。”
谢久咬了口面包,眼睛一亮,“可以啊,这水平能开店了,卖相也不错。”
“姐姐嘴巴真甜。”
她目光幽深,“这你早知道了不是吗?”
“是!”周疏意笑得眼睛眯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对了,有个东西给你!”
她神神秘秘扔下一句“等等”,便转身跑回家,拿出上次给谢久准备了却没能送出去的护手霜礼盒。
谢久一愣,接了过来,“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明天是你成为我女朋友一个月的纪念日啊!”
“噢,这么巧,”谢久若有所思,“明天正好是汪渝生日呢,我都差点把这事忘了”
周疏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哦,原来桌上的礼物是给汪渝的啊。
她垂下眼睛,挤出一点小气的笑容,声音低了下去:“原来你连这个都不记得啊”
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谢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忘了,不好意思。我吃好了,你要不要先去厨房洗碗?”
“……哦。”
周疏意抿着嘴没再说话,端着碗筷往厨房走,背影都透着一丝委屈。谢久悄悄跟了过去,倚在门框上看她。
“哇!”小姑娘忽然惊呼一声,“哪来的大烤箱!”
还是她偷偷摸摸加入过购物车但没舍得买的品牌,崭新干净,性能和功能都十分完美,几乎可以用来商用的程度。
小姑娘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这是送我的?”
“不然呢?”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谢久眉毛一挑,“送女朋友东西好像不需要理由吧。”
“唔……”她飞扑过来抱住她,滚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姐姐!你记得纪念日对不对?”
谢久含笑点点头,“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我送你礼物一般不需要等纪念日。”
“呜呜,”她趴在她胸膛蹭了蹭,“姐姐姐姐,我好爱你。”
“是吗?”谢久若有所思,“可我刚刚明明看你脸臭了诶,怎么都不像好爱我的样子。”
“那么明显吗!你都看得出来了?”
“亲爱的周周,你是不是对自己有误解,”她哼笑一声,“你很挂脸的。”
“……”
谢久笑着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后天休假吧?明晚正好跟我一起去跟汪渝吃饭。”
“都有哪些人啊?”
“你见过的那些,还有盛书。”
“咦?也有她?”
她解释道:“我们几个都是大学同学。”
“这样啊,那在哪吃饭?”
“一个私房小菜馆。”
想到盛书那身名牌和精致的妆容,以及穿上颇有气质的高跟鞋,周疏意心里下意识打起了退堂鼓。
她跟那些人没有共同话语,去了也只是沉默的吃饭,更何况她总觉得自惭形秽。
见她沉默,谢久贴心地说:“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不想去的话,明天我提前给你把饭菜做好,你在家吃也行?”
“不要麻烦啦。”
她本想说自己可以点外卖,但想到最近答应过妈妈,还在努力改掉这个坏习惯。
是该勇敢一点,都有姐姐在身边了,应该做什么都不怕的。
“我跟你去。”
这可是谢久朋友的生日会,不能太随便。下班后,她破天荒地去商场挑了双细高跟。
当周疏意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出现时,谢久的眼神明显暗了暗。
“干嘛?又被我迷住了?”周疏意挽着她的手臂,随口问道。
“嗯。”谢久回答得一本正经,还刻意压低声音,“要不出发前去车里做一次?”
周疏意脸一红,忸怩道:“没带指套。”
“逗你呢,”谢久晃了晃车钥匙,眼里满是促狭,“你还真想在车里做?”
周疏意脸一黑。
“看你这表情是很期待啦?”她若有所思,“今天不行的话,可以约明天。”
“哼!你死了这条心吧,跟别人约也不跟你约!”
“说话最好谨慎点哦,妹妹。”谢久眯起眼睛,“不然我不能保证你过两天还能去上班。”
她立刻噤声,偏过头,眼睛一转。吹着要响不响的口哨,假装对路边的绿化树产生了浓厚兴趣。
让谢久不禁失笑。
聚会的地点在一家私人小菜馆,老板是几人的老友,年纪相仿,幽默且风趣,远远地就朝谢久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谢久,又瘦了?”
“夏天是会瘦点,你怎么看起来又胖了?”
“你就是过来专门扎我心的是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聊得很是开心。
设计采用中式庭院风格,小桥流水别有情趣,但路面并不好走。一层层的石板路间填满了小石子,周疏意的细高跟在这种路面上显得格外吃力。
她咬着嘴,脚上的动作小心且怪异。还没走几步,便隐隐感觉脚后跟打起了水泡,硌得她疼。
真好啊,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她欲哭无泪,终于熬到落座,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面对一大桌菜根本没有食欲,时不时拿手指顶了顶鞋跟,偶尔又低头看看脚。
这一套小动作被谢久注意到了,瞥她一眼,低声问,“你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今天怎么选这双?”
整场被冷落的她,因这句话,有点莫名的委屈浮了上来。
“好看呗。”
“你本来就很好看,”谢久在桌下伸出手,暗中牵住她,“不需要这些让你不舒服的多余的装饰。”
周疏意脸色一僵,略微抬头,仿佛见到对面几双眼睛看过来。
嘴唇动了动,只憋出一句口是心非的话,“您说得对。”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谢久蹙了蹙眉,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夹。”
*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大家都喝了点酒,谢久叫了代驾。
周疏意跟她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地将车窗开到最大。夜风从窗外灌进来,风声肆意呼啸。
一只温暖的掌忽然覆上她的手背。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偏过头去,对上谢久晶亮的目光,淡淡嗯了一声,“有点晕车。”
“是因为我说你穿高跟鞋的事不高兴了?”
