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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创业大赛


    林袁二人跟在主公身后,看他挑挑选选,在几个小工坊里连买了几百股,而后大手一挥,一分为三,赠予他两人每人几个契约书。


    林朔颇觉得新奇,没想到此事还有他两个的份,把那几个契约书拿在手里来回翻转着看了许久,还把自己的和袁兄的比对一番。


    “真没想到罗氏造船厂还有这‘股票’,这不是扶持‘小微工坊’的吗?他那样大的场子,竟也搞这个。”


    “铜器铺,主公为何会买这个?既是铜器,如何比得上金银器,它价格还比那两个高呢……”


    “还有这个卖白果的,主公一齐买了好多,我看把柜面上的全买了,这个能回本吗?”


    “主公许看他们家都没人买,可怜得紧,是做善事呢……”


    没等他两个嘀咕出个所以然来,小小交引铺敲锣打鼓,锵锵锵!热烈祝贺今日第一大单,交易额超过千贯!铺里面小厮还在门头挂了好几个红绸布扎的大红花,张灯结彩地庆祝今日一早就达成千贯交易额。


    一旁的商人有张望的,有羡慕的,还有询问刚才那大主顾姓甚名谁,买了什么工坊的,眼看着还有人上来攀谈,潘邓也不欲多留,脑袋顶着那红绸子流苏走出了小铺子。


    林袁二人见了急忙跟上,紧紧跟在主公身后,也拿着袖子遮着脸走出去了。


    二人一连在润州府走访好几天,心中颇有了些成算,回去苏州府途中也着实有了许多方法,与潘大人讨论,潘邓笑呵呵说道:“我听着都好,只是理论要放在实践中用,等到了苏州府,你二人便在湖州和秀州各选一处,这两地百废待兴,府尹都曾写信给我,要朝廷支援,我眼见朝廷分发不了赈灾款,便只能先出人再出力了。”


    林朔听了此话问道:“他两地要赈灾款做什么?有什么灾荒不成?”


    潘邓摇摇头,斜倚着船舷看着运河水面,“这城中建设起来困难,要毁了它却只要一息之间。当时方腊反贼劫掠一方,他一支白莲军就能吃空一府几十年的根基。像杭州府这样的大府,富商如云,水路四通八达,往来货物频繁,要恢复起来容易;可像湖秀二州这样没有什么产业的州府,至今也没能恢复到战乱之前。”


    两人听了也都忧心忡忡,袁常棣说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必不负主公嘱托,竭尽所能造福一方,不知我两个何时启程?”


    潘邓给他两个一人倒了一杯清茶,“不急,等到了苏州府,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两个去办。”


    林朔问道:“要办什么事?”


    潘邓说道:“前些日子陛下来信要我多征税收,宣扬道法,我心中一直没有成算,昨日恰好杨府尹回归润州府,我与他畅谈一番,心里有了些想法。”


    二人都凑上前来听主公说话。


    潘邓说道:“本官打算在苏州府办一个大赛,名为‘江东新青年创业大赛’,同时开办月刊,宣扬道教,刊登财经时事,引领潮流热点,最终给我们江南产业做宣传用。”


    两人听了先是怔愣,而后两眼放光,先不去想那什么大赛,而是齐齐凑上来,问道:“咱们江南真要办刊?陛下亲准的?旁人不会说什么吧!”


    “新的刊物叫什么名字?可是如同那《京东蹴鞠广昭示》和《汴京人物志》一样的?”


    袁常棣说道:“咱们新刊物的记者找好了吗?若是没有人选,我家大哥可做!”别看他家祖父不许子孙辈入仕,可这文章广传的事,哪个读书人能经得住诱惑!


    林朔也问道:“若要办刊,可是如同汴京一样要建一个编辑部?可是建在苏州府?”


    潘邓说道:“编辑部自然要新建,之后再招人手,此事我会叫东京那边的编辑部沈主编来此,选人教导一番,把此刊办上正轨,之后再叫他回归。你兄长若是能来编辑部,此时再好不过,只不过别看只是月刊,做记者可并不轻松。”


    至于刊物的名称,潘邓着实想了一会儿,“就叫《江南风尚》吧。”


    两人细细品味,“好名字,既有道家风雅,又暗含了咱们这刊物的目的。”


    主公所说的那什么“潮流热点”,不就是世风所趋,世之新尚之意?此《江南风尚》实至名归,便是在全江南引领时之风尚!


    林朔和袁常棣两个人凑到一块儿,把共同认识的士大夫子弟都想了个遍,品评谁有记者之姿,纷纷写在纸上,而后又想到那《汴京人物志》里面的图画可是皇家书画院里的画师主笔的,自家江南办的刊物岂能落其下风?纷纷又绞尽脑汁想起来,谁家子弟的画功最佳。


    待到二人把刊物编辑部的选址,书房的选址,如何雕版、印刷,首刊要印多少,一本要卖多少文都想好了,抬头一看,潘宣抚使正笑吟吟看着他俩呢。


    两人又扭头一看,武都头和阮将军也在一边凑在一齐瞅他俩呢。


    林朔干笑了两声,又凑到主公身边去,问道:“不知主公刚才所说‘新青年创业大赛’是个什么比赛?可有章程?”


    潘邓和他解释着说道:“闻名知意,就是在江南之内扶持小工坊运作,一些人许有创业的念头,然而怕没有本钱,我们此次比赛就叫他们阐明自己所创之业,然后叫他们自行争取投资。日后这种小工坊多了,对于江南的经济也是一种支撑。”


    二人在脑子里想了一圈,还是觉得有些不明白,林朔问道:“可这大赛既然是赛,比的是什么?获胜的又有什么奖?”


    袁常棣也想不出来,若说是蹴鞠赛,那便是显而易见的两队比拼,最终赢的就有奖金,可这“创业赛”又要比什么?比谁赚的钱多?


    潘邓笑道:“我们这个比赛说是赛,可比起结果,更重要的是刊物上对于赛事过程的宣发。这个比赛表面上是青年创业者之间的比拼,实际上还有另一人群,就是给青年出资的商贾豪绅,创业者要靠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来争取更多的投资;而商贾们也要擦亮眼睛,选出那个回报最高的初创企业。至于我们官方评审的,并不看他争取来的钱有多少,只看他们能为咱们百姓做出多少贡献了。”


    这新创的产业,能为多少流民解决生计问题?能给官府交多少税收?能给河北的士兵提供多少粮食?


    二人都点点头,开始有些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比赛,也明白了大人之意,人都说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可这比赛最后的评审若是人尽皆知,岂不也能为商正名?


    潘邓接着说道:“……以往民间开办工厂就有带动鳏寡孤独以及流氓的生计问题的先例,在战乱过后的江南办此赛事,让民间明白官府提倡的走向,一是有利于百姓生计,二也利于技艺发展。”


    据潘邓这两年来在江南所见,此处传统民族工业基本都有中型作坊,如白酒、调味品、陶瓷、造船、制造茶叶、文化用品、纺织等,其大小工坊规模介于家庭作坊与大工厂之间,成规模性的作坊雏形。


    潘邓对于这种经济现状很是满意,在宋朝不抑商的风气之下,这里几乎具备工业时代的雏形,他在前世时也听过种种论断,皆说宋朝是古代各个王朝之中最接近现代化工业时代的王朝。


    只是在靖康之耻过后,这样的开放繁荣又被压抑了下来,经济与思想都急转而下了。


    站在历史长河之上回望,靖康就好像是华夏的一个拐点,将十二世纪繁荣的第一国,硬生生拐到了另一条道路之上。如今潘邓就站在这个拐点上,他也很想看到,如果此地不受靖康的纷扰,而是拐上另外一条持续繁荣的道路,它又会走向何方?


    商品经济的发展,科学技术的革新,乡村的城郭化,世界市场的开辟。在这四个要素聚集的情况下,大工业的思想就在人们脑海中诞生,江南地区本就沿海,此地出现的大型作坊也说明了此地有现代化根基。


    如今他宣府两浙江东二地,无论来日如何,他做此地上官一天,就有必要叫江南沿着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只不过只凭借官府的能力是不够的,有时也要结合富商的力量。今年创业大赛开完之后,明年他还要在江南风尚月刊之上刊登‘大宋发明’版面,叫工业之火在此燎原。


    潘宣抚使制定了指导思想,林朔和袁常棣二人就开始操办了。


    先是在苏州府私下里举办了富商动员大会,之后又出榜了苏州府的创建大民族工坊的奖励机制,目的是为了让富商能更多地吸纳流民。其中包括必须要符合官府制定的雇工规范,建厂之前要先向官府说明,地址也要事先申请,官府会给一定的税收上的减免,厂里也要有官府要给派发思想政治老师等,从根本上杜绝群体中容易出现的传邪教风气。


    而后是就是办编辑部,办大赛,苏州府往年由京城被调职到此,名义上是升,实际上则是贬的各级官员都被潘邓征用,一时间热火朝天。


    苏州府群僚在此忙碌,北方京城也同样忙乱复杂。


    *


    东京城内,马扩带着几个金使,只用了十六天,一路从河北风尘仆仆回到汴京,将几个使者放到鸿胪寺,自己则直奔皇宫。


    二府官员全都进宫议事,只除了在家养病的当朝太师。


    赵佶擦擦额头上的汗,知道当初陈太师是被谁气得嘎嘣一下晕倒了,他既然不来,自己也没面皮去叫陈太师来皇宫,只能亲自主持议事。


    如今局势大好,燕京已经牢牢把握在手中,金国又承诺将山前六州归还大宋,只剩下西京和山后诸州,还有营平滦三州需要和金国商谈。


    王黼说道:“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给岁币的前提是要要回燕云十六州所有土地,如今他只给我们山前六州,那约定还怎么能作数!明日接见金使,定要要回西京与营平滦三州!”


    “就是就是!”


    “如果要不回来,那咱们岁币也得减少,不能全给!”


    第232章 一再退让


    王黼的话得到一致赞同,第二日两国交涉,由王黼作为主战力,舌战群使,奈何这几个金使也不是善茬,站在大宋的国土之上,依旧寸步不让,坚持完颜阿骨打大王在国书里写的各样条件。


    王黼气道:“我朝与贵国早有约定,岁币之事,须以归还燕云十六州全境为前提,如今贵国只愿归还山前六州,此等背信之举,岂能令人信服!”


    金国使节冷笑一声,“南臣此言差矣,燕云十六州乃我大金将士浴血奋战夺来的土地,岂能轻易让与大宋?山前六州已是我国大王看在与宋朝友好的交情上格外开恩,若贵国仍不知足,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余深闻言眉头一皱,语气凌厉上前说道:“使节此言,莫非是要背弃盟约?当初两国白纸黑字,约定以岁币换燕云全境,如今贵国出尔反尔,莫非视我大宋如无物?燕云十六州乃我朝故土,岂能容你金国强占!”


    金使脸色一沉,声音也提高了,“南臣何必咄咄逼人!我大金将士为夺取这些土地,付出了多少勇士性命?贵国只凭一纸文书,便想坐享其成,未免太过天真!若南国坚持索要燕云十六州,那此便休要再提!”


    余深气道:“而金国如此,分明是失信之举!我大宋堂堂上国,岂能受此蒙蔽?燕云十六州乃是我大宋祖宗之地,岂容尔等霸占!今日若不归还,休怪我大等兴兵讨伐!”


    金使也面露愠色,“南臣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我大金自灭辽以来,浴血奋战,方得燕云之地,尔等宋人,坐享其成竟还贪得无厌,欲索要更多!山前六州已是我大王开恩,尔等竟还妄图全要,真是痴人说梦!我大金勇士哪个怕打仗不成?若尔等一意孤行,我大金自当迎战!”


