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吃过午食,整个下午都在各自忙碌的状态下渡过。所有人各司其职,榛娘和谨哥儿则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她先拿了一小桶米汤水跟着叶氏等人去了趟河边换寒酥回家吃饭。
米汤水是寒酥要的,倒不是要吃,是要和制弹弓泥丸。
寒酥可是真没闲着,方才在河边凿了个小冰洞挂了个网,也不必有人守,嘱咐叶氏隔一个时辰过来瞧一眼就成。
甚至还在河边挖开了一处冻土,收出一小盆底下的胶泥土给谨哥儿。
并仔细教了谨哥儿怎么用米汤和泥。和到抓一把、握紧小拳头,手中便没有浮泥为最佳,跟和面差不多。
用米汤稀水和的泥粘性好,用泥丸不会掉渣儿,硬度也高些。
虽说在武器铺子买的石丸也不贵,但毕竟是易耗品,多做点不花什么钱的泥丸,哪怕只为练习准头用也是好的。
苏榛最后还叮嘱谨哥儿:“捏得越圆越好,捏好的就盖上湿布放旁边阴着。记住别搁的离篝火太近,会烤裂。然后你每隔一刻钟左右便去揭了布给泥丸翻个面儿。”
谨哥儿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能行的。”
“谨哥儿乖。”苏榛捏了捏他小福娃似的脸颊,又跟叶氏等人打了招呼,便跟寒酥一起回家了。
今儿萧容和寒酥拖回来的松木,除了边角料檗做柴之外,最主要是要做三辆木橇车。
二辆进山用、一辆留给叶氏运水用。
时下雪地常用的运输工具便是木橇车,苏榛这两日也在村里瞧见过,大概类似于现代的雪橇或爬犁。不用车轮,人力拉着在雪地上走。
苏榛虽然没亲自动手制过,但荒野露营博主的冬季视频里可是没少见这东西。
露营博主最爱的两种天气:大雨、大雪,毕竟没点儿困境的视频流量是不会好的。
更何况露营就像过家家,总得干点儿什么。
眼下虽说不是为了露营,但也是为了赚银子为了生计,必要性更强、苏榛的参与动力自然更足。
回到家,寒酥赶紧进了灶间吃饭。
屋外的萧容已经把一棵松木剖砍成了数条四尺左右长度的板子,并在避风地点了小堆篝火,拖着板子过来一根根的烘烤。
苏榛打下手,在萧容烤木板的时候时不时在板子上撒些积雪,让板子不会烤焦,没一会儿,板子就被烘出了弯曲的弧度。
等寒酥吃好出来,便让苏榛去屋后晾晒苕皮淀粉,他则跟萧容一起组装。组装也简单,都是榫卯结构的,嵌合在一起便好。
木橇车的图纸是萧容画的,但尺寸都是苏榛算的。
等嵌出一个底部船形框架,寒酥和萧容便都觉得这四尺长的底部会不会太小?白水村其他人家的雪橇车几乎一丈长。
寒酥就又把苏榛唤了出来,三人再仔细商量商量。
“萧伯,咱家的车不图大,图家里人人都拉得动。并且,冬季就是单纯的拉拽式,春夏秋可以在底下安上木轮,变双轮或独轮车。另外,我还有个想法,等咱家这批苕皮的钱拿到,去铁匠铺打两根铁条嵌在车底,它不就直接可以当凌床用?我听说山上也有冰河呢,咱们这一车就是三用,小而灵活、转向和拖猎物都不愁。”
萧容一听,恍然大悟:“倒是没想过还可以一车三用,果然榛娘周到,就这么做!”
他也听说过,如今有种可以在冰上滑动的木车叫做凌床。上铺草帘,底嵌铁条,人坐其上,像撑筏子一样用竹篙或铁制工具撑着走,速度极快。
其实他更不知道的是,这种“凌床”未来延革千年都还在用,只不过款式改良了许多罢了。
现代苏榛曾经有一年冬天分别去了西伯利亚、英国布伦凯特拉山顶湖区,一个人体验暴风雪单人冰原冬营。
冰上、雪中搭帐蓬、丛林探险,甚至还自建过原木庇护所。也正是那一系列的视频爆火,让她下决心把爱好变成了职业,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探险型露营博主。
而如今,一切技能变为了求生存。没空儿自怨自艾,唯能苦中作乐。
苏榛把木橇车的事情解答完,就又去了趟河边,拎回第一网捞出来的鱼,小的又扔回河里,大的有五条。
这五条鱼,她要用来准备进山要带的干粮。
其实乔里正给每家的“摊派”公粮不过就是烤面饼,然后猎到什么、采到什么就集体吃什么。
苏榛嘴不馋,但这么吃下去哪里受得了,会缺乏维生素啊!
虽说自家不怕麻烦的话也可以自带些吃食,但想想看那个画面:进山之后就她、萧容、寒酥吃得好吃得香?
这么拉仇恨的事儿,打算在白水村立足的她不能干。
所以她打算换着花样做吃的,把所有人都照顾好,兴许围猎分成的时候大家一高兴,多分她些。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预算。
乔里正每人预收了一百文,参与围猎的目前是二十五人,也就是共计收了二两零五百文。
整个围猎期是十天到十五天,倘若像往年一样只带面饼,差不多是每人需要一斗白面共二十五斗。时下面粉三十七文一斗,二十五斗便是九百二十五文。
再加上其它烤制成本,差不多一两银子左右。
舒娘说还会带一些咸菜,那么榛娘预估所有人干粮预算也仅有一两五钱左右。
如何在一两五钱、最多不能超过二两的份额内,制出比烤饼有营养、美味的吃食?
搁别人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苏榛却已有计划。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白水河可不就有免费的鱼,家里还有大量番薯,她打算把成本摊薄的办法就是不全用白面烙饼,还可以加鱼面、以及方便面、脱水蔬菜、鱼肉午餐肉。
自然,旁人捞了鱼也会卖钱自己拿着。
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苏榛从来也不觉得坦荡大方的人会“吃亏”,凡事要看长远。
五条鱼不多,苏榛想请大家试个口味,便立刻开工。
先做鱼面。
把鱼刮了鳞去了皮、腮剖了、清了内脏和黑腹膜,翻出盛重云的匕首剔鱼肉,用刃一点点的刮。经络不要,重点是刮到红色的鱼肌也不要,这是去腥的重点之一。
刮成鱼肉茸,加黄酒和葱姜水腌了一会儿,再一点点的加入番薯粉,同时用擀面杖敲打成了鱼饼。
再把铁锅放灶上,锅微热了就撤柴,小火烙鱼饼。无需刷油,只要饼不粘了就翻面,两面不粘*就出锅,一张鱼饼瞬间就成了,放凉了就可以切成条,宽窄随意。
至于鱼骨也没扔,在另外一个灶上熬汤做汤底。
最后把鱼面弄完掂量了一下,居然差不多也有三、四斤的份量,成本却微乎其微,不算人工的话的话只需三文、四文左右,苏榛彻底放心了。
当然,这是因为苏榛没算鱼钱。
但倘若大家认可了鱼面当一部分干粮,那她也会把捞鱼的任务分派给各家,毕竟她也没圣母到出了点子、还要出免费人工的。
接下来就是尝试做方便面,它即能吃饱、还能吃暖、还特别能放不怕坏,煮了后还有汤,干饼子掰碎了还能泡进去,简直就是万能干粮。
苏榛把五斤左右的面粉加盐和水捏团,再擀成面片、拉成细细的条、抹油、团成方方正正的再下锅煎得两面金黄。
油是用的猪肉,更香一些。甚至还有几团加了调料,烘成了直接能吃的干脆面。
考虑到男丁的胃口大,苏榛的面饼便也制的大。
一斤面粉能制五团儿,五斤一共制了二十团汤面、五团干脆面。加上荤油和调料钱,如果不算人工成本,总花费也不过才十七到二十文左右。
胜利就在前方,苏榛甚至觉得有余钱能用猪肉做午餐肉了,会比鱼肉的香。
直到夕阳西下,河边的女眷们也做完了今日的番薯份额,萧容和寒酥接了她们回来,带拎回了后面收了两网的鱼,足足又有二十几条。
谨哥儿也能干,做了足足百余枚泥丸,都阴得半干了,被他小心翼翼的捧着。
大丰收!
寒酥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已看到苏榛倚门而立,朝大家伙儿微笑着道一声辛苦了。
其实最辛苦的一直是她,但她脸上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不高兴的情绪。而她脸上的笑容也总是会感染寒酥,让他也不知觉的跟着笑起来。
寒酥脑海里又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对他说:“无论榛娘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见女眷们都回来了,苏榛便第一时间给大家分了钱,连山梅也给了三十文,不收便不必再来了。
叶氏跟寒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吧,我就说榛娘会给她的。
家里的资产还剩三百三十一文,苏榛只觉得自己每天数啊数的,恨不得钻进钱眼了。
春娘三人急着回家做饭,叶氏便没再留她们。而且她也饿了,方才就闻到了灶间里又有香味儿,想是榛娘又做了什么新吃食。
可不就是鱼面和方便面。
第32章
一听说鱼面就是下午捞的鱼制的,萧家人连谨哥儿都惊了。
萧容连连夸赞:“京城里的大馆子里倒也是有鱼面的,我守着个白水河,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榛娘,这鱼面也能当个吃食买卖不?要不下次去行商客栈问问?”
苏榛笑着摇了摇头,“萧伯,咱家鱼面味道虽然可以,但白水河里的鱼量不足以支撑一个长期的鱼面生意。您想,鱼虽然不花钱,但如果咱家把鱼都捞光了卖钱,村里其它人家没得吃了、时间久了肯定要起矛盾的。”
萧容心里一紧,没错,自己把这事儿忘了,还是榛娘想得周到。
“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或者我们自己养鱼?”叶氏问着。
“眼下这寒冬腊月的,现养肯定是来不及。而且养鱼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挖鱼塘也好、找鱼苗也好,未必适合白水村的境况。”苏榛一边解释一边也在考虑出路。
“如果只需要鱼量充足,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做。”久未开口的寒酥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榛怔了下,灵光一现,跟寒酥异口同声:“鱼把头项大哥!”
得,围猎下来就又会有新营生了!
鱼面制作不难,难在去腥。
现代苏榛也只是在露营拍美食视频的时候制过一两次而已,此刻信心也不太足,总之能想到的去腥办法她都用了,甚至煮之前还焯了一遍水。
另外又洗了颗白菘切成细细的丝,先炒了一下去涩,才加水煮开,把鱼面丢了进去,差不多熟了便只加盐、干菇粉末、寒葱碎。
苏榛并没有做得太“华丽”,是考虑到进山后条件会更加朴素。
煮好后,叶氏给大家每人分了一碗。其他人都还在看卖相,谨儿已经小口小口的嘬面了。
“慢着点儿,小心烫。”苏榛笑了起来:“谨哥儿可是饿坏了?明儿姐姐给你做个小背包,装点儿零嘴吃。”
谨哥儿确实是饿坏了,小小年纪做了一下午的活儿,但他饿了也不说,懂事又贴心。
“姐姐,鱼面真好吃啊,比京城的还好吃!”谨哥儿抬起头,鼓着腮帮子边吃边说。
他压根也没吃过京城的鱼面,但坚决认为姐姐做的一定天下第一。
不止是他,萧氏夫妇尝后也是赞不绝口。
苏榛自己也尝了,但她也怕自己弄了一下午的鱼,味觉失调。便看向平时胃口最挑最刁的寒酥。
寒酥压根顾不上说太多话,只给出一句评价:“鲜香味美、爽滑不腻、柔韧适中。”
成了!