“没有啊。”
“你有。”
笃定语气令周疏意僵了一瞬,想抽出手,却被她更紧攥住。
“你干嘛。”
“别憋着,”她语气轻柔,“打我骂我都行,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一会儿气掉眼泪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周疏意深吸一口气:“我只是……”
话刚出口,眼眶就红了。
“我只是想穿得漂漂亮亮出去见你的朋友,那双高跟鞋还是我今天下班特意去商场买的,我也没想到会那么不舒服,但是……”
“但是你说那是多余的装饰,我没有觉得它多余啊。我一直觉得高跟鞋很漂亮,适合有气质,高高瘦瘦的人穿,我今天想尝试一下,只是我不知道路那么不好走。”
说着说着,她号啕大哭。情至深处哭声拐了个弯,硬生生变成狼嚎。
“呜呜,你竟然说它多余,它还是我三百块钱买的呢!”
车厢里都是她的抽泣声,令谢久哭笑不得。
她赶紧把人搂进怀里,又是拍又是哄,惹得驾驶位上的代驾频频望向车内视镜。
“好好好,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未知全貌就点评你。”
她不情不愿嘟囔一声:“我很讲道理的,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
“嗯,”谢久弯弯眼笑了,“确实,也不全是我的问题。”
“什么?”
她一怔,仿佛猫咪一般,立刻警觉地竖起毛来。
“我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
9:你不是很讲道理吗?[白眼]
11:这是两码事,我没错!我是不可能错哒![愤怒]
第58章 Chapter058
◎咬死你◎
谢久轻轻叹了口气,“周周,有些话可能不中听,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我们之间互相都不够了解,有时候你不主动表达,我真的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一开始也没什么的!”周疏意眼眶还泛着红,委屈地撇嘴,“是你说了我高跟鞋多余我才生气的。”
“我只是怕你为了漂亮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你都这么大了还看不出来嘛!”
谢久瞥了眼司机,声音压得更低,“哪怕我有着三十几岁的阅历,过去谈过谁,但那都不是你。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谈恋爱,我不够了解你的作风和习惯,也在学怎么爱你,所以沟通很重要。”
“可是我很多时候都带有怨气……”她抿了抿唇,“我怕我口不择言,一时伤害了你。我这张嘴……经常伤害到别人的。”
也不知道是随谁。
争吵时总会失去理智,将所有情绪宣泄出来,往往最伤亲近之人。家人的日常沟通已经是这般模型,周疏意意识到了,但无力改变,只有一股劲横冲直撞逃出家,尽力远离那个影响她的环境。
可还是多多少少带着点他们的影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克制,也不知道怎么纠正。
只好寄希望于沉默。
她想,沉默得足够久,怨气便会在沉默里消磨殆尽。
“可你经常忍会更委屈更愤怒不是吗?”
谢久的问题让她不禁失语。
“很多事情你不必闷在心里,可以及时告诉我,”谢久的声音混着车窗外的风声,变得有些缥缈,“吵架不可怕,大家都是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尤其吵过之后还能拥抱的话,对我们来说便是很有意义一件事。”
车窗外的灯影在她脸上晃动,像几只鱼在水池里波荡。
而她则是一件尖锐的外来物。砂砾,刀刃,或是风。扑通一声掉进去,被水稳稳接住,那些尖利的边角就被慢慢泡软了。
“嗯。”她把脸埋进谢久胸口乱蹭,声音闷闷的,“知道啦,我以后尽量改。”
“可别转头又生闷气。”
“哎呀!”她抬起头来瞪她,“我是那种人嘛!”
“这可不好说。”
趁经过一片黑暗之中,谢久低下头,偷偷吻她泛红的脸颊,“下次你要再哭我就堵住你的嘴。”
“呵,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我看你是爽到了。”
“……”
前座的司机听着笑呵呵的。
“你们姐妹俩感情真好。”
*
到家开灯,谢久身上还带着微醺的酒气,周疏意却像熊似的挂在她身上不肯松手。
“我要去洗澡了。”
“去啊。”嘴上应着,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去?”谢久捏了捏她的掌心。
周疏意突然仰起脸,眨眨眼睛,“那一起去?”
“今天这么主动?”谢久若有所思的模样,“某些人该不会是在哄我吧?”
“哼,不愿意就算了。”
她立刻松开手,作势要推开。
谢久却突然收紧手上的力道,一把将她反按在洗手台边,低下头,鼻尖抵着她起伏的胸膛。
“到嘴的鸭子还想飞吗?”
周疏意红着脸推她,“我现在不愿意跟你洗了!”
“不可以哦。”
谢久低笑一声,突然俯身吻住她。
在周疏意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单手托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抱上了洗手台。
“呀……”周疏意惊呼一声,将她衬衫攥得紧紧的,“你怎么……”
“嗯?”
“……核心力量怎么这么强。”
“怎么,”谢久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逗笑了,“现在是想讨论健身心得?”
谢久并不像传说中那种健身人的身材,刻板印象里,练了肌肉就会特别宽厚雄伟。
而她看起来又高又瘦,有些清攫,甚至还会让人觉得她有几分肩不能扛担。周疏意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人能够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
“你好厉害呀,一定要练很久吧!”周疏意晃荡着两条细长的腿,“不过确实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健身的?”