    议事堂之上气氛陷入冷凝,此时金国占了燕云十六州绝大多数土地,而宋朝却只占燕京与涿易两州,两相对比之下,相差甚远。宋朝朝臣本就不想再战,而想要以岁币换取国土,如今见金使不吃硬的,他们自然也不想撕破脸。


    王黼手背后打了个手势,杨戬上前说道:“我二国一直彼此友好,何必说这样的话?之前国书上明明写着,我大宋要燕云十六州故土,金国又为何视而不见?”


    金使见宋臣终于不再咄咄逼人,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一人面向宋臣说道:“我们大王刚收到的马使节带来的国书,后面写着宋国丞相的名字,上面写大宋遇到危急,要去西北,不能去燕京,约定明年再与金国一同夹击,可为何大宋自己撕毁盟约,先攻燕京?可是欺骗我们金国,要自己独吞燕京?”


    这一诘问让宋臣哑口无言,过了好一阵子,余深才说道:“我大军本欲出战西夏,可没想西夏见我军天威,不战而降,大军在西北回撤,到河北时恰巧遇到辽国降将,奉上燕京来投奔上朝,我大宋如何能不收?”


    两方你来我往,金使死咬住国书不松口,只将山前六州还与宋朝,并要岁币五十万不能少。


    可王黼见燕云十六州难以全部归还,便依旧想要将西京和营平滦三州拿回。


    金使说道:“我们只给山前六州,其他一律不给!你这样狮子大开口,我们简直没有办法谈,我几个就算回去禀告阿骨打大王,那这一来一回也只能是白做功!”


    谈到这里,局面僵持住了,双方休战,来日再谈。


    金国寸步不让,大宋不想开战的话,简直没有什么办法,赵佶又和二府商量了一番,待到下回谈判,西京便不再提,只因西京有雁门关可守,但营平滦三州必须要要回,此地乃是河北腹地,其战略意义对目前的大宋来说更加重要。


    只是经此一番舌战,不少人意识到了金国的强硬,他们仿佛真的不是来商谈的,而只是做个递国书的信使,不欲让步一分。


    这样一来,再与金国谈判,若是不能把条件谈下来,岂不做了罪人?百年之后,后人不知要如何嘀咕自己呢!是已无人想要再去谈判了。


    赵佶见此,他也不想和金使过多吵嚷,索幸直接派人去鸿胪寺,通知金使二府商议的结果:大宋不减少岁币,但是希望两国能各退一步,金国把营平滦三州归还大宋。


    金使收到了皇帝的回复,几个人在鸿胪寺小房里商议一番。他们都知道这三州是完颜阿骨打大王想要做关口的,怎么可能让出来?遂依旧回绝。


    事情谈到这里,便也无需再谈,赵佶直接写了国书,叫使者带回去让金国皇帝考虑。


    国书之上写了三点,西京和山后诸州暂且不管,大宋要营平滦三州;岁币不变;至于金国要带走山前六州的非汉族人,便叫大金皇帝自己取用,具体如何搬迁,日后再做讨论。


    金国使者拿了国书便要返程,走时还不忘带上马正使做南国使者。马扩走之前,赵佶叮嘱他不要忘了和金国皇帝争取营平滦三州,“此三地物产贫瘠,他金国便是拿在手里也生不出几个钱,反而还要消耗大量兵力驻守,实在很不划算,不如给我们。”


    之后赵佶悄声说道:“朕与卿家透个底,你若见金国皇帝不舍得这三州,便在岁币上加五万两银和五万匹布,就算是给他们的补偿了。”


    马扩听后拱手说道:“必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


    马扩几人又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奉圣州,回去比来时稍微慢些,也只费了十八日。


    眼看着去时的国书条件没有被遵守,大宋反而给他们加了码,金人十分不痛快,完颜阿骨打和几个权臣在帐中商议,完颜宗望气道:“这宋人好不知所谓,燕云十六州多数都是咱们打下来的,要送与他山前六州,已经是有情有义,怎么大宋如此得寸进尺?”


    不过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在此处也商量过燕云十六州一事,早就已经有了章程:他们金国距离此处十分遥远,把这的土地都捏在手里,也没有什么实在的用处,不如让给宋朝一部分,他们则多多收取钱粮,更利于壮大大金国。


    不过虽这么想着,却也不能让宋人白占了便宜。完颜宗望接见了马扩,对他说道:“你们宋朝总是不遵守两国合约,还没有出多少兵来攻打燕云十六州,这的土地都是我们打下来的,现在我大金愿意把山前六州让给你们,乃是我大金国品德高尚!可力也不是白出的!你们现在又要营平滦三州,实在得寸进尺!我们大王说了,营平滦三州可谈,可你也得给我们一些劳军费!”


    马扩见此事有商量的余地,紧忙问道:“不知道大金皇帝是什么意思?还请二太子明示。”


    完颜宗望说道:“既然你们大宋不出兵,也攻不下营平滦三州,又想把土地收回去,那土地可以收回,这片地上的租税却得给我们!”


    租税?马扩十分吃惊,这租税要多少钱!金国怎么能如此狮子大开口!马扩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事我难以定夺,要去信询问皇帝陛下……不过租税一事恐陛下不会答应,不若二太子做主,将租税换成定额的岁币,二太子且去和阿骨打大王商议一番,商量出个数额出来,也好让我去信询问陛下。”


    完颜宗望听马扩这样一说,也便回去和众人商议。完颜阿骨打见宋使还挺好说话,本欲说出个数来,粘罕却在此时说道:“我们若是给出个数来,少了就吃亏了,让他们先给,咱们再往上加!”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便让宋使先去信大宋皇帝陛下,叫他先出价。


    马扩早就从陛下那里得知了底价,将快马送回去,过了一个月之后,收到皇帝信件,他对完颜宗望说道:“银十万两。”


    金人大怒,才十万两,还想要谈营平滦三州?连个县都赎不回去!


    这个数字和他们所想的差距甚大,金人甚至连谈都不想谈了,粘罕说道:“既然大宋愿意多给岁币,便让他们把去年的岁币也给了吧!”先给五十万再说!


    马扩私底下找二太子询问此事,完颜宗望说道:“三州租税,一年怎么也会有两百万贯,尔大宋皇帝竟然只给十万两白银,也太少了!”


    马扩说道:“那山前六州一年五十万的岁币,而金国还不知足吗?如今再加营平滦三州,我大宋已经愿意再加十万岁币了,你们却想要两百万!这叫人如何能答应?”


    马扩还欲与金人商议此事,可金人却拒而不见,放话只有大宋把去年的岁币给补上,才能继续商谈。


    马扩无法,只能去信朝廷,由金使送到汴京。


    金国明显是想要敲竹杠,去年的岁币?今年还没将山前六州给大宋呢,要什么去年的岁币!这不是胡闹吗!


    可赵佶禁不住今使的一再请求,也一心想要快点谈成此事,最终便多付了五十万两银,又派了两个大臣来到奉圣州,谈营平滦三州租税的事。


    金国大臣一看宋朝皇帝这么好说话,只要一再强硬,就能一次次得到好处,那还能不宰?每年两百万倒是不必,不过若想要营平滦三州,每年必须增加岁币六十万贯铜钱!


    第233章 燕云十六州


    与此六十万贯铜钱一同告知马扩的还有完颜阿骨打马上就要离开奉圣州,回金国的消息。


    由于完颜阿骨打就快离开,马扩便又马上去信给东京城,叫快马连夜飞奔,送到东京城叫皇帝拿主意,自己则留在雄州等候消息。


    几天过后,皇帝派来的两个使节到了雄州,正是徐观与黄潜善。


    他二人自从上回跟随郓王殿下到苏州府去,着实立了功劳,因此也颇得陛下信任,外加徐观曾经出使过北地,群臣见此便提议此事依旧由这二人出使。


    黄潜善颇为戚戚,“我二人不过是奉陛下之命,随郓王南下,立了丁点功劳,这差事也不是我俩能做主的,怎么还招人恨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使金国,这哪里是什么好差事?眼见着金国狮子大开口,张口就管大宋要五十万岁币,他们这些蛮夷岂是好相与的?来此蛮荒之地,身处险境事小,遗臭万年事大!


    “开口就多要了五十万!还要营平滦三州租税,这租税要给多少?十万两的岁币他们尚不满足,难道真要这三州课税?”


    黄潜善掰着手指头算,“从前山前六州只五十万,如今再加三州,那三州租税一年怎么也要两百来万,算他金国有良心,只管咱们要一百万,这就算是谈到最后,花了三倍钱只多得三个州!耻矣,我黄潜善做官本本分分,本就不求留名千古,可如此一来,怕是要被后人世代唾骂了!”


    徐观说道:“一百万多了些,金国不会要这么多。”


    果然,马扩与董平迎了两位使者,四人到屋中一叙,马扩叹气说道:“金人要多加六十万贯铜钱。”


    黄潜善万念俱灰,“六十万贯,这叫我两个怎么谈?皇帝只管派遣我两个来到这奉圣州,也不管我能不能干得了这差事!”


    徐观沉思片刻,问了马扩这些天发生的事,以及金国官员为何突然索要巨额岁币。


    马扩将这几天的事大体和他说了一遍,徐观听完之后说道:“既然是他金国提的,就表示金国也有意将此地给我们,只是价钱谈不谈得拢罢了,他说要六十万贯,还要看我们怎么讲。”


    不过此时也不能贸然去和金国皇帝商议此事,还是要等到皇帝陛下的信来,看朝廷是如何决策,陛下心里是个什么底价。


    又过两天,皇帝的手书到了马扩手上,他答应了金国的要求,只不过在信中写到,要几位使者与金国谈一谈西京与山后诸州,可若是金国不答应的话,那也就作罢。


    黄潜善一改愁容满面,舒了一口气,“皇帝陛下也知道我们不易,既然如此……”


    他一抬头看着面前三人皆眉头紧皱,愣了一愣,觉出气氛不对,便把话头掐死,闭口不言了。


    马扩看向徐观,“徐正使怎么看?”


    董平也看向徐观。


    徐观看了那封信半晌,把信纸折吧折吧,塞进了自己的箭筒里,“无论怎样,还是先同金国皇帝会面再说吧。”他与几人详细规划了之后如何应对,面见完颜阿骨打应该说什么话,四人商量了两天,才起身前往奉圣州。


    *


    燕云一事眼看着到了最终谈判的时候了,完颜阿骨打亲自接见了几位使臣,他看着几个南使,马正使是老熟人了,旁边的这个细条条的没见过,另外的两个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他仔细回想,才认出来,这不是当年第一次来他们女真的两个使者吗?


    徐观上前一步:“恭贺大金陛下灭辽,不知可擒耶律延禧为大王搏熊乎?”


    完颜阿骨打听了此话哈哈大笑,也回忆起往事来。当时他女真偏居一隅,虽有伐辽之决心,但并没把握能将大辽推翻,自己取而代之。之后宋使主动北渡来到女真,他与众位大臣招待使者河边打围之时,叫辽人俘虏来表演搏熊,当时一是为了取乐,二也有震慑宋使之意。


    却没想当时宋使为辽人求情,那时这个使者就曾说,祝愿二国联合在即,终有一日,金国能踏平辽国,把辽帝擒来,为金国表演搏熊。他当时便是听了此话心中大悦,当即便决定与宋朝联合,一晃几年过去,如今他又见这几个使者,当真是时过境迁。


    徐观说道:“我几人奉皇帝之命,远涉千里到此,实乃为两国之长久和平与友好往来而来。今辽国残部虽未尽灭,然大金已然有国之相,大金皇帝陛下又岂能不想外交之事?我曾闻古语云:“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大宋自与大金结识以来,始终怀以至诚之心,愿与大金结为兄弟之邦,宋之诚心陛下知否?”