吃完饭,日头就彻底落下了山,外头又开始落细碎的雪花,好在风不算大。
萧家两父子自是不休息的,继续在外头点了篝火制木橇车,车体骨架已经完成,还剩加固以及添些栏杆。
苏榛继续改良她的方便面,主要是做调料酱包,就是在苕皮杂酱的基础上多加了一份荤油、花椒、再减掉了其它所有的辛辣料、黄豆酱换成豆瓣酱,炒制出一盆,炒完便拿到屋外冻着。
而谨哥儿也终于困了,叶氏先给他烧水洗漱了,让累坏了的小娃儿先去睡下。
随后跟榛娘在灶间制苕皮,边做边聊些家常话,满屋的蒸制水汽,萦着不知疲倦的两人。
苏榛怕叶氏太累,只让她坐着负责切苕皮。
叶氏瞧着苏榛贴心可人的模样儿,脑子里突然就钻出乔老太太的混帐话,恨得她咬牙切齿,只觉得上午还是打轻了。
苏榛一回头就看到叶氏眼窝又含了泪的模样,忍俊不禁:“伯娘,切个苕皮还能切哭了。”
本来还在窝火的叶氏有些难为情:“伯娘是觉得你为这个家太过辛苦。”
“我辛苦啥,您今儿在河边不比我辛苦?萧伯和寒酥干的全是体力活儿,他们不辛苦?属我轻松呢。”苏榛头也不抬的说着,这是她真心话。
“伯娘,说起来,您跟萧伯把寒酥教得可真好,性子不急不躁、又没有半点贵公子的小毛病。有啥方法没,我也照着学,将来让谨哥儿也成材。”
叶氏总算笑了,“他只是近几个月家里受了难,才一息之间长大了。从前一直不服管教,京城有名的混世小魔王。”
苏榛怔了一下,心念一动,脑海中跳出原身的记忆碎片。
在京城的时候萧、苏两家走动虽多,但寒酥跟苏榛毕竟男女有别,每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确实是听过他一些不太妙的传闻。
说实话,曾经的萧寒酥更像是现代的那个海里的风流海王,而此刻的萧寒酥年少却持重有礼。
到底是谁换了谁的底子,苏榛不敢细想。更何况她在流放的时候就百般试探过,除了性子稳重了,并无其它可疑之处。
也可能确实是像叶氏所说,家逢巨变所致。
总之,如果寒酥一直这个样子也不错,苏榛没兴趣“破案”,她只想两家人安安稳稳的活着。
萧家一派安稳,但与此同时,乔家十四口却是鸡飞狗跳。
乔家没分家,饭都是一锅吃。灶间的事儿通常就是乔里正的媳妇李氏、长房儿媳春娘和二房媳妇焦氏做,山梅回来后就也加上她。
至于三房,乔老三好吃懒做,娶妻王氏跟他一模一样,两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比谁更能睡。尤其在王氏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以乔家功臣自居,灶间的事是绝对碰都不会碰的。
下午春娘和山梅放了工,回到家就马不停蹄的跟着李氏忙活晚食。
二房焦氏没得着这三十文工钱的机会,心里憋着气,暗骂乔里正偏心儿媳妇,便一天也没干活儿,只说自己犯了头风,晚食都是让乔老二端进房吃的。
其他人晚食过后,春娘便把乔老太婆去萧家闹事的事情跟公公乔里正说了。
乔里正听完,强压怒火,郑重对乔老太太告诫:“娘,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在外头编排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也就是苏娘子大度才没跟你计较,否则闹出人命都有可能!”
“你少唬我!闹什么人命,我说她两句她就能死了不成?你瞅苏榛那个浪样儿,脸皮子怕是比我鞋底子还厚!”
乔老太婆一吼,乔老太爷立刻声称自己要消食儿去,闪了。总归这个家也没人听他的,他留下也没用。
在灶间洗碗的李氏、春娘和山梅都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她们希望乔老太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愧意,可显然,她们想多了。
“娘!”乔里正在村里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可面对他娘真是有口难言。
乔老三跟妻子王氏今天吃完晚食也难得没立马回屋躺着,此刻相互对了个眼色,由王氏开口问乔里正:“大哥,咱娘的事儿是小事儿,萧家肯定没往心里去,否则也不会让春娘带银钱回来了。就是不知道……给足了没?”
后半句王氏是问的乔大江。
乔大江心里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答了:“让三婶操心了,钱给了,足额给的,人家做事大气。”
“山梅呢?她可也跟着去了一整日,总不会只管了餐饭吧?”王氏的重点其实是山梅。
“也给了,跟春娘一样给的。”
王氏一听,心里有数了:“按说也不该我开这个口,但山梅在娘家住着、吃着、拿着,我倒是无所谓,可乔家底下小辈儿还有几个娃要养啊。所以那钱是不是该——”
王氏话还没说完,春娘一挑棉门帘走了进来,给乔里正端了碗热茶。回头冲着王氏似笑非笑:“山梅一回来就把钱交了公中的,婶子说是不操心,却操了不少的心。”
王氏全然不顾春娘的讽刺,反而觉得又抓住了话引子,赶紧说:“提到公中,即然没分家,帐目总得让我们也瞧瞧吧,总不能你说交了就交了。让你管帐,不是让你做主。”
一句话把春娘气得头顶冒烟。
乔家所谓的公中帐,基本都是乔里正和乔大江赚的。其它的零碎收入就是李氏、春娘和山梅偶尔进城帮大户人家浆洗个衣服、或是春秋两季下山卖个菜。
其他房里的人一点儿贡献没有,居然还质疑她这个管帐的。
乔大江一见媳妇脸涨得通红,立刻心疼了,站起来吼:“三婶这是什么话?您要是不满意,这帐您管,一并开销都您去负责可好?”
王氏尖着嗓子嚎:“哎哟问一句话都不成了,今儿究竟是拿了三十文还是六十文,不都是你们大房私心给自己找的油水。否则怎么就没问我们三房一句呢?我们也能去赚这个钱啊,不就是洗个番薯,谁又不会!”
乔里正拍了桌子,怒视乔老三:“老三,你们要是吃饱了,就早点回屋躺着去!”
乔老三好吃懒做不假,但总算还是知道怕的,况且面对乔里正也是心虚,便扯着王氏让她闭嘴别说了。
没想到久未吭声的乔老太婆又冲着春娘多问了句:“就只是洗番薯?洗完了呢?做的啥吃食,咋做的,就没瞧一眼?山梅是个蠢的,春娘你也不机灵!”
春娘不想再忍气吞声,冷哼一声:“我是不机灵,但好赖还有点儿良心在,总归不会去人家家里偷鸡摸狗。”
第33章
乔老太婆上午没占到便宜,本就心里憋着恨,此时立马爆发:“你们两个贱蹄子,吃着我乔家的喝着我乔家的,这会儿还胳膊肘往外拐!让你们看看方子怎么了?番薯是只有萧家能做?老天爷说的?”
在灶间的山梅不忍春娘一个人在里面受气,也掀门帘进来,“奶奶,那不叫看,那叫偷,人家要是报官,咱是要吃牢饭的。”
话才说完,乔老太婆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兜头便打。
在乔老太婆眼里,她不敢动春娘,不敢动李氏甚至王氏,可乔家唯一没人护着的、就是二房这个丧门星孙女山梅。
她一边打一边骂,什么赔钱货、贱蹄子、小娼妇。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能戳到孙女的心就说什么。
山梅一颗心早就凉透,此刻躲都不想躲,就由着奶奶打,打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在娘家讨饭过日子。
直到乔老太婆被乔大江和春娘等人拉开,山梅擦掉唇边的血,她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乔里正瞅着屋里的狼籍,以及自己疯癫的娘,心下茫然一片,管这个乔家,他力不从心。
外头的雪花逐渐落得密了,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有些“丰年”也是一样的日日重复、一生都没盼头。
雪夜,萧家人都没睡,分别忙着各自的事儿。
第一辆木橇车已经做好,连平日温婉克礼的叶氏都难得露出了孩子心性,喜欢得不得了,非要半夜拖着去打水试车。
萧容皱眉嗔责:“你都是当了娘的人,怎地做事还这么鲁莽,黑灯瞎火的谁家会去——”
“寒酥,你陪娘去。”
“那还是为夫陪同吧!”
于是乎,方才还在持重的萧容一手拖着车、一手牵起了提灯的夫人,两人就这么相倚着走了……
寒酥默默的看着萧氏夫妇离开的背影,心里都不是一般的无语。
但苏榛却心中有数,这是她跟叶氏偷偷商量过,俩人得分别跟萧家父子说一下乔老太太上门打架的事儿。
毕竟她们想瞒也没用,乔老太太回家必定告状。
“太冷了,回屋吧。”寒酥拉了拉苏榛的衣袖。
方才他俩一起浇制了三个大“冰箱”,墙根下并排放好。
“好。”苏榛正中下怀,应了,跟寒酥推门进了灶间,第一件事便是把踩过雪的湿鞋换了下来、立在灶旁烘一下。
苏榛瞥了一眼寒酥的鞋,慢条斯理的:“寒酥,先去把鞋底刷干净再烘。”
寒酥随口问了句:“脏了吗?”
“嗯,踩了乔家院里的黄胶泥。”
本来弯下腰准备拿鞋的寒酥默默站直了,立定,讪讪的看向苏榛:“没……没有吧?”
苏榛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就捶,“居然真是你干的!让乔老太太踩屎事小,万一伤了人家腿脚,你对得起乔里正吗?”
寒酥直接握住苏榛手腕,平静的:“我不需要对得起乔里正。”
苏榛怔住,有些哑口无言,但但但……
“她在村里传你的闲话,我不过是让她尝了一点点的苦头。”
苏榛深呼吸,把今天的事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讲述了。可才说完,寒酥就像枚炮弹一样蹿了出去。
苏榛吓得跳起来、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身。
又怕吵醒屋里的谨哥儿,压低了声音劝:“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围猎,而且乔老太太被伯娘揍得够呛,咱家一点儿没吃亏,真的真的。”
寒酥僵直的站着,不发一言。
苏榛只怕拉不住他,恨不得一口气把好话说完:“你都不知道伯娘今天有多神勇,她直接骑在人家身上了。而且舒娘跟我也按着乔老太太啊,我还趁机掐了她几下呢。这会儿她肯定在家疼的叫唤。你别生气了好不?等明儿的,老太太回家肯定要告状,咱只管在家等着,倘若乔里正也是个不讲理的,你再去打架,我绝不拦了,我还跟你一起去打,把谨哥儿也带着,让他拿弹弓去敲乔家窗户!”
苏榛仍旧死死的抱着他的腰,终于慢慢感受到了他的身体从紧绷、到逐渐松驰了下来。
“榛娘,我总是保护不了你。”寒酥的声音里满满的心疼、自责、对自己的失望。
苏榛迟疑片刻松开了他,并站到了他的面前。
寒酥很高,她需要抬头仰视,可她从来不会觉得可以“借弱行凶”,她只是平静的、理所应当的:“寒酥,我不是你的责任。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想要活得自在、活得好,我们每个人都得有自保的能力,甚至包括未来的谨哥儿,我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倘若区区乔老太太都得靠你帮我出头,那我未免白活了。她只是恶心,但并不足为惧。被她破坏掉我们好不容易结识的新朋友?她不配。”
寒酥低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苏榛。
其实方才苏榛挨上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苏榛的意思,他承认苏榛说的对。
但并不是所有的“对”都会被严格遵守,至少他做不到对苏榛受了委屈却视而不见。
乔老太太的确不足为惧,但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盘旋:苏榛,永远是他的责任。
叶氏是被萧容“拖”回来的,她跟桶一起坐进了木橇车。
萧容嘴嫌体正直,一边嗔责妻子怎么“像娃儿一样贪玩”,一边把木橇车拉得飞快,眼神里全是对妻子的宠溺。
而叶氏,笑得像刚成婚的时候。
她跟萧容都以为这一幕不会被孩子们瞧见,可其实苏榛和寒酥躲在门缝后亲眼目睹。
苏榛:存够了钱还是再盖间卧房吧,寒酥不能再跟着他血气方刚的爹妈睡。
寒榛:那是我不苟言笑的爹????