“最开始不过是想找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她静默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都是历经风霜的疲惫,“父母催婚催得紧,但习惯了孝顺的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我以前也是不会拒绝。”
“后来时间久了,我发现健身不光能让我保持生命力、活力、调节我的情绪,还会让我不需要靠别人帮助就能完成很多事。”
“比如我可以自己换桶装水,扛五十斤大米……这些东西给我的独居生活做了支撑。尝到健身的好处以后,我就开始让它成为我的习惯了。”
这番话听得周疏意心里难过,心疼地将她抱紧,“阿姨经常催你婚吗?”
“从我本科毕业没多久就开始了。”
“本科毕业……这十几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心疼啦?”她摸摸周疏意的头,“可能是我最后的求生意志让我拒绝走入婚姻吧,我没办法跟男人结婚。”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十几年都没妥协,不然今天……我可能差一点遇不到你了。”
“我也很谢谢我自己,”她抵着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不然遇不到这么可爱能干的一个老婆。”
她脸一烫,“谁是你老婆!”
谢久凑了过去,低声道:“我以为你会问哪里能干。”
“……啊,哪里能干?”
轻笑一声,兀自解开纽扣。
“哪都能干啊。”
今夜周疏意睡得很快,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背叛了谢久。陌生人的体温带着罪恶的快.感,却在最沉醉的时刻被愧疚淹没。
她半路仓皇逃离,渴望趁事情败露之前回到原点。
却在转角撞见谢久冰冷的眼神。
她惊慌失措,想要抓住她。
她却转身离去,任凭她如何哭喊哀求都不曾回头。
梦里她哭得撕心裂肺,周疏意被自己的抽泣声惊醒。
面对空阔的天花板,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
身侧的人呼吸均匀,睡颜安稳。
周疏意轻轻翻身,将谢久紧紧抱住。女人嘤咛一声,在睡梦中下意识回抱住她,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又沉沉睡去。
这一刻肢体的接触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谢久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
有次早晨起来,周疏意羡慕不已:“你入睡也太快了,昨晚明明还在说话,一转头就睡着了。”
她咬着吐司,闻言顿了一下:“有吗?”
“有啊!怎么做到的。”
谢久垂下眼睛:“没教程,可能是天生的吧。”
语气里却隐隐带着一丝飘忽。
“啪!”的一声轻响,被子被重重掀到周疏意身上了。
她回过神来,坐起身把被子给她重新盖过去,嘟囔了一声:“这么大年纪人了,怎么还掀被子。”
小孩子脾性发生在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身上。
一时半会儿,她又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睡梦中的女人似是不耐烦了,蹙紧眉头,迷迷糊糊咕哝一声:“热啊!”
声音低沉,带着一阵怨气,吓得周疏意一哆嗦,立刻缩回手。
“不盖就不盖,凶什么啊,臭脾气!”
她气鼓鼓躺下,刻意背过身去*,顺带将被子全都卷走。翻来覆去好半晌,却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片刻,她还是没忍住翻回来,长吁一口气,报复性地搂住谢久的手臂咬了一口。
“咬死你咬死你!”
*
最近谢久手里头活不多,听说汪渝要在她的对面小区买房,又因为值班没空过来,便特意约了中介带她看房。
城西的三居室,环境优美,绿化率也高,还有山有湖,很适合小年轻住。
周末看房时,汪渝带着她的小女朋友一起,谢久顺口问了嘴:“你俩准备同居了么?”
“嗯,我本来就打算挨你近点买套房,再加上这边离她工作的地方也方便,省得还在那边租着房子。”
这话谢久默默记在了心里。
回家的时候,她跟周疏意谈及汪渝,顺带多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也搬来和我一起住?”
“嗯?”
周疏意正埋头对灯翻译着长难句,闻言手指一顿,抬起头来,“你是指住到1101么?”
“嗯。”
她脸上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嘴唇翕合半晌:“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呀,而且从1102搬到1101也没什么区别。”
浑然不提区别是还有一笔房租。
也许是自尊心难为情,也许是想有属于自己的边界感。
谢久心里头却因她分得这么清而产生了一丝浅浅的失望。
“是么。”谢久低下头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那随你。”
客厅里突然安静得只剩空调运转的声音。
周疏意偷偷瞥了眼谢久的侧脸,发现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这副严厉的模样下意识让周疏意退怯几分,不想再沟通。但想起之前答应过她的话,静了静,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姐姐,我不是不想跟你住一起,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存在一定的边界感,首先是朋友,其次再是恋人。”
她咬咬唇,见谢久一副不解的模样,“之前和前任同居时……我们总为鸡毛蒜皮吵架。后来想想,就是因为把对方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忘了尊重彼此。”
“我是我,她是她。”
谢久难得板着脸,“更何况你也说了,你们是没有互相尊重,同住不意味着会丢失边界感和尊重。”
【作者有话说】
[狗头][狗头]明天要不要加更呢,毕竟营养液都快400了
第59章 Chapter059
◎拆家◎
她忽然茅塞顿开地瞪大眼睛:“所以姐姐是很期待跟我住一起,所以才这样问我的吗?”
谢久定定看着她:“难道你没有想吗?”
一墙之隔跟同居的区别很大。
同居就意味着要与一个跟你作息不同步,细节要求标准不一样,饮食习惯相差大的人每天都同处。
“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的结果是?”
“……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
见她紧张兮兮的表情,谢久脸色和缓许多,捧住她的脸捏了捏:“如果你需要时间适应,我可以等。但搬来跟我住对你最有利,明白吗?”
“我知道你的好意啦。”
“不管别人带给你多少阴影,不许对我有。”
周疏意乖乖点头,“我只是担心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跟你身上,我很害怕。”
“那我还怕你哪天嫌我老,转身就跑了呢。”
“才不会!”周疏意猛地扑进她怀里,手臂箍得紧紧的,“我们天下第一好!要好一辈子的!”