    这话算是说到了完颜阿骨打的心上,他身为开国皇帝,当年草草建国,本来就有得国是否为正的疑虑,不然当初也不会如此想要得到辽国的承认。


    彼时宋朝一来承认大金,二来又愿与金邦交,不得不说确实给了他不少自信。


    马扩也紧跟着上前说道:“宋朝从很久以前就带着善意与金朝接触,愿与金为兄弟之国,想当初,辽国依旧在轻视金国之时,大宋皇帝陛下便遣我们几个人远赴贵国,将大金视为独立之国,以平等之礼相待,绝无丝毫轻视之意。”


    完颜阿骨打明显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听了使者这样说,自己也说道:“如今我金国将燕云十六州打下来,而宋国却不出力,我金国愿意将土地划给你们,已是慈善。”


    徐观说道:“外交之道,贵在以诚相待,以和为贵。多年来两国使者往来频繁,情谊渐深。今日皇帝陛下再次遣臣前来,商议燕云十六州之事,亦是为两国之长远利益着想。若大金于此事上要价过高,恐将伤及两国和气,我两国皆为泱泱大国,理应以大局为重,以和为本。若因燕云一事,致使两国生变,甚至陷入敌对,岂非与两国初心背道而驰?望陛下三思。”


    金臣议论纷纷。


    马扩说道:“大宋皇帝愿以诚心相待,愿金国亦能以诚相报,共谋两国安宁。”


    使者商议许久,最终以每年四十万岁币要回营平滦三州,分别之时,徐观对着送别他们的兀术说道:“恳请完颜阿骨打陛下考虑将西京与山后诸州同样归还大宋。”


    几人回去,黄潜善感觉一身轻松,本来皇帝陛下都已经愿意给六十万了,可没想被他们谈下二十万来,又立一功!


    不过最后徐正使颇为多嘴,“既然陛下在信上已经说了,金国若是不答应归还山后和西京,也就这么算了,正使还提这事作甚?只应付应付陛下,就说咱们已经力争过了,最终却没有结果不就行了!”


    若是贸然提出西京,叫金国以为他们贪得无厌,就连山前诸州都不给了,那该如何是好!


    黄潜善这么想着,也不觉得轻松了,心里忐忑起来,就这样一连忐忑了三天,兀术带来了消息,完颜阿骨打同意把西京和山后诸州也交还给宋朝,但是同样需要一笔答谢,不过这笔钱他们只需要交一次,并不要每年都给。


    黄潜善目瞪口呆,望向徐正使的眼神十分复杂。


    *


    苏州府。


    苏州府城郊外,李应已经叫匠人把厂子盖好了,机械也运过来了,工人先招了一批,只是还没培训呢。


    李大官人如今跟着潘宣抚使办事,眼见着自家产业越做越大,一整个春风得意,干活也更加费心费力。他带着自家管家杜兴,引领着潘大人在厂中挨个坊都看遍,说道:“东家所言不虚,这混凝土果然能盖三层小楼!”


    眼前的厂房和润州府的职工四合院有所不同,乃是似小楼一般一屋多层,然而比起以往的楼来说,占地要更加广大,每层的高度也更高。


    李应上了三楼之后,又上了三楼屋顶,扶着栏杆往下望去,十分豪迈,“咱们这楼虽然算不上是那些高高的十层楼,但也是世间少有,光瞧着就比那些结实多了!”


    造价也比那些木头搭的低很多,要造一幢汴京样的小楼,不说木材木料,光是有手艺的匠人就不知要请多少个,哪里像他们搭的这个大楼,又快又好,省时省力!


    武松跟在潘大人身边,也觉得站在房顶上往下看,心情十分开阔,扶着栏杆迎风远眺,心胸都广博了不少。


    潘邓看了也很满意,站在高处看了看整个园区的规划,各处都井井有条,从别处运来的树木花草也正在种植。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里,木匠正在刷朱红色的顶,又有明黄小梯,蓝色秋千,潘邓见了问道:“托儿的先生请了吗?”


    李应答道:“正在找呢,东家说是明年再开这托儿所,是以我也没着急寻找。”


    潘邓点点头,“此事不着急,得慎重,找来的先生先叫我过一遍眼才行,我现下先找人编教材,若是找不到合适,宁愿晚些再办。”


    李应便明白了此事的重要,他与潘东家缓缓下楼,杜兴和武松跟在他二人身后。


    在这幢厂房三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有一扇大窗户,杜兴一边下楼一边赞叹,此前他已经来过数次,可无论多少次看见这琉璃窗,他都能为之倾倒。太美了,琉璃清澈透亮,印照着外面的工厂都更加的清晰柔和起来,杜兴站在琉璃窗前,情不自禁地摸摸琉璃窗子,在上面留下一个手指印。


    他赶紧把里衣袖子翻出来,对着琉璃窗哈了一口气,给擦干净了。


    第234章 潘家产业


    杜兴看着又恢复透亮的琉璃窗,突然想到什么,问李大官人道:“咱们厂子这回都用了琉璃窗,里面好擦,要是二三楼,外面该如何?”这透亮的琉璃窗可得时时擦干净才行,不然岂不暴殄天物?


    李应说道:“咱们窗子都是小扇,胳膊伸到外边就能擦了。”


    杜兴伸手一指,“这个呢?”


    他这一指,四人看着面前的一扇没开口的大玻璃,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潘邓才说道:“不打紧,平日里擦它作甚,过年时再擦吧。”


    几人又往下走,二楼摆着一个个的织机,如今的织布机和纺织机已经不是从前那东平样的,而是经了卫三郎的手,由木质的改为铸铁的,机关更加简单,机身更加坚固。如此一来,维修也更加简单了,若有损坏的地方,直接更换零件就可以了。


    机械标准化让这些大机械对木匠人手艺的依赖减小了,织机机器从生产上也由单个工匠的工艺品变成了大工业生产的工业品了。


    李应说道:“从前东家还与我说过,要将工厂开遍大宋,把棉布的价钱打下来,让最贫困的老百姓都穿得起,穿得暖,那时我还当是玩笑话,如今看了这机械,我等似乎也能看见如此前景了。”


    到时候潘家的产业也不知会恢宏到什么地步,这么想着,李应又想到一件事,“东家如今要在江南安定下来,却没有田产,这如何能行?如今田产买卖正是宽松的时候,若东家要避嫌,不如小人替东家多置办些田亩,也好有个家底?”


    潘邓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此事并不打紧,不过我这些天正在寻思另一件事,恐怕要你帮我去办。”


    李应问道:“是何事?”


    潘邓说道:“如今咱们纺织坊越做越大,眼见着在苏州要建厂,可如今棉花却少,不知能不能供应上。你且带人和段景住一同去西北,多承包些棉花田,那边地价要比咱们苏州府便宜,水土也合适种棉。”


    李大官人想了想:“只是从西北运到东平府和苏州府,这其中的路途长,花费多些。”


    潘邓笑道:“这就是为何要你去了。”


    李应看着东家,不知所以。


    潘邓说道:“在那里就地建作坊,把棉花制成就可纺线的棉筒,再运回来。”


    李应这就明白了,建坊招小工,先把摘来的棉花打理一番,去了籽,之后再理顺卷成长长的棉筒,卷在一起,这样纺线的时候就能直接用了。


    不过与其这样,为何不直接叫百姓都干了?“咱们只提高收棉价,叫百姓在家卷成棉筒,我们再收岂不是更省心?”


    潘邓说道:“西北虽有种棉的,总体来说却不多,更不像南边种稻能一年两种,种地靠天吃饭,老百姓多数慎之又慎。咱们在那建个厂,一来卷棉筒,二来是个招牌,只要厂子在那,就让有余田的老百姓来年安心种棉。”


    李应点了点头,“此事我必亲自前往,为东家办好差事再回归。”


    几人出了这个待用的厂房,一路走到园区边上的印染房里,这里已经有了人在忙忙碌碌,都围着正中央一个大机械。这大块头看着既不是纺机,也不是织布机,而是个平铺在桌子面上的扁扁的大家伙。


    白老和魏恬恬正在此忙活,白老见了东家前来,紧忙放下手里物什,要过来行礼,魏恬恬听别人都不说话了,转头一看,唉呀,这不是东家!


    “东家!你可来了!”魏恬恬面上带着笑,一路超过白老,走到潘东家身前,行了个万福。


    潘邓看着二人也十分亲切,问道:“是你两个来了,我还以为会是姜三郎来呢,南边路远,这一路走了多久?”


    白老笑着说道:“东家吩咐,冯掌柜听了指令,当即就在纺织坊里选了人,小老儿一听东家要在南边弄这印刷机,没个会印花的怎么行?这就过来了,这一路上有小郓哥照顾着,十分平安!”


    魏恬恬也笑道:“我本就是绍兴人,来南边算是回了故乡了,那姜三郎出不来了,他呀,在东平府找了个相好的,要过安生日子呢,听说我两个要在这待个一年半载,他可舍不得走!再者说他也不太会教人,我几个仔细琢磨了一阵,纺织坊有萱娘子坐镇,保管安排得条条顺顺的,我那院儿里也有我妹子帮着看管,这边就叫我来了。”


    李应也点点头,“我知是魏娘子来,心里就知这事成了,从前纺织坊刚招织女时,都说魏师傅教得最好。”


    几个人簇拥着潘邓去看了新的印刷机,只见屋内正中央有两丈长,一丈宽的大案面,上面是钢铁机械,固定在案面上。


    白老特地没有出手,叫招来的几个新学徒染布,只见几人拿了一匹幅面不到一丈的素布,一人抱着布匹,另两个人扯住头,往那案面上平铺上去,固定在钢铁架子之间。


    另一个人拿了一桶浆料,把浆料倒在边上的凹槽里面,拿小铲子推几下,把粘稠的浆料推平,随后铁质的杠杆从头推到尾,染料便印在了素布上,那头转动,白布平移,再印第二种印花,而第一种印花也印在了新的幅面上面。


    两丈长的大案面上一共能印五种颜色的印花,当一块布从这头平移到那头,印刷了五次,幅面上就呈现出多彩又规律的彩色图案,正是洛阳红牡丹。


    这印刷法子非常快速,虽是染色,但是图案清晰明亮,颜色鲜艳,比绣的花还要艳丽,且整个幅面都是大花,这要是绣娘来绣,这么大一幅布料怕不是要绣上个三五年。


    就算不要绣花,而是让织女织出此种锦缎,也要四个技艺高超的织女在织布机前费上半年才行。


    魏恬恬姐妹从前就是合作无间的织女,支出的锦缎在整个绍兴府都叫绝,可如今看了这样的印染,也止不住感慨,“实在是太快了。”


    如此一来,光凭借着“染”,就能代替“织”了。


    李应笑呵呵道:“咱们生产,时日也是成本,能快点印出花来,就比那慢慢磨蹭的成本要低。”


    白老也在一旁附和,十分自豪,“咱们这个工厂,说来也并没有什么秘而不传的技术,新的工人来到工厂培训,个把月就能上手,咱们主要就是机械好,而且这个不怕别的厂学去,就算别人家能把咱们的织机都学去了,可若是体量不大,也吃不下咱们的机器一人一台!”