雪下了一夜。
清晨,苏榛和谨哥儿洗漱完就听到屋外响起了扫雪、铲雪的声音。
以及叶氏跟萧容又急又不好意思的推掇声。
“真不用,大江,我们自己来就成,你看你这……”
乔大江来了?苏榛赶紧带着谨哥儿出屋看。
何止乔大江来了,还有拿着扫帚、雪铲子的春娘和山梅。
这会儿是乔大江搬了梯子,非要上屋顶扫雪,被萧容和寒酥拦下。
萧容此时早就不生气了:“大江你真的不用客气,昨天那事儿错的是乔老太太又不是你们,咱们俩家走动没被影响了就行。”
叶氏也赶紧说:“对对,你们把东西都拿回去,眼下猫冬,这些个吃食都宝贵着呢!”
苏榛怔了下,这才发现雪地上还摆了两只野鸡、一篮子鸡蛋、一篮子干蘑。
春娘哪里肯听,“这是我爹吩咐的,我们要是再提回去肯定被他骂死!婶子您就收下吧,要不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再登您家的门了。”
推搡间,乔大江就已经上了屋顶,萧容无奈,便也就由着他了,总归这雪确实要扫一扫了。
苏榛没加入大家的“推搡”,也没跟扫雪的春娘和山梅再客气,只是笑眯眯的招呼大家一会儿进屋吃饭。
乔家三口立马推辞,说吃饱了过来的。
“吃饱了也得再吃一顿,就当帮我的忙,我昨儿制了新吃食,本来就是想请大家帮我试试口味呢。”
春娘便也笑了,“成!”
不到一刻,屋顶、屋前屋后的雪就被乔家三口加上寒酥给清得干干净净。
山梅也心细,把干净的雪推到一堆,领着谨哥儿堆雪人玩儿。
萧容本来还生怕乔大江不肯留下用早食,想着用什么办法拦住他,寒酥就已经借口要帮女眷们做个练投石索准头的桩子,请大江哥帮忙。
苏榛悄悄对寒酥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便拉着春娘进屋一起做早食了。
其实早食不用现做,就直接水煮了昨儿苏榛制的鱼面。
春娘进来也不过不是帮忙烫了白菘叶子,边烫边说着:“榛娘,我们确实是吃了才过来的,没跟你客气,有啥新吃食的话,我们仨尝一碗就成!”
苏榛笑着摇头:“没有让客人进门仨人捧一碗的道理啊,不成不成。”
边说边从门口搬了昨晚冻成一坨的方便面酱料进来,放在案板上,切了一部分,再按人头分成小块儿。
眼瞅着拦不住,春娘只有认了,也好奇的看着苏榛的举动。
其实乔家今日早食,除了乔老太太和三房几口子自私的人,其他压根没吃饱,生气都生够了。
但她本来以为苏榛还要煮上一会儿,却没想到切完酱片、苏榛就直接喊大伙儿进屋。
进来吃啥呢?春娘心里犯着嘀咕。
等大伙儿都洗了手,进了灶间,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人齐了。
苏榛笑眯眯的、变戏法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碗里放了一勺粉末、一片酱片、一枚弯弯曲曲黄灿灿的硬面饼,再加上沸水,便盖上了桦树皮。
乔大江也有些怔忡,“这得泡上多久?”
苏榛答:“片刻就好,其实本可以熟了再喊你们,但我主要想让大家伙儿都看看这制餐的步骤。这么简单的吃食,是不是可以用做围猎的备粮之一。”
说着话的功夫,叶氏在一旁便把鱼面也下进了锅里。
不一会儿,鱼面便也熟了。
苏榛估摸着差不多了,就一个个掀开碗上扣着的桦树皮。
现代人都知道,方便面它可以不好吃,但它绝对香……
妥妥的先香夺人,巨大“杀伤力”,香得乔家人眼睛都直了。
第34章
这在萧家和苏榛意料之中,苏榛也不说话,拿筷子搅面,弯弯曲曲的面竟然就立刻散开了、面汤的浓香更冲。
萧容便爽朗的请:“都尝尝,趁热尝!”
乔家人还在不好意思,寒酥便带头,第一个端起了碗,谨哥儿紧随其后,毕竟他在旁边可是馋了一会儿了。
没一会儿就没人说话了,满灶间吃面的动静儿。
其实之前苏榛就给乔家送过鱼,但全被乔老太太独吞,所以乔家人并不知道苏榛的手艺如何。
如今一吃一个不吱声,顾不上吱声。
其实时下山里人家做饭,不是蒸就是煮,再不就是烤,哪有像苏榛这么舍得放油炒的。尤其肉酱里还加了很多药铺里买的调料,可以说乔家人压根不知道还能这么吃。
这面在他们看来酱香浓郁,还带着一丝甜味儿,面条细滑柔软,明明眼瞅着就是一碗白水面,怎么就能变成比肉汤还香的底?
甚至就像苏榛说的,片刻就熟了!
如果说乔家两个女眷还多少还顾着些羞涩,乔大江却是三下五除二、糊涂几声一碗面就连汤带菜见了底。
“好吃,真是好吃,苏娘子手艺可真好!”乔大江由衷的赞。
叶氏面带骄傲又给乔大江加了满满一碗鱼面,“再尝尝这个,这是鱼肉做的鱼面。”
鱼面乔大江倒是吃过,甚至最穷的时候也在白水河捞鱼,试着做过。可做出来又腥又硬,没办法下口。
但瞧着叶氏给他的这碗,汤底浓白、面晶莹,上面还撒了把翠绿的寒葱碎,光是这卖相已经足够的好。
再低头闻了下,一丝腥气都没有。便也不再迟疑,一筷子挟起一大口塞进了嘴里,口感十分不同,又弹牙又滑爽又有嚼劲儿,里面还真的有鱼肉的鲜香!
“这真是鱼做的?白水河里的鱼?”乔大江惊了。
寒酥点点头:“对,就是白水河里的鱼,方子是榛娘想出来的。”
寒酥的话,进可攻退可守。他知道榛娘定不会赚村民的钱,但未来有人想做这吃食生计,起码也得念顾榛娘的好。
乔大江一口气吃完,不敢直接问成本,怕苏榛介意,但又不得问个大概:“苏娘子,这两种面制起来……要多少银两?”
苏榛其实知道他会问,直接说了:“如果围猎用这鱼面和方便面,吃足十五天的量,二十五人也只需一两五钱银子。当然,我没算人工和鱼钱。但我想整个围猎期也不可能只吃这两样,所以应该会更低。”
乔家三口人都惊了。
一惊成本如此之低、二惊他们都以为苏娘子这是拿去做买卖用的,此时竟直接说了一个具体价格,这是何等信任。
苏榛倒没把这事情上升到“信任”的高度,其实她穿来之后总觉得方子没什么稀奇的,肯定会有人仿得出来。
可几次下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时代任何手艺内核儿都不在市面上流通,所有掌握方子的人都习惯性藏着掖着。
但核心问题是白水河鱼量不够,小打小闹自然是可以,想靠卖鱼发财可难了。所以她才敢直接跟乔家交底:“我核算过成本,用鱼制面确实能省下一部分吃食钱,而且我还可以换着花样儿给大家做。”
乔大江想了想:“我回去跟我爹商量商量,参与围猎的人都得去一起捞鱼。但最后一步制面,就还得辛苦苏娘子,毕竟这方子是你的,别被旁人看了去。而且也不能让你做白工,得商量商量是按工时给钱,还是猎好了东西多分你一些。”
他这话一说,萧家人和苏榛便都放了心。
一来是觉得可以省钱了,二来乔大江果然是个明事理的。
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个提议,苏榛便把方便面和鱼面各装了一包让乔大江拿回家给里正试吃。若他也觉得可以,就将这两个加到采买单子里去。
乔大江走了没一会儿,舒娘便也来萧家上工了。
昨儿番薯都洗了切了,今天就不必再去河边,叶氏跟春娘、山梅就在灶间忙着磨碾。磨好的就拿去屋后的晾晒架子上晒。
但架子不够,就仍旧用了叶氏屋里的火炕,倒是能烘上许多。
谨哥儿昨天也累坏了,今天叶氏就搬了小桌、拿了石板,让他用苏榛的炭笔写写画画玩。
春娘瞧着谨哥儿,满眼的羡慕:“谨哥儿才五岁,就识字了。”
叶氏笑着点了点头,“他四岁开的蒙,学了些。但眼下没私塾,就让寒酥每日抽空教些。”
春娘有些黯然:“我家小树本来也开了蒙,一直跟着符秀才学的,可他娘子病了之后就停了,没法子。”
提到那个疯娘子,女眷们又是一通唏嘘,可白水村穷得自身难保,谁也不是谁的拯救。
舒娘跟苏榛在里屋制衣服,同样也是边制边聊。
其实舒娘昨儿下了工也把料子拿回家继续缝制,如此废寝忘食倒也不是因为苏榛给了钱,而是她第一次做这么“艺术”的东西,是想赶紧完工能见到自己“作品”的心情。
苏榛没缝过衣服,手艺自是不行,但也可制些其它简单的。
她拿炭笔在纸上画出巴掌大的方块儿形状,再剪了下来当样儿。又挑了块结实透气的黑色棉布,按样儿裁了十块儿。
舒娘一边儿缝碎皮子一边瞧苏榛的举动,也是好奇,“苏娘子,这是要缝啥?”
“我想缝五个面罩。”
时下的面罩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口罩,但蚕丝材质居多,而且每次戴都需要自己打结,麻烦,也容易滑落。
苏榛的女红虽然不行,但缝个口罩锁个边儿总是可以的。
舒娘在心里嘀咕缝这么小,这咋系呢?但她相信苏榛的安排,等着看就是了。
苏榛做的口罩是双层夹棉的,所以才需要十片布,中间絮薄薄的一点棉花。先大致粗锁边儿一枚,就挑了根皮绳子剪了两段缝在两侧,就是口罩的耳绳。
等她把口罩往脸上一戴,舒娘立刻懂了,大赞:“对啊,用耳绳好啊,好戴还不容易掉,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咋就想不到,榛娘你咋这么聪明!”