“呵,油嘴滑舌。”
其实过去她没有太焦虑过年龄。
但现在,只要想到有一天她额上生了白发,她还在风华正茂,关于苍老的恐惧便开始增多。
这种恐惧与日俱增,滋养在她每一个充满生命力的间隙里。
看她踉跄着要跌倒,那细瘦脚踝在眼前一晃,她心里便揪紧。再过十年、二十年,自己这双手还能不能稳稳地托举住她呢?
看她难过得落泪,会害怕自己这个人是不是逐渐在变得无趣,掏不出新鲜花样来哄她,总有一天连让她开心点都做不到。
都说要及时行乐,偏偏她总忍不住要往将来张望。
因此整个人总是精神紧绷,有种稍微放松便会掉下去的不真实感。
“周末有空吗?”她突然问周疏意,“陪我去宜家看看新沙发,家里这个太旧,都磨出线头来了。”
“有空呀。”
周疏意盯着客厅里那张双人沙发出神。
因为是独居,沙发购入时特意选了小的款式,一个人用刚好,但两个人略窄。
确实该换了,每次亲热到一半不是撞到扶手就是差点滚下去。
甚至说上次还有水蹭到了坐垫上,也不知道谢久最后擦没擦干净。想到此处她脸红了几分。
周末去宜家时正值酷暑,暴雨刚停的沥青路面蒸腾着热气。等红灯时,周疏意瞥见路边的DQ招牌,眼睛一亮。
“姐姐!”她故意在她右手背上挠痒痒,“我想吃冰激凌。”
谢久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忍忍吧。”
“你不想吃吗?”
“……想。”
周疏意嘻嘻一笑:“那我去买。”
“只买我那份就行了。”
“为什么!”
“上个月生理期我记得你喊疼了。”
她表情一僵:“这跟吃冰激凌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做中医的朋友说宫寒就得少吃生冷,就算没有到生理期,也最好不要吃。”
“……哼,你大道理一堆。”
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抽走,整个人立马跟个刺猬似的缩在一边。
谢久偏头看她一眼,“干嘛?”
“你不给我吃冰激凌!绝交!”
“不给你吃冰激凌就跟我绝交了?这就是不堪一击的爱情吗?”
“……”
周疏意抿着唇,想笑又强忍着。
见谢久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眼珠子一转,露出乖乖服软的模样,撒娇道:“好嘛,不吃就不吃,那你也不许吃!”
“嗯,我不吃。”
毕竟这是在她车上,冰激凌店一闪而过,能不能下车还不是谢久说了算。
以后背着她吃多少她都管不着了!嘿嘿。
很快两人就到了沙发展厅。
周疏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每个样板间都要钻进去转一圈,边走边嫌弃地碎碎念念:“那人怎么直接睡人家沙发上打游戏啊,真没素质。”
“怎么小孩儿尖叫声那么多,家长也不管管。”
“这谁真恶心,还把口香糖吐地上!”
这地人多,是闹哄哄了点儿。
但看她嘴巴唠叨不停的模样,谢久觉得怪喜人的,半开玩笑:“小警察出警啦?”
小姑娘立马挺直腰杆,正义凛然:“我只是默默无名的热心的杭州群众罢了!”
总算找到个清净角落,两人正经看起沙发来。
有一套墨绿色的天鹅绒沙发让周疏意眼睛一亮,连忙欢快地扑上去,一屁股陷进软乎乎的坐垫里。
“姐姐!这个像躺在云里诶,很好坐!”
“好做就行。”她也弯腰坐下,侧目看她,“喜欢?”
“嗯嗯,真的超舒服!”
“那下次我们就在这套沙发上做?”
她的声音不算小,偶尔一两个人看过来。
周疏意立马宛如惊弓之鸟,压低声音训斥她:“这可是在外面,你怎么乱说话!”
“反正都不认识我。”
“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这会儿担心别人听到?”谢久笑道,“你叫那么大声的时候怎么不怕楼下邻居听到?”
周疏意气愤叉腰,“明明是你鼓励我叫大声的。”
“是吗?”
“是你先说我叫得好听的。”
“那今天晚上你再叫,我看看好不好听。”
一天到头没几句正经话。
周疏意气鼓鼓地起身,“不跟你说了。”
谢久眉毛一挑,转头叫来服务员,“就这个吧。”
一旁周疏意瞪大眼睛,诧异道:“就这么定了?不再看看别的?”
“逛街不就是为了买需要且喜欢的东西吗?”谢久一副速战速决的模样,“既然喜欢,何必再挑?”
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着实给周疏意提供了新思路。
转到厨房用品区时,她又被样板间的设计吸引了。一整套清新的白绿配色搭配原木元素,充满法式田园风情。
“这个绿色真好看!”
“你喜欢绿色?”
“嗯!站在这样的厨房里,谁都会想下厨吧。”
谢久笑着揽住她的肩:“那这套也换了?”
“哎?现在厨房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开发商装的,我早想重做了。”谢久仔细琢磨了一下整体的设计,“看着还不错,就这套吧。”
这么果断的人周疏意还是头一回见:“姐姐,我们这样好像”
“像什么?”