    这边又印了两幅牡丹花布,眼看着机械之中的染料用尽,白老让人换了模子,又印了新花色,乃是紫底的素布,上面印了五菱团花。


    这素布就不寻常,暗紫色布上有类似撒盐般的深深浅浅,看着有些斑驳,却又不突兀,上面的五菱团花细看是‘五蝠捧寿’,也是一水的暗色,有暗蓝,暗红,还有月牙白色,经了那印染机下来之后,放在杆子上一看,果然十分华贵,又不老气,很有“高级感”。


    潘邓看了心里喜欢,让人装上一匹,回头送给师叔。


    等到出了工坊,已经是日头西斜,潘邓又和李大官人一同去了在这附近的琉璃坊视察一番。


    路上一边走着,李大官人和东家说道:“刚才在纺织坊里,并没和东家说此事,眼看着东家所说的‘创业大赛’要开起来,之前也找了些江南富贾,这些天总有人和我打听咱们纺织坊的事……”


    有许多人都想要和东平纺织坊合作,在别地开厂。


    自东平纺织坊建坊以来,许多人看了都很眼热,在当今时候,布匹不光是可穿在身上的衣裳,更是可以被当做货币的存在,地位仅次于粮食,但是粮食生意却远远不如布匹赚钱。可以说东平纺织坊这样能大量生产布匹的工坊就是一棵长盛不衰的摇钱树,更别说还背靠潘宣抚使这样的高官,那还不是只要经手就能稳赚!


    李应说道:“已经有三家找到我这里,说是愿认东家为主,自己只做个掌柜的,用咱们的技艺,去外地开工厂,买棉花田,建厂子。”


    潘邓轻笑了一声,李应也觉得好笑,“……已叫人查过,后面都是背靠着大商贾的,不然也找不到我这来,谁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且都回绝了。”


    潘邓说道:“不过他们说得也有理,日后坊里的事越来越多,你一个人也不见得忙得过来。纺织坊咱们不会找富商合作,可开赛之后若是有什么于经商之道上入得你眼的人,就收下到咱们坊里也行。”


    李应点头应是,潘邓又说道:“我如今政事缠身,咱们家的这几个产业可就托付给你了。”


    李应听东家说出这番话来,顿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能遇到如此信任他的主公,也是平生难求,李大官人哈哈笑道:“东家信得过我李某,某自当竭尽所能!”


    几人一路到了琉璃坊,此处比纺织坊小了不少,走进工坊,只见前院儿摆着一扇扇的琉璃窗,正等着送去工厂安装。几人一路去了后院里屋,潘邓和李大官人走进去之后,方掌柜神秘兮兮地把门带上,又点了灯,火苗燃起,叫人看清了屋子里的一面大镜子。


    这面镜子足有一人高,周边的银框镂满了繁复的花纹,光是看着镜框就知价格不菲,然而最让人惊叹的却是镜面本身,它不同于如今常见的铜镜子,而是不知是什么一整块宝石镶嵌的,竟然能打磨得如此平整,薄薄的一片,能完整清晰,丝毫毕现地照出人影来!


    李应猛地在镜中看到自己,一时间心里一惊,他摇晃两下才确定自己在照镜子,这是何方奇景?简直不似凡间之物!


    他凑上前去,左看右看,十分惊奇,方掌柜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咱们这琉璃镜该怎么卖?”


    如此世间奇物,竟然让他们东家给做出来了!这要是拿去售卖,还不知能让多少人为之争抢!


    潘邓看着这面镜子,脸上也慢慢浮现出笑容来,他记得自己前世世界上的第一面镜子,可是价值三万匹战马。如此清晰透亮的银镜,岂不是收割富人最好的镰刀?


    距离风雅颂的琉璃器上市已经过了四年,是时候再出一款能风靡大宋,让人为之心颤的奢侈品了。


    第235章 收复燕云


    方掌柜见东家正在思量,又走过来犹豫着说道:“咱们制出来这宝物,可否要献与上面一份?”


    潘邓听了此话,嘴角勾起,“这算得上是什么宝物?只是比铜镜照得更清晰些,又不是什么世上没有的东西,且不说这正中心的银镜印象太过清晰,不合中庸之道;就说这边框也奢华有余,雅致不足,不如宫里的文雅,就这样巴巴的献上去,倒显得你家大人我只会献些奢华之物了。”


    方掌柜一听,也是这个理,他家大人如今已是宣抚一方的大官,不似从前那样,只是开封府的著作郎了。若想要献什么宝物给陛下,也是要献一些嘉禾这样的祥瑞才行。


    “那……那咱们直接卖?”


    潘邓说道:“第一批货不要在市面上卖,你只送给李掌柜,叫她卖给有缘人便好。”


    方掌柜就明白了,这是要走有市无价的路子,之后狠宰一笔了!


    潘邓看着面前的大银镜,说道:“再赶制出一面来,边框用黄铜的,别弄太多纹饰,我待要送人。”


    方掌柜连忙应下,东家吩咐的事,他们哪有不放在心里的?连夜赶制铜边的大镜子,随着那一匣子衣物一齐送到了东京城。


    *


    屋里香烟袅袅,范老掀开匣子一看,见里面是叠的整齐的衣裳,“诶呦”了一声,又把匣子关上了。


    这小潘大人送来的衣裳,也不知是里衣还是外衣,是穿在哪儿的,他们这些老黄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另外还有一个上面打了木条,里面塞了棉被的大物件,眼见着是个贵重物品什,范老也没拿羊角给起开,叫人把它送到库房里立着,等主人回来再拆。


    至于这匣子衣裳,就放到主人房里,等什么时候他从北地忙完回来了,自然就能看见了。


    如今大人比以往忙碌了不少,前两个月就去了河北一趟,回来之后才待了没几天,又接了上令再次北上。


    不过他范老丈虽只是一介草民,也能听到市井之中传言,如今皇帝英明神武,待完成太祖未竟之事,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望,他家主人再次前去北地,就是被皇帝派去再访金国,完成交割。


    如今东京城里面的气氛就似没滚的沸水,只差最后一把盐,人人都知道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了,也人人议论,可我朝百姓毕竟生性内敛,这事儿不定下来,老百姓面上就只装作不在意,时不时还要轻视几句,“八成是假的!”,实际上心里有多焦急,只有自己知道。


    范老心里也一心盼着主人回来,从他年少跟在主人祖父身边时,就听老主人念叨着燕云十六州,时至今日,国土终于有回归的希望,谁人能不期盼?


    等主人回来了,此事若真成了,他就仗着自己在范家是个老人,劝大人给范大人去祭拜一次罢。


    *


    皇宫之内,赵佶一派喜气洋洋,正在选燕山府一路的长官。


    这燕山府就是他给燕京起的新名字,赵佶本属意叫蔡攸去担任整个燕山府的长官,做一路宣抚使,为他安定北境。


    可没想蔡攸自第一次北伐,和童贯两人灰溜溜地回到东京城之后,就再也不愿往北走了,燕山府那地方实在太过危险不说,也着实荒凉了些,长久待在那地方,穷山穷水又远离京城,不知图什么。蔡攸下了决定,他还是待在东京城就好,遂向皇帝推荐了另外一个人选,乃是当今尚书左丞王安中。


    赵佶想让宠臣替自己镇守北地,可宠臣不想去,他又有什么法子?只能从善如流,叫王安中担任了燕山府宣抚使,再叫詹杜担任燕山府安抚使,之后让董平掌管军马。如此一来,燕山府一路的长官就是王安中,詹杜和董平就做他的副手。


    王贵妃因为这事来寻过皇帝好几次,言崇德帝姬如今初嫁,怎好就让驸马董都尉驻守北地?我朝名将如云,如何不选个别人,将他换下来,也能让他们夫妻团聚。


    赵佶平日里虽是个好说话的,也一向在宗室及姻亲之事上遵从祖训,但遇到这种大事,还是国事为先,“朕只叫董都尉在北面待个两年,安定局势之后便叫他回来了。”


    赵佶有自己的考虑,有董平在那儿,也好牵制郭药师和他自己的军队。董平如今已与常胜军熟识,换成别人不一定能服众,燕山府一地凡事最好不要轻动,免得有什么麻烦。


    王贵妃见此事不能更改,自然便回去劝说崇德帝姬凡事以国事为重了。


    *


    徐观等人二次北上,带了皇帝的国书、誓书,准备交给金国,完成交割。却没想事情并不顺利,金国大臣屡屡挑毛病,先是说誓书上遣词用句不对,又说誓书写得并不工整,几个使者左右为难,最终徐观自己改了三四次,才上交金国皇帝。


    而后金国又让使者交出逃亡宋朝的辽国官员,得先将这批人交出来之后,金国才肯交割土地。


    此事叫人更加为难了,辽国官员逃到宋朝领土之上寻求庇佑,便是不愿被金国俘虏,且信任大宋,若是把这些人就这样交出去给金国,实在有辱国威。可交割一事正在节骨眼上,金国这样卡着脖子,他们也没有办法。


    徐正使说道:“诸位不必心急,咱们只说正在筹备,停上几天,金国大军也等着返回东北,不会在奉顺州久待,拖延一二,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他不急有人急,童贯听说此事过后,当即就抓了个姓赵的辽臣,交给金国。


    如此一来,终于能交割了,数日之后,宋军大张旗鼓进入蓟州,打头的是河东军,跟在后面的是西北军,董平率领的军队与郭药师的常胜军从南面进入蓟县,而童贯的大军放在正中,河北与京畿的兵马殿后。


    军队有兵士十几万之多,差点起了内乱,不过所幸此时他们的马蹄已经踏在了蓟州土地之上,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豪情徘徊在每个人的心头。


    *


    苏州府。


    街上卖刊物的小童声音嘹亮,“《江南风尚》,最新一期!特别报道,收复燕云十六州内情!”


    茶馆里面老早就有人等着最新一期的刊物,他们可是期期不落,这刊物里面有个“赛事转播”叫“新青年创业大赛的”,正是苏州府近几个月来人人热议的话题。


    他们大多数人从第一期就开始看,各自押宝,看哪个小工坊能开到最后,哪个能赚大钱,可别说,这不比那些踢球的好看多了!


    还得是他们江南之地!也不知是哪个能人,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有意思的赛事!


    可这赛事说是比赛,却没见在哪儿举办,只在这一个刊物上连载,是以一群人老早就拿了前几期的刊物,打算在茶馆蹲守,等着小童推着小独轮走街串巷,却没想新刊售卖,上面还有收复国土的事!


    新一期的《江南风尚》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众人翻看着那篇报导,热议一片。


    潘邓此时也在宣抚使府中看着最新一期,他躺在摇椅上,旁边还有煤炭炉子烤火煮茶,潘邓一边看着报道,一边心想这宣抚使府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冷了点,床榻凉飕飕的,差个火炕。


    等来年开春他一定叫人在自己屋里盘个火炕,再让人给王婆屋里也盘一个。


    王婆从别个院子里往他这院来,“小郓哥回来了,等你吃饭呢!”