苏榛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想的,是我家藏书上画的。”
“所以说读书好呢,但我家那个不长进的儿子都十五了,还大字不识一个,整天嚷嚷着将来要进城讨生活。”舒娘提起儿子就诸多遗憾。
“那便告诉他,就算进城讨生活,也是识字的赚得多些。”
“说过,但听不进去,说是只要一看到字儿就头疼,就由着他了。”
苏榛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教育问题是千古难题。
可她却看得出来,舒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天生裁缝圣体啊。她缝出来的东西针脚平整细致不说,审美配色还极好。
先前苏榛不过稍微打了个菱形格的样儿给她,她就立刻懂、还能自主改进。不止缝出了菱格,边角还能配出波浪纹,这个时代要是专门能学设计,她必定个中高手。
苏榛心中有了其它计划,但眼下先顾着围猎的事情,其*它稍晚些再提也不迟。
口罩刚缝好一枚,屋外就传来乔里正和乔大江的声音,是尝了面,迫不及待来萧家商量的。
苏榛便先把手里的活儿搁下,出来细说。
萧家没客厅,便把乔里正请进灶间谈。
萧容和寒酥仍旧在屋外忙活木橇,乔大江便也去帮忙。
灶间的女眷们仍旧制苕皮,边制边瞧着乔里正跟苏榛在那儿商量细则,心里无不感叹:同样都是女子,为啥人家榛娘谈个事就落落大方、有条有理的。
鱼面和方便面加进围猎备粮的事儿没一会儿就定了下来。
围猎男丁二十二人、女眷暂时三人,一共便是二十五人,除开萧家和乔家的话,其他分别来自七家,一共九家。
九家便按参与的人头各自提供鲜鱼、番薯、面粉。
苏榛也提了要求,鱼也只捞三到六斤重量的。太小的放生,太重的肉质不嫩。
并且各家把鱼鳞鱼腮和内脏、黑膜都清理好再送到萧家来。
围猎期暂定是十五天,自是不可能每天都吃鱼面,每人按二十斤鱼肉、二十斤番薯、半斗面来送。
另外,苏榛也把丑话也说到前头,制鱼肯定是有一半重量的损耗,不可能送来多少就能出多少,各家若是计较,就别参与。
乔里正大手一挥,让苏榛放心制。本就是不要钱的鱼,要是这点儿都计较,那围猎也干脆别参加,免得分猎物的时候计较起来更难看。
至于手工费,按天时算、估摸得要制两天,一天六十文,一共便是一百二十文。但为了避嫌,乔里正当下就说乔家人不再参与后面的手工。
春娘和山梅一听,心里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后面再做收的全是村民的钱,乔家要是再出人,一定会被说闲话、说里正以权谋私。
其实区区每日六十文,至少得占用萧家两口人的劳动时间,苏榛压根看不上这价格。
但一来自家也得做,二来方子确实不能教别人。
反正也不亏,做就做吧,苍蝇腿也是肉。
第35章
聊着聊着,乔里正不自觉的更加重视起了苏榛的提议,甚至临走还多问了句:“苏娘子,依你看还需要准备什么?”
苏榛索性拿出自己列的单子一项项跟乔里正核对,其中两项“脱水蔬菜”、“耐饥丸”,又引起里正的兴趣。
“脱水菜是指干菜?耐饥丸又是啥?”
苏榛耐心解释:“菜是一定要吃的。鲜菜和黄豆、绿豆也要带一部分,但从重量考虑,以脱水的为主。”
“可猎户家的都不爱吃菜,上了山都是大块吃肉才香。”
“可往年下山回来,可有出现过病症?比如牙出血、舌疱之类的?或是回来就后不利,还特别容易虚。如果有,都是因为缺少蔬菜导致的。”
时下便秘称为“后不利”,苏榛一问,乔里正还有些难为情。
春娘不怕难为情,毕竟自家人身体更重要,便立刻说了:“对对,爹,每年您跟大江回家都且得调养一阵儿呢。”
乔里正讪讪的:“倒是没想到是这原因。”
叶氏自是认可苏榛的话,补充着:“我家吃食都是榛娘安排,她每顿都要我们吃点菜的。”
乔里正便拍板,把脱水菜也列进单子。而且制干菜家家都会,就不用苏榛辛苦了,各家自制了便是。
苏榛只提了几样参考,比如胡芦菔、白菘、寒瓜、蒜片都可以脱水烘制,自家吃多少就制多少,这东西没几个钱,总不至于还要占别人家便宜的。
至于充饥丸,苏榛也没做过,但她听说过,而且也是古代的方子,主材是糯米和红枣,紧急的时候吃一颗管一天。
苏榛把它想像成现代的压缩饼干。
即是方便的吃食,听起来也不贵,乔里正便直接也要了。
说做就做,乔里正起身告辞挨家通知去了。乔大江没跟着,他一定要把木橇车帮萧家做完再走。
眼下所有活儿都有人做,反倒是裁衣服这项只有舒娘一个熟手,进度慢,苏榛便把山梅“调岗”,让她也进屋缝东西。
山梅的女红虽然不及舒娘,但也是超过苏榛的,且速度也比苏榛快了一倍。两人一起,不到一个时辰就缝完了五个夹棉双层口罩。
苏榛一向是“鼓励教育”,对山梅好一通夸。
山梅脸涨得通红,眉眼却从里到外终于舒展了,也偶尔敢参与一下女眷们的聊天了。
苏榛不经意的打量山梅,瞄到了她颈间、耳侧都有红肿、抓痕。不用问也知道谁干的!
心里对这个同龄人更加疼惜。
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便先搁下针线,去灶间给大家准备午食。
有了乔大江这个能干的,木橇车制的格外快,眼瞅着才到日中就制完了。
他也奇怪为啥萧家的木橇车制得这么小,寒酥给他解释了苏榛的安排,他听了自然又是连赞,直问他也想照着做几辆可否。
寒酥是完全尊重苏榛的想法,她说行就行。
倒是把苏榛都问笑了。
当然行啊,只不过型号制小了点儿,难道不许别人做不成?
乔大江也不含糊,把制橇底铁皮的事儿揽了,他跟铁匠家熟,能只出个成本价。
“行,那就先谢谢大江哥。”苏榛是越来越欣赏乔家这四口人。
“那我这就去跟铁匠说!”乔大江作势要走,被寒酥一把拉住。
寒酥板起了脸:“大江哥,怎么一到饭时就要逃跑,是觉得萧家请不起一口饭,还是嫌弃榛娘的手艺。”
一句话,说得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起来,乔大江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午食也是苏榛就着家里现成的做。昨天给大家吃了一整日的面,今儿就蒸了米饭。
米饭就得配下饭的菜,苏榛便把制鱼面剩的红肌鱼骨斩成小块,加了姜蒜寒葱、黄酒、盐、胡椒腌制,腌了整整一大盆。
随即锅里放油,油温了就把鱼骨倒进去炸,炸至金黄捞出放凉。油再加热,再把鱼骨用大火复炸,片刻便炸得发红了,一道香酥鱼骨便成了。
捞出来装盆,再撒上孜然、糖、白芝麻、寒葱碎,色香味俱全。
另一道菜也是现成的,烧烤苕皮,用得还是跟行商客栈一样的方子,但用木签子串成串儿烤,里面加了肉酱和成树娘子做的酸芦菔丁,无论卖相还是口味都更成熟了。
前面两道都相对重口些,最后一道便煮了清爽的汤:白芦菔丝绿豆芽儿煎蛋汤。
作法也极简单,就是把鸡蛋煎碎,再就着锅底的油把芦菔丝和绿豆芽炒软。三样儿加水煮个沸,出锅撒点盐就成。
绿豆芽是叶氏发的,发好两日一直忘了吃,今儿刚好摘了煮汤喝。虽是素汤,味道胜似高汤。
在苏榛看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家常工作餐,在乔家人和舒娘眼中却是相当上得台面的席面了。
其实白水村隔壁是农耕村,农忙的时候也会请白水村民去打散工,也管吃食,但好年景管的基本就是馒头加咸菜、烙饼加咸菜;灾荒年景就是窝头加咸菜。
从来没有任何一家像萧家这样,管的有荤有素居然还用油炒菜的。大家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得了这活儿都不该收钱、该倒找钱!
“这香酥鱼骨咋炸这么好,我家也炸过的啊。”
“就是说呢,白水河的鱼我家也常年去捞,做出的菜除了腥气就是刺,大人小孩儿都不爱,可榛娘一做就是好吃。”
“还有这汤,我回家也试试,也拿蛋炒!”
春娘和舒娘边吃边聊边赞,她俩在家里就是下厨的主力军,恨不得把榛娘的手艺都学了去。
山梅不敢评价,却在旁边配合的不停点头,点成了拔浪鼓。
苏榛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管招呼大家挟菜,还怕怠慢了客人。
至于萧家人,本身也不是天生富贵,萧容又行伍那么多年,最烦的就是客套、最喜的就是爽朗。
而寒酥则借着一顿饭的功夫儿问了乔大江许多围猎的问题,好学又谦虚,把乔大江喜得满面红光,他就爱唠这些。
谨哥儿小嘴甜,不停的给婶婶、姐姐们布菜,还说自己姐姐炒的啥都香,尤其炒杨拉罐,并主动提出他有空儿就去摘,姐姐炒了请大家都来吃!
寒酥听到,心念一动,问乔大江:“大江哥,却不知杨拉罐究竟是什么果子,什么树结的?”
乔大江哈哈大笑:“那不是果子,是肉虫子,就是满肚子毛足的那种粗肉虫!”
寒酥一口米饭哽在喉间,目光幽幽、哀怨地看向苏榛。
苏榛自当没瞧见,理直气壮的:“总之它有营养,强身健体!”
一餐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宾主尽欢。
吃完了饭,大家又稍微的起来消了下食便各自干活儿。
乔大江量了木橇车底的尺寸,又问了苏榛一些细节便去了村里铁匠家。
舒娘和山梅继续忙活制衣,叶氏跟春娘仍旧烘制苕皮,眼瞧着今天就能做完。
萧容和寒酥又得了新“任务”:制脱水菜。
很简单,就是挑选好的白菘、胡芦菔、蒜等,切掉根茎,再洗干净、削皮然后寻了麻布,把菜摊在上面先晾着,并等待苏榛下一步“指示”。
而苏榛则进屋挑了些碎皮子,又拿炭笔在纸上画了几朵花瓣的形状作为模板,将模板放在皮子上比着剪。
剪好了,就把皮子放入清水中稍微浸泡。泡软了拿出来,一层层的扭、叠,就能把花瓣叠成花朵,最后用针线缝合固定,做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玫瑰花。
“呀,真好看,这一会儿就能制个花?也太好看了!”舒娘拿了花仔细端详,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骂自己:同样都是碎皮子,咋就没想过还能这么做?果然还是读过书的好啊!
忍不住又问:“榛娘,这花是往哪儿缝的?”
苏榛则直接坐到了目瞠口呆的山梅旁边,侧过身,几针下去就把花朵缝到了山梅身上穿的旧袄立领上,并说着:“送给山梅的,婶子您可别吃醋啊,我等下给您也缝!”