“像那些准备结婚的小夫妻在装修婚房呢。”
正巧有个疯小孩跑过来,谢久立马牵住她的手往里带。
“他们是为结婚,我们不是,我们只是为了把日子过得更好。”
最好把日子过成一首诗,她们便是诗里的意象。
海浪,晴空,或是希望。
如果接吻是符号,那么争吵便是断章。
不必苛求一直平缓,但也不会永远高昂。
*
没过几天,周疏意突然跑过来对她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我觉得你说得对。”
谢久挑着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住一起的事。”
“哦。”
她不轻不重应了一声,再没下文,似是没放在心上。
周疏意倒是有点急了,“就哦?商量一下,我什么时候搬过来?”
“不急,今晚我们去外面住。”
她一惊,“什么意思?我可没假休,今天出去了明天要是赶不上工作……”
“不会太远,到时候我送你。”她语气温吞,却不容置疑,“去收拾几件衣服。”
周疏意站在原地没动。
谢久见状轻笑,凑近她暧昧咬着耳朵。
“多带几套,要住好些天。”
周疏意原本满心期待会有什么浪漫惊喜。
或许是海边度假,又或是异国旅行。却不想谢久只是驱车十几公里,带她去了城郊的伴山酒店。
环境是挺好,干净高档,还有温泉泡,周疏意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
“所以我们要去哪?”
“不去哪,快洗澡吧,早点休息。”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谢久关灯的动作干脆利落。
周疏意等的惊喜也没等到。
“周周,从这里到咖啡店要二十分钟。”
黑暗里,谢久滚热的掌心忽然攥住了她手腕。
“嗯?”
“但早高峰会堵车。你八点上班,最迟六点半要起床。”
周疏意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她自顾自说着:“现在是晚上八点,为了保证你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我们应该在十一点之前睡觉。”
“……所以呢?”
“所以我们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以用来做.爱做的事。”
*
白天,周疏意去咖啡店上班时,谢久就拿着做好的空间布局设计图给施工队看。她提前叫人把施工区以外的地方套上了防尘布。
电钻声震耳欲聋,突突地震颤着墙面,直到一声轰鸣,掀起一阵巨大的粉尘。
那堵曾经将两个房子分隔开的墙,在尘埃中轰然倒下。
阳光突然从窗口长驱直入,照亮了整个客厅,空间顿时变得明朗宽敞,连带着窗外的绿景也照得格外清晰。
喜欢绿色是吗?
她冷然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拿手机拍了张照。
这边忙活,另一头周疏意心不在焉地打着咖啡,连咖啡粉稍微放多了都没注意。
她最近觉得特别不对劲,谢久总是鬼鬼祟祟的。先不说白白浪费钱去酒店住了一个星期,还总是回消息回得很慢。
每次问起,对方总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眼角却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这反常的举动让周疏意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是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她当然没想过出轨的事。
哪有人天天在她身上奋战两个小时,还有精力出去出轨的。如果真有,那周疏意也只能含泪怒夸她一句厉害。
某天夜里,周疏意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压住女人。
“谢久!你到底在干嘛?告诉我告诉我!”她假意攥住她脖颈,“不然我掐死你……”
毫无杀伤力的行为让谢久忍不住发笑,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指尖在周疏意腰间轻轻一带,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翻了张照片给她看。
是那堵曾经分隔两套房的电视墙。
现在已经被砸穿了,破损面凹凸不平,显露出几块粗糙的砖头。
周疏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把我们之间拆了!我以为你这个至少留着以后要出租呀!”
“两个人住嘛,毕竟要大一点的房子才舒坦。像这样正好呀,而且更明亮了,不是吗?”
这是她的房子,她想怎么做周疏意当然没意见。
就是有点心疼她白白少了一笔额外的租金。
“我说呢,最近鬼鬼祟祟,还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那么耐不住。”
最近谢久忙着房子的装修,周疏意却闲了起来。天气炎热,面包生意变淡,再加上学生都放暑假了,尤师傅也不在店里了。
老板更是带着中考完成绩还不错的女儿出门旅游。
整个店里只有周疏意一个人。
她也没闲着,不忙的时候就看看书,钻研一下别人是怎么做面包的。
她正看着,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道新消息,是尤师傅发来的。
“月底有个去法国学习七天的机会,是业内很多有名的面包师傅开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就是车旅自费,有点贵的。”
一看车旅自费,周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钱包余额,想答应,但咬咬牙还是拒绝了:“师傅,很感谢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但是综合考虑一下,我还是不去啦。”
尤师傅对此没说什么,只回了一个好字。
回酒店后,周疏意更加拼命做着翻译的工作。
这种白天谢久送她上班,她回酒店后又继续工作的状态持续了一周。
周末休假,周疏意得空跟她一起回家。
装修工作却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周疏意呼吸一滞。
原本分隔两套房的电视墙消失得无影无踪,投影拆了,阳光从打通的两侧阳台肆无忌惮地涌进来,在地上落下明暗分明的窗户影子。
她的吊兰和绿萝都被重新安置在一个法式定制花架上,另一头整齐堆放着月季和绣球。
旁边甚至还重新砌了一个白色方形水池,靠右边放着一个小餐桌,和两个阳台椅。
连门口相框都没移。
靠近电梯的两个门已经拆了,换成了一个大门。
整个家焕然一新,只剩客厅墙的断口处还有最后一点收尾工作没做。
“你……”周疏意惊讶不已,“怎么这么几天变化这么大!”
谢久正往手上套乳胶手套,“很惊喜吧?”
“简直太惊喜了!”
她一把抱住谢久,却被谢久推开。
“小心啦,手上脏,我现在要把那个地方粉刷一下。”
“要试试吗?”谢久突然递来滚筒刷。
周疏意下意识后退半步,“我不行,我手残。”
“怕什么?自己家,随便造。”
一瞬间周疏意难以言说心里的兴奋。
她说什么?这是自己家诶!