    小郓哥上次带着纺织坊的人来苏州府,顺便把王婆也带上了。如今潘邓奉上命宣抚江东两浙一地,在这地方不知要呆多久,自然是把王干娘接在身边来住。


    潘邓听了召唤,起身去了偏院,在王婆的小院里吃过了中饭,就又去了前院书房里忙活。


    小云卷在一边儿给他磨墨,潘邓看着案上摞的一堆,林朔和袁常棣的信件还没回,昨日林冲还来找过他,等到晚间还要去梁山军军营一趟,明日要去苏州府衙,再过半个月去秀州盐场……潘邓舒了口气,如今他也要整日里处理政务了。


    窗外不知不觉飞扬起点点细小的雪花,潘邓往外看去,十二月天寒地冷,梅花点点,也不知今年过年能否和师叔团聚呢。


    第236章 宣和八年


    四年后。


    宣和八年二月,眼看一年又是春耕时,苏州府早早在官营肥料场卖起了化肥。


    潘邓和明府尹走在田间地头,他弯腰抓起一坨泥来仔细看看。这些年苏州府商业发达,连带着重工业,轻工业都飞速发展,两浙商贾走遍大江南北,江南一地十分繁荣。


    然而不能一味发展重工业,从而忽视农业带来三农问题,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走适合江南一地的发展道路:即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向导。


    潘邓看了看泥质,十分不错。苏州一地水路发达,有小河滩,如今江南已经引进占城稻,从品种的优良性来说,此种外来种已经是十分高产,而培育优化品种的道路又十分漫长,是以潘邓以化肥优先,做为江东一地的增产手段。


    这四年来,他先是指导百姓自己制作简易的化肥,先由官府组织百姓收集河泥,而后再由百姓堆放在田边晾晒、发酵,增加土壤肥力。


    同时,潘邓又让百姓在冬季或是农闲种植绿肥植物,如翘瑶等,待其生长到一定程度后翻耕入土,增加土壤有机质。这四年下来照做的农户眼看着有不少,江东一地的州府上官也都十分欣慰。


    明翰海见潘大人在水里涮了涮手,从怀里拿出帕子给他,潘邓接过来擦了擦手,二人坐了马车一同去了苏州府郊外的官营肥料厂。


    路上马车轱辘轱辘,潘邓坐在车里笑呵呵地看着明翰海,直把明府尹看得毛毛的,他清咳一声,而后问道:“不知纺织坊里阔腿裤卖得如何?”


    这些年随着纺织工坊布匹的囤积,缝纫工技术的愈加熟练,东平纺织坊在城里悄然开了几家成衣铺,而这一期的《江南风尚》则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封面上赫然是那着春幡踏青的明瀚海,他穿着合体的衣服,短衫,天青色的阔腿裤,收脚的布鞋,整个人精神洋溢。


    苏州府府尹大人上了刊物,这刊物卖疯了,差点没出苏州府就脱销,而封面上明府尹所穿着的那个款式潇洒,剪裁利落,穿着简单,易于行走的天青色阔腿裤也卖断货了。


    苏州府边上的纺织坊园区加班加点,厂里的缝纫机都让裁缝们踩冒了烟,却还是供不上货,最终还是傅掌柜的从东平加了一大批天青色棉布的订单才勉强平息浪潮。


    潘邓说道:“托府尹的福,傅掌柜又要忙上几个月了。”


    明翰海笑道:“傅掌柜什么时候不忙?他算是咱们苏州城里最忙的那批富贾了!”


    两个人到了肥料厂,只见厂内高炉正冒着烟,还有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匠在里面进进出出。府中农师正在化肥厂大门口盯着独轮车,一车车地往外推着肥,有草木灰,骨粉灰,还有化肥厂内特制的“蛋肥”。


    农师捋捋短须,把几样肥料数齐了,待要运往村县,只要叫百姓依据种植的品种,合理用这三样肥料,没准他们苏州府的粮食就能如同前两年的小试验田一样,一年增产四成!


    今年是头一年的大规模试验田,官府承担了几村地,足足千亩,若是今年也能依旧增产,这化肥就可在全府卖开,继而惠及大江南北了。


    这可真是百年都没有的大增产呀!农师心中十分感慨,他没想到苏州府的宣抚使大人,这样二品大员竟然还对农耕一事所知甚深,竟能研制出如此增产的肥料!他如今还没春耕就已经迫切希望看到秋收之景了。


    潘邓眼见着农师在此,叮嘱了几句,这才进到厂中视察,一直到日落西山,武松上前提醒,他这才返回。


    等到两位高官一走,别的工匠这才松了口气,化肥厂里又热闹起来,工匠们和左右工友一边聊着府里边今年化肥要用得好多,是否给自家亲戚也买一点,一边成群结伙的去食堂吃饭了。


    潘邓回到府中也正赶上太阳落山,往常他若是有空都会去和王婆吃完饭,可这些天他却少去王婆那里,只因师叔来苏州府看他了。


    潘邓脸上带着笑容,进屋先和观哥抱在一块,只觉得在外忙碌一整天的疲劳都没了,当下又能处理一桌子的公文了!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这才联袂到小厅里去用饭。


    师叔今天有点沉默,潘邓问道:“我听说你白日里去了梁山军那边一趟,如今那里如何?”


    徐观闻言把碗筷放下,踌躇片刻还是说道:“梁山军和广德军禁军都被你训练得整齐有素,这本是好事……可如今你在江南,也要懂得避嫌才行,我总觉得你懂这些,所以并没过多劝导,可你如今还要扩军,这是为何?”


    潘邓听他问到此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师叔,我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徐观皱起眉头,他察觉到小师侄好像语焉不详,有事不与他讲明,他们都已是夫妻了,为何还要隐瞒?意识到这点,徐观心中发堵,“……你虽是两路宣抚使,可如今江南平稳,百姓安居,哪有做这些事的必要?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可就麻烦了……”


    潘邓沉默,徐观看他不发一言,有些心急,上前握着他的胳膊,说道:“你这好比是在玩火,火势怎由人做主。”


    潘邓抿抿嘴唇,“此事我自有计较。”


    今年已经是宣和八年了,这是个让人觉得不舒适的年份,只因在潘邓前世,根本就没有宣和八年,今年的年号应该是靖康元年。


    靖康的利剑悬在他的头顶,潘邓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可这事说出去谁又会相信?陈老师不信,师叔也不会信,潘邓把观哥儿的手拿了下去。


    小厅里陷入寂静。


    徐观看着面前饭菜,也觉无味起来,起身出了院子,潘邓想要拦他,却不知说什么,最终也没迈开脚步。


    徐大人前脚刚走,王婆后脚从墙后探出头来,她站在自己院子,望着这个徐大官人的背影,一直眺望到此人走远,这才哼了一声,就说她自己纯粹是瞎操心,这两口子没有不吵架的,现如今这两人也闹别扭了吧?哼哼,走了,走得好,还怕你不走呢,走了就别回来了!


    当她王干娘看不出来?也不看她从前是干什么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只要两眼这么一扫,这事根本都不费三智五猜,只一智就能猜着十分,这两个人准是一对儿的冤家,在房里是偷摸亲嘴儿的!


    她说自家干儿都二十有六的大好儿郎了,怎么还不娶亲,原来根儿在这呢,这姓徐的不知道是有什么迷魂计,拐带得她家干儿一见了他就神魂颠倒的,一见他来苏州府,是公文也不批了,出门也不在外边住了,整天就要回家往房里一钻,到第二日晌午都不出来。


    这姓徐的隔一阵子就过来一趟,她家干儿是人没来就盼着来,人走了魂都给带走了似的,平日里有什么好玩意都巴巴地送,过年要是见不着,那恨不得连爆竹都不放了。哼,还说什么师徒情深,什么至交好友,这是上坟不带纸,糊弄鬼呢!这要是没事,她王干娘把脑袋拧下来!走了好,免得把她干儿往坑里带!


    王婆脖子伸得老远,眼见着那人的背影原来越远了,不由得心中高兴,可没等她高兴个一时半刻,那姓徐的又回来了。


    徐观明日就要坐船离开苏州府,今晚是在潘哥儿身边待着的最后一晚了,他不忍心和小师侄闹别扭。


    以往每次分别,徐大人都要把小师侄抱上一晚,有说不完的话,夫夫两个喃喃细语,柔情蜜意,十分不舍。可这回徐观还在生气,也决心叫小师侄长长记性,不要什么事都瞒着自家人,决心他不说清缘由,就别想和好,因此一晚上就是抱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潘邓见师叔回来了,就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以为此事已经过了,一边想着师叔如何如何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沾沾自喜地把自己嵌到他怀里,一边在想另一件事。


    如今《江南风尚》已经开刊四年,也月月送到东京城去叫皇帝陛下看一看,官家对此一直很满意,就是上个月写信过来,指定叫他宣扬道教的篇幅也像其他文章一样,弄得通俗易懂一点。


    是的,赵佶过了这么久,也逐渐意识到了长篇累牍的道法确实不好看了,怕没有老百姓会喜欢,没见他连自己看刊物的时候都跳过吗!


    潘邓这下便有些为难了,这些年下来,刊物里一直有劝民耕槡的劝农主题,科学得很。而《江南风尚》的发刊,从一开始的目的也就只有两个,一方面是带货,另一方面是教育民众,使百姓远离邪教。


    要根除人民心中的信仰不是那么简单的,在潘邓的设想中,更多的还是应该宣扬科学,但是怎么又能做到一边宣扬科学,一遍宣传道教?这是一个难题,但是难不到潘邓的脑瓜:只要让道教娱乐化减弱威严的震慑,并且让道教也崇信科学,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道教的娱乐化可以用他在前世看过的传奇志怪小说来打底,至于宣扬科学,则可以在故事之中夹杂私货,物理和v fable v化学的知识以及科普常识就能在通俗易懂的故事中深入到每个人的心里。


    如此一来,只将道法变成修身养性之法;将道家故事变成眼见就不真实的传奇故事;并且在其中宣扬因果有报的真善美;再借此宣扬科学,一份可向大众传播的《江南风尚》道教文章就这样编好了。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潘邓一边躺在温柔乡里,一边蹙眉瘪嘴,用十分严肃的神情思考这第一篇故事应该写什么,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后观哥儿精神郁郁。


    第237章 东京观察使


    嗯,第一个故事,就决定写农民遭遇地主霸凌,土地公公相救的故事。故事名就叫《土地公公授福田》,第一节主角赵大青村里面粮食减产,自己却乐于助人;第二节恶地主逼迫;第三节被他帮助的人摇身一变变成土地公公出场,给他一个仙术,化险为夷……而后便是喜闻乐见的环节,当看刊物的老百姓寄希望于土地公公会再给主角一个仙术,让他荣华富贵之时,土地公公却说财富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争取。


    当赵大青想要拜托土地公公让他的地里粮食增产的时候,土地公公慈祥一笑,掏出了苏州官营肥料场的草肥骨肥和蛋肥,并且附上仙家咒语,“缺少蛋骨草,小细黄紫倒。”而后随着一声爆竹声,化作青烟缩回地下。


    最终的结局自然是恶地主得到报应,而赵大青和村里人在土地公公的庇佑下,粮食增产,靠自己的双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潘邓想完了第一期的内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在师叔怀里面窝了个好位置,沉沉睡去。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寒山寺渡口送别,潘邓脑子里还在想土地公公,就决心依照前世八六版西游那样,把老神仙写成一个身高三尺,面容慈祥,性情随和,拿着拐棍,穿着锦缎的白发老头。因此完全没注意到师叔眼里略显幽怨的眼神。


    潘邓神游天外,眼看就到渡口,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人,说道:“观哥儿,今年没什么大事,我闲下来,这个月就去京城一趟,不叫你总是来找我。”


    徐观冷哼一声,算是原谅他一半。


    潘邓絮絮叨叨的,一直把师叔送到船舱里,见左右无人,上前抱着他说道:“等过了今年,我在外也满五年了,便向陛下上奏,请求回东京城,到时候我两个就能做长久夫夫了,再捡个孩儿来养,咱两个也能享孩儿绕膝的福了。”


    徐观听他这样说,一边想小师侄真是小孩儿心性,这事哪有这么简单;一边又心里软和起来,看着小师侄大眼睛盯着他,原来还打算不理他的心现在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就要露出微笑,凑上去亲他一下,忽而反应过来,又转硬了语气,说道:“你在南边行走不便,再过一两个月,我便又坐船来了,哪里用得着你如此麻烦?”