“那我肯定吃醋,你说的哈,给我也得缝个!”舒娘哈哈的笑了。
而山梅则抬起手,只敢用指尖轻轻的触碰花朵。
她嫁人的时候也做过新衣,可孀居回了娘家之后,都被乔老太太找借口拿走卖了,眼下这件是她仅剩的冬衣外罩。
虽然青衫洗成了灰衫,可它原本是干净的、没有补丁、体面的。
但昨晚跟乔老太太顶嘴,被老太太撕破了领子,她连夜尽力缝好,细细的针脚,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此刻……
这是她今生收到过的、唯一的一件只属于她的东西。
它不是嫁妆、不是彩礼、不是任何人穿过的、丢了不要的,它是榛娘亲手缝的,而且说了,是送她的。
是她的,是山梅的。
山梅的视线逐渐模糊,蒙了一层水、水再溢出眸子,噼哩啪啦的往下掉,悄无声息的。
苏榛和舒娘怔怔的看着山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们懂,懂山梅在哭什么,懂得她的眼泪因何而来。
苏榛轻轻的抱住山梅、拍着她的背,“会好的,都会好的。”
第36章
下午,萧家最拥挤的区域就是灶间。
女眷们在赶制最后一点苕皮,寒酥做完了脱水蔬菜的第一道工序,便跟萧容一人拖了一辆木橇车去白水河捞鱼、捡树柴。
他们要在出发之前把叶氏和谨哥儿的生计全部安排好才成。
大宁朝百废待兴,许多法律都暂时沿革了前朝,比如伐木规。私家林木不能伐、桑、榆、枣等经济林木不能伐、官林不能伐、春夏不能伐、边境、河边林木不能伐等等。
好在长虚山、尤其白水村一带没占到其中几项。
一是因为气温低,经济类林木压根也活不久;二是柴林基本都集中在府城的另一侧,樵夫们砍柴方便进城卖。倘若城里的谁想来长虚山砍柴私用,那纯属吃饱了没事干,毕竟车资都比柴资贵。
所以白水村村民们柴火是够用的,甚至不用砍,四季因大风或大雪、大雨倒塌的树都有不少,直接拖下来便是。
砍柴捞鱼自然用不上苏榛,她便安心留在家里,先在纸上画了帽子、护踝和护腿的图样儿交给了舒娘和山梅、又亲自选好了碎皮毛的配色,便暂时可以“功成身退”,去准备其它的。
之前寒酥晾的那批已经干了,苏榛便把它们分别切成适合的条、块、丝。再煮了水,把根茎类的菜丢进去烫了片刻杀青和杀菌,叶菜则跳过此步骤。
杀好菌的再泡进冰水里冲淋,这步能让菜干不会一碰就碎。最后依旧是见缝插针的摆,摊在灶台旁的黄泥壁上烘干。
叶氏对苏榛做事的麻利早已看习惯了,春娘则默默感慨苏榛整个人像个陀螺。但做每一步都有章程、条理,先干什么后干什么,每样儿都严丝合缝儿,一点儿不耽搁时间。
菜都烘上,苏榛便坐下来休息会儿,也能瞧瞧苕皮的程度。
春娘也终于抓紧了机会问:“榛娘,这苕皮能加到围猎的备粮里不?可是太好吃了,尤其那辣汁,吃完身子都暖的,爷们儿进山要是也能吃上多好。”
苏榛想了想,摇了摇头,“小春姐,今年可能不大合适。”
旁人都管春娘叫嫂子或大江家的,唯独苏榛叫她本名,这是小事,但也让春娘心里莫名的舒服。
“是太贵?”叶氏也好奇。
“不贵,但一来是太重,二来……鱼面已经归咱家做了,倘若连苕皮也做了,旁人会觉得咱家跟乔里正关系好私活儿,最后不止是咱家吃力不讨好,还让里正也为难。
叶氏和春娘恍然大悟,是这么个理儿,人心难测,做人一味替别人考虑反而会适得其反。
春娘啧啧感叹:“想你这么小的年岁,咋懂得这么多道理。”
“看书,书上写的。”苏榛现在把对她的所有夸赞一概归为看书,不然呢?总不能告诉大家她来自千年后且二十五了……
女眷们正一边做事一边聊,乔里正又来了一趟,带了三百文的食材费,多退少补,总归是不能让萧家做事还垫钱。
苏榛乐呵呵的收下了,这钱她拿得踏实。
自打来了白水村,萧家人吃的咸菜都是成树娘子做的。
味道虽是不错,以酱香为主,但对于喜欢酸辣的苏榛来说不够“过瘾”。眼下刚好食材也够,她准备腌一批简易的泡菜,一部分带上山,一部分留在家里给叶氏和谨哥儿佐餐吃。
做泡菜的时候她也没刻意躲着做,因为发现春娘十分有“边界感”,但凡察觉到苏榛要做新东西了,立刻埋头干活儿,眼睛绝不会偷瞄。
苏榛做泡菜暂时只用了白芦菔。芦菔切成小手指粗细的条儿,加入糖、花椒、酒、醋、生姜、蒜以及最关键的“秘料”辛辣料:食茱萸、扶留、黄芥子。
东西常见,但调兑比例得自己琢磨。
经过多次尝试,她已经在这个没有辣椒的时代调出了九成近似的味道,知足了。
这种泡菜泡上一天即可食用,但如果想真的入味好吃,一周就行。
苏榛忙完了才想坐下来,就见外头又开始飘起雪花儿,便赶紧又跟叶氏和春娘去把晒在屋后的苕粉往屋收,一来一往又耽搁时间又麻烦。
叶氏也犯愁:“榛娘,苕皮倒还好,反正也快做完了。但后面几天村民们的鱼啊面啊全送来,咱家往哪儿搁啊?放屋里会坏,放外头又是雪又是泥的,而且会不会招野兽?要不要多做些冰箱?”
春娘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大的野兽这几年倒是没下过山,但野猪啊、狼啊,是偶尔会有的。”
苏榛想了想,先否定了冰箱计划,因为每家的鱼量都是几十斤,做冰箱得做多少个?全摆在屋外,一开门儿整整齐齐跟墓地似的……
想想都可怕,自己绝对不想跟殡葬有关了。
索性提议:“要不,咱们建个仓库吧。”
叶氏怔了下,有些为难:“咱家连盖墙的银子都没凑够,而且时间也来不及啊?”
苏榛摇了摇头,“不用银子,但需要些人手去白水河拖冰。咱用冰雪盖,简单点儿的一两天就做完了!”
春娘便问:“拖冰?大江可以,如果不特别重的话,我儿也行,要不要我去喊他们来?”
舒娘在屋里也听到了,赶紧出来也说着:“我家至少也能来三个男丁。”
这下轮到叶氏不好意思了,“但工钱上……”
舒娘脸一板,“还要什么工钱,榛娘不是说一两天就能盖好了。我跟您说,咱村里人口本就不多,各家盖个房、起个灶之类的,都会喊左邻右舍帮忙的,哪家要过钱?如今我收你家三十文每日都收得心虚,生怕被旁人骂我贪呢!”
“就是啊。”春娘赶紧补充:“而且我们也想知道用冰雪咋盖的,要是榛娘同意,我们回家也能做个仓房。”
苏榛灿然笑了,“成,那就麻烦两位啦!”
得了苏榛的请求,春娘跟舒娘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路小跑着回家找人了。
光是靠人力拉冰肯定是不行,苏榛又跑了一趟白老汉家,租借了他的驴车。白老汉一听是盖房子用,也就不肯按拉脚儿的价格收钱。
苏榛便也没太客气,诚心谢了。
也就用了一刻钟,舒娘就领来了小儿子、十五岁的李采,以及长房侄子、二十二岁的李和,十八岁的李佑。
春娘回家本来只想叫大江和儿子小树,不成想被三房的王氏又瞧上了,阴阳怪气的问是不是萧家又给钱了,给多少。
乔大江本不想搭理王氏,但若是不说,王氏必然闹着他们私下得了钱,得交到公帐上。
家和万事兴,忍气说了今天的活儿不给钱,邻居帮忙。
但显然,王氏不信。
春娘冷笑,“婶子即然不信,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反正榛娘也说了,人越多越好。”
王氏一听,立刻“虚弱”了起来,“我想去,但身子不舒服,哪儿也去不成。”
“那就没办法了。”春娘拉着小树便走,可临出门,衣角又被王氏的两个儿子乔大宝、乔二宝拉住。
乔大宝十一、乔二宝跟小树一样大,都是九岁。但他俩在王氏的“精心教育”下,又懒又馋,在乔家属于讨打的。
乔大宝和乔二宝在屋外偷听半天了,此刻拼命讨好春娘,说啥也要跟着去。不为别的,就为春娘每次回来,身上都沾了菜香味儿……
在他俩心中,萧家等于好吃的。
小树自是烦他俩,板着脸拒绝:“你俩啥也不会,去干啥?”
乔大宝很不服气:“我不会干,你会?我比你大四岁呢,就是扛东西也比你扛得多啊!”
小树白了他一眼,“你肯下力气扛东西?”
“有好吃的我就肯!”
乔二宝立刻也跟哥哥学:“我也肯!”
春娘好气又好笑,但面对小辈儿总不好说得太过,便跟乔大江使了个眼色。
乔大江便把脸一唬,粗着嗓子,“你俩想干啥我还不知道吗?在家呆着!”
说完也不再耽搁,拿上家里的冰凿和木橇车,领着春娘跟小树就去了萧家。
“哥,咋办?”乔二宝想哭,没敢。
乔大宝毕竟大了几岁,直接决定:“你想不想吃好吃的。”
“想!”
“想就跟我一起去,去了就使劲儿抢活儿,抢到手再说。”
乔二宝更想哭了:“但我不想干活儿,我在家都不干活儿。”
“抢到了让山梅干不就行了!她不也在萧家。”乔大宝说得理所当然,毕竟他在乔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兄弟俩想得很美,于是随便跟家里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乔老三跟王氏压根也没多问,反正白水村的小孩子早就习惯了满山遍野的玩儿。
一刻钟后,萧家门口就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劳动力”。
除了乔大江和小树之外,舒娘家的李和、李佑、李采也自带了工具、拖了两辆木橇车来。
李和也是高大魁悟的踏实面相。今年二十,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可相过几家都没成。
李家倒也没太急,毕竟李和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论打猎,技艺甚至都不比乔大江差,是个踏实的青年。
第37章
李佑十八,也是个机灵小子,跟他哥寸步不离的。
至于李采,他是舒娘的儿子,今年十五。
家风好,孩子自然差不了,唯独一点让舒娘不满意:不爱读书。
其实李家在白水村算是过得好的,并不差孩子们的束脩钱,偏偏所有孩子心都在野,也没个读书人。
这也是掌家的李王氏最大的遗憾,所以她打心眼里喜欢识字的,比如萧家的寒酥和苏榛。
今儿舒娘回去一说萧家要修啥冰房子,李王氏立刻允了,把家里能打发的都打发过来。反正也是冬闲期,帮邻居做点事儿不是应当的吗?
看到这么多人过来,说实话可把苏榛乐坏了,趁着日头正好,赶紧分派活儿。
眼下只有成年的跟白老汉去取冰,要厚度至少三四尺以上的冰,越厚越好,再按比例割成长方形,要求就是冰块大小一致就成。
年纪小的李采和乔树凿不动冰,苏榛让他们去附近拉雪回来,雪也是越多越好,铲出来使劲压,压实之后切成长条形的雪块儿再拉回来。
谨哥儿便也要跟着,苏榛就给他穿严实了,再寻了个小桶提上一道挖雪去。
小树虽是乔家年纪最小的,却被春娘和乔大江教养得很好。他一手拖着木橇、一手牵着谨哥儿的手,自觉担起了大哥哥的重担。
可三个孩子刚走到积雪深的地方,就瞧见了猫在树后的乔大宝和乔二宝。
小树立刻朝萧家的方向大喊:“娘,我大宝二宝叔也跟来了!”
小树是真烦乔家三房这俩,明明跟他年岁差不多,偏偏比他辈儿大,害得他在外面不得不“尊老”。
乔大宝立刻急了,从树后蹿出来:“你喊啥,你能来我们不能来?”
“那你俩偷偷摸摸躲起来作甚?”李采跟乔大宝针锋相对,他平时就跟小树关系好,自然是小树烦谁他就烦谁。
谨哥儿则瞧瞧这边,再瞧瞧那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吱声。
乔二宝比乔大宝聪明一些,知道该服软的时候得服个软:“我俩没躲,我俩是想过来帮忙的,怕你们不让。”
李采压根不信,“你俩平时懒成那样,咋可能今天就突然勤快了!”
小树也不上当,一直轰他俩:“我们要干活儿了,你俩还是回家躺着吧,否则棉袄蹭脏了,你娘又要骂人。”
乔大宝倒也不生气,瞧着萧家方向并没有大人出来,便凑近了小树问:“你给萧家干活儿,给你啥好吃的?”
“哪来的什么好吃的!”小树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当着李采和谨哥儿的面儿就这么馋,这俩所谓的“小叔”可真是丢人!
“骗人,没好吃的你们全家都来?”乔二宝冷得够呛,把鼻涕蹭到棉袄袖口,含糊说着:“小树,带上我们吧,你们能干的我们也能干,但好吃的也要分给我俩!”
“真没好吃的,你咋不信,要不你去问我娘!”