立马接过她手里的刷子,第一下刷得歪歪扭扭,白漆顺着墙面往下淌。
谢久的闷笑拂过她耳垂,而后伸出双臂,从身后环过来握住她手腕。
“抬高点,别急,慢慢来。”
*
最近徐可言的睡眠质量很差。
婆婆总跟她挤在一张床上睡,不光呼噜声震天响,更是各种软性禁锢她。
让她勤运动,不可以吃冰的,不可以喝奶茶,更不能点外卖。
她说要给她做饭,这一点倒还真落实了,偏偏是四川口味,哪怕是小青菜里也要放几颗小米辣。
徐可言一直都对四川口味有些忌惮。
她是杭州人,从小到大都吃得比较清淡,哪能受得了一会儿辣椒一会儿花椒的。
也尝试过跟婆婆沟通:“妈,您下次能不能别放辣椒了?花椒更是别放了,我吃不了。”
婆婆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
当晚,郭晓泽就打电话过来,劈天盖地一顿骂:“徐可言,你还要怎么样啊?我妈看你杭州待久了湿气重,给你菜里放点祛湿的怎么你了?娇生惯养,她都特意跑那么大老远去给你当佣人伺候你,你还不知足,要求这要求那的,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容易吗?”
徐可言火冒三丈,“我让她来的?你最好管好你妈,别让她在我眼前碍我事!”
“我是我妈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再这样不尊重她,小心我跟你翻脸!”郭晓泽冷笑,“别怪我把你那点破事抖出去。”
徐可言气得把手机砸在地上。
没过几秒,又认命般低头把手机捡起来。
被人催婚到一定程度,而自己事业又不算太成功的人,总会有面临着即将妥协的那一天。
徐可言尝试过给自己和周疏意一个安身之所。
可杭州的房子岂能是她们两个女孩子买得起的?
能力不算顶尖,家世更是普通,再加上之前为了通勤买辆车,她已经背负了几万块钱的车贷。
恰逢公司效益不好,整个部门解散裁员。
她领了一个月补助跟周疏意待在出租屋里,却根本找不到工作。
太便宜的工作她不可能降低标准去干。
福利好的工作太卷,比她优秀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在三四轮自费面试,历经一周的等待之后,得来的是她被Pass的回信。
面试的问题千奇百怪。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在杭州有房子吗?”
“上家公司市场部解散,听说是因为你负责的项目亏损严重?”
“我们提倡奋斗者文化,你怎么看待996工作制?”
而她需要在面对面试官时,为了一份连上份薪资都不如的工作做服从性测试,并且扯一些违心的话。
徐可言无法接受。
那会儿徐妈妈更是催婚催得紧,觉得她要是不在适婚年龄嫁了,那以后过了三十生孩子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在双重痛苦之中,她也没精力去谈什么爱不爱,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妥协了。
在几个备选人员里挑了个条件最好的郭晓泽。
她可悲地想,至少有了钱,生活就不会那么苦了。
可她也没想到,生活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她颤抖着手,打开微信。
下意识想要去寻找周疏意。
她开始后悔了。
当初就不应该秉持着什么所谓的边界感跟她说分手,哪怕她们依旧谈着,让她再等她一年,等她离了婚就好了。
她疯狂的嫉妒着谢久。
凭什么生活过的比她好就算了,却还要抢她的爱人,凭什么?
那天晚上在走廊听到的喘息声阴魂不散,几乎每个夜晚都萦绕在她的梦境里。
梦里总是她撞见周疏意与谢久亲密相拥,撞见那两人用冷漠的眼神蔑视着她这只蝼蚁。
凭什么同样是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她要活得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而她们却能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相爱?
凭什么?
她愤恨地点开与周疏意的对话框,想要习惯性地窥视她的朋友圈。
一条刺眼的灰线却横亘在界面中央。
徐可言的呼吸突然滞住了,明明前两天还能看见的。
这个发现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手。
这意味着就在最近几天,周疏意把她删除了。
一股难以名状的焦灼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无法窥探动态,就意味着她对周疏意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这种一摸黑的失控感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执着地再次发送了好友申请。
对方的消息来得很快。
却不是通过验证的通知,而是来自陌生联系人的对话框:
【你到底是谁?】
徐可言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敲下:
【我是徐可言。】
对方没有回应,她又飞快补充。
【我知道你又谈上了,但我得告诉你,谢久是我表姐。】
【作者有话说】
[爆哭]算是小小的加更吧,本来想多写一点的,但是今天突然来姨妈,坐着腰疼肚子疼的,只好尽力而为了。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爱你们[猫头][猫头][猫头]
第60章 Chapter060
◎找上门来◎
结果消息在发出去的一秒后,旁边闪烁着一个红点提示她:“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她被拉黑了。
徐可言阴沉着脸,下意识想摔手机,却忍住了。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蓬头垢面的自己,那双因长期熬夜而红肿的眼睛格外刺目。
这样不漂亮的自己,只会被意意越推越开。
她强挤出一丝笑容,坐在梳妆台前,颤着手取出许久未用的护肤品仔细涂抹面部的每个细节。
又拿出化妆工具,认认真真坐在镜子前画了个精致的妆容。
望着镜面里白皙泛着红润的自己,她一时恍惚,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明艳照人的徐可言。
那时她拥有一份好工作,一份谈了好几年的爱情,永远有人听她吐槽一整天的不如意,也永远有人跟她心意相通。
她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开心,转着圈换了条裙子,穿上高跟鞋,拎起包包便要出门。
手刚拿住把手一使力,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
“哎哟!”