    而后还要嘱咐道:“再过些天东京派来巡查的观察使就要来了,且好生准备,宴大人生性刚直,虽是这两年经了陈太师举荐,重新入朝为官的,不过他不会因此就偏袒太师学生。”


    潘邓点点头,记住了。


    徐观又凉凉地说:“把你那梁山军藏好了,可别让晏大人抓住了你的小辫子,参你一本拥兵自重。”


    潘邓听着观哥儿的语气缩了缩脖子,赶紧岔开话题,好声好语把师叔送走了。


    寒山寺外河水涓涓,苏州府往来船只如梭,一艘艘船从远处驶来,它们或大或小,形态各异,有载满货物的商船,有往来接送游人的渡船,还有些打渔出江的小舟,在河面上灵活游走。


    码头货物堆积如山,琳琅满目,船夫们高声吆喝着,指挥着船只靠岸,大船之下力夫们忙碌地穿梭于码头之间,有的在卸下船上运来的货物,有的则在将本地的特产装上船,准备运往远方。


    渡船上下了几个人来,一老者身着披风,精神矍铄,他旁边三人,两个中年人,皆是士大夫模样,还有个童子,为他背着箱子。


    老者环视码头,赞道:“真不愧是苏州府,如此繁华!”


    他身旁的黄潜善微微一笑,附和道:“晏大人是头回来苏州吧,这苏州府的繁华天下闻名,今日一见,比以往更盛。我前几年来时,正值战后,虽也繁荣却不似今日这般。”


    他又往远处看去,指到,“那路边的像是新木,之前来没见过,早听说潘宣抚使多植树,这没想刚到苏州府就见着了。”


    晏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道路上,只见夹道种满了新树,绿意盎然,甚是悦目,他不禁叹道:“这潘宣抚使竟有陶瓮之风,当真是难得。”


    身旁的汪伯彦却摇了摇头,“此木树干细小,一见便是新植的,想必是早知大人将至巡检,故而刻意为之。唉……为这等虚名之事,竟耗费许之多,实乃大可不必也。”


    早听说潘邓是个八面玲珑的,可没想他就为了接见上官,竟花如此大血本,啧啧,真是有些浪费了,有那银钱招待他们也就罢了,何必做这些虚的。


    汪伯彦一边背着手,一边不赞头地点评,宴眘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这树木细些,心中便也有了疑惑,微微皱眉,特地让后面跟着的随从们不要通报,准备带着二位同僚,来一个微服私访。


    几人进了苏州府,只见此地与别处不同,道路宽敞整洁,苏州府这样历经风雨的大方之地,路面居然如此平整,就像没经过战乱一般,整个城市干净清新。


    街上的行人个个穿着整洁,服色光鲜,走路匆匆,显得十分忙碌却又充满活力。


    宴大人说道:“这倒是和东平十分相像,都是穿棉布衣的,那纺织坊惯会卖些彩布,叫这城里边比别的州府鲜亮得很。”


    几人往城中心走着,突然看到路边的粉墙边上围满了人,晏眘心中好奇,便让书童前去探听究竟。


    书童挤进人群,片刻后回来,禀报道:“大人,这是官府布告,说是公职人员招聘,街道司正在招聘二百人。”


    几人大吃一惊,招聘?聘,聘什么?


    路边有人见他们惊讶,几个人捂着嘴偷笑,一人说道:“这个招聘,就是“招贤取能”的意思。”


    几个人这才明白,既然是招贤举能,那为什么要加个“聘”字!


    后面的人渐渐围了过来,“之前不是已经招过两轮了吗?怎么如今又招二百人?”


    汪伯彦听了急忙问道:“之前已经招过两轮是什么意思?”


    “就是前两年,第一轮招了一百人,之后第二轮招了两百人,本以为不会再招了,谁能想今天又贴布告了!”


    汪伯彦听了之后不禁哼道:“果然是听到我们要来,才着急着搞出这种花样来,这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围观的苏州府百姓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这位官人,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府里招聘,干你何事?”


    这穿着绸缎的大官人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个多大的官,竟然说他们苏州府搞这些“面子工程”,简直叫人笑掉大牙,他们苏州可不光有明府尹在此,还有一路转运使与两路宣抚使潘大人在呢!要去讨好哪个?


    这几个一见身上装束便不是苏州府人,难怪不知何为府衙招聘,如此孤陋寡闻,竟然还说他们苏州府的不是,哼哼,村气!


    那几人斜眼瞅着他四个,摆足了苏州府百姓的蔑视,而后才转身往人群中挤,看新的布告去了。


    其中一个脾气好些,也拿不准面前几人是否真是什么大人物,就和这几个外来的大官人解释:“咱们这苏州府府衙招聘的小吏多,不光是街道司,其他的各司也有招聘。”


    他见为首的老头在这三人之中算是面目略微慈善些,便和他说道:“……只不过街道司和虞部要求低,咱们平常百姓甚至上了岁数的,只要是身子康健,就能来试试水!这才在这儿围了这么多人。”


    只要身子康健就行?这是哪门子找衙门差役的规矩?


    宴眘问道:“真是如此?”


    那人笑着说道:“假的不成!要么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咱们只要过了衙门的考试,成了街道司的一员,那可就是衙门口的小吏了!不光上工轻省,还有月钱拿呢!”


    还有月俸?不是役夫?


    宴眘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那人又道:“大官人你不晓得,我们苏州府府尹大人、潘大人,为了咱们苏州百姓,那是想尽了法子。如今府里挨挨挤挤,南来北往的,一日要接待多少人?自然要许多人手,这招聘可不是为了应付谁,这是实实在在地做事儿的!”


    宴眘心中微微一动,但仍是心存疑虑,他往左看向汪伯彦,见他眉头紧皱,往右看向黄潜善,见他稍有疑惑,却又神情自若。


    边上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来了一队穿着统一,配着刀的人,乃是巡检司的人正在维持秩序。


    一边有人嘀咕道:“这巡检司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宴眘便问向那苏州百姓,“这巡检司的人也是‘招聘’来的?”


    那人答道:“大官人猜着了,听说近些日子他们巡检司也在扩招呢,人手不够用了。咱们苏州府下面各个县里的县尉司、巡捕房都在陆续建,需要许多人,都从咱们苏州府里派去的。是以府尹大人就让各个县里村里的勇士都可以来应征,如果招聘上了,也会给公职。”


    说着一脸羡慕地看向那些个巡检司的官吏。


    汪伯彦皱着眉毛,听了这话突然说道:“国库的钱岂能容这么挥霍?既然要人手,叫厢兵充当也就罢了,何必都要新聘?我朝本来就冗兵冗吏,这样下去还得了?”


    第238章 巡查苏州府


    黄潜善正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听人念告示,听了汪伯彦这么说,转过头来,“此倒也未必,这苏州府如今繁荣,百姓安居,一府之尹也爱民如子,想来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百姓。一再招贤,便是因为人手不够用,既然如此,那就必不会冗吏了。”


    汪伯彦微微皱眉,仍是有些不赞同,却也也犯不上为此事争辩,索性不发一语。


    几人一路往城中心走过去,只见街边粉墙的告示栏上,多有官府发布的告示,养济院和虞部都在招聘。


    实在是有些奇怪,汪伯彦在这街上左右寻摸,最后召唤了一个推着小独轮,在街上卖刊物的小童。


    汪大人招了招手,把那小猴子叫过来,给了几个铜板,说道:“我且问你几件事,你是苏州府人士?”


    那小猴子欢天喜地地把铜钱放到荷包里,脆生生说道:“回大官人,小人常年在苏州府,这府里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别看这小人个头长得不高,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可没想倒人挺机灵,汪伯彦问道:“那你可知这府里招聘的为何这么多,招聘到官府里面都叫他们做小吏不成?”


    那卖刊小童没料到这大官人竟要问这些,看了他几人一眼,说道:“现在咱们苏州府和往常不同了,那些考试进去的也是小吏,不过都是干实事儿的,官人们见街头打扫的‘环卫工’没?那些也是考进去的,不过考得容易,也是小吏呢。”


    几人这才明白,也终于明白了这干净的苏州府是从哪儿来的,黄潜善问道:“难不成这苏州府街道每天都打扫?”


    小童笑着说道:“大官人有所不知,这街道司可不光是打扫路面,他们还有一个顶顶重要的活计,便是要造肥料。不管是咱们苏州府垃圾泔浆的堆肥,还是咱们公共茅房的肥,都由他们来运,咱们府尊大人说过,这事看着小,实际上却是关乎一路生计的农事。您不晓得,咱们官营肥料场里面的‘蛋肥’,据说就是他们的功劳,能让庄稼增产三四成呢!”


    宴眘手下那书童见这人和自己年纪相仿,在他说话的时候就不禁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听他说到增产三四成,着实吃了一惊,“三四成?这怎么可能!”


    黄潜善笑道:“准是这小猴子记错了,哪里有肥料能让地力增产三四成?”


    宴大人一直严肃的神情也温和起来,对自家书童说道:“小书童莫要大惊小怪,许是小友记不牢呢。”


    这卖刊小童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走街串巷,口齿伶俐,眼瞧着也像是读过书,面对大人毫不胆怯,着实让几人刮目相看。


    可没想那卖刊的小子听他转圜,不仅没顺坡下,反而认真说道:“我记得牢,确实是增产三四成,咱们苏州府下边的村县都知道的,许多父老就等着肥料场明年多多制肥,好买些肥田。”


    他说着把独轮车上的杂志拿出一本,严肃说道:“这可不光是我们这样说,就连土地公公也知道咱们苏州府的三样肥呢!”


    若说那草肥骨肥别处也有,可这“蛋肥”却是他们苏州独一份,是潘宣抚使建了官营肥料厂才有的!


    如今就连土地公公都知晓了,还把十字仙术说了出来,这几人竟然还不信呢。


    小童撇着嘴推着小独轮走远了,留下四人每人手里一本《江南风尚》,在路边翻看刊物。


    许久之后,宴眘把刊物合上,坚定说道:“走,我要去看看这官营肥料厂!”


    *


    几人原本想要朝着城中心走,可没想半路换了目的地,又往回折返,经人引路,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肥料厂边上。


    宴大人仰着脑袋看着此地高高的烟囱冒着烟,门外看守也比别处严格,踮着脚往里张望,还能见身着奇怪衣裳的工匠。


    不像是个好去处,汪大人不太想去,说道:“此地有些怪异……”


    却听远处传来奔马声,几人朝路边望去,见是好几个官府中人。


    此时距他几个进苏州府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此四人身份不明,行径可疑,早已有人通报了苏州府衙。明瀚海心知近几日会有上官来苏州府,闻讯赶到,远远地看到几人,都是士大夫模样,心中确定,便快步上前,拱手道:“下官明瀚海,见过几位大人,不知大人何时到的?下官竟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宴眘没想自己一行人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微微一笑,说道:“明大人不必多礼,本官此次前来,乃是奉命巡查,今日一路走来,看到贵府如此繁华,实在是令人惊叹。这肥料厂更是本官从未见过的奇事,还望明大人能为本官详解一二了。”


    明翰海笑着说道:“大人过奖了,只是这肥料厂是潘宣抚使所建,其中有许多奥妙之处,虽得潘大人指点迷津,可下官也不能全懂……”


    他讪笑道:“我已叫人去请潘大人,想必他不过多久就会来此。”


    不一会儿潘邓才骑马到了此处,几人见过礼,潘邓就带着观察使三人游览化肥厂。


    “……算不上辛苦,这些都是苏州府衙同僚一齐建设出的,不然我虽为两路宣抚,却也做不得许多实事,宴大人且随我来……”


    几人跟随潘邓走进里面小厂房,只见厂内一片忙碌景象,工匠们正将各种泔浆倒入发酵池中,旁边还有专人拿着纸笔记录着些什么。


    此处工匠口鼻处都蒙着白布,一处巡查的工头见有大人来访,急忙上前去,各拿了两个口罩。


    一行人学着彼此的样子戴上了这口罩,宴眘十分好奇,“这肥料如何制作?”