李采也觉得好笑:“你们乔家有啥好吃的不都被你俩吃了,还跑这儿来贪嘴,丢人不?”
“你胡说八道!”乔大宝急了:“上回萧家送来的鱼被我奶奶一个人吃了,我连鱼刺都没嗦了到。我不管,我也要干活儿,我也要拿好吃的!”
“你再跳脚,我就——”小树准备搬出他爹这宗法宝了,可话还没说完,衣角就被小谨哥儿拉了拉。
谨哥儿乖巧的仰着头,笑眯眯的对乔大宝说着:“两位小叔叔好,我叫谨哥儿,欢迎你们来我家帮忙。你们想要好吃的对吗?行呢,我回去就跟我姐说,干活儿的都给好吃的。”
小树很无奈,摸了摸谨哥儿的头,“谨哥儿,你不用理他俩,我娘说了不许在萧家要吃的。”
“你娘说的是你,她又管不了我们!”乔大宝立刻打断了小树。
乔二宝吸溜着鼻滋迫不及待的蹲到了谨哥面前问:“你说的好使不?你姐听你的不?”
“我姐姐最疼我了,肯定听我的。”谨哥儿仍旧笑眯眯的,“但你们得先干活儿。”
“干就干!”乔大宝、二宝,异口同声。
不会干活儿,还不会偷懒吗?他俩相视而笑。
但他俩没看到,谨哥儿的笑容比他俩更深……
第一批冰块是寒酥跟李和一起采完并装车的。
李和在集议的时候看到过寒酥,知道自己跟他差不多年纪,但没好意思上前攀谈。因为觉得寒酥周身凝玉似的,跟他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猎户儿子不会是一路人。
但今儿却改变了看法。寒酥话虽不多,但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更无傲娇之气,人还聪明,啥事都是一看就会,还不偷懒。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凿一个锯、一个搬一个抬,没一会儿就装了一车,再跟车回萧家盖冰屋。
白水河那里留萧容、乔大江、李佑继续采冰,白老汉则只负责赶驴车往返运冰。
萧家屋前,苏榛和山梅已经选了一块儿避风地并清扫了出来,冰块便直接卸到那里。
李和一见女眷脸就红了,脚步下意识往后缩。
苏榛心想难怪他几次相亲都失败呢……
其实一听苏榛说要用冰盖屋子,所有人已经想像了大致的样子,估计就是把冰砖往上垒就行。
但苏榛却捡了个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个圆形的地基范围。
“做两间?屋子制成圆的?那冰要怎么放呢?”寒酥很有些好奇。
不好解释,苏榛索性蹲了下来,在地上抓雪给寒酥和李和演示,“喏,这样堆,把冰砖带一点倾斜往上堆,垒成螺旋倾斜上升的墙面。”
“这是为了?”
“这是为了保证底下热气会盘旋上升,防止热气淤积、冰屋融化。”
寒酥有些不解:“眼下这么冷,不会化吧?”
苏榛:“若是冰屋只用来放东西,自是不会化的。但我想着反正都建了,为何不多几项用途。你瞧咱家灶间堆得满满的,转个身都费劲,不如在其中一间冰屋里再放个炉子,冰屋就可以当操作间、甚至饭厅呢,晚上再把火撤掉就是了。”
寒酥有些意外,“那白天这里会不会太冷?”
苏榛笑了,看向李和,“那你不如问问李大哥,他应该晓得。”
李和突然被点名,脑子里慌得嗡嗡响,结结巴巴的回答:“我们在山上……围猎倒是……倒也用雪屋挡过风……但都是胡乱堆一堆,倒也不冷……”
其实苏榛以前做冰屋露营的时候,外面气温是零下三十多,冰屋里置了取暖设备,温度高达零上十五到二十。但她自是没敢说得太详细,反正“书里写过”。
几人正说着,娃娃劳动力们也拖着雪回来了,苏榛打眼一瞧,怎么又多了乔家两个。
山梅一见乔大宝和乔二宝,也是生气。她虽比大宝二宝大了近十岁,却是同辈儿。往日里在乔家又低他俩一头,本不想说什么。但她好不容易有个地儿能躲躲,真怕又被这俩活祖宗给破坏了。
山梅刚要开口问,被乔大宝直接抢了先:“苏家姐姐,我跟我弟也能干活儿,能带我俩一起吗?”
“你俩能——”乔树小脸拉得老长,想戳穿乔大宝从拉雪就开始偷奸耍滑了!
乔二宝赶紧打断乔树,也对着苏榛“谄媚”的笑:“我俩拉来一车的雪呢!不要工钱,给我们好吃就行!”
山梅忍不住:“哪有好吃的,别瞎说。”
乔大宝白了山梅一眼,“你棉袄上每次回来都染了炖肉味儿!当我们傻啊?”
大宝二宝在门口好一通叽喳,把屋里的春娘也叽了出来,也想轰他俩。苏榛却觉得无所谓,总归就是两个孩子而已。
但孩子吃归吃,苏榛做事却是要一碗水端平的,便给大宝二宝也立了规矩,如果偷懒,吃食减半。
大宝二宝立马保证从没偷懒,这车雪他们出了大力,又把小树气得跳脚:“一路都是我跟谨哥儿拉的,你俩眼瞅着到了门口了才把车绳抢过去!”
“你胡说!”二宝摆好架势,打算开始撒沷。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谨哥儿却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这一车一共十五个雪块儿,小树哥哥做了六个、李采哥哥做了六个,我做了一个,大宝和二宝叔俩人一共做了二个。”
乔大宝立马急了,但谨哥儿是萧家的,他不敢得罪,只能尽量“讲理”:“谨哥儿,你是小娃不会数,我跟你二宝叔做得可多了。”
谨哥儿仍旧慢条斯理的:“小树哥哥和李采哥哥做的雪块上我都插了松针。我自己的没插,你俩的我也没插。所以就算我一块儿也没做,你俩也顶多做了两块儿,两块儿还用数?我是小娃,我觉得不用呢。”
众人:……
苏榛:忍笑好痛苦……
乔大宝和二宝还敢偷懒?有个机灵的小监工在,不可能了!
于是一个下午,他俩怕是干了在乔家能干一年的活儿。谨哥儿那双眼睛还真是无处不在,最狡猾的是,每批次他做的记号还不一样!!!
搞得每次数件,乔大宝、二宝都莫名有点心惊胆战,心想多亏自己不是萧家的人啊。
第38章
人多,再加上苏榛规划的冰屋面积不大,白老汉儿的驴车跑了两趟就已经运完了冰。
萧容和大江仍旧留在白水河捞鱼、扛木柴,其他人都在萧家屋前搭冰屋。
本来苏榛的想法是低调,只管默默搭了便是。可没想到猎户们因得了乔里正的捞鱼安排,好几家都去了白水河,刚好撞见萧家人在凿冰运冰。
一打听,说是制什么“冰屋”,全部来了兴趣,纷纷跑去萧家屋前瞧热闹,瞧着瞧着自然也不能白瞧,纷纷变成了帮手。
于是苏榛和叶氏每次出来看进度,都又看到新面孔在干活儿,搞得她俩越来越心虚。
不是她俩抠门,而是这么多的人,家里粮食也不够啊……
春娘最是贴心,瞧出叶氏和苏榛在担心什么,偷偷把她俩拉到一旁,直接说了:“放心,那些个半路搭把手的肯定一会儿就走了,不会留下吃饭的。”
“可……多不好意思啊。”叶氏最是为难。
“家里有瓜子啥的零嘴儿没?走的时候每人抓上一把就成了,没啥不妥的。”
苏榛想了想,零嘴儿都给谨哥儿吃的没多少了,“要不,每人烤一串儿苕皮儿带走?”
“你那苕皮卖那么贵,好几十文一斤呢,留着留着!”
“卖价是几十文,但咱家自己吃的不能那么算,而且还有现成的,烤一下就成,方便。”
春娘一想,也对。
灶间便有昨晚制好的苕皮搁湿布盖着,叶氏也早就会烤了,便请春娘打个下手就成。
苏榛则去了屋外“指导”冰屋搭建。
外头的大伙儿意识到萧家冰屋是个姑娘在作主,心里都惊了下,心想这姑娘见识再多、还能多到哪儿去啊?为啥要听她的?
可听着听着便想:果然听她的有道理。倘若可行,这不用花钱的东西每年冬天都能搭几个,要多大有多大。
而苏榛自然知道大家围在这儿不仅是看个热闹,更也想回家自己也能搭,索性就把讲解讲的更透,让大家都能学到。
有人问:“苏娘子,为啥要圆顶?”
“圆顶能最大限度减少风力,而且也不怕雪压,扫顶的时候也好扫得多,结构稳定性。”苏榛耐心答着:“但大家伙儿千万记得,顶上要留出通风口哦。”
“省得省得。”
大家边问边干,壮硕的负责堆砌墙体,用小娃拖来的雪填缝儿。
两间冰屋连着,一高一矮,没一会儿、高的竟就垒出足有六丈,矮的也约摸四丈多,两间都已经搭出了厚实的墙壁。
接着有人进了里面、有的在外面,群力往上搭出了冰圆顶。
而寒酥细致,把圆顶的冰块都旋转排布搭成了流水型,最后还在冰屋外踩着梯子、拿着桶往上面洒了厚厚的雪,当然,屋顶还留了通风口以及未来需要的烟道口,甚至考虑到晚上需要挂灯,还冻了几根树叉在墙体周围,可以当挂钩。
白水河的冰层不够厚,大家伙儿就隔一会儿再往冰屋外头不断的沷水、层层上冻。
老天爷也配合,飘的雪花愈发的大了,加上大家速度也快,所有的缝儿几乎是顷刻冻满,墙体也更结实。
至于两个冰门,李和带着娃娃们、找了八根树枝框了两个模子,再往里塞满冰雪压制成了。门拉手的位置就是在里面冻了一圈儿兽皮。
乔大宝和乔二宝起先是想偷懒,但做到后头完全就是当成游戏在干,觉得搭冰屋这种事情又好玩又好玩是又好玩。
于是小监工谨哥儿“光荣下岗”,追在大宝二宝屁股后面跟着乐得不行,嘴也持续的甜,一口一个叔儿的叫着。
黄昏时分,萧容和乔大江也拖着几十斤鱼和整整一车的木柴回家了,满肩满头的雪。
远远的看到屋外站了许多人还吓了一跳,快步走近再一看,两间连着的、在斜阳下泛着晶莹的圆顶冰屋豁然立在外头,怎一个“好”字能形容,墙壁都是隐约的四方格子,却摸不到一丝棱角的圆滑。
“这就是冰屋?这么好看啊!”乔大江也下意识脱口赞叹,“萧伯,你家可真会过日子啊,咋啥都能摆弄得这么体面。”
乔大江每年冬天都上山打猎,窝棚和雪屋子也是搭过不少,这么气派的还真是没见过。
其实不是白水村民没这个智慧建,而是没心思。
日子过得只够温饱,又没见过更好的世界的时候,就很难产生这种带了审美角度的心思。
这点苏榛最清楚,所以她不会因此而看轻任何古人。她深知自己不过就是占了沿革数千年文明的便宜。
冰屋建好,那些半路来帮忙的果然就像春娘说的那样、甚至都不肯留下休息片刻。
好在萧家早有准备,每人一串儿的烧烤苕皮,用桦树皮包了,硬塞到走的人手里。
本来也有娃娃们的,但乔大宝和二宝心眼子多,生怕此时接了苕皮就得走、晚食就没他俩的份儿了,硬生生忍住了快流出来的口水。
不能走,不能被苕皮诱惑,它再好吃也就是个番薯做的,他俩已经闻到了灶间有肉香儿传出来。
晚食吃肉!!!!