门开时,只见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贴在门板上,整个人被她开门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
“你怎么在这!”
徐可言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婆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扯出假笑。
“我刚要敲门呢,你就开了。”
拙劣的谎言,配上她心虚的表情,让徐可言不禁冷笑出声,“你听够了吗?怎么不直接开门监视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只是刚好过来……”
她懒得与这个老太婆纠缠,正要绕开,却被一把拽住。
“可言,穿这么漂亮要去哪啊?”婆婆的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打量,尖细的眉皱成一团,“不在家好好待着,在外面万一出点事,谁负责啊?”
“不用你管。”
“你肚子里怀着我们老郭家的孙子,怎么就不用我管了?”
徐可言心底忽然窜起一股火,猛地甩开她的手,堆积多日的怨气终于在此刻喷发,“老东西,管好你自己吧!”
“……”
婆婆一愣,反应过来,痛心疾首道:“哎呦,你这丫头心肠怎么这么硬?我好心关心你,你倒跟吃了枪药似的!”
她委屈得很,霎那间眼眶都红了。
“要是觉得我在你这里碍事了,我走还不行,又不欠你什么!”
正在厨房做饭的徐母慌忙跑出来:“怎么了这是?”
“你女儿要赶我这老婆子走啊!”婆婆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我问她去哪,她就骂我老不死的。要不是为了我儿子,我会在你们这受这委屈么?杭州菜我吃不惯,麻将也没得打!”
徐可言反唇相讥:“那您慢走,高铁票我报销。”
婆婆被堵得哑口无言。
徐母听到,立刻沉了脸,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徐可言,对你婆婆没大没小的!你不在乎脸面,我这个当妈的还要做人!”
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出鲜红指印。
火辣辣的痛感,慢慢辐射到耳根。
看到这一幕,婆婆也吓到了,连忙上前拉住徐母,小声道:“亲家母消消气,孩子还怀着孕呢,再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呐。”
“我管她什么自尊不自尊的,自己脸不要,就别怪我伤她自尊!”
徐母话里有话,显然是指她做同性恋跟女人乱搞这件事。
面对劝架的婆婆,徐母安慰道:“亲家母,你别拦我,我看她就是打少了,越来越不听话!”
“诶!别打了,万一动了胎气,还得跑医院,孩子大人都遭罪!”
这话让徐母冷静些许。
见徐可言化了全妆,还涂着十分艳丽的口红,她冷着脸:“你这副鬼样子是要去哪?”
徐可言声音木然:“超市。”
“三十多度的天挺着肚子往外跑?”徐母一把扯过她的包,甩在地上,“还穿成这副模样,哪里是当妈的样子!”
“我只是怀孕了,不是你们的犯人!”
那只包仿佛是她的心,被一把摔在地上,多不值钱一样。
她麻木地说:“难道我连化个妆逛街都不行?我已经答应你嫁人生孩子了,你还要怎么样?”
“答应我?”徐母冷笑,“婚是给我结的?有孩子了是给我养老的?”
“……”
眼前这个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从小到大一直说着爱她的女人,竟然在这一刻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她的妥协她的孝顺究竟是为了什么?
“妈,是你逼着我结婚的,如果不是你要自杀,我怎么会跟阿意分开!”
“闭嘴!”徐母脸色阴沉,下意识看了满脸茫然的婆婆一眼,凌厉地瞪着徐可言,“你给我滚回房间面壁思过去!”
徐可言不动。
母亲急了,立刻上手掐住她胳膊:“滚回去!”
钻心的疼蔓延到全身,徐可言痛得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拼命挣扎,在推搡间突然发力挣脱,踉跄着冲向厨房,眼睛一凛,从刀架上抽出一把锋利的菜刀。
再转头时,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别逼我!”她眼神决绝,“不然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哎哟……”婆婆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言,刀放下撒……我们有啥子话好好说。”
徐可言不理她,紧紧盯着徐母。
然而徐母却丝毫不吃这一套。
她只露出讥诮的笑容:“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是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还是她笃定了自己孝顺且怕死?
徐可言的手剧烈颤抖着,刀尖突然转向,抵住婆婆青筋暴起的脖子。
“好,你不在乎我,那就她死!”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婆婆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可,可言,有话好好说,我们不逼你……”
徐母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龟裂,“把刀放下!”
“我不放。”
“徐可言,你这是在杀人!”
“你就不是杀人吗,妈妈?”
徐可言边流泪边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只是想让我活成你没活成的样子而已。”
徐母脸色复杂地看着她,“难道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不然呢?”
徐可言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口,才将刀扔掉。
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婆婆在原地怔忡很久,才腿一软,瘫坐在地:“她,她这是怎么了?亲家母,我们快去找她,万一想不开……”
“别管她。”徐母冷着脸,“她自己会回来的。”
*
最近在酒店的每个晚上都让周疏意筋疲力尽。
但奇妙的是,第二天她却又是一副神清气爽是模样,也没别的原因,只好归功于这几天在酒店健身房的辛苦锻炼。
而谢久更不一样。
白天忙着装修监工,晚上还在她面前勤恳干活,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干的人。
唯一证明谢久是活人的证据,就是在情.事过后她会突然断电,草草清理完就一头栽进被窝,抱着她瘫软在凌乱的被褥间。
呼吸不过片刻便变得均匀绵长。
周疏意侧身说睡,她从后面严丝合缝地环抱住她。
这是她们每晚睡觉的姿势。
只是今天周疏意有些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忽然摸到枕边有条内裤,沾点潮意。指尖一顿,她借着月光端详了几秒,确认那不是自己的。
只好又小心翼翼地将女人的手拿开,轻手轻脚从她怀里挣脱。
爬起来,走到洗手间帮她认认真真搓洗内裤。
次日起床吃早餐的时候,谢久看见酒店阳台晾衣架上的内裤,僵了一瞬。
意识回笼时,她看向周疏意:“你怎么连内裤都帮我洗了?”