    潘邓详细解释道:“这肥料就是用府城之内的生活垃圾发酵制成的,这里就是专门的发酵池,只要控制热度和湿度,让其自在分解,最终就能制成肥料,由生活垃圾堆肥制成的肥料富含蛋草骨,属于三合肥,对庄稼生长极为有益。”


    宴大人听得云里雾里,点了点头,又听他讲解怎么制作草肥,骨肥和蛋肥,前两样他能听得懂,可对这“蛋肥”如何制成,最终也只是一知半解。


    从肥料厂出来之后,宴眘摘下了口罩,呼吸了口清新之气,而后迫不及待问道:“这肥料的成果如何?真能如同你这刊上所说,增产三成?”


    潘邓微微一笑,说道:“口说无凭,大人请去府衙见农官手记。”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府衙,潘邓指着册子上两片稻田说道:“这片稻田用了我们的肥料,而旁边的那片则没有。大人请看,使用肥料的稻田,稻穗饱满,产量比普通田地高出三成。”


    宴眘又询问了农官许多,而后问道:“有这样的好肥料,为何不上报朝廷?”


    农官笑着说道:“回观察话,这一册子都是试验田,如今咱们肥料尚未过多尝试,等到今年的数据出来才能定夺,想来到时候咱们苏州府就都能用上肥料了。


    潘邓也说道:“届时下官便会奏报朝廷。”


    宴眘舒了口气,拍了拍潘邓的肩膀,说道:“到那时,老夫必亲自为你上书!”


    第239章 举办文会 宴眘心中感慨万千,他早……


    宴眘心中感慨万千,他早就听说潘邓之名,如今一见,果然是真正为国为民之人!此人不贪功不图名,一心只为百姓谋福祉,能有这等贤才,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当晚,潘邓为三位京城来的高官接风洗尘。


    席间菜肴丰盛,有糟香蹄筋、水晶肴肉、东坡肉、山海兜、石首鱼叶羹、撺鲈鱼清羹、酒蒸鳜鱼、乌鱼子、五味蟹、姜醋生螺、真珠圆子、蜜麻饼、油肉酥、果子榄干、春盘馎饦等,一碟碟色香俱佳,叫人眼花缭乱。


    明翰海说道:“此几味都是两浙鲜食,别处少见,几位大人尝尝鲜。”说着叫小厮布菜。


    黄潜善不是头回来苏州,可有些吃食却是头一回吃,他筷子越过曾经已吃过的油肉酥、肴肉,夹起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放在嘴中,只觉得奇香扑鼻,却又吃不出来是什么,十分惊奇,问道,“这是何物?”


    明翰海看了笑着说道:“此乃乌鱼子,福建子鱼乃闽中鲜食最珍也。”


    黄潜善看了又看,却实在看不出是个鱼样子,要是他说,这东西更像是大鹅肝。


    一边的小厮见大官人疑惑,笑着解释道:“这乌鱼子,乃是子鱼肚子里面的鱼籽,取出来后先晒后熏,一只鱼也就二两子,干后切成薄片,软糯弹牙,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乃闽中最佳!”


    几人这才明白此为何物,纷纷品尝,果然滋味甚好。


    潘邓亲自为宴观察使斟酒,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我却未曾远迎,如今略备薄酒,还望大人见谅。”


    宴眘哈哈一笑,捋捋胡须,也拿起酒杯,说道:“潘大人外道了,我早就听说大人之名,如今到此,这苏州府果然名不虚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潘邓这才说起正事,“我早年没来江南之时,便听过南边学风昌盛,后来到了苏州,才发现确实如此。此地学子众多,百姓向学,只苦于入仕艰难,多少有些心灰意冷罢了。恰好此次几位大人来此,若能借此时机在此举办文会,邀江南学子聆听几位大人讲学,定能激励学子奋发图强。”


    席上三人一愣,要,要开什么?什么文会?来时也没人和他们说过这些呀!


    潘邓微微一笑,道:“如今不兴科举,只以太学取士。然而太学只在东京一地,选天下学子,优中选优,尖中拔尖,对天下学子来说,机会何其渺茫?我在苏州府四载,深知士人心中忧虑。如今不知能否长留苏州,愿在临走之前,再为苏州办件实事。”


    宴眘看着潘邓,只见他眉目舒展,神情平和,身着一身官服,既有上官威仪,又怀赤子之心,心中动容,拱手道:“既是潘宣抚使相请,又是惠国利民之事,我等怎会回绝?为江南学子传道授业,也是我等在朝为官之人该做之事。”


    *


    事情商定,几天之后,潘宣抚使府上发帖子邀请江南各地的书院学子来此参加文会。消息传出,各府纷纷响应,潘邓是当朝太师的弟子,他来到江南宣抚此地,本就让许多不得志的士大夫子弟看到了仕途的希望,如今又有京城的高官前来,众人争相来此集会,一时间苏州府内热闹非凡。


    潘邓此举却不只是为了叫两路多些人才,能入朝为官,在朝中也多些家乡人;更重要的是利用这次文会,宣扬文风,叫老百姓多送自家子女出来念书。


    知识没有国界,掌握知识的人却有故乡,教育乃是国之根本,只有让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才能为苏州府培养更多的栋梁之材。他这几年在苏州费心不少,眼见着此地发展起来,定要为此地多留些有识之人,叫苏州府能长长久久顺遂下去才好。


    文会当天,春日暖阳高照,明府尹亲自主持,众多士大夫子弟和学子们齐聚一堂。


    宴观察使三人都穿了压箱底的板正衣裳,纷纷上台传授经世致用之学,学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此会一连办了十天。


    潘邓也趁此机会,参加了苏州府纺织园区不远的学校的建成剪彩,这所“苏州纺织子弟小学”便是李大官人为本地双职工家庭的孩子建立的蒙学,在建成仪式过后便预备进行招生。


    此消息传出,苏州府富户和大小官员们为了结交宣抚使,不管家里有没有适龄孩童的,纷纷都想送自家子孙入学。


    李大官人连连推拒,声称自家纺织子弟学校只招收职工家里小孩,不管是苏州纺织厂的,水泥厂的,还是和他有生意往来的,具都有名额。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众人暗自琢磨了几天,在第一届“新青年创业大赛”之中拔得头筹的苏北五金便联合了其他几家新商号,在苏州府郊区建起了“子弟学校”。


    苏北五金的东家薛明达在自家“五金子弟小学”剪彩之际,说起建这所小学的初衷,侃侃而谈,“吾只经纪出身,不读诗书,却于一日听得潘公一言,受益匪浅,乃‘夫教育者,国之大本也,若天下之人无论贵贱贫富,皆能受教,此为大同’。今吾等商贾,虽无官职,然亦有兴学育才之愿,愿以此校为始,为寒门子弟辟一求学之路,使人人皆可读书明理,他日或能成才济世,亦为家国添一分力,此乃吾辈之愿也。”


    此话与“苏北五金薛明达剪彩图”共同印在了《江南风尚》三月刊之中,在这篇文章之前,便是京城观察使宴大人于苏州府文会讲学一事。


    宴眘三人人手拿了一本《江南风尚》,在报导文会的那篇文章之上看了又看,而后宴大人合上书页,靠回椅子里,颇为满意。


    他这些日子忙于文会讲学,每日晚间都要预备第二日讲学内容,颇为费心力,因此都没有好好巡查苏州府。


    不过也没什么巡查的必要了,此地文风兴盛,百姓安居,又有能臣干吏镇守于此,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不成?


    太子殿下还是太过谨慎了。


    第240章 观察使还朝


    宴眘此次南下,起因就是朝中有人提起江东、两浙宣抚使潘邓在外太久,请求召回,而后太子复议。


    皇帝陛下犹豫不决,此提议虽然有理,但实在有些死板,江南一地本就战乱频发,潘邓既然能平定两浙,而后恢复生产,每年又都有高额税赋流入东京,便让他在外又有何不可?


    可此事既然有人提出来,也不能一直悬而不决,皇帝便想要派人去江南考察一番,亲眼看看江南如今是什么样貌,再做决断。


    南巡之事已经定好,但人选上却着实要好生考虑,几方争执不下,最终决定派刚刚回朝不久,又以刚直出名的宴眘南巡。


    宴眘虽是太师引荐,但心中也认同太子所言,潘邓身为江东两浙宣抚使,掌管两路军政大权,权柄过大又远离中央,至今已在外四年,无论如何还是早回来的好。


    宴眘带着这样的念头来到苏州府,可他在江南待了这些天,不知不觉之中,想法却已全然改变。


    且不说潘邓此人一看便是忠义正直之人,就说他的治理之能就已是罕见。


    官场之中,寻常官吏士大夫,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完成职事者,比比皆是;然而,能够运筹帷幄之、掌管一地大小事务,使其井井有条者,却寥寥无几。纵有能人,能治理好一县一府,已然殊为不易;而能将一路地区,涵盖大小十几州皆掌控于股掌之间,使其欣欣向荣者,则是凤毛麟角。


    然而此人不仅能够将两路军政大权牢牢握于手中,更能让这两地按照他的宏图伟略,稳步向前,蓬勃发展。如此贤能之人,于百年之中,能有几人得见?


    如今州府长官三年一换乃是常例;一路长官,最多任职五年亦需另择贤能;至于武官,虽有任期较长者,或可在一地都监十年之久,然其职责仅在军事,不涉政事。而那些真正管政事的文官,区区三五年任期,又能真正落实几项利民之策?


    庸碌之辈,自是谈不上改革之事。若有一地有幸得遇贤能之士,其虽能大刀阔斧,力图革新,然行进途中,往往便已奉命易职,调往他处。倘若后任太守能够继承前人之志,继续推行既定之策,自是幸事;然而,若继任者无德无能,仅以一己之私,妄加改动,狗尾续貂,那前人费尽心力所为,岂不付诸东流?非但无功,反而劳民伤财,徒增百姓之苦矣。


    今江东一地,幸得如此贤明长官。潘邓此人非但自身才德兼备,足以兴利除弊,振兴江东;且更不以苛政扰民,能使士农工商各守其分,在规范之内自由蓬勃发展,令百姓安居乐业,此实乃江东之大幸。如此贤才,若能继续留任一年,必能使江东更上层楼,就让他继续在此任上再待一年吧。


    宴眘已然拿定了主意,再看潘宣抚使,心中不禁生出爱才之心。这潘邓如今尚不足而立之年,若能多加历练,日后又将成长为怎样的济世能臣?陈文昭果真收得一位好徒弟,也不知他是从何处觅得此等佳材!