而谨哥儿却跑进灶间找苏榛要苕皮吃,苏榛开始还以为是他饿了,可拿给他之后发现他不太对劲儿,眼神儿里竟有难得的躲闪。
苏榛也不戳破,仍旧给了,瞧着他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又刻意避开所有小伙伴的注意,往房后跑。
房后是挨着林子,苏榛有些担心,便偷偷跟了几步。
好在谨哥儿并没跑远,东张西望了一下,径直走向一处树后。
那一排树干都不粗,但凡聪明一点儿的人也不会选择躲在那里,可显然,那人并不是个聪明的。
谨哥儿把手中的苕皮小心翼翼的给了她。她很开心,吱吱呀呀的说了一堆,又从怀中捞出一个布包,硬塞到谨哥儿手里。
谨哥儿接了,谢了,转身就往萧家回了。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摸摸谨哥儿,但终究怕吓到他,只轻轻摸了摸空中的轮廓就缩了回去,捧着苕皮如获至宝,转身跑回林子里。
是符秀才家的疯娘子夏氏。
苏榛想,看来夏氏并不是第一次来,甚至连谨哥儿都不再怕她、敢靠近她。
“放心,我都盯着呢。”寒酥的声音。
苏榛回过头,寒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苏榛微嗔:“所以你早就知道,跟谨哥儿一起瞒着我?”
寒酥便笑了,梨涡一点,也不回答。
苏榛送他个白眼儿:“总之,我可不鼓励这种行为。”
说完便回屋了。
寒酥:但你也没反对……
那天晚食,白水村好几家桌上都搁了这串儿烧烤苕皮,家家把串儿都切碎了,有些还加了些白菘丝、干菇丝之类的一起拌进去成了一大盘儿。
其中也是好多人第一次尝到麻辣味儿。
第一口有些不太适应,但心思被苕皮里的肉酱勾着,哪敢就这么不吃了?又香又糯、又软又有嚼劲儿,肉酱里面的肉沫比他们自家熬的都大、都好吃。
大家都在打听这是个啥吃食,但只知道是用番薯做的,而且是新搬来的萧家、那个最小的小娘子做的,甚至做鱼面的提议也是小娘子的。
尤其他们还听春娘提到,这东西拿去城里卖,要好几十文一斤。
这么贵的吃食给了不过就帮了把手的他们,显见萧家人是即能干、又大方的,可交可交。
萧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截儿,此刻正站到冰屋里,美滋滋的打量着。
苏榛在建冰屋的时候提前就预留了小窗,外头还嵌冻了一块儿长条冰板,用以阻挡雪花、同时也能让太阳光反射进来。
此时太阳快落山了,光照进来变得幽黄柔和,这让苏榛很满意,毕竟这比她规划中好了太多。
她以前在拉普兰冬营的时候,一个人制的雪屋只有一米七高度、五个平方。
而眼下这间高的,至少十平方,三米高。矮的那间也有近两米高,五六个平方,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冷柜啊。
两间冰屋连着,中间还留有一个通道,这得益于她在现代搭建过的模块儿式帐篷屋,只要有连接布,帐蓬屋可以拓展出无数间,从一室一厅变两室、三室、四室……
但眼下两间就够了。
可她也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得陇望蜀”。本意就当个工作间和仓库,但搭好,又觉得可以把它们的功能性全部拓展开来,否则好生浪费。
她规划她的,寒酥和萧容、乔大江一直没闲着,眼瞧着雪也飘大了、太阳也昏了,赶紧把下午捞的鱼啊、家里囤的柴啊,都搬进矮的那间去。
储物区域设置在冰墙边,存放食物、工具等,而且也没直接就搁地上,用粗些的树枝在底部先搭了简易的悬空架,上面铺了些干草,免得直接接地气容易化。
至于高的那间,苏榛想在里面搁个炉灶,就用黄泥做,反正也是只能用二、三个月而已。
但制防裂的泥灶需要加点儿石灰,萧家没有,乔大江想了想,便喊大宝和二宝回家拿一小口袋来。
第39章
在乔家,除了乔老太太之外,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属这两个宝,安排他俩拿东西,肯定能拿得出来。
二宝知道苏榛是管事儿的,直接笑嘻嘻地跑去问苏榛:“我俩去拿石灰,能多给我们一块儿苕皮吃不?”
“能啊,不止有苕皮,我还给你们做滑梯玩儿。”苏榛打算围着冰屋给谨哥儿造点儿儿童设施,免得大人都在做事,他个小可怜儿太无聊。
“滑梯是个啥!!!”大宝眼睛都亮了。
“我姐做的不管是啥都好,大宝叔你赶紧去拿石灰来。”谨哥儿适时出现,小大人儿一样懂得轻重。
虽然谨哥儿只有五岁,但大宝莫名就觉得他的话得听,便领着二宝一溜烟儿往家跑,没一会儿果然拎出一包石灰来。
做灶的事情苏榛自是不必管了,就由乔大江和寒酥一起负责,但烟道不用砖砌、用铁皮。
苏榛考虑得比较长远,一来冰屋化了之后砖道也得砸掉,而铁皮筒子却可以套叠着收起来,来年冬天继续用。
于是确定好烟口尺寸后,寒酥拿上钱、又麻烦乔大江带着他往村里铁匠家跑了一趟,眼下这季节铁匠家里直接便有薄铁皮烟筒子卖,买现成的就是,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这钱花得虽然流水似的,但行商客栈的苕皮今天儿就能全部做完。苏榛便想着明天或后天就提前送下山去,顺便再采购一些围猎的必需品。
琐碎的事儿都安排完,萧容跟寒酥便先在冰屋子里处理下午捞的几十斤鱼,这里面也有乔大江的一份儿。
乔大江做黄泥灶倒是不用谁帮忙,但瞧着一群娃娃们跑来跑去的碍事儿,索性一并“收编”了,指使他们挖土、和泥、剁干草。
土里加些干草碎、石灰会防止泥灶烧裂。
苏榛见黄泥和得有点多,索性请乔大江另外多做个物件儿:黄泥锅盖。
她先用树枝先搭出个大概尺寸的圆形框架,乔大江只需要在上面涂满黄泥,确保它就是个锅盖的样子。顶部同样也用树枝插好、黄泥糊上去当锅盖提手。
乔大江见这东西简单,便一并应承了,让苏榛腾出空去忙别的。而其他女眷们也是各做各的,尤其要做好苕皮的收尾工作。
苏榛便安下心先弄晚食,心算了一下,自家有五口、乔大江家三口,再加上山梅和大宝、二宝。李家有舒娘、李采、李佑、李和。
共计十五口人,干脆把乔家送来的两只野鸡做成她家乡的特色菜泉水鸡,一鸡两吃,鸡杂也能炒个其他的菜。再焖一锅鱼、煮个汤就行了。
但她做菜可以,处理带毛的鸡可是不太行,正想着喊寒酥帮忙,方才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李和回来了,又给萧家提来了两只野鸡、一篮子白菘。
是舒娘让他回家拿的。
舒娘知道苏榛一定会请大家晚食的,而李家过来的人这么多,又都是能吃的小子们。不过帮着干了一点儿活而已,哪好意思让萧家破费。
苏榛惊讶的想推辞,可也明白推辞是一丁点儿用都没有,便只有好好的道谢。
李和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却真是有眼力,不等苏榛说,便默默地把处理四只野鸡的活儿都搅了。但晚食只做两只就够,另外两只处理好就还是冻进“冰箱”。
说实话,苏榛越来越喜欢白水村,正是因为白水村有李家、乔家这样的人。
当然,乔老太婆除外。
趁着李和处理野鸡的功夫,苏榛把米饭先单独蒸上。
又拿碗盛了些糯米炒至发黄,倒在石臼中晾晒,这是她要做耐饥丸的食材,见缝插针的先完成了其中一道工序。
几乎是她手上活儿刚停,李和的野鸡便处理干净、且按她的要求剁成了小丁儿。
她做事就爱这种节奏,一件接一件的完全不会浪费时间。
紧接着就开始做她个人也馋了很久的菜:泉水鸡。
这道泉水鸡相传确实是用泉水烹制的,起源店就在她家乡的一座山上。
沿革到了苏榛生活的时代,泉水鸡已经不止是一家店的招牌、而是整座山头的一整条街都在卖。
那座山上有火锅、有泉水鸡、还可以俯瞰底下整座城的夜景。苏榛最爱开车上去,寻一家没什么客人的店、一个人点一大锅慢慢的吃。
不必担心没客人的店会不好吃,苏榛的城市就没有不好吃的店。
NND,怎么一边做又一边想哭了呢……
苏榛收起自艾的心思,用盐、酒和姜片先把鸡块儿腌上。
至于鸡杂,只留了鸡肠、鸡郡肝、鸡肝和鸡心,尤其是鸡郡肝里黄色的厚膜也要撕干净,再用番薯粉和少量盐把所有鸡杂抓匀、再洗。
然后把鸡郡肝,鸡肝,鸡心切片,鸡肠切小段。装入碗中加豆瓣酱、黄酒、胡椒粉,番薯粉拌匀继续腌着,入味了再炒才不会腥。
接着,苏榛再把姜和蒜拍散切成沫,豆豉剁碎备用,随后又加了她的秘制万能调料粉,可惜今晚孩子多,她便没放香辛的料。
铁锅入一锅底油,油热了就把方才的料丢进去炒香,再加豆瓣酱进去炒成了红油。
仅这一下子,整间屋子就全是香味了。
外头的乔大宝、二宝一闻到,说什么也不干活了、也不玩了,冲进灶间不走了,眼睛直钩钩的盯着锅,那架势好像少看一眼就少块儿肉。
春娘怕苏榛做菜有什么忌讳,出来骂了他俩,但毫无作用。
苏榛也是即无奈又好笑,忌讳倒没有,但怕他俩离太近被油烫到,便让他俩搬着板凳坐远一些,看就看吧。
料炒好,便重新洗了锅再放油,这次油放得足,有小半锅。
时下村里人家炒菜的少,乔大宝、二宝一年也没吃过两三次,尤其没吃过放这么多油的。
俩活宝居然开始鼓掌……
把苏榛逗笑了,心说这熊孩子倒也有熊孩子的可爱。
他俩鼓掌不要紧,掌声把外头的谨哥儿、小树、甚至李采都勾进来了,一人搬了个小板凳排排座,像看大戏一样。
其他孩子倒还好,李采……
在外头做事的寒酥瞥了眼灶间的人堆儿,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了李和一句:“李采弟弟今年可有束发?”
李和点点头,“嗯,上个月刚满的十五。”
“哦。”寒酥微笑着点点头:“比我小两岁。”
停顿片刻,像是没什么特别意思的补充:“比我家榛娘也小些。”
李和开始没懂,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赶紧进屋把李采带了出来,压低声音训他:“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过吗?人家小娃盯着苏娘子无事,你盯个什么劲儿!”
李采怔了下,立马委屈的反驳:“我没盯苏娘子啊,我盯的是锅。”
“锅也不能盯,没出息!干活去!”李和踹了李采屁股一脚,这事儿算完。
寒酥倒是没再往李家兄弟这儿瞅了,毕竟方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苏榛倒是没空儿想这么多,毕竟在她心里连寒酥都是小屁孩儿。
约摸着锅中油烧至了七成热,便下鸡块炸至金黄捞出沥油。再把多余的油倒进其它容器,锅中再烹方才炒好的料、重新加入炸好的鸡块儿继续翻炒片刻,便加了之前买的猪骨炖了两个时辰的汤,放香菇等配菜,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炖至鸡肉熟透,汤汁浓稠,加入香油提香,最后出锅装盘,并撒上寒葱碎、芫荽。
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食材格外新鲜,菇又是用了长虚山最好的元蘑和松磨,整盘泉水鸡放灶上一温,简直是异香扑鼻。
乔大宝、二宝已经是满脸要馋哭的可怜样儿。
二宝跑到苏榛面前装可怜:“苏姐姐,我能尝一块儿吗?就一块儿,我真的好饿,只吃了早食过来的。”
还没等苏榛开口,谨哥儿先拒绝了:“不可以,人没坐齐,小孩儿也不能先吃!没礼貌!”