小姑娘正坐在餐桌前,腮帮子被一颗茶叶蛋撑得鼓鼓的。
回答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怎么了?”
“……脏。”
“哪里脏了。”她好不容易吞进去,被噎了一下,又咕咚咕咚喝着矿泉水,“你喝我水的时候怎么不说脏?”
谢久一时语塞。
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谢久只觉心尖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不痛,也不痒,却能感觉那一块儿有些异样。
根在往里悄悄地钻,芽却突然从砖隙里冒了出来。
虽然稚嫩,却扎扎实实地在不知不觉中填满了每个裂缝。
今天是周末,房子终于装修完毕。
两人退了房,回到了合二为一的家。
除了厨房翻新外,客厅格局也焕然一新。
谢久添置了一个胡桃木色的收纳柜,放在投影墙附近,专门用来归置周疏意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她蹲在地上拆着快递,是沙发毯,包装很复杂:“周周,帮我把抽屉里的剪刀拿来。”
“哪个抽屉?”
“客厅茶几下面那个。”
周疏意蹲下身,指尖在抽屉里杂乱的物品间翻找。
突然触到一张纸质单据。
她下意识展开,是一张谢久的就诊书。
目光好奇地往下翻,诊断结果处写着醒目的黑色大字:性心理障碍。
“性心理障碍?”她晃了晃手里的纸张,抬头看谢久,“姐姐,你哪里障碍了?明明每次都要得很厉害啊。”
“……”
谢久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将报告单拿走。下一秒,毫不犹豫当着她面撕稀碎。
“干嘛撕掉啊!”
面对她灼热视线,谢久脸上有一丝不自然:“没什么,医生诊断错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看清楚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好好的吗,哪里障碍了?”
“……哎呀,没什么,你别问了。”
她侧过身去将纸屑扔进垃圾桶。
周疏意连忙屁颠屁颠跟着转了半圈,凑近一步,语气肯定:“你紧张了!”
“没有。”
“心虚什么!快告诉我!”
她别过头去,“也没*什么……就是性瘾的意思。”
“啊……”哪知周疏意表情十分平静,“就这?”
谢久愣了一秒,“什么叫就这?”
“你看着也不像没有性瘾的人啊。”
“……”
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骂她了。
两人将家里收拾完,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随便炒了几个小菜,便坐在一起,边看电视边吃饭。
每个月谢久都会挑几天日子回父母家看看,这个月已经好些天没回过家了。
她叮嘱周疏意:“我今晚回家住两天,你照顾好自己,门窗都记得锁起来。”
“嗯嗯。”在一起这么久,周疏意也知道她的习惯了。
“晚上要是饿了,冰箱还有一点水果。”
“好。”
“空调毯洗过了,在衣柜最顶层,拿不到就搬个凳子。”
“行啦,知道啦。”
听她略微推拒的语气,谢久眉毛一挑,“怎么,这就腻了,嫌我啰嗦了?”
“没有呀!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小了。”
目光在她胸口掠了一眼,谢久淡笑:“感受到你不小了,但今晚约不了。”
周疏意脸一红:“姐姐!”
打闹一阵,谢久似是想起什么:“听说你们店有去法国进修的机会,你没报名?”
没想到老板连这个都告诉谢久,周疏意一愣,点点头。
“为什么不参加,是有什么顾虑吗?”她目光温和地照过来。
她嘟囔道:“我又不会法语。”丝毫没提是舍不得差旅费。
谢久了然:“师妹跟我聊过这个问题,她很看重你,说可以报销费用,希望你能出去学习一下,以后最好长期留在店里。”
“为什么?”周疏意蹙紧眉头,狐疑道:“我还是个新手诶,值得花这么多功夫吗?”
“是你运气好。”谢久给她剥了个虾放进碗里,神色平静,“尤师傅准备怀孕了,店里需要人手。”
“真的?”
“你问问你老板呗。”
犹豫了半天,周疏意还是没去问。
这怎么好意思呀,上赶着去花人家钱似的。
但没想到,谢久前脚刚走,后脚老板直接在微信里找上了她。
【尤黛应该跟你说过去法国学习的事吧?她说你不去,是没空吗?你要有空的话,全程费用就店里出了,也就七天,到时候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周疏意惊喜万分,没想到她还真看重自己,连忙说:【有空的!】
【那你把证件发我一下,我去托人办签证。】
去法国学习几天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到时候回来自己做面包的技术岂不是又更近一步?
说不定还可以先从做私房开始,在小区周边建立自己的私域流量。最后走线上,拥有一定本金了还可以开一家法式装修的小面包店。
越想越高兴,周疏意正要将这好消息说给谢久听。
微信上还没打两个字,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心头一喜,想着应该是谢久去而折返,落了什么东西。
因而走向大门的脚步都十分轻快,跟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又忘记什么啦?”
门缝渐宽,廊灯将人影打得有几分锐利诡谲。
周疏意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来人并非谢久。
而是徐可言。
【作者有话说】
11:啊啊啊啊是女鬼1,没救了
[狗头叼玫瑰]感谢宝子们的营养液和投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