    如此说来,也难怪陈文昭对其爱徒如此看重,以潘邓的才干,若多加磨砺,日后未必不能成就宰相之位,叫他享享一门两宰相的荣光。


    只是有一点,太子似乎对潘邓颇有微词。


    依宴眘看来,太子未免过于谨慎了。普天之下,士大夫皆为天子家臣,更何况潘邓连父族都无,仅有一个当朝太师做老师。而陈太师素来中正不阿,如今看来,师徒二人皆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良臣。


    然而,太子的想法也并非全无道理。太子向来性情谨慎,与其父大相径庭,这本是好事。只是但愿他莫要再掀起党争的风浪才好。想当年,神宗皇帝在位之时,力挺新党,打压旧党;哲宗继位后,又转而支持旧党,排挤新党;后来皇帝即位,再次启用新党,刻元佑党碑,压迫旧党;如今太子又有宠信一党的迹象……


    唉,他这把老骨头,不知还能否撑到新皇即位之时。思来想去,也终究是徒劳。宴眘摇了摇头,宦海沉浮几十载,大起大落,他已经不想去想这些事了,时局多艰,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不愧于心就好。


    *


    宴大人在苏州府讲学十日,看了苏州学子,心中欣慰。念及潘邓之才,亦有意为其宣扬美名,遂登临寒山寺,作文一篇,题为《寒山寺游记》。


    潘邓见了,大喜过望,登刊!这就是下月《江南风尚》的开篇佳文!必须广为流传!


    宴眘来到苏州府,公事之余,尚还有一桩私事待办,那就是要配一副眼镜。


    如今的定制镜片已初露端倪,磨镜片之业蓬勃兴起,只是天下眼镜看苏州,他们东京城匠人的制作工艺无论如何,也不如苏州府的精妙绝伦。


    宴眘早就想配眼镜一个,也请匠人来自己府中测验,可终究没有适配的。


    他就只知自己所戴眼镜和别的年轻人所戴不同,可戴了同僚的眼镜,却不甚好用,于是待在苏州府这磨镜片兴起之地定制一副。


    明府尹听说此事,哪里劳烦观察使大人自己去城中配镜?叫了测视力,磨镜片的医者和匠人来到府中,悬挂山字图给宴大人测了度数,叫匠人加紧制作,没过几日就磨好了。


    宴眘打开皮包,取出那副眼镜,小心翼翼地戴上鼻梁。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清晰,他不禁赞叹道:“这苏州府的眼镜,果然名不虚传!”


    那工匠听了大官人赞赏,脸上露笑来,拱手说道:“大人过奖了,小人自四年前起便潜心钻研磨镜之技,日夜不敢懈怠,只为能为客官磨出分毫不差的镜片!”


    宴眘摘下眼镜,反复端详,眼中赞许,“这磨镜虽是小技,却关乎读书人之大用。若能将此技艺普及四方,定能造福天下学子。”


    工匠听罢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眼镜行的掌柜把他挤到一边去,自己凑上前来,拿出布包来,“大官人既是东京人士,想来不常到苏州府来,小人特意备下两副眼镜,供官人日后替代之用。”


    宴眘点头笑纳,这苏州府果然是个宝地,各行各业能工巧匠甚多,如今又配到了相合的眼镜,此行不虚也!


    一番考察下来,宾主尽欢,三人满意而归,踏上了回东京的路途。


    *


    汴京城皇宫之内。


    赵佶看着宴观察使带回来的最新一期的《江南风尚》,非常满意,以往他要看此刊,还得等个几天,如今观察使乘着快船回归,他也能早几日看了。


    宴大人还是以往的一副严肃样子,向上复命道:“臣奉命南巡,遍历州郡,所至之处,皆察吏治之得失。今至江南苏州之地,得遇贤能长官,实乃治世之良臣也!”


    此话一出,朝臣皆看向三人,黄潜善偷偷看站在皇帝跟前的太子殿下的脸色,见其果然微皱眉头。


    宴眘接着说道:“……潘宣抚使心怀百姓,复兴江南,兴利除弊,不遗余力。臣到苏州府之时,潘宣抚使正号召苏州府有识之士多建学校,广设文会,延聘名师,培育栋梁。如此莘莘学子,得以入学受教,苏州文风日盛,士气昂扬,众学子受此恩惠,更加感念皇恩浩荡。”


    赵佶满意得点了点头,对宴观察使说道:“潘卿家从不叫朕失望,他所在之处,朕便能放下心来了。”


    宴眘显然对潘邓此人也多加赞赏,又接着说道:“……潘宣抚使不光育才有道,于稼桑之事,也颇有精研。他劝农耕桑,教民种作,研制化肥,以助稼穑,使五谷丰登,百姓富足。臣观江南在其治理之下百业俱兴,民生日隆,百姓安居乐业,皆颂长官之德。臣以为,此人乃治世之臣,堪为天下楷模,江南发展日新月异,皆赖其贤能治理,臣特奏闻,望圣上嘉奖。”


    三位南巡的官员说起在苏州府所见所闻,朝廷之上其乐融融,皇帝手里拿着刊物也时不时大笑出声。


    各路人都赞赏江南,太子却看不过眼。他本就看不惯童贯、杨戬之类的奸臣,可却不想这种会逢迎拍马之人却能屡屡升官。那童贯还被父王封了王,叫一个宦官做大宋王朝的异姓王,何其荒唐!


    但当时也是为了收复燕云论功行赏,去了北面的人,多数都受了赏赐,童贯居功至伟,他堂堂太子,就算看不惯也说不得什么,只能恨这些大奸之人手段高超,又惯会争权夺势。


    现如今的潘邓也一样,此人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小流氓出身,如今却被封了国公,又变成了镇守江东的宣抚大臣,掌管军政大事。叫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镇守江南,时日一久,那还了得?


    这宴眘还以刚直闻名,不过也就是个收受了贿赂,回京之后替那姓潘的说话的贪婪之徒罢了。


    赵桓冷哼一声,说道:“谁许他在江南建书院,办文会?擅建书院,私办文会,此等行径,未闻上命,实属越权!此岂非欲广植私党,笼络士人,欲蓄势以待,图谋日后结党营私乎?此风断不可长,望圣上明察秋毫,严加究治!”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宴眘刚刚还在侃侃而谈,如今听太子发难,也不发一言。结党营私之罪过,他再不想背上了,不是害怕了朝廷争斗,而是他曾经宦海沉浮几十载,真的累了。


    陈文昭本来听着三人从江南回来,张口闭口夸赞自家学生,正揣着两手,老神在在,如听仙乐耳暂明呢,却没想突然听到一阵刺耳杂音,掀开眼皮看向始作俑者。


    太子一副正直不阿的气派,正等皇帝决断。


    陈文昭冷哼一声,之前朱勔,庞盛昌之流在江南兴风作浪,借着皇命以公谋私,无恶不作,败坏朝廷的名声,欺压百姓,当时人称为江南小朝廷,如此嚣张也没见他说上两句。


    如今潘邓平定暴乱,诛杀反贼,在荒败之地安抚百姓,劝农耕桑,给你老爹那劳什子花石纲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倒有人来说忠臣良将欲意结党营私了,好大顶帽子!


    如今潘宣抚使只不过是手里的权利大些,但是这也是因为江南一地反贼频出,不似中原稳固。手里没权,怎么给你们老赵家办事!


    陈文昭上前一步说道:“臣曾闻潘宣抚使在江南建书院不是为了江南学子,却全是为了江南百姓。”


    “哦?”皇帝对于太子之言,本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听太师所讲,却颇为疑惑,“潘卿家建书院怎不是为了江南学子?”


    宴眘便说道:“……只因潘宣抚使所建之学院,全是蒙学。”


    蒙学?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建了书院,为何只建蒙学?


    宴眘解释道:“依臣之见,此番举措,实因苏州府近年来蓬勃发展,大小工厂林立。许多城郭户家中,夫妻二人皆投身工厂劳作,甚至家中老妪老翁亦出门做工。白日里,家中孩童无人看管,故而苏州的托儿所与职工子弟学院才会应运而生。”


    众人闻此解释,心中豁然开朗。除去潘邓为何在苏州府建蒙学之外,竟能从这句话中听出苏州府的繁华盛景。


    夫妻二人皆外出做工,这在寻常地方已是罕见,更何况苏州府工匠的工钱颇为可观。如此一来,一家该会多么富裕?想必不靠田产房产,也能过上岁岁有余的富足日子。


    怪不得苏州府年年赋税拔得头筹,果真是个富得流油!苏州府的繁华,怕是早已超乎从前。


    赵佶也点了点头,“建蒙学也好。”潘卿家在信中都和他说过的,家庭里多一个人出来做工,苏州府的经济增长总值就要增加一半,建了蒙学,家里女眷不必守着孩童,如此一来,才能税收增长。


    不过他此时最在意的却不是蒙学的事,而是那可以让田产增产三四成的良肥,“那肥料真如土地公公所说,能让田产增收三成?宴卿家可去看过?”


    宴眘捋须,呵呵一笑,便和皇帝说起了他在江南考察官营肥料厂,与看那农师前两年记录之事。


    皇帝与二府大臣听得聚精会神,都赞叹有加,只太子一人在旁边静静站着,显得格格不入。


    他冷眼旁观朝臣,转而对整个陈党都愈加不满。


    陈文昭瞥见太子,心中叹息。


    自他早年借蔡太师之势来到京师,晋升二府之后,太子看他就不顺眼,一直持续到现在。


    太子此人性情天真,不能理解有识之士在党争的漩涡中挣扎,没有一人能够独善其身,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认为陈文昭之流也不过是另一个蔡京,而潘邓不过就是陈党在南方的朱缅,这师徒二人都是他父亲身边的奸臣而已,而宴眘也是他结党营私的罪证。


    若是太子哪日做了皇帝,怕不是第一个就要朝他们下手。


    陈文昭心中苦恼,他自己也就算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本是当朝皇帝的太师,不被新皇重用,也在情理之中。可潘邓仕途还长,他这小小学生往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


    皇帝听了一下午南边的事,心中深感国富民强,待到退朝之后,他踱步来到自己的收藏室,环顾四周,心旷神怡,左边陈列着政和系列,右边则是宣和系列,而正居中悬挂的,乃是北方燕云十六州的舆图。赵佶望着这幅舆图,顿觉心满意足,内心一片充盈。


    以前那种需要道教尊号来填满内心的想法渐渐淡化了,他上月看了潘卿家所著的土地公公故事,起先还觉得此神仙如此神通,定要有尊号才行,潘卿家竟然只字未提,未免太过外行。后来把那小故事看了又看,洒然一笑,竟然也不是在意了。


    不过边陲之地,又紧靠海岸,还是不容轻视,不宣扬道教,也要防止白莲复辟,还得让潘邓继续教化愚民才是。


    太子还是太过年轻,竟然看不出潘卿家开设蒙学,还有这方面的顾虑。皇帝摇了摇头,这天下朕还得多加看顾,多多历练太子几年呀。


    *


    汴京城外,马扩风尘仆仆,跑马回了京城,他神情忧虑,沉默不言。


    去年年底他曾带着大使团出使金国,因为路途遥远,外加上使者众多,因此一来一回走了三个月多之久。如今返还的使者还在路上,再过几日就能到达京畿,他身为正使,心中惴惴不安,便先行回归汴京城面见陛下。


    赵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见了马正使,马扩与皇帝说了这几个月以来出使的种种事情,最后说道:“……我第一次北上金国,不过是八年前的事,如今再到此地,就如翻天覆地,全然不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