“谁说的!”乔大宝扯着脖子反对,“我家都是我们小孩儿先吃,否则会全被我奶奶一个人吃了!”
“但你现在是在我家,要懂礼貌!”谨哥儿坚持着。
其实平时做完饭,苏榛也会给守嘴的谨哥儿先尝一块儿的,但经过一天的“权威体验”,五岁的谨哥儿莫名就多了一份当扛把子的官儿瘾,连他自己都不遵守的规矩在此刻成了严格的规矩。
苏榛哑然失笑,却也自然要给谨哥儿撑起来,便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孩子!”
得了表扬的好孩子谨哥儿脸愈发的红扑扑,维持秩序的精神头儿更足了,指挥大家仍旧排排座,在灶间鼓掌就成!
炖鸡的功夫,另外一个灶就用来做酱焖鱼,鱼块儿是现成的,早就去了鳞去了内脏,搁“冰箱”里存了很多。
这鱼之前给几家人都送过,可惜乔家这几人都没尝到,苏榛便做得多些,让他们今晚能吃个饱。
鱼焖上,接下来就是炒鸡杂。
时下没有青椒、泡椒这类的配菜,苏榛便用在成树家买的什锦瓜齑,还特别挑出口感最脆的豉瓜、酱姜、腌萝卜、腌寒瓜,全部切成丁儿,又单独切了半头蒜片。等泉水鸡炖得差不多了就换陶罐盛,再放到旁边的小炭盆上继续煨着。
第40章
灶上的铁锅洗干净,锅中入油,入蒜片和所有的瓜齑丁爆出香味儿,再倒入已经腌了许久的鸡杂,大火爆炒变色立刻出锅装盘。
鸡、鱼、鸡杂都熟了,谨哥儿就屋里屋外的喊人吃饭。
大宝二宝也突然变得眼中有活儿了,搬凳子擦桌子,手上确实在不停的动、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菜盘。
干活儿的人纷纷用温水净了手,各自围桌找空儿或坐或站。而这一会儿功夫,苏榛便又做好了一锅汤:白菘蛋花汤。
简单清淡,就是白菘切段煮软后搅蛋花进去,调点儿盐、干菇粉、撒点儿寒葱碎就出锅。人多,苏榛打蛋花儿足足用了七个蛋,酽得都快瞧不见汤了。
等所有菜都上了桌,乔大宝、二宝在这方面自然最“聪明”,先就坐下了,又被乔大江一把给拽起来,“长辈都没坐,你俩咋好意思坐的。”
“我俩不就是长辈!”乔大宝脖子一挺、理直气壮:“我是小树他叔!”
“你是谁叔也没用,这屋叔多了。”李和可不惯着乔家这俩活宝,直接让年岁大的先落座。
苏榛自然不用管桌上孩子们的争抢,只跟叶氏、春娘把菜盆上桌、把饭碗填满、分发。
时下的白米也分精米、糙米、陈米等种类,白水村的人习惯了几种米掺着煮。
但苏榛压根就没买那些低价米,她穿过来之后再穷也没亏了嘴。萧家自然是万事信她的,也不会管她做了啥、买了啥。
总之晚食连米饭都格外的香。
菜虽然只有三道,但酱焖鱼肉质细嫩且全无腥气、酱香浓郁、小刺都焖得酥烂;鸡杂配着瓜齑又香又爽口;泉水鸡鸡皮柔韧、鸡肉鲜嫩、调味新奇,一块包裹着浓油赤酱香味的鸡肉吃进嘴里,好吃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两只鸡真是没白死啊,以及以前吃过的鸡都白死了……
吃饱喝足,外头太阳就也落山了。
白水村黑的早,这个时代又没路灯,好在月色映雪,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大家本想立刻起来把活儿收尾了,被叶氏和萧容强按住坐下缓缓、把身上吃饭吃出的汗都消消。
大人们还好,小娃们集体晕了饭,一个两个摸着肚子打着饱嗝儿。
苏榛便不许他们再出去玩雪了,在卧房的火炕上摆了小桌,拿了炭笔和纸让谨哥儿教大宝、二宝和小树写字去。
别看谨哥儿年纪最小,识字却是最多的,小小先生有模有样的。并且苏榛还答应了娃娃们,今天学会写五个字,就奖励蜂蜜红枣甜水喝,这下所有孩子都瞬间积极了。
按说这个时辰,春娘和山梅、舒娘等人都该放工回家了,叶氏也把每人三十文都发到了她们手里。
苕皮即然已经制完,明儿个便也不用她们再来了。至于碎皮子衣服,样子和款式也都定下了,舒娘自己在家坐就行。
活儿是做完了,女眷们却没有人想走,萧家还有这么多零碎的事儿,能帮多少算多少。缝衣服都会,便全进了苏榛的房间,跟着舒娘一起做。
于是屋里的火炕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半边给小娃们写字、半边给女眷们聊天、缝衣裳。
灶间,叶氏跟寒酥一起把制苕皮的事儿最后收尾。
至于其他的男丁们,消完食儿就又出去干活儿,飘着雪也不怕,外头那么大两个冰屋呢。
冰屋里,乔大江的黄泥炉子、黄泥锅盖已经做好了,在晾着。他就先给炉子安铁皮烟筒。
至于烟筒透出冰屋屋顶的那个部位,乔大江是用在铁匠那里要的一块儿火浣布隔开的。
而这一小块布,让苏榛震惊得瞠目结舌。
她来了大宁朝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有火浣布!
这是在现代仅存在书籍里记载的东西,也叫火烷布,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石棉纤维纺织品,它不燃、且不用洗,在火里烧一烧就能除垢。
苏榛激动的反复捏这块布,想知道它到底是用啥织的,可乔大江也不知道,只说织布方子都在士族手里。
这布也相当的贵,铁匠也只给了他这么一圆片而已。
苏榛无奈,她肉眼凡胎的,自然也透视不出布料成份,可惜了可惜了。
总之天下好事也不能都被她学了不是?她没一会儿就把这点“可惜”忘了。
黄泥炉得阴干,不能用,萧容便在冰屋地上放了炭盆,跟乔大江坐里头烤着火收拾鱼、切番薯。
李和、李采年轻火力壮,不肯在冰屋里缩着,又跑到外头劈柴、挑水。水都挑了一趟又一趟,家里两口缸都放满了。
苏榛则在灶间先泡了一盆红枣蜂蜜水,等入味儿。
又蒸了一锅红枣,软烂了就去皮、去核,继续放到盆里晾了会儿。便寻了个杵子,把之前就晾好的糯米跟红枣一起捣,为了口味更好,她也加了些蜂蜜进去。
还没捣几下,杵子就被寒酥抢了去,这种力气活儿不让她碰。
苏榛也没跟他争,就等着他捣得差不多了,将糊糊取出来,团成鸡蛋大小的丸子铺在桦树皮上,端到矮冰屋里风干晾着去。
等风干好,就是耐饥丸。
除了风干的,她还单独包了一颗,请乔大江回去的时候带给乔里正也尝尝,毕竟这耐饥丸也是围猎的备餐备选。
全部做完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泡的红枣水也入了味儿了,她便端到屋里,同时也“检查”孩子们的学习进度。
之前说的是娃娃们学五个字就给喝甜水儿,苏榛进来考了考他们,大宝可以默出三个字、二宝默出两个、小树最聪明,默出了四个。
大宝二宝急了,眼巴巴的瞧着苏榛,以为装可怜就能喝得到。
但苏榛是谁啊,白水村最心狠的小娘子啊……
说五个字,就五个字,少一个字都不给喝!
于是第一批甜水儿就只给了做衣服的女眷们和谨哥儿,把其他三个孩子馋的哟,也激起了最大的胜负心和学习欲,今晚誓必完成任务!
舒娘和山梅、春娘都强忍着笑,也假装没看到自家孩子的渴望的眼神儿,一人一碗甜水,故意喝的滋溜滋溜的响,心道果然只有苏榛治得了这几只猴子!
苏榛治猴子的办法可不止甜水儿,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要给孩子们制个冰滑梯的。
这倒简单,她出屋就找李和说了滑梯是啥样子的,并在雪地上画了个弯曲的图。
画着画着,她跟李和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个寒酥。
“你不是在制苕皮呢?”苏榛怔了下。
“苕皮制完了,在打包,山梅跟娘一起做就成了。”寒酥说得平静,梨涡闪现,耀得苏榛瞬间就忘记了方才的诧异。
“哦,好吧。”苏榛便不再多问,仍旧说回滑梯的事儿。
她本意是根据孩子们的身高做个小的。高度在三尺左右、宽度一尺半、长度不超过十五尺。先使用雪堆出梯子形状,斜坡面制造凹槽,以便于坐滑。
要点就是将雪压实,必要的时候浇点水在上面,天气冷,可以让雪水迅速凝固上冻。
但没想到所谓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古今通用。
不止寒酥跟李和来了兴趣,李采也加入了,甚至做到后面,萧容和乔大江也没禁住诱惑,从冰屋里跑出来加入了“滑梯工程”。
苏榛有些哭笑不得,可这想法是她提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打着帮她完成的旗号。
雪梯被堆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长,雪堆完成后,发现没有楼梯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走得上去……
于是还得为雪堆建个小楼梯!苏榛没好气地看着这群成年男子。说实话,如果今天打头的人不是萧容的话,她肯定每人踢上一脚:是你们玩还是孩子们玩!
不用苏榛问,几人自己的表情也是讪讪的,“工程”又不能停工,便继续吭哧吭哧的拉雪过来,把雪梯后方也加厚加长,变成一个斜坡,再将底部拍平,沿着斜线继续向上挖出一层一层的阶梯。为了防滑,每层阶梯上还嵌了树枝和干草进去。
但毕竟是给孩子们玩的,安全性最重要,苏榛便让大家继续把凹槽的“扶手”上加雪加高,这样无论下滑的速度多快,孩子们也掉不下来。
于是一个时辰就能搞定的家庭版小雪梯,被几个大男人足足做了两个时辰。
而当晚,哪个孩子也没玩到雪梯。学完字儿后全部倒在苏榛的火炕上睡了个六亲不认,最后全是被各家大人背回去的。
白水村的冬夜漫长,晨光最美。
灶间有了叶氏添柴、烧水的动静时苏榛便醒了,一摸谨哥儿却没在炕上,披衣开窗,外头是橘黄笼着雪色苍翠,冻了一晚的冰屋和雪梯已经结实得像堡垒。
寒酥抱着谨哥儿坐在雪梯上正要往下滑,听到苏榛开窗的声音便一齐扭头看了过来。
两张笑脸,一个圆乎乎的福气娃娃、一个眼神晶透唇角微漾得像只*雪狐。
“姐姐快来玩!可好玩啦!”谨哥儿大声唤着她。
苏榛笑着点了点头,可刚要转身,天边那抹橘黄愈发亮了一瞬、耀得她下意识半眯了眸子,目光再次掠过寒酥,仅一瞥,他在她脑海里的样子竟是另外一番样子:
他衣衫半解、俯压在她身上,露出的胸颈上全是指甲划出的红痕,语气冷漠到极点,“你喜欢谁,我便杀了谁。”魔.蝎`小`说 k.m`o`x`i`e`x`s.c`o